「等一下,邵荃,你别去吵他,你爸他刚刚睡着呀!」听见受伤两个字,邵母恍然大悟的忙拉住她叫道。
蓦然止住身影,邵荃在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上好半晌之後,这才无力的呼了一口气,转头问母亲,「爸的伤┅┅严不严重?」
看着她,邵母摇摇头,「除了手臂那道被玻璃划破五公分,已经缝合的伤口之外,大都是一些皮外伤,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是吗?」闭上眼睛,邵荃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说甚麽。
自从她命令「鹰帮」旗下酒店的所有酒保不准再拿酒给他喝之後,他便不再出现在「广帮」旗下的酒店了,因为他知道在那喝不到一滴酒,也之所以他转移阵地到别人开的酒店喝酒,导致他今日在别人的屋檐下,却不懂得低头而撞伤了自己。
当她听到这件事时,她既担心又痛心,她知道父亲之所以会在这三年来,变本加厉的以酒精为伍,完全是因为她的关系,因为他在自责三年前,没能救她却反将她推向更痛苦的深渊,让她成为现在这样一个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只是男人手中玩物的女人。他更在後悔当初如果不贪财,拿了高家那一百万元,那麽这一切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其实,他的痛苦她知道,他的自责她也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在世事已成定局,也已经於事无补的时候,他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有道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在连续喝了这麽久的酒後,难道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妈,既然爸的伤没甚麽大碍的话,我还有事,想先走了。」轻叹了一口气,她抬头对邵母说道,「另外,妈,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劝劝爸别再喝这麽多酒了,那对他的身体不好。」
「你呢?你喝这麽多酒对你的身体就好吗?」邵母忍不住说道。
邵荃整个人倏然一僵,止不住的痛苦由她乌溜溜的眼底直泄了出来,她撇开头去,不愿看母亲哀求的眼神,亦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痛苦,以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妈,我们不是有过协议,从此不再谈论关於我的事吗?」
「你教我劝你爸别喝这麽多酒,那对他的身体不好,你知道他为甚麽喝酒吗?」邵母问道。
「妈┅┅」
「因为你。」邵母迳自对她说道,「因为他无法忍受看你被人这样糟蹋的痛苦,因为他无法忍受眼睁睁看你受苦却又救不了你,因为┅┅」
「妈,你别说了。」邵荃痛心疾首的哀求道。
「邵荃,回家吧!妈求你回家好不好?,看你这样,妈很心疼呀!」
「妈┅┅」
「这三年来妈省吃俭用的存了几十万,连同你每个月给我的钱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万,你把这些钱拿去还给姓古的。如果再不够的话,妈问过了,我们住的这个地方有人愿意花五百万来买,再加上这些钱,就等於当年他替你爸爸还的债和三年的利息,只要把这些钱给他,我想姓古的就没有任何事可以拿来威胁你了。更何况还有你这三年的时间┅┅邵荃,妈要你离开他,回家来好不好?」
不可能,不可能的妈的想法太简单了,她以为还了钱之後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吗?这怎麽可能?别说古绍全是个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的黑道人,就算他是一个普通正常的有钱男人,在未玩腻她之前,也不可能会这麽轻易放过她的,更何况他对她还有着就从与他同住这点开始说起吧!
她之所以能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她是他花钱买回来的廉价财产,而为了不愿多花一笔租屋或购屋的开销放置她这个廉价物,只好勉为其难的将她带回家放了。至於那对她与众不同的三点要点破也很简单,其一、他为她挡酒是因为他深知她有几两重,若她喝醉了,丢脸的人将会是他,所以他不得不替她档酒。
其二、不曾动手打过她?老实说,他甚至从未对她生过气、大声吼过一句话,而这若硬要将之归类於他对她的温柔体贴,不如说她乖巧听话得让他无从挑剔或责难,换句话说就是他不是不会打她,而是一直找不到理由打她罢了。
其三、对她父亲的关心与容忍?说实在的,他对她父亲的关心她从未见到,至於容忍说的可是随便她父亲喝多少酒也不与他收费的事?那她还真该为此向他下跪磕头,感谢他这麽大方施舍毒药毒害她父亲哩!
算了,所谓旁观者清,或许她该相信旁观者的观察力,相信他真的对她很好,相信她在他眼中真是独一无二的┅┅呀!这会有可能吗?她想都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毕竟如果她对他来说真是独一无二的话,那麽她的一辈子岂不都要跟他在一起┅┅
想至此,邵荃的脑袋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片空白,让她无法感受到任何关於如果她真和他过一辈子的感受与情绪,而她的表情┅┅
「邵荃,你┅┅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甚麽?」邵荃反应迟钝的望向母亲,没听清楚她说了甚麽。
邵母带着一脸惊煌失措的表情凝望着她,不愿相信这个可能性,但是如果她不是爱上他,或者是对他产生了好感,对於一个强迫自己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的男人,她实在不应该说他对她好才对,而且她脸上梦幻般的表情,那是恋爱!
天啊,邵荃不会在无意间爱上他了吧?不行像古绍全这样一个社会败类怎麽会有资格得到她女儿的爱?不行!她一定要设法阻止这一次错误的发生。
「邵荃你来。」突然攫住她胳臂,邵母要她跟自己走。
「妈?」邵荃完全反应不过来。
邵母将她拉至客厅放置电视机的斗柜前,然後从斗柜的抽屉中翻出一袋用白色塑胶袋装着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甚麽?」邵荃疑惑的望着她问道。
「打开来看看。」
看了母亲一眼,邵荃站在原地解开塑胶袋上的结,伸手进塑胶袋中将头的东西掏出,「这┅┅」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叠信,握住它们的手微微颤抖着。
「全是高哲写给你的信,从他出国到上个月才收到的那一封,总共五十一封,我每一封都替你收着。告诉你烧掉或是他没有再寄信给你全是骗你的,这三年来他每个月都会寄一封信给你,即使你没回信给他,他也从来都没断过。」邵母缓缓的说。
「为甚麽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些?」瞪着手中那一叠纸,邵荃的泪水在眼眶内盘旋,她不敢眨眼。
「妈要你幸福。」
即使邵荃使尽全力没让自己眨一次眼,然而泪水依然滚滚的滴落在脸颊上。
幸福?妈妈说要她幸福,可是幸福离她真的好远,大概有三年这麽远,她,还捉得住它吗?
※※※
「回来了,你爸还好吧?」
一踏进房门,古绍全的声音便从相连的房门那头传了过来,邵荃不知不觉的将手中那叠用塑胶袋装的信件往身後藏。「你┅┅你怎麽┅┅怎麽会在家?」她有些作贼心虚的吞吐着问。
「你爸还好吧?」古绍全不是没注意到她心虚的举动与表情,但比逼迫她更重要的是她红肿的双眼,他关心的凝视着她,问着与刚刚相同的问题。
「嗯,静养几天就没甚麽大碍了。」她避开他的凝视,半低着头说。
「唔,是吗?我听小林说你哭红了眼睛,还以为┅┅」古绍全为她的回答呆愕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却在惊见她霍然抬头,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他时倏然住嘴咳声道:「咳,既然这样的话,我还有事要办。」他迅速转身要离去。
「等一下!」邵荃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出声叫住他,直到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後才吓了一跳。
古绍全僵直着身体停住,却没有回头看她,「甚麽事?」他问,声音与往常不太一样。
「你┅┅我┅┅」邵荃不知道自己想对他说甚麽,脑中却不断浮现出他刚刚说「我听小林说你哭红了眼睛,还以为┅┅」这句话时的样子,与推测他这句未完的话语所代表的意思,他不会在百忙中就因为听到她哭而特地赶回来看她吧?
不,这怎麽可能?而她心中隐隐跳跃的感动与欢喜又┅┅不!停止!你到底在想甚麽?
「谢谢你对我爸爸的关心。」用力甩开心中的胡思乱想,她冲口说道。
「不客气。」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粗重的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凌晨时刻,广阔无边际的夜空整个都被星星占满。
邵荃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坐在房内的如果她真的认识他、了解他的话,她想这五十一封信除了表示他对她海枯石烂的爱意之外,有的绝对是关心以及对她未回信的谅解、体谅,以及和帮她的无情自圆其说等内容。既然明知如此,她又有甚麽勇气去看那些信呢?只有徒增痛苦的伤感罢了。
想来还真讽刺,人家不都说多情总被无情伤吗?为甚麽她这个无情人反怕被多情伤呢?
捻熄手上的香烟,邵荃怀中抱着抱枕,有意无意的伸手拨弄着那堆信件,直到寂静的夜传来声响,她这才蓦然惊醒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所有信件扫入床铺底下,并起身将一整缸的烟蒂藏进抽屉,紧张的嗅着室内的烟味是否已散尽?
也许别让他过来嗅到一室的烟味,她自己直接过去会是件可行的办法,她忖度着。要不然当他问起这一室蒙蒙的烟尘时,她还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想罢,她拉了拉身上的丝质睡衣,朝相连的那扇门走去。
他房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他的人影,而浴室中传来的水声则显示了他正在洗澡。邵荃坐进他床铺,无聊的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在七、八十台有线电视中寻找一台稍微能吸引住她目光停留的电视节目,不知不觉间连浴室的水声停了都不知道。
「你怎麽还没睡?」走出浴室的古绍全腰间系了条毛巾,双手忙不迭的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在蓦然看到邵荃趴躺在自己床上看电视时,忍不住扬了下眉头问道。
「睡不着。」邵荃耸了耸肩,坐起身道。
「还在担心你爸爸的伤?你不是告诉我没大碍吗?」古绍全多揉擦了头发两下,随即将毛巾丢置一旁,关心的来到她身边问道。
「这麽晚了,把头发吹乾比较好,免得感冒。」摇摇头,邵荃不自觉的对他说。
听见她的关心,古绍全不由自主的咧嘴一笑。
拥有了她三年,他始终怀疑除了身体之外,他到底还拥有了她甚麽?心,不可能;感情,除了恩情之外,喜怒哀乐爱恶欲他都欢迎,偏偏她面对他时却永远都是逆来顺受、冷静自若,活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泥娃娃似的,让他无时无刻都充满了无能为力之感叹。
真爱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为了救她,也为了不破坏自己所设立的帮规──绝不沾弄良家妇女,他在出手救她,并决定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时便已决定娶她,即使当时他们俩之间没有一丝男女情爱在,而她又早已心有所属的时候。这是个挑战,他从一开始便已知道要让她忘了心目中那个刻骨铭心的男人,改而爱上他这个流氓是个满难的挑战,尤其他们两人关系的开始又是这麽的不平凡,但是他却自负的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甚麽事难得倒他这个有心人的。可是三年下来,他却不得不开始质疑「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高呢?
她未爱上他,他却已对她一往情深,多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实呀!想不到继花花公子程昊昀之後放下屠刀的人竟会是他,只可惜同样放下屠刀的两人,际遇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为甚麽他会没有程昊昀的好运,喜欢上的女人是个早对自己倾心的女人呢?要不然是个没有心有所属的女人也行呀!
唉!程昊昀和夏芹萱的孩子也有两岁了吧?实在很难想像几乎同时遇上另一半的他们俩,前後的差别竟会这麽大,程昊昀的孩子两岁了,而他却还在为得佳人芳心而努力不懈,真是他妈的令人不爽!不过三年後的今天,情况似乎有了一些转机哦!她竟然开始关心他了耶!
「谢谢。」他说,然後禁不住冲动的在她唇上印下他的感动,为了她这声得来不易的关怀,他想,即使要他得到重感冒,他也甘之如饴。
「有烟味?你刚刚抽烟了?」亲吻她後的古绍全抬头看她说,「真的这麽担心吗?也许明天我送你回家,让你在那边住几天,直到你放心之後再接你回来好了。」
「不,不用了,我爸真的没事。」邵荃呆愕了一下连忙摇头道。
「如果真没事的话你就不会睡不着觉,也不会抽烟了,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烟味。」他凝视着她说。
不喜欢烟味?邵荃再度为他的话怔愕了一下。是的,那是以前她尚未学会抽烟,并且不了解对少抽烟的人来说,偶尔抽根烟不仅可以稳定神经,排除不安与紧张的情绪之前,而现在┅┅老实说她并未对烟上瘾,却不得不认同烟草真的有安定神经的疗效。
不过,他怎麽还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烟味呢?她还记得自己对他说出讨厌烟味就那麽一百零一次,而且还是远在三年前。她还记得那天他的车子突然抛锚,他叫车厂将车拖回厂修理後,突然心血来潮的要她陪他去逛街,然後却在街上碰到了他的女朋友──
一声夸张的尖叫声响起之後,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像只花蝴蝶般的直扑古绍全怀,未置半言之前一记火辣辣的香吻便已送上,吻得在场目睹的人都不好意思了。
「全哥,你怎麽最近都没来找人家啦!害人家想死你了。」热吻一歇,女人嗲声嗲气的娇媚声随即撒娇的响起。
「我正想去找你呢!」古绍全如果不是为爱而做的话,那麽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不能称之为做爱,只能勉强称之为性交了,又,既然和他没有爱能做,那和别的男人她是否也一样不介意呢?难道她天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妓女没两样?
「小姐,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一群阳盛阴衰的男女在越过呆若木鸡的邵荃面前时,一个男生突然停下来与她搭讪。
缓缓将目光移到站在她前方的男生,邵荃不置一言。
「要不要?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到PUB去玩,我请你。」男生指着停在不远处等他的朋友说道,「你叫甚麽名字?我叫叶树怀。」
透过眼前男生的肩膀,邵荃着向正与那名半路杀出来的女人相谈甚欢的古绍全,看着他甚至於燃起烟来准备与女人长谈,而丝毫未注意到她的去向或她现在的情况,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竟突然充塞她整个人,她霍然对眼前的男生点头说:「我叫邵荃。你不是要请我到PUB去玩吗?走吧!」她率先举步往前走。
「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肯。」叶树怀追了上来,一手搭在她肩上说道。
邵荃整个人一僵,对於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极感不舒服,却没说甚麽,怎知对方竟因而得寸进尺的将手伸向她的腰。
「啪!」来不及阻止自己前,邵荃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女人!你干麽动手打我?」叶树怀呆滞一秒,随即怒不可遏的一把扭住她掌刮他的那只手怒道。
「你不该碰我的腰。」邵荃对他说,虽然有些抱歉动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