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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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天使-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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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仰止变得有些愤怒。他丝毫没有掩饰。但是他努力克制下来了。“好吧,我们不要吵架。必定我们说好是要谈恋爱的。不要浪费时间好吗?”他走来她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你好像很容易就能让我变得满腔怒火。”他喃喃道,并且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他,“我晚上八点钟要去参加一个儿童基金会的募捐晚会。”
  “左家开始致力于慈善事业了么?”他嘲弄道。
  “不,因为华廉士也出席那个晚会。”弄月回答,“我想其实他对婚姻和女人根本毫无兴致。但是左老夫人坚持要我不断的尝试。”
  “是么?既然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也许你可以考虑去做男人。”他松开了她,为她打开车门。“但是现在请上车吧。”他淡淡说。
  “你不应该表现得像是吃醋。”车子发动之后,弄月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不?吃醋也是恋爱的一部分。”陆仰止的声音依旧冷清,“我有权力做任何尝试。”
  “包括后面的花?”弄月淡笑。
  陆仰止的车子在发动不到十分钟之后,他把它停在了路边。毫无预兆。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来,“你是要嘲笑我吗?”问出这句话之后,他的表情更加冷淡起来。他现在的行为除了可笑没有任何更适合的词语来形容。而更加可笑的是,他明知如此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
  庄弄月的沉默就像车窗外天空的颜色。
  他一时也无法让自己说出什么更好的话。也许他们天生就是根本不能去爱的人。连一步也走不下去。他们在做蠢事。
  可是他忽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他转头看向弄月。她的表情很温柔,仿佛一种慈悲。她对着他淡淡一笑,“先生,我可以吻你吗?”
  他有些迷惑,没有女人对她发出过这样的征询。像征询,也像是邀请。然后他感觉到自己顺从了她的微笑,她拉近他,并且吻了他。她的舌头碰触到他的牙齿和口腔。他觉得自己变得难以呼吸起来。
  并且因此变得全身绷紧。他在想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它很短暂。并且曾让很多人万劫不复。他有些难堪起来,因为弄月忽然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面色看上去微微泛红,但是她惨淡的笑了一下,“我们的确不该争吵。”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几秒钟后,转身从后座摘下了一朵,别在了衣襟上。“谢谢你的花。”她再次微笑。
  陆仰止没有说什么。他发动了车子。并且发觉自己一直处于刚刚短暂的激情中。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仿佛承受不住激情。事实上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把他的前妻压倒在床上。
  也许他们之间的所谓的爱,更像是一场欲望。他迷恋庄弄月的身体甚于爱情这个词汇。然而他也并不能真正的了解。
  ********** **********
  他们去了海边。
  冬日的大海并没有多少景色可以看。但是他们还是漫步在沙滩上,并且和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项新奇的体验。他们的表情因此变得更加浓重起来。
  彼此没有什么话来说。沉默和着海浪的声音,在天地之间蔓延。很有种不知所谓的感觉。但是他们的手牵在一起。这令陆仰止难以自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激动的像个青春期的少年。他在渴望着她。而她就在身边。
  这样不说话好像很尴尬。弄月淡淡说。但是她笑着,笑得自然而宁静。我们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交谈过。
  你想听些什么?他反问。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妈妈的事。我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她。弄月说。
  她很直接的提出了这个问题。陆仰止觉得她过于平静的忽略了他脸上的隐忍。他不愿意交谈。他不跟任何人谈论他的母亲。
  我的妈妈,弄月接着开口,最近我时常……梦见她。虽然她不爱我,但是我想我是渴望她来爱我的。至少在小时候是渴望的。她被奶奶赶出去,爸爸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妈妈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偶尔我会幻想父亲的样子,但最后总是同一个画面出现在我面前。破败的寺庙,古旧的菩提树,衣衫褴褛的算命女人。那个男人蹲下来,轻轻问我,弄月你会离开爸爸吗?
  你离开他了。
  是的。我离开了。
  他们继续在海边漫步。大海在冬天发出哀叹一般的声音。空旷的海岸上还有一些没有干枯掉的角质植物,长在沙石之间。这片海曾遭受过轻度的污染。很多海鸟死在这里。
  偶尔在砂砾堆边上,他们会遇到一具干枯掉的鸟的尸体。他们平静地从旁边走过去。
  我想我是男人和女人纵欲之后的产物。陆氏继承人死在一个舞女的石榴裙之下。我并不在乎这些。我从孤儿院逃出来,在街上和一群乞丐流浪了几天,饥饿令我像狼一样抢夺别人的食物。然后一辆车开到这里,陆谦雄走了下来。我从此成了这个阶层里备受嘲弄的人。不过我还是拥有了很多人所不能拥有的。并且令他们一边嘲弄,一边害怕。因为现在我可以侵吞掉任何东西。
  但是你孤独。弄月说。
  这没什么。我不需要陪伴。
  我承认这不是个好话题。
  那么你想到挽救的办法了吗?
  没有。我有点累。
  他们的对话又一次中断。并且再也找不到新的话题。他们好像并不擅长在另一个人面前剖析自己的童年或是任何一段经历。也不喜欢过多的语言交流。
  他们只能沿着寂寥的沙滩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像两个陌生人。这片因为污染而停止开发的海区,有很多未完成的建筑物,混凝土和水泥钢筋裸露在外。好像成形了一半即被抛弃的胎儿,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们从这片颓废地带穿过去。只有海浪声,和风穿梭建筑物的孔穴而发出的呜咽。
  弄月。我想和你做爱。陆仰止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她。眼神浓郁。
  弄月笑起来,她看了看四周。我没有办法和你在这种地方。你的车里更不行。
  我知道。陆仰止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附近有个小旅馆,我们可以去那里,如果你同意的话。
  ********** **********
  他们驱车去了旅馆。两个人看上去都比平时要紧张。他们在今天这个所谓的约会中败下阵来。他们无法这样安宁的相处。
  办理入住的时候,头上裹着一条枣红色发带的老板娘看着他们难以抑制的嗤嗤笑起来。陆仰止没有介意,他只是拿了钥匙拉着弄月上了楼。
  房间有些潮湿。被褥上残留着陌生人的味道。这种味道没有被消毒水味遮蔽。
  一把灰紫色的暖水瓶放在窗子旁边的桌子上。海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喧嚣而静谧。
  他们站在房间里。静静看着彼此。他们的呼吸很平稳。也隐隐的含有焦躁。
  陆仰止终于走了上去。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别在针织衫上的玫瑰花在刚刚的海边漫步中已经半风干了,现在它被轻易的扔到了地上。厚厚的针织衫之下,是淡粉色的衬衫。它们的扣子全部被打开,清晰的锁骨和白净安谧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陆仰止和弄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托起她的臀部抱起了她,把她承托在自己的身体之上。他的脸深埋进她的胸前。一直这样静静地站着。
  弄月抱紧他的头。感觉到他沉静的情欲还有沉静的哀伤。
  陆仰止是个不愿意用语言表达自己的男人。他那些精明犀利的言语好像只能用于商业谈判和愤怒争论。对于他真实的感情,他仿佛不会表达。也无从表达。
  他闭紧双眼贴在她的怀中。弄月惊讶自己感觉到他的疑虑和不安。于是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和后背。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向着她惨淡的笑了一下。我好像真的很爱你。弄月。
  她没有任何的语言可以回答。他们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他们好像彼此都知道。但是弄月不知道,陆仰止所谓的爱究竟有多陌生。
  她开始害怕起来。
  我有些害怕。陆仰止说。他抬头看着她。他的眼睛是蓝灰色的,里面有浓重的阴影。他有很多话要说。他想告诉弄月他不确定。不确定很多事。他知道也许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抛弃彼此。这短暂的恋情将成为终极的惩罚。他是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获得爱的人。他破碎不堪。绝望并且厌弃世界和自己。他并不强大。一切只是欲望的伪装。他甚至不确定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是他终于放弃。他根本无法说他思想中的任何一句。
  他把她放在窗边的桌子上,然后开始亲吻她。她接受他,并且回应他,回应他任何一个动作。有某一个瞬间,他觉得快乐。沉溺毁灭一般的快乐。
  她说他们纠缠在一起会杀死她。陆仰止忽然感同身受。他忽然意识到他那些对自己说的话其实都是谎言。
  他终于还是把她抱到了床上。一遍一遍的亲吻她,爱抚她。也得到弄月的亲吻和爱抚。他们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交谈。一字字一句句全部化成动作。
  直到他们都疯狂起来,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呻吟令他们忘记一切。失去思想也失去自己。他们呼喊着彼此的名字。却丢弃了听觉。
  ********** **********
  这场约会就这样结束。大部分时间他们在亲热。以至于在结束的时候,彼此都莫名的尴尬起来。
  车子中弥漫的玫瑰花香忽然使他们发笑。
  “我们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偷情的人。”弄月说。
  陆仰止看了她一眼,但是他很快收回视线。专注于前方的路。这一路他始终沉默。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愚蠢的话来。
  在许多淡漠或是繁华的相处的日子里。他们沉默多于沟通,争吵多于平和。最自在的时刻不是在做爱就是在亲吻。他无法不去怀疑自己对于爱情的感知,究竟是欲望还是他不曾碰触过的感情。
  他们依旧激烈的相爱,在床上。或是在桌子上。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是他现在开始学会了困扰。
  现在的陆仰止对于他自己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面住着这样一个人。如此执著。如此浓烈。他知道他轻忽了爱情的力量。或者说他轻忽了庄弄月的力量。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也重新审视这个他打算和她恋爱一场的女人。
  结果是他发觉自己的思想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也许下次我们可以去游乐场。恋爱的人应该去那里。还有去船坞吃冰激淋。小玫说那里的冰激淋很好吃。我想我至少应该吃一次。”弄月恬淡的声音散播在车子里。她好像发现了他凝重紊乱的思绪。于是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然而这些话却只是让他更加混乱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也许是突然而至的汹涌而无法说出的陌生感觉让他感觉不真实和恐惧。他害怕灵魂中的这一个自己。这突然的崩决一般的转变捆绑了他的身体。
  世界上原本有这样地狱一般的速度。
  然而他的确是在他的三十四岁遭遇初恋。并且在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变得难以自拔。这种昏茫绝望的沉醉感令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水底深层被水草缠足,无法呼吸,也无法逃遁。
  他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在黎一崇的诊室见到弄月就推翻了自己的命运。直到他逼迫自己承认感情,他觉得他难以承受更多。
  陆仰止在车前镜中看着后面大束的玫瑰花,馥郁的深红色映衬整个车厢。然后他看到自己的眼睛。他立刻狠狠地嘲弄自己。因为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流转不安的眼神。苍白的像个婴儿。也一如海边那些弃置荒废的半成型的水泥建筑。
  “弄月,”他忽然开了口,眼神不安的扑朔着,他努力看向前方,并且给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想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沉默又一次开始蔓延。很缓慢。像一个细微的伤口流出一丝丝脉脉的血。不觉得痛。也找不到痕迹。
  陆仰止的车子忽然停在路边。在环城公路上的风中,他们持续的沉默着。他努力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根本无法张开口。
  “那么我们不要见面了。”弄月淡淡说。她打开车门,走下去。
  她裹了裹厚厚的针织衫,走到风中去。她的发髻依旧挽在后面。素面朝天。他看到她的脚步从容不乱。她也许根本就不在乎。她连自己也不在乎。她所在乎的也只有庄晓钟一个人而已。
  仅仅一场恋爱。他却开始想要逃跑。他在伤害她。可是这一次,他不是故意要制造伤害。他只是害怕。可是一个男人如何把他的恐惧告诉一个女人呢?
  陆仰止打开车门,追出去。他甚至有点气急败坏。可是他刚刚迈出脚,一辆的士就开到了弄月面前。她钻进去。然后车子立即开走了。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
  有很多事,是我们不能预料的。他终于开始明白,生命多么富有戏剧性。好像剧本。早已写好,放在那里,积满尘土。只是所有的角色都无法提前阅读。
  陆仰止微微笑起来。
  ********** **********
  “我等了你很久。”
  弄月回到住的地方,看到了左辉扬。他淡淡对她笑了一下。精神不是很好。
  “什么时候搬回去?”他问。
  “晓钟的手术结束之后。”弄月回答。“我去换衣服。然后就出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现在她也不想问。
  “离八点钟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一下。”他跟着弄月进了她的房间。但是他只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弄月不喜欢他的眼神。过于专注。
  “我要换衣服。”她说。站在床边,回头睥睨着他。
  “那么我在客厅等你。”左辉扬退了出去,并且轻轻的关上了门。
  弄月长时间的盯着那扇门。然后她轻轻笑起来。觉得今天是滑稽的一天。她打开床旁边的抽屉,把药一瓶一瓶的拿出来,倒了满满一掌心。这些圆润的小药片因为繁复的颜色看上去很美。她把它们吞了下去,然后灌下一杯冷水。
  桌子上是今天的报纸。巨幅的图片。方夫人躺在血泊中。人群包围。警察和救护人员正匆匆赶到。她十几岁的儿子站在旁边。眼神空洞。
  弄月看着这幅图片。她的目光停顿在那个男孩身上。她没有忘记他端着盘子在食物区嬉闹的样子。
  她开始想要呕吐。
  她爬上床,蜷缩进被子中。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慢慢变得温暖。她内心空旷。没有觉得痛。只是有些麻木。
  很快她睡着了。陷入混沌的梦中。一片白色。没有人物也没有情节。
  当她因为极度的渴从梦中清醒过来时,发觉枕边一片湿润。弄月没有理睬这片潮湿的斑驳。她下床,走去客厅。
  左辉扬缩在沙发上。他睡着了。
  他的轮廓有几分像她的父亲。柔和,然而坚韧。即使只是叔父这一层血缘,也足以牵连相似的基因。他们都是左家的人。父亲死去的时候还很年轻。他的样子在弄月记忆中早已模糊不堪。只剩一片斑驳的影子。但是弄月知道,如果此刻他走在人群中,她一定可以认出他。
  在弄月印象中,父亲总是四处游荡。全世界所有隐蔽的地方都是他渴望探知的所在。他很少回家。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与母亲相处的样子。
  她想也许他们是不相爱的。但是他娶了母亲。并且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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