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人的爱护没有靠山没有安全感的她仅凭着母亲临终前的一句话玩儿命地打拼。独自面对舞台生涯的艰难,人生境遇的种种困惑,没有谁可以依靠,一切只能靠自己。她知道只有做到最好,出人头地,母亲地下有知才不会有遗憾,才能够含笑九泉。她好胜,她要强,那是因为她的肩上背负着母亲一生未能实现的梦想以及她临终的期望,自己最爱的母亲永远离开的时候只留下这么一个盼望,自己都不能为她实现吗?于是她拼命地努力,想做出成绩来让天上的母亲看看,她并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只是她太想向母亲证明自己,仅此而已。
或者是因为一路孤独地摸爬滚打让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艰辛,或者是因为过于独立的个性,过于独立的人生历程,使得她除了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无私无畏的感情,因此养成了对人情世事冷眼相看的习惯。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其他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外乎两种,一个是利益关系,一个就是竞争关系。利益关系因为彼此都能够从对方的身上获取利益,因此可以和谐相处,并且貌合神离地伪装成所谓的朋友。而竞争关系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这让竞争的双方自然而然地把对方视为自己的敌人。对待敌人又怎么可以心慈手软?
羽清的困惑和痛苦,她完全能够了解,因为这种感觉这种心情自己曾经体会过。自己当初经历的一切至今仍然点滴在心,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心底里发誓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承受这样的痛苦,感受自己曾经感受过的那种孤独和无依无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她都要成为女儿的强大的后盾,无条件地支持她,保护她,甚至纵容她。只要是女儿想要的,她就要帮她得到,而女儿遇到困境的时候,自己会帮助她跨越所有的障碍。
“羽清,你听妈妈跟你说,”李静走到羽清身边,拉过女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我知道你的心情很复杂,现在你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听你爸爸和哥哥乱说,更不要迫于他们的压力就胡乱承认一些事情,你知道如果你承认了后果有多严重吗,那对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要相信妈妈,按照我说的做,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好不好?”
羽清脑子里混乱极了,刚才听见爸爸妈妈在吵架,声音很大,可是她却听不见他们具体在吵什么,她的脑子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据着,让她不能听,不能说,不能感觉,也不能思考。直到听见母亲进来又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她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她转过头用犹疑的目光望着母亲,喃喃地问道,“妈,闽乔,闽乔她真的不能再弹钢琴了吗。”
“羽清,不要再去想这个了。你得把情绪调整过来,明天还要上学呢,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
“妈,我不想去学校,我哪都不想去。”
“就要高考了,不去学校怎么行呢!”
“妈,我不管,反正那所学校我再也不想去了。”羽清说到这儿,突然就哭了,开始还拼命地忍着,只是低声啜泣,可是很快情绪就像决了堤的海浪一样势不可挡地一泻千里,再也忍不住转身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好,不去学校,妈妈会想办法帮你请假。就在家里复习好了。”见女儿哭得伤心,李静连忙说道,“你不要伤心了,相信妈的话,就算她不能再弹琴了,那也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谁也无能为力。”
“妈,不要说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羽清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对李静说道。
“好吧,一个人静静也好,只是妈的话你要好好想想。”李静看着女儿哭成泪人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加上刚刚跟林恒吵了一架,心里也乱得很,也想要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于是转身离开了女儿的房间,人都已经出了房门,又转回头来对羽清说道,“别再哭了,这样哭很伤身体的。”说完了这句话,才把房门带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羽清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闽乔不能再弹钢琴了,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啊,自己不是恨她讨厌她吗?以后她永远都不能超越自己了,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可是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心里反倒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的沉重和郁闷呢。昨天下午她站在琴房门外的时候看见的屋檐上的那只老花猫一直在眼前晃动,用它那发着绿光的锃亮的眼球盯着自己看,盯得羽清心里发慌,汗毛都竖起来了。此刻直感到一阵阵的发冷,不自觉地打着寒战。羽清忍不住一把扯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可是老花猫的眼睛不但还在眼前,而且更大更亮了。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而死了,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昨天下午去了梁家,后悔自己走向了琴房的门,后悔自己用它掩住了闽乔的手,她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她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她又想到了楚天,他也一定知道了吧,玲玲和他们那么要好,她会不告诉他们去?那日一起逛庙会的时候,自己还只是对闽乔说了那么几句不太入耳的话,楚天的反应就那么强烈,如今要是听信了玲玲的话,相信自己是故意毁了闽乔的手,那他一定会恨死自己了吧。他会怎么样呢,可能以后都不想再和自己见面说话也不想再有任何联系和瓜葛了吧,那么大约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更别说还有机会一起出游,聚会,玩闹了。就算他们不计较,可是自己以后还怎么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去面对他们,她想她是做不到的,她真的是没有办法面对他们那些人了,当然还有教授和师母,梁家的门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能踏入一步。还有音乐学院,教授不是在音乐学院教书的吗,如果真的考上了,是不是也要每天都要面对他?想到这里,羽清的心情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再回过头去想想自己这样不遗余力的打压闽乔,到底为了什么?是想在钢琴上永远超越她?可是超越了她又怎么样?自己是爱钢琴没有错,从小到大她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比钢琴更能吸引她的东西,更能让她珍视的事物。可是当楚天出现以后,局面就完全不同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那个人,那个在鬼见愁的山坡上紧紧地抱过自己的人,那个把盛着女儿红的酒壶霸在手里不让自己喝醉的人,那个在庙会上不小心用他的下颌碰到自己额头的时候给了自己那么美好的微笑的人,那个把自己气哭以后又伙同赵元一起哄自己开心请大家去东来顺儿吃涮羊肉的人,这个人在自己的心里的位置已然超越了钢琴。可是现在她自己却把通往他的道路给堵死了,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愚蠢的人吗,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怎么样就做了那种事情?
想着想着,羽清的心痛得绞在了一起,好像痉挛了一样。
李静先是去了卫生间,重新洗了洗脸,洗去了早上刚刚画好的妆,也洗去了脸上的每一点泪痕。洗完脸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仔细想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和林恒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脾气。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懂得克制自己情绪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也才能在外交工作中大展拳脚。虽然知道林恒说同意离婚不过是气话,她知道林恒是不会和自己离婚的,自己当然也不愿意离婚。可林恒的反应却让李静明白了一点,就是这件事情已经触及了林恒可以忍受的底线。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下了决心要做一回主,不听他的好像行不通,可是如果完全按照他说的做,自己也根本无法接受。别的她也不是特别担心,因为只要羽清自己咬死了不承认,他又能奈何。只是有一点,她断不能让林恒亲自去登门谢罪。如果他去了,即便羽清自己没有承认,人家对方说什么,他说不定就会照单全收了。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这一方来,那样的话,以后羽清可就被动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自己要把赔礼道歉的事情揽过来,绝不能让林恒踏进梁家一步,这样自己也就有了权宜的空间。
想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要做到就是获得一个和丈夫谈判的机会,可是刚刚痛吵了一架,再怎么谈呢。出于本性中和羽清一样的清高和傲慢,她不可能主动向丈夫低头认错,这根本不是她李静的风格。李静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正在发愁,听见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李静以为是林恒,说了一句:“门没锁,进来吧。”
推开房门进来的人不是林恒,却是羽明。
“你来干什么,我和你爸爸吵翻了,要离婚了,这下你满意了吧。都是你干的好事,我算白养了你这个儿子,辛辛苦苦的换来的就是这个,和外人一起来算计自己的妈妈和妹妹?”李静生气地对羽明说道。
“妈,您冤枉我了,我不是像您说的那样。我也希望您和羽清都好好的,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只是咱们不能把高兴和开心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哦,你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啊,那你还跟着别人一起诬陷你的妹妹?”
“我只是实事求是。”
“你是当事人吗,还是目击者?你亲眼看见事情的经过了。什么实事求是,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您争论了,我也争不过您。只求您饶了爸爸吧,别再为难他了。他也挺不容易的?”羽明说道这里只觉得辛酸,也确实有些后悔昨晚对爸爸说了那样的一番话。这样做的结果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让爸爸妈妈的关系陷入史无前例紧张的状况,这实在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是我不饶他还是他不饶我?他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
“妈,争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你们是夫妻,爸爸和您谁容易谁不容易谁饶了谁又能怎么样,我们不是一家人嘛。您不是真的想跟爸爸离婚吧。”
“离就离,我难道怕他。”
“这不是谁怕谁的问题。如果真的离婚了,没有谁会是赢家会是胜利者。两败俱伤的事情又何苦非要去做?”
“是你爸爸让你来的?!”
“不是,你们吵架的声音那么大,我在自己的房里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已经答应要离婚了,我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您先提出来的,爸爸也是在说气话而已。”
“不离婚也可以,除非你爸爸答应别再逼迫羽清。我自然会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他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去。这件事他就不要再插手了。如果他不答应,那我就没办法了。还有这些话我是不会对他说的,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
“那我去吧,把您的意思跟爸爸说说。不过,您以后也不要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话了,真的离了婚,爸爸未必是损失最大的一方。”羽明说完了又看了看母亲,略站了站才转身走掉了。
羽明走了以后,李静一直在房间里坐卧不安地等着听儿子的消息,大约过了三刻钟的时间,羽明回来了。说父亲答应了不再管这件事了,不过李静必须带着羽明和羽清一起去人家家里赔礼道歉。李静就说羽清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一起去,就自己和羽明去。至此战争总是告一段落了。事情往往也只能这样,夫妻吵架,总要有一方做出让步这个婚姻也才能继续下去。李静过分要强的个性决定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行事风格,那么最终做出让步的就必须是也只能是林恒了。
大雅之堂(93)
整个上午,梁渠和李云霜都忙着拜访一些熟人和朋友,想让闽乔从周一开始就转入普通中学插班复习。虽然离高考也还不过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但是转入普通中学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对闵乔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事情基本安排妥当以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李云霜到家就去忙活着准备午饭了,而梁渠则意外地接到了林恒打来的一个电话。问梁渠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想约他在外头碰个面,说说孩子们的事。梁渠想碰个面也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双发都免不了有话要说。当面说清楚总比背后怀疑猜忌要好。于是两个人约好了在北海公园附近的一家茶社见面。就这样梁渠饭也没吃就又匆忙地出了门。
两个成熟男人的见面从一开始就弥漫着理性和智慧的氛围,虽然在孩子们身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梁渠这两天心情一直很沉痛,而林恒也过得很不轻松,但是当他们见了面,像普通朋友一样握手寒暄之后,两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相当的沉静平和。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处理事情时举重若轻的状态。女人们通常做不到这样,如果此刻,在这间茶社里面对面坐着的是李静和李云霜,那大概会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情境吧。
“孩子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羽清这孩子是被惯坏了。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尽到责任。”林恒先说道。
“是羽清自己说的吗?”
“不是,是羽明听一个叫玲玲的孩子说的。羽明又告诉了我。闽乔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以后不能再弹钢琴了,我想一定伤的很严重。”
“有三根手指骨折了,因为一根正好在关节的地方,即使愈合了,只能一直弯着。”梁渠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林恒。手握着茶杯,却没有喝茶,而是用手指来回地摩挲着景泰蓝茶杯上精致细腻的蓝色花纹。
“听说闽乔的钢琴弹的很好。”
“是很好,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夸她。这些年我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可是像闽乔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实在是极难得的。当初我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天赋的时候,实在不是一般的震惊。自打知道闽乔不能再弹钢琴了以后,闽乔的心情,我的心情,她妈妈和爷爷的心情相信您能够想象得到。”
“我完全能够体会,也感到非常的歉疚,这一切都是羽清造成的。我知道她是故意把闽乔弄伤的,虽然她自己到现在还不承认。本来我也是不敢相信,可是今天早上我问她的时候,她的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了。羽清的性格很像她的母亲,清高孤傲,我若真的冤枉了她她断不会表现得那么的心虚和胆怯。所以我才相信她是故意的没错,不管她自己承认不承认我都相信。我不想袒护自己的女儿。我们应该为此负完全的责任。当然,我也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弥补不了您全家和孩子的损失,更无法挽回这一切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但是我今天在这里表个态,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来做一些事情,任何对闽乔有帮助的事情,无论在经济上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只要孩子需要,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林恒说到这里把放在手边的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名片递给梁渠,“这里有我的一张名片,麻烦您带给闽乔,让她留着,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她都可以来找我。她现在受了伤,心情也不好,等过一阵子她好些了,我可以再约她见个面,把这些话再跟她说一遍。这是我给这孩子的承诺。”
梁渠接过名片来看了看便放在了茶杯的边上,接着刚才林恒的那番话说道:“其实我们真的没想要追究谁的责任,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羽清这孩子的确需要有人好好开导一下。我也是从小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