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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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大雅之堂-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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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我不是——”

    “你跟我较劲是吧!”楚天气得要开车门下车,坐在后排座上的赵元见状赶紧打开后车门先跳了下去,在自个儿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了五毛钱递给卖报纸的,“这回总行了吧,你快走吧,再不走他真要揍你了,你还别不信,他现在心情不好,正想找人出气呢。怎么着,你想当出气筒?”

    “给,报纸还有钱。”卖报的听了没好气儿地把一份报纸还有楚天给他的十块钱往赵元的怀里一塞,这才转身走掉了。赵元随手把钱塞进口袋,又抓起报纸扫了一眼,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北京的交通,何去何从?”不看这行字还好,一看这行字气得赵元三把两把把报纸揉成了一团。

    “元子,上车了,走了,快点儿。”

    “哎,来了!”赵元听见楚天在车上叫自己,一边应着一边看了看手里皱成一团的报纸,撇了撇嘴,摇了摇头,然后打开车门跳上了已经启动了的出租车。

    车队总算是又动了起来,望着缓缓向前的车流,楚天极力压制着找到羽清狠狠地教训她一顿的念头,虽然愤怒的情绪和当年是一样的,而正义的心也没有变,可毕竟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冲动的少年了。他想,如果大学是自己错失的人生的第一个美好,那么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错失人生的第二个美好,而这第二个美好就是闽乔。在这之前,他不曾用语言向她表达过任何一点心意,因为他从不习惯用语言去表达缠绵的情感,他更倚重行动。对于人情世事,他总是认为多说无用,事上见就对了。关于男女之情,他更是如此,他始终认为爱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可是就在他得知闽乔被羽清毁了手,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了。
大雅之堂(89)
    “让我看看你的手!”当楚天终于站在闽乔面前的时候,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缱绻之情不知该怎样表达,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的一句。

    “你们怎么才来呢?”闽乔没有说话玲玲先开了口。

    “路上堵车,他急得什么似的,差点儿跟卖报纸的打起来。”赵元在一边解释着。

    “酒吧装修的事够你们忙的了,别为我分心费神了。我不要紧的,一点儿小伤。”闽乔说着抬起受伤的手伸到楚天的面前,“你看,包扎固定得牢牢的,也不感觉疼了,过一阵子骨折的地方长好了就没事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

    楚天低下头看着闽乔缠着绷带的手,听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些话,便知道她是在刻意掩藏她的痛苦和哀伤。她看上去似乎很平静,让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来,他不知道才刚刚十八岁的她是如何做到的。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个人躲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跌跌撞撞,他却不能任凭她这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闽乔的手腕,“闽乔,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屋子里看了看,这间书库收拾得整齐干净,是个看书的好地方,只有闽乔和玲玲在的时候也还舒适。可是现在又多了两个人站在房间里,加上那些耸立的书架上厚重的书籍,便感觉有些拥挤压抑透不过气来了,“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谈谈好不好?这里太闷了。”楚天望住闽乔说道。

    “去哪儿?”闽乔看了看楚天,又看了看玲玲和赵元。

    “我倒是有个地方。”赵元赶紧凑上来说道,“一个朋友新开的卡拉OK厅,过几天才营业呢,都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要我过去看看。这一阵子忙都没倒出空来,不如今儿咱们一起去瞭瞭?二三十间包房,还怕没有地方好好说话?放心,我和玲玲不打搅你们,你们尽管聊你们的。我们俩单独找一间,唱歌去!”

    “闽乔,就去那里,行吗?”楚天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闽乔。

    “可是早上爸爸妈妈出门的时候我答应了他们好好呆在家里复习功课的。”闽乔迟疑着说道。

    “闽乔,我哥这会儿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你要是不给他机会说出来,我可要有罪受了。刚才是看卖报纸的心烦,呆会儿说不定看着卖茶叶蛋的不顺眼,所以拜托拜托,我哥让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听他把肚子里的话全都说出来,我们就都踏实了。好妹子,行行好,成不?”赵元知道楚天在这样的时候不好强迫闽乔,于是赶紧跳出来替楚天说话。

    “那好吧,你们等等我,我去跟爷爷说一声!”闽乔听赵元这么一说便答应了。

    “好好,你去你去,我也要跟朋友先打个电话招呼一声。”赵元连忙说道。

    虽然楚天和赵元一直都是好哥们,彼此之间不管怎样打闹玩笑,都能做到心意相通。然而日子久了,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友谊,并不去认真体会这中间的微妙。可是今天,楚天对这种友谊的微妙之处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体会,身边有一个赵元这样了解自己心意的朋友,你要涉水,他便为你驾桥,你想爬坡,他便为你悬梯,其言行和你配合得天衣无缝,已臻化境,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一生当中能拥有这样的友谊,夫复何求?

    卡拉OK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包房里的装修也和其他的KTV包房大同小异。这样的地方,楚天去过太多了,只是今天在这样一间安静的包房里在自己的对面安静地坐着的闽乔,让他感觉气氛很不一样。

    “手上的伤真的不疼了?”楚天先开了口。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闽乔答道,不知为什么她不敢抬头看楚天的脸,心中有些惶惶然。她不知道楚天要和自己说什么,若是也像羽明哥一样向自己表白心意那该怎么办?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的心和感情都很混乱。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若是楚天给自己抛出这样的难题自己该何去何从。已经伤了羽明哥的心,是不是也要伤楚天哥的心?想到这些,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听了楚天哥的话跟他来这里。

    “不能弹钢琴了,是不是很难过?”楚天小心翼翼地问道,“难过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你不要忍着。钢琴……”

    “楚天哥,关于钢琴的事我不想再说了,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听见钢琴两个字闽乔感觉心痛难当,于是立刻打断了楚天的话。

    “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的感受我全都知道。如果不提钢琴就能够帮助你忘掉这一切,我可以做到一辈子都不再提这两个字。不再提起钢琴不等于你就能忘了它,就像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大学一样。有些痛苦注定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楚天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提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不能忘记,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会去习惯它,而不是逃避它。逃避只能适得其反让痛苦加倍,习惯却能让痛苦减半。而要想习惯它首先就要学会去面对它正视它。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对你来说实在是很残忍,可是如果开始的时候你没有正确地选择面对不幸的方式,你很可能会走错路,一旦走错了,你知道你要花多少时间要多辛苦才能重新回来吗?我知道!”

    “楚天哥,求求你,真的别再说了。”听了楚天的话,闽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悲痛的心情,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楚天随手从面前台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闽乔,看着闽乔拿着纸巾擦眼泪的情景,他简直就要失控了,很想冲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他甚至有要去吻她的冲动,可是他知道他不该,也不能,因为他明白她现在的状况,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趁虚而入。他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激情和强烈的冲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是,我明白。从此不提钢琴,也不提林羽清,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假装自己不在乎不难过,什么都不说,就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自己的心里,对不对?”

    “楚天哥!”闽乔用一双泪眼惊讶地望着楚天。

    “你不用惊讶,这个过程我实实在在地经历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每一分每一秒的都漫长难捱,像是被困在一间黑暗的房子里,那个房子里装满了所有不好的情绪——愤怒,痛苦,悲哀,绝望望……。,整个人沉浸在那些个情绪里不能自拔,在那间房子里看不见光亮也找不到出口……。”楚天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来点上。再一抬头时见闽乔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香烟,便说道,“我很少抽烟的,随身带着是为了和人打交道方便。这会儿心里比较乱,只抽一根,好不好?”

    闽乔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我和赵元的事儿玲玲已经给你讲了不少,这我知道,不过有些事你一定没有听说过,今天我很想讲讲这些连玲玲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有兴趣听听吗?”

    闽乔没有说话,而是又点了点头。

    “刚刚被大学开除的时候,我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那段日子我就像一个流氓一样的活着,真的,整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就唱歌。还有更糟的……。”楚天低下头,不敢看闽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沉吟了半晌,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不只和一个女人发生过……。,比我大的比我小的都有……这些事我也不想瞒你。”

    “楚天哥,你说的都是真的?”突然听到楚天提及男女之事,闽乔立刻羞红了脸,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未免感到震惊。她万万也没有想到楚天哥竟然有过这样的经历。

    “是,是真的!”楚天用力吸了一口烟,“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平和怨愤,认为命运不公,觉得什么正义公理统统都是他妈地扯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和公理,怎么会让那种仗势欺人的流氓横行霸道?既然世界上不存在正义和公理,那我还坚持什么?一个被大学踢出校门的人,还能干什么?除了把自己变成真正的流氓还能有什么正经出路?”

    “那后来呢?”

    “我刚被学校开除的时候正赶上我爸我妈都下岗了,而我的姐姐在万般无奈之下远嫁他乡。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北京城,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顺义。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姐姐却要和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结婚,还要跟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敢想她的心里会有多悲伤,真的,根本就不敢想。你知道当时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就是破灭了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梦想,还有我的家人对我的希望。这让我感觉灰心极了,也消沉透了。我开始玩世不恭,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办法从那个泥潭里跳出来。不仅如此,我还逃避谈论和大学有关的一切话题,甚至连走路都避免去路过任何一所大学的校门,过去的同学和室友约我我也置之不理。可是我渐渐发现,我可以不谈论大学,不路过大学,不和大学的同学朋友见面,但是我却做不到忘记大学,忘记自己被永远踢出天之骄子队伍的事实。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时候,每一次宿醉醒来的时候,每一次和自己不爱的女人上床之后,痛苦都会成倍的增长。”楚天说着说着眼睛渐渐湿了,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他拼命地忍着,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在闽乔的跟前掉眼泪,那可太不像个男子汉了。

    “楚天哥,我懂,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要难过了,过去了,都过去了。”看见楚天吸烟的样子,隔着朦胧的烟雾,听他讲这些沉痛的往事,闽乔感觉有如身临其境。自己现在经历着的不正是他当初经历过的,所有的感觉所有的心情都是这么的相似,一向坚强勇敢像保护神一样的楚天哥竟然也曾经如此孤独和落寞过,这让她忍不住产生了想要体贴和照顾他的欲望,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是,现在都过去了,可是当时我做不到忘记,更放不下心里的怨恨。我想过,疯狂地想过要去报复那个教务处主任和他的侄子。可是又怕自己万一出了事进了监狱没有人照顾我爸我妈,他们没有收入,姐姐又嫁去了外地,我虽然不争气让他们失望,可是毕竟还算是个依靠。我和赵元一起在秀水做生意,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值得炫耀的职业,可是至少可以养家,照顾父母。我只好逼着自己忘记报复的意图,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潜意识里盼望着亲眼有朝一日能看到那个害我的人得到报应,因为我相信那大概是让自己的心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唯一的方式。”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呢?”

    “直到两年多以后,有一天,赵元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说那个教务处主任的侄子喝醉了酒开摩托车,出了车祸被撞死了。我乍一听说只觉得喜出望外,就拉着赵元出去庆祝。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就我们两个人,点了一桌子的酒菜。我们两个一边喝酒一边大笑一边相互说恭喜。可是几杯酒喝下去以后,我们俩个都开始沉默,谁都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喝酒。其实我们俩个心里都清楚,我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我们只是不忍心扫对方的兴才故意做出高兴的样子。一直盼着自己的仇人被天诛地灭,可是真的发生了,反而觉得心里很空。我当时一直想不通那是为什么,但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些了,等到再后来,遇到了玲玲又认识了你,我就完全懂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楚天哥,他是一个恶棍流氓,你不是一直都恨那个人的吗?”

    “是,我是恨他没错,我恨他是因为我以为他毁了我的梦想,我的前程,我的一切。我恨他是因为他让我的人生和命运在一夜之间发生了错位。我只是太看重太留恋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太执着于原来的梦想和价值观,太迷恋那种在高处的荣耀感。可是,一年,两年,三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我对新的位置新的生活的渐渐融入和适应,我发现,我开始喜爱上了我现在的生活,虽然想到大学还是会心痛还是会有遗憾,但是和当初的感受已经大不相同了。因为在现在的生活中我找到了新的快乐,也有了新的目标,还认识了新的更值得我去珍惜的朋友。我想大概这就是原因吧,本来以为自己被那个混蛋一脚踢进了地狱万劫不复了,可是慢慢地却发现不是什么地狱,根本还在人间。当我再回过头去看过去,常常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就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我实现了我的大学梦,那又怎么样呢。读完大学的我就能活在天堂里?当我渐渐喜爱上了现在的生活,心里的恨其实早就慢慢淡了。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的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恨了,而仅仅是自己给自己欠着的一个交代,没能读完大学,让父母家人伤心失望,总该有个该负责该受惩罚的人。而当那个该负责人该受惩罚的人死了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心里的那些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恨的人死了受了惩罚又怎样,时光不能回头,生活也无法返回到当初我们设想好的轨道上。”

    “楚天哥,你有没有为自己做的事后悔过?”

    “什么样的心情都有过,就是没有后悔过。如果生活可以重新来一遍,我还是会那么做,还是不会放过那个狗仗人势为非作歹的流氓。还是不会为保住学籍免受被学校开除的处分去像条狗一样的摇尾乞怜。”

    “就是说,你想通了,是真的想通了,是吗?”

    “是真的想通了,想通了就不觉得痛苦了。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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