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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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大雅之堂-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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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长时间的煎熬。所以才会有浓郁的酱香,拌上这种酱的面才会更好吃。别说是酱油拌面了,就是同样都是炸酱面也有好吃的不好吃的。好吃的那一定是用足了心思下透了工夫受够了煎熬的。闽乔,这人啊和面其实都是一样的。就拿你来说吧,你将来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出息,要看你自己怎么用心怎么努力。不是说你原来是一碗酱油拌面,你就一辈子都会是酱油拌面。而别人是一碗炸酱面就一辈子都是让人眼馋的炸酱面。你现在才只有八岁,将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不管别人说什么,有多难听,你要学会忍耐。忍耐是对自己意志力和承受力的一种磨练,这没什么不好的。和别人斗嘴赢了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光彩的事情,输了也没有什么可耻的。你明白妈妈的话吗?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慢慢会懂的!”

    “我懂,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生气,真没生气,其实我就是想听她弹琴,她不让我听我就不听了。”

    “你喜欢钢琴?”李云霜惊讶地问道。

    “——”闽乔又用牙齿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而是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让爸爸教你好了。这还不是太方便的事情了!我就是不知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不想强迫你学那个——,都怪妈糊涂,这一阵子光想着你上学的事了。”

    “妈,你说的是真的?”闽乔立刻瞪圆了眼睛,兴奋得脸都红了,“我真的可以跟爸学弹钢琴?”

    “谁呀?是哪个小豆包要学琴啊!”没等李云霜回答,梁渠呵呵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爸——”闽乔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叫了一声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大雅之堂(31)
    (31)

    两年以后的一天,秋高气爽的天气,梁渠正在琴房里坐在钢琴的前面教闽乔练琴。

    “爸爸,究竟什么样的曲子才是变奏曲呢?”闽乔问道。

    梁渠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变奏曲,它就像是端庄的古典音乐群中,一个窜来窜去的调皮的孩子,走路不好好走,一会儿蛇行,倒着走,一会儿故意滑跤,躲起来消失两秒钟,又穿着一双可笑的大鞋子出来了——每次出现,总是浑身充满着趣味色彩。具体地说呢,变奏就是将一个单纯的主题所蕴藏的乐思开展出来,这个主题通常是一首极其简单的小曲,作曲家就是要将小曲越变越华丽,越变越灿烂,越变越复杂,把它装点得绚丽多彩,让这首小曲变得光彩照人。

    那么具体又是怎么变呢?作曲家们一般是给原本简单的小曲加入装饰音,倒着演奏曲调,改变曲调的KEY,将原来的和弦改头换面,变幻拍子,更改速度,加入强弱音,还有就是大、小调及古代、现代曲调之间相互转换,使声部互相模仿互相追逐互相呼应,借着主题将听众带入幻境,再借由各种手法,重新创作节拍,曲调,和声等。当然不同的变奏曲变化的手法也不同,它们虽然各有风格特色,但是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基本的变化就是这些。”

    “哦,是这样啊!”

    “爸爸弹一段儿《郭德堡变奏曲》给你听听。”梁渠说着便弹了起来,闽乔则在一边静静地听。

    “这是一首给失眠者的变奏曲,”梁渠一边弹一边讲道:“当时俄国派驻萨克森王国的大使凯萨林克伯爵,患了叫人生不如死的失眠症,每每要他的琴师伴他度过漫漫长夜。这个琴师叫做郭德堡,是巴赫钟爱的学生。巴赫在爱徒的请求下,替伯爵创作了这首堪称巴罗克键盘音乐最高成就的变奏曲,并命名为《郭德堡变奏曲》。

    据说巴赫因此得到了“可以装满一百个路易金币的金色高脚杯”为报酬,后来有乐评说,那真是便宜了卡萨克林伯爵!巴赫选了一首节奏较慢,但是充满装饰音的舞曲,然后根据这首舞曲的简单旋律作出三十段变奏,把原曲的曲调可以变化的地方通通用上,并且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这部作品不仅是一连串的变奏,而且还具有独特的结构:每三段变奏就出现一段卡农,而每一段卡农的音程也越来越大。比如第一次出现的是同度卡农,第二次出现的是二度卡农,然后是三度卡农——以此类推。而穿插在卡农之间的变奏,离原始主题也越来越远,然后又由繁到简,最后则以一开始的主题结尾。其中每一段变奏,都有不同的风格,旋律线条此起彼落。

    这首曲子最重要的特色则是卡农形式的运用,就是一个声部在一定时间间隔后,尾随前一个声部,并且重复前一个声部的每一个音符或是音程顺序,是巴赫所有键盘乐作品中结构最复杂,最扎实的一首。全曲演奏完需要一个多小时,演奏需要高难度的技巧。因此也让很多演奏者望而却步,不过当年演奏这首曲子的郭德堡,在曲子完成时才只有十五岁,后来他也只活到了29岁就英年早逝了。”

    闽乔呆呆地听着梁渠的讲解,整个人完完全全沉浸在音乐和故事当中。

    自从闽乔上了小学,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闽乔一直在跟着梁渠学琴。每天放学以后,闽乔都会在琴房里泡上很长时间,有时候有梁渠陪着,有时候是自己练琴。每次当她坐在钢琴的前面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弹琴的情形,而每次回想起来心情便会如那时一样的激动,那种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自己第一次用颤抖的手指去触摸那些美丽而又优雅的琴键时,钢琴里传出一些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但是却十分悦耳动听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在对她说:“闽乔,欢迎你来到音乐的世界!”就在手指接触琴键的那一个刹那,8岁的她竟然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它了。那一刻,闽乔的心在剧烈地狂跳着,全身的血仿佛都凝结在胸口的地方,激动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手心都被汗给浸湿了。和钢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留下的感觉和印象从此便如像胎记一样烙在了闽乔记忆的“躯体”上。

    就在两年多以前,她还在只能站在琴房的门口,羡慕地看林羽清弹琴,心里一遍一遍默默地想:“要是能摸摸那些琴键该多好啊!”现在她不但可以摸,还可以在上面弹奏很多整支的曲子了,而且弹的非常非常的好。

    闽乔对钢琴的学习几乎是如饥似渴的,梁渠甚至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她不但对音乐的基础知识,钢琴的演奏方法和技巧感兴趣,而且对那些钢琴名曲和谱写它们的钢琴家们背后的故事更感兴趣,不但听不够问不够,还记不够。梁渠说过的每一个字她几乎都会牢牢地刻在脑子里,很多故事和曲子她都能够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巴赫和他的平均律钢琴曲集,海顿的c小调钢琴奏鸣曲,C大调幻想曲,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小星星变奏曲,d小调c小调幻想曲,D大调,a小调轮旋曲,贝多芬第8号,第14号,第23号钢琴奏鸣曲《悲怆》《月光》《热情》,舒伯特的C大调幻想曲,钢琴奏鸣曲,门德尔松的无言歌集,肖邦十二首练习曲,夜曲,波兰舞曲,马祖卡舞曲,圆舞曲,船歌,降b小调第二号钢琴奏鸣曲《送葬》,舒曼的蝴蝶,钢琴奏鸣曲,狂欢节,交响练习曲,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爱之梦,帕格尼尼大练习曲,门菲斯特圆舞曲《乡村酒店之舞》,柴可夫斯基的四季,G大调钢琴奏鸣曲等等等等,只要是梁渠讲过甚至仅仅是一语带过的钢琴家和他们的曲子都会牢牢地刻在闽乔的脑子里,每天晚上睡觉以前,这些东西总要在她的脑子里徘徊上好一阵子。

    而梁渠在音乐知识上深入浅出的讲解更是让闽乔一下子就能抓到音乐的灵魂,在第一时间找到对音乐的最精准的感觉。

    如今钢琴呈现给闽乔的世界已经和两年前大不一样了,两年前,闽乔对钢琴的认识还只是它能发出好听的声音而已。可是两年以后的今天,钢琴为她架起了通向一个崭新的世界的桥梁,那个世界不但有美妙的音乐,更有一种力量,那种力量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是她总是能够感觉到它。就好像是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温暖的手在牵引着她往前走。这一切带给闽乔的惊喜和震撼是无法形容的,然而闽乔的惊喜和震撼却还不如另外一个人来的强烈,这个人就是梁渠。

    闽乔在音乐上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天赋让梁渠甚至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祖一辈父一辈的渔民家的女儿,一个曾经在街头流浪乞讨的小乞丐居然会是一个音乐天才。闽乔和林羽清是不同的,毋庸置疑林羽清也是很有音乐天分的,但是那只是能让她从一般的普通的孩子里走出来,走进音乐的殿堂,学习音乐,仅此而已。

    林羽清的琴弹的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的勤奋,她在练琴上比别的孩子别的学生下了更多的工夫。可是闽乔却是个真正的天才,虽然她也很努力下了很多功夫练琴,但是梁渠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闽乔的琴弹得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天份,那种好不仅仅是扎实的音乐基础熟练的弹奏技巧的运用,那种好来源于生命对音乐最原始的感动和理解以及准确的表达,在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天才没有别的能够解释。尽管梁渠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却在一步一步地证明给他看,在别的孩子来说根本还不可能意识和理解的东西,闽乔却能够。闽乔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能弹好别人人练了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弹不好甚至弹不出的曲子。开始的时候,梁渠感觉难以置信,于是开始逐渐加大练习曲的难度,没想到就是难不倒闽乔。只要是他教的,她必能学会,甚至发挥的比他能教给她的更多更好。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梁渠终于被彻底征服了。那些日子梁渠常常一个人痴痴地发笑,要么就是在房间里不停地一边搓手一边转圈儿,额头都泛着兴奋的光,眼睛也越发地明亮有神了,顾盼之间熠熠生辉的。这还不算,一向老成持重的他居然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一遍又一遍地对李云霜说,咱们的女儿是个音乐天才,一个真正的天才。每到这时,李云霜总是乐呵呵地提醒丈夫说:“这话不要当着闽乔的面说去,听见没有?!”

    “知道,知道,老婆,我知道了!”梁渠也总是会一边答一边笑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溢于言表。
大雅之堂(32)
    (32)

    大约在两三个月前,闽乔就已经和林羽清一起上钢琴课了。闽乔的进步飞快,不但很快赶上了先于自己四年开始学琴的林羽清,而且渐渐地超越了她。每次当林羽清看到梁渠投向闽乔的那种充满着欣赏和赞叹的目光时,心情都遭透了。就在两年多以前闽乔还像是自己走路时不小心踢到的一个小石子,虽然看上去碍眼,让人不舒服,但是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威胁和伤害。可是如今的闽乔却俨然成了一颗巨大而坚硬的芒刺,深深地刺在了她的脊背里,让她感到钻心地疼。

    也许是心理在作怪吧,每次和闽乔说话的时候,林羽清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嘴角上翘,明明是在笑,可是眼神却不经意地横出一道道冷漠,把嘴角的笑意挡在阴影里,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阳怪气的。

    而闽乔呢,也再也找不回那个冬天第一次在大门外看见林羽清时展现给她的那个温暖和灿烂的笑容了,尽管她也想再对林羽清那样笑,可是她的心却坚定地把那样的笑容藏了起来,不允许它再出现在那个面对林羽清的小小的窗口。闽乔每次面对林羽清想那样笑却笑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很怀念那个笑容。其实与其说是怀念那个笑容,不如说她是在怀念刚认识林羽清时心中尚无嫌隙的感觉。

    如今面对羽清时她已经再也无法找回那时的笑容和心境了。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有10岁而已,对世事人情本不该有如此深的牵挂和顾虑。可是恰恰就是在这样的年纪,和林羽清的关系就已经成了打在闽乔心里的一个死结了。闽乔常常会想,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也会努力去争取羽清对自己的好感。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她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她们之间总仿佛隔着什么,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是它就在那里,横亘在她们中间。闽乔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都无法走进羽清的心里去了。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会很遗憾,遗憾并不是因为交不到羽清这样身份高贵的朋友,而是因为她对世人本就怀着一颗友好的心,不论是流浪的岁月还是寄人篱下的时光抑或是所谓的时来运转以后,她一向如此,在这本就多灾多难的尘寰里不愿意伤害别人也不愿意受伤罢了。

    玲玲还如以前一样每天总要往这边院子里跑好几趟,难免也要经常和羽清碰面。如今大家经常在一个院子里共处,三个女孩子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睦。每天见面都相互打招呼,语气也还热情。然而闽乔和玲玲都知道,她们和羽清的关系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亲近。

    玲玲和闽乔的关系却真是越来越近了,好得如亲姐妹一般,连梁渠和李云霜都常常开玩笑说,“玲玲,你干脆也给我们做女儿得了,那样你们两个就可以天天粘在一起了。”

    玲玲听了,总是呵呵笑着不说话。

    梁渠最近再也没收新的学生,尽管前来拜师的学生和家长们络绎不绝,要把门槛踏破了,可是都被梁渠一一拒绝了。他想他应该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力量都集中在闽乔的身上,好好培养她。在音乐的路上徜徉了这几十年,他以为自己的艺术之路会这样一直波澜不惊地走下去。然而闽乔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就好像一直在辛辛苦苦打井的人发现了石油,开矿者挖到了金子,大约就是那样的心情吧。

    可是梁渠不想再收学生这件事终究还是不能够做到。

    那日梁渠下班回来,阴沉着脸进了套间的门,把皮包往椅子上一扔,脱了外套挂在衣服架上,然后转身进了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用两只手撑住床沿也不说话。李云霜只扫了他一眼,就知道有事了。于是问道:“怎么了?”

    “——”梁渠并没有立即答话。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嘛!”李云霜有些急了。

    “嗨!”梁渠深深叹了口气,“还不是老孟吗,今天把我找去,非要给我介绍个学生。我说我现在不收学生,他说别人可以不收,但是这个学生是他弟弟的孩子,他的亲侄子,所以无论如何要我帮这个忙。还说她妈妈做访问学者出国去了两年,才回国一年多。他爸爸工作又忙,没人管孩子,所以这孩子这两年的琴一直都没有进步,想要找个好老师教教。”

    “他原来不也是学钢琴的吗?那是他的亲侄子,他自己为什么不教?反而推给你?”李云霜用极其不满的口气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说你可以亲自教吗。那样更好,可是他说他的社会活动太多,应酬不过来。实在是挤不出来时间来教孩子弹琴!”

    李云霜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社会活动多,还不是摆他领导的臭架子。他不是一向都对你心怀芥蒂敬而远之的吗?这会儿用得着了,又来套近乎?他就不怕你诚心不好好教,耽误了他的侄子!”

    “他早把我看透了,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就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回偏要做一回那样的人给他看!他自己不就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看不惯他,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出来进去的,谱摆得比院长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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