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一声,华丹枫开心的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拉着人飞奔出房,兴高采烈的直往热闹的前院杀去,惹得她好气又好笑的直摇头。
“好了,你慢些!急什么呢?”被扯得三步并作两步跑,沈待君颇为无奈。
“自然急了!师妹和俞公子早就到前院去了,可不知瞧了多少好玩有趣的事了。”嘴上虽迫不及待的嚷嚷着,华丹枫却缓下了脚步。
“多大的人了,说道玩就这般的来劲,简直像个三岁娃儿,实在……”摇头叹气,拿他没辙。
“师姐,我这是童心未泯嘛!”话说得振振有词,华丹枫一点也不觉得害臊。
闻言,沈待君笑着轻啐了他一声,不过倒是加快了脚步,好满足他能早点到前院去凑热闹的心愿。
一路上,师姐弟两人细声说笑而行,直到拐过一处偏僻转角,却见远处回廊下,两条很是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爹……当年下人……武庄主……作何解释……”
“……确实……山下……道别……”
回廊下,就见武仲连与应孤鸿两人不知在谈些师妹,只是一人状似随意,可眉眼嘴角却净是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冷嘲;至于另一人则是神色沉稳,一派真诚,但眼底精光却是闪烁不停。
两人似乎有意压低嗓音,加上又离得有些远,饶是华丹枫与沈待君两人的耳力不错,也只听到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词句。
沈待君性情聪慧而谨慎,眼看两人特地挑这种僻静无人之处谈话,肯定是有什么不欲外人知晓的事,加上她本身亦无太多的好奇心,未免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当下便扯住师弟——
“非礼勿听,我们换别条路走吧!”压低嗓门,她以着只有身旁之人听得见的音量细声说道。
华丹枫倒是没想太多,既然师姐如是说,他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不想惊扰远方两人;师姐弟两人正欲悄然离去之际,应孤鸿却若有所感似的望了过来,然后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开口了——
“这不是与姓俞的交好的师姐弟吗?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这摆明故意的招呼声一出,沈待君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心知想悄悄走人是不可能了。
倒是武仲连似乎也很高兴见到他们,二话不说便热情的迎向两人;至于应孤鸿竟也不疾不徐的尾随在后跟了过来。
“沈姑娘、华公子,怎么你们也在这里?在庄内住得可还习惯?若有什么不是或欠缺,请尽管开口无妨。”噙着满脸的笑来到两人面前,武仲连一开口就问两人住得安不安好,完全就是个好客主人的绝佳表现。
可惜沈待君不是那种简单几句亲切热络的话就轻易交付出信任的人,而华丹枫经过了师姐先前的提点,也不再傻乎乎的认定对方是个大好人,所以两人皆只是点头回应。
“多谢武庄主的招待,一切都还好,请不必担心。”沈待君轻声细语的回答,清冷平淡的语调中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们师姐弟路经此处,却不知两位在此深谈,若不介意的话,我们还赶着到前院去找师妹,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不不,你们没打扰什么!”笑着否认,武仲连似乎不愿再与应孤鸿独处深谈,当下嘴上非常热心道:“如果你们是要到前院去的话,这可走错路了。正巧我也要到前院,不如就一起走,免得你们又走岔了路,这就不好了。”
原来他们竟走岔路了,莫怪会愈走愈僻静,还因而不巧撞见两人密探。
暗叹着气,沈待君只能对这样的阴错阳差感到苦笑。“那就多谢武庄主了。”
“哪里,”大方的摆了摆手,武仲连微一偏首,却见华丹枫从头到尾虽然一直静立在沈待君身边不发一语,可那双眼却满是火气的怒瞪着应孤鸿,神色忿忿的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开打似的,当下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想起两方因俞家而有过节。
“我想起沈姑娘师门三人似乎与应公子有着误会,刚好趁此机会彼此解释清楚,若能因此而化解恩怨,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知双方早在清晨时已会过面,还打了一架,他直觉以为华丹枫是为了先前的过节而怒颜以对,当下一副热心样的连声劝解。
以他的身份、地位出言调解,大部分江湖人都会卖他面子,然而应孤鸿却是冷冷的讥笑一声——
“是否误会、是否化解,本少主自有主意,就不劳他人烦心了。”
如此狂妄自大的回应,宛如当众甩了武仲连一巴掌,让他的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
倒是沈待君见状唯恐又起变故,毕竟若是他们两人自个儿要怎么结怨,她倒也不在意,就怕自己与师弟人在现场,届时无端又被卷入麻烦,那就不好了,所以她只好连忙开口打圆场——
“武庄主果然不负‘武仲裁’之称,如此热心令我们深为感激。其实我们与应公子之间的误会已在今晨解释清楚,但武庄主的一番好意,我谨代表我师门三人向你道声谢。”她的语调柔和,用词温婉恭谨,让人听了极为顺耳。
果然,武仲连的表情虽仍僵硬,但脸色已稍好了一些,不过再也无心多呆,也早忘了先前曾说要引领沈待君、华丹枫两人一起到前院之语,当下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示意后,便迳自迈步翻去。
目送他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眼底后,华丹枫将目光重新拉回到某个傲慢自大的讨厌鬼身上,撇着嘴哼声讽刺,“你这人连一点作客之道都没有,难怪会惹人嫌。”
呿!作客别人家,还敢对主人这般的无礼,果真不是一般的狂妄嚣张。
打过清晨那一架,应孤鸿对华丹枫倒是有了些许好感,听闻嘲讽言语,心中竟也不恼,只是挑眉冷笑回应。
“惹人嫌又如何?姓武的那老狐狸就算让我当面给难看,也只能夹着尾巴陪笑。”方才可不就算最好的证据。
沈待君不知他与武仲连之间的牵连,也不知他们先前是在谈些什么,但是从方才的蛛丝马迹看来,武仲连对他确实有些忌惮,只是……
“何必呢?与人为善总是好的,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不是吗?”而他却似乎乐于制造敌人,实在令人不解。
“朋友?那只老狐狸还没那个资格!”冷声嘲讽,应孤鸿迳自转身走人,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师姐弟。
“那家伙也太嚣张了吧?”不甘心的瞪大了眼,华丹枫哇哇鬼叫,“怎么可以不打声招呼就走人?我还没找他算伤了师姐的帐呢!”
“算什么帐?”横睨了一眼,沈待君严肃的交待。“师姐的伤没事,你可别因此而再去招惹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此事就此罢了,不可再去找某少主开打。
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华丹枫虽然很不甘心,却也只能满心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沈待君这才微微一笑。“好了!不是要去瞧热闹吗?”
“对喔!”猛然想起他们原本的目的,华丹枫拍着脑袋大叫,精神再次振作起来。“师姐,我们快走,师妹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肯定是玩疯了,我们快去找她……”
边说边乐呵呵的拉着人疾行,瞬间就把某个狂妄自大的讨厌鬼给抛在脑后,忘了个精光。
而沈待君则任由他兴高采烈的拉着,心中不禁暗暗失笑……
呵……师弟这容易被转移注意力,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从小就没变过啦!
第六章
“娘,你可曾后悔?”
“后悔?”柔雅美妇微微一怔,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抬眸凝睇神情严肃的女儿,然后漾起一抹柔美却坚毅的笑花。“不,娘不曾后悔。”
“也许……”轻咬着粉唇,清秀少女略显迟疑,最终还是忍不住质疑。“也许爹早已忘了我们了。”
娘亲用尽了人生最精华美好的岁月痴等着一个迟迟未归的男人,等到的却依然是夜半枕畔的萧索孤独,难道就不曾怀疑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爹亲或许早已负心忘义,不会再回来了吗?
仿佛看透女儿的心思,柔雅美妇怜惜的轻抚着她的脸,轻声道:“不会的!我最了解你爹了,他不会忘了我们的。他肯定是让什么被绊住了,这才一时回不了家,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寻我们的……”
轻“嗯”了一声,清秀少女阖着眼,撒娇似的蹭着娘亲柔嫩的手心,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此痴傻却又如此坚决,娘耗尽了大半生却从来不曾后悔,就连为她取的名字也是为了痴待那至今未归的郎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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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来到“武家庄”住下的第二天清晨就与应孤鸿打了一场,但双方也算是前嫌尽释,不必再担心被卷入黑风堡与俞家之间的“求亲纠纷”,沈待君倒是颇为满意。
担忧之事一放下,她便也松了心,加上武家庄到处热闹滚滚,接连着几日庆祝主人寿诞,他们师姐弟三人热闹也凑了、寿宴也吃了,更在俞子南的介绍下,认识了不少萍水相逢的江湖人;反倒与他们较有“渊源”的应孤鸿,这些日子却始终没碰见过,也不知是已离去,还是他太过孤傲,不屑出现在人前。
这一日,在俞子南的相邀下,一行四人结伴同游西湖,欣赏苏轼笔下“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景。
才来到湖边,只见一艘艘的画舫悠然湖心,弦丝管乐,歌女传唱随风阵阵飘扬;岸边游客穿梭不绝,各式小贩林立,吆喝叫卖声不断,乍看虽有些吵闹,却尽显市井小民活脱飞扬的生命力。
如此热闹景象,让从小住在山上,就算下山后这一路来也绝少见过如此繁华市集的华丹枫、华妙蝶两人顿时瞠圆了眼,目光全被吸走,最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师姐流连在各摊贩之间东瞧西看,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沈待君就不是个贪鲜好动之人,被两人拉着逛过一摊又一摊的小贩,正当有些受不住之际,却见华丹枫眼睛忽地一亮,开心大叫起来——
“快看,有人在卖纸鸢!”
此喊叫一出,其余三人不约而同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位老伯摆了个摊子,摊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色彩绚丽的纸鸢,而附近空地早就有数名孩童聚在一起比赛谁放的纸鸢高,蔚蓝天空下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怎么你想玩吗?”有趣的笑问,俞子南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后,对他这种时而出现的孩子心性并不陌生。
呵……看来他们师门三人也颇为有趣。
身为师姐的沈待君,性情清冷内敛,处事冷静沉稳,平日虽话不多,但只要一开口,两个师弟妹便极为听从。
至于即为师弟又兼具师兄身份的华丹枫,个性开朗随和,偶尔犯点孩子气,极好相处,但只要有人想对其师姐妹不利,他马上像只被侵犯地盘的狮子般恶脸相向、咆哮以对,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而华妙蝶则是三人最小最为天真单纯的一个,也许就因为她的年纪最小,最受保护,天塌下来也有师兄、师姐顶着的关系,所以整日无忧无虑,乐呵呵的。
“当然!”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大个人了还热衷着孩子玩意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华丹枫承认不讳的猛点着头,一手拉着师姐、一手拽着师妹,没打声招呼就兴匆匆的朝卖纸鸢的小贩杀了过去。
而俞子南见状,也只能笑着尾随而上。
转眼间,四人已站在摊子前,卖纸鸢的老伯眼见客人上门,马上热情的招呼,“公子、姑娘,瞧瞧!不论你们是要一般的,还是各种漂亮造型的,小老儿这儿应有尽有,请尽管挑!”
“师兄,你扎的纸鸢没老伯卖得漂亮。”两眼放光的在各种色彩丰富的纸鸢中挑来挑去,华妙蝶一开口就笑嘻嘻的故意贬了自家师兄一下。
“嘿!漂亮管什么用?”被贬得很不甘心,华丹枫嚷嚷叫道:“纸鸢要的是飞得高、飞得好、飞得稳,我敢肯定我做的纸鸢绝不输任何人。”
“那可难说了,得我玩看看才知道。”华丹枫笑眯眯的也不认输。
于是在纸鸢老伯的热络介绍下,华丹枫挑了一只老鹰造型的,华妙蝶则选中了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纸鸢,就连俞子南也在两人的鼓吹下,也拿了一只拖着三条长长尾巴的传统菱形状纸鸢,唯独沈待君含笑不语的看着三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要替自己买一只的意思。
“师姐,你也快来挑一只吧!”发现到她的“不合群”,华丹枫马上热情笑道:“瞧,这只绘着牡丹的纸鸢挺醒目的,还有这只的形状很特别,那只看起来也不错……”
见他兴高采烈的轮流拿起一只又一只的纸鸢向她推荐,简直比摊主老伯还像老板,沈待君只是微笑摇头。“不用了。”
“咦?”轻咦一声,华丹枫呐呐的问:“师姐,你不想跟我们一起放纸鸢吗?”
再次摇了摇头,沈待君神色不波的轻声道:“不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可是……”华丹枫还有疑虑,却被人给打断。
“师兄,我们就别勉强师姐了。”清脆娇嗓乍起,华妙蝶自以为了解的笑道:“你忘了从小到大,师姐从来都不曾跟我们一起放过纸鸢吗?她肯定是不喜欢的。”
咦?是这样吗?
华丹枫搔了搔头,回想过往,发现师姐确实不曾跟他们一起放过纸鸢,当下以为她真的不喜这种孩子气的玩意,于是也就不敢再要求了。
不喜欢吗?不,她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尚未等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只纸鸢罢了。
苦笑暗忖,沈待君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强振起精神,嗓音轻柔却很坚持。“我有点倦了,想到茶棚下去坐一会儿,歇息一下。你们尽管去玩,别让我坏了你们的兴致。”
华丹枫原本还有点担心放她一个人,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定那茶棚离放纸鸢的空地不远,只要转个头就可以随时看到她,就算突然有了什么意外发生也可以马上发现,当下便安了心。
“好吧!”点头同意,他不忘补上一句。“师姐,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喊上一声,我们会听见的。”
微笑的点头答应,沈待君朝他们摆了摆手,悠悠然的朝茶棚而去。
见状,华丹枫等三人也不再浪费时间,很快的付清了纸鸢的钱后,便兴匆匆的往湖畔边的一处空地奔去,三两下就将三只纸鸢升上天空,与原本就在空地上玩的孩童们混成了一团。
甚至连俞子南也从一开始的拘束,到最好也放下了身段,重拾起童心,玩得可开心了。
沈待君来到了茶棚,寻了一空桌坐下,向店主要了一壶茶后,便怔怔的遥望着空地上又笑又叫的放着纸鸢,脸上满是欢快笑容的师弟妹……
多么的欢欣、多么的快乐、多么的……令人艳羡!
是的!她艳羡,艳羡着他们的性情相近,艳羡着他们的兴趣相合,艳羡着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男俊女俏,如此的登对。
反观自己……
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受尊崇的师姐罢了!
一个性情清冷、个性沉闷,始终等不到心之期盼却早已被人遗忘的那只纸鸢的师姐。
想到这里,她涩然一笑,强迫自己将那黯然而情伤的目光收回,眼眸微垂的静静喝着清香中带丝微苦的茶水,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早已落入暗处一双饱含兴味的锐利眼眸里。
歇息了好一会后,她不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欢快放着纸鸢的师弟妹身上,眸光往周遭扫了一圈,这才发现茶棚右方不远处有家字画摊。
心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沈待君决定逛逛字画摊去,当下起身来到字画摊前,视线却瞬间被挂在摊架上的一幅字画给吸去,怔然的目光迟迟无法移开……
“姑娘对这画有兴趣吗?”字画摊主人——一名身形瘦弱、气质斯文的中年书生察觉到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不待她回答便微笑着将那幅字画由摊架上取下,轻捧着送到她的手中。
其实那字画并无绘有什么气势磅礴的大山大水,只是单纯的画着一汪江水,水上孤舟远去,舟山隐隐有抹男子背影,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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