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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年很爽快地给了她个闪亮亮的白眼。
她只是觉得，这样走着，能够记住每一寸步伐。尤其是觉得压抑却不知为何压抑，走走盲道，能散去那些令人窒息的沉重。
人生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行，就像窄窄的盲道，只容一人前进。人类与生俱来的孤独性与不得不适应群体生活的融入性是个难以解开的矛盾论题。
……
第一个红绿灯，左手后方是一家有好吃的切片面包的西点店，有阵阵的奶香透过夏日夜晚终于清凉的空气弥漫着；右手边是条步行街，广告牌上的灯光闪烁，招引着出来溜达的行人。左前方是麦当劳，两层，仰头便能看见弧形落地窗里的空间穿梭的各种人影……右拐，走一小段路，便是第二个红绿灯。
然后，她看见了他。
是掩映在对面重重叠叠的人影中的。似乎在和谁讲着电话，隔着马路看不到，表情，只是感觉，大概是，微微偏着头的。
你看，在没有能力认识你之前，即使是几道简单的斑马线也能让我，看不清你……
红色暗了，绿色的人儿在行走。迈开步伐，躲在人群里偷偷瞄着那个人，往那个方位靠了靠，希望，可以擦肩而过。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怦怦怦怦”。迅速低下头，跟着人流前进，然后，修长的手臂白皙的透明的手指在侧面划过好看的弧线。
抚上捏着碟的那只手的脉搏。“怦怦怦怦……怦怦怦……”。
暗暗自嘲，真的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8月18号回校，终于算是真正的众人嘴里苦苦挣扎又被家长捧着的高三学生。
高三学子，高三学子，这些之中，有些人为了所谓的前程奋斗，有些人为了给父母个交代来应付，有些人只是随个教育的大流。
顾思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所谓努力如何定义。只是就这么尽着力，尽着最大的力来追赶那人。然后，能不能赶上？赶上了，又要怎么做？她却不晓得。
老规矩，开学摸底。
考试之于学生，比吃饭睡觉之必须还是要频繁的。教室里只有写字声和“哗哗”的翻试卷的声音。
语文。不是什么难事。看了看作文题：“以夏天为题写一篇作文，不少于800字。”第一次看到这么简洁的作文题，这出题的老师也着实有意思，也不知是高三语文组的哪位。
想想，夏天是什么？
夏天，大抵是桌上习惯放的柠檬味的绿茶饮，或者是上午第二节课后的酸奶，或者是绿树成荫却丝毫没有凉意，又或者，夏天是雨过天晴不久又燥热的空气。
夏天，也许该是个残忍的季节。史铁生说情人们应该在夏天分开，否则实在对不起它。其实，所有的筵席都是在夏天散场。
……
打到17°的空调，墙砖上晃动的电风扇的阴影，没有风，沉闷，沉闷。这样的日子，满是希望，却又好生荒芜。
遇见了谁，遇不到谁，重要？无关紧要？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够决定的了。
或许夏日只是个幻觉。太阳白花花地耀着，是无可比的光亮着的，也是黑暗的。繁华使一切晕眩。
毫无意义，空洞，无力，苍白，略带血痕。伤，自是看不见的沉痛的青春的利刃在暴雨中划过万千雷电后右如泪的帘幕后横兀刺下的。
拯救？可是，血已流光，不过是具死尸。
这一件，是多余的愁。
……
所有的课程都结束。接下来便是跟着考试大纲开始复习。大纲，书本，习题，试卷，错题集。这是每个高三学生的武器装备。外加各科老师的攻略指导。
然后，大纲变厚，书本变薄；习题减少，试卷增多；错题集变厚再变薄……
每个人都经历着一场场升级之战，升级成功，经验越多，功力越强。升级失败，便是原地踏步，相对淘汰。
科举制度养育的高考，向来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身经百战曾百胜，却也不是一定能赢得。在这儿，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死，还不是快意的饮血而毙，而是，用一生来生效的，慢性毒药。然而，还是许多人要来这不能快意恩仇的江湖的。
高一的孩子已经在军训。去吃午饭的时候能够听见与食堂隔了一条河的操场上传来的哨声，以及嘶吼般的“11；121；121……”
当然，这东西也还是有好处的，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含蓄点说，是场，集香木以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的，凤凰涅槃。
……
这座城市傍晚的阳光带着一种末世的味道。
摸底成绩公布。依旧是不上不下的第三名。似乎不管怎么努力也占不到第一的位置。突然对蒋江杰和那个总是第一的家伙怨恨起来，怎的就跟自己转到了一个班来了，真是讨厌。
然而细想想这种心理幼稚可笑至极。这里的第一名代表不了任何东西。除了说明在这所学校的脚跟站得更稳了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不能与那人比，在高考上也没有什么助力。况且，没有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其他人。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多的是，就像《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里唱的：“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更有一山比天高。”若是你没有足够的实力站在顶峰，就要有被别人踩在脚下的觉悟。
对于报考学校，每个班都有指标。B大多少，T大多少……事实上这些指标也不过是学校领导摘出来的又一个无聊戏码。真要是能按照指标来，得，大家都别念书了，好好分配一下指标吧。
老韩让班长统计每个人的意向。到顾思年的时候，顾思年还没想好，随便说了个，F大吧。
嗯，没想好，或者说还没有得到准确的信息。
那人，去哪里……
只是要怎么才能知道呢？苏温婉？在校期间不准带手机，根本联系不到的。回去？什么时候放假呢……请假肯定是不行，先不说会让老韩拎过去好生唠叨一通，家里某人要是担心起来，哭鼻子抹眼泪的，她招架不住啊！
越想越烦，越烦越觉得自己当时转校的决定是个糊涂错误。若是还在原来的班，即使是文科，一个学校，得到点讯息也是容易的，何况“王子党”遍地都是，何愁不知道那人想去哪里呢？怕是那边四班还没统计完呢自己班里的女孩子都传遍了吧。可是，可是，若是真读了文科的话，哪里估计得到跟那人的距离会不会越来越远。又怎么知道，怎么样才算是赶上了那个人呢？
第七章 迷离
更新时间2012…9…30 17：04：08 字数：3381
原以为，正式开学前，学校会放一两天的假。如果是那样……那样话，也许就能去探得那人的去处了。只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
班长把确认表递过来的时候前一栏还是那胡诌的F大，确认什么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没有自我吗？可以这么说吧。顾思年自嘲地笑笑。可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优秀的人让你心甘情愿追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不需要去思考每一步的对错，因为你坚信他对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规划得精密，没有丝毫纰漏。随着他的步伐前进，就算达不到他目标的至高境界，至少，是没有走弯路浪费时间的，至少，是尚称得上可以的。
罢了，罢了，再往好里填就是了。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一定是往更高处迈的吧。这样，说不定……说不定便能跟那人撞到一处去了。便也不考虑自己到底考得上考不上，抓起手边的黑笔，刷刷刷写上个力透纸背的T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总是霸占着第一名的，叫什么来着的？啊，对了，庄晓。在经过时稍顿了，似乎瞥了眼自己刚写完的意向表。怪哉！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再说他那种笃定了别人永远超不过他的样子哪里像是会在意别人填了什么学校的？再说，班里的人意向大多是不一样的，怎么说呢，除了最大家的那两个学校有几个重复的，其他都是孤零零的。苏秋雨那句话怎么说的，“哪能踩着自家人往上爬！”
反正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几个理想的学校，商量商量，我去这儿你去哪儿，关系好的说“听说这俩学校靠着呢，就隔壁，你挑个。”反正就是不重样。还真是应了老韩在其他老师面前的吹嘘：“我们班的那些个孩子相亲相爱着呢！”
……
后头的黑板上已经有人在每天更着倒计时。似乎这样便能让人提起每一根神经。跟个催命符似的告诉你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某某大纲一遍还没过完，昨天做的哪道哪道题有什么什么问题，对了，那个什么原理一直没有搞懂……诸如此类。
心理素质好的跟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个脚印，不着急不懈怠，缓慢而谨慎，诸如蒋江杰这类。心里有点什么的，诸如顾思年这类的，却是慌了神丢了路，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了这么想那门，复习了这个忘那个。每天忙得没有空闲，到晚上睡觉时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学了什么。
有痛苦委屈在心里一天天发酵，不知道跟谁去说，不知道怎么发泄，就这么堵得心里难受得要命。离那个人那么远，空间上，精神上，甚至是心理上。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个原本怯弱的人因为他想要勇敢的面对人生，不知道这个人因为发现自己快要赶不上他的时候的烦扰焦躁和无处宣泄的不安。
他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
怨恨着这样前进不得的自己，无力控诉着那个一无所知的他。
却没想过，也是可以不追的……也是可以，放弃的……
似是又回到还未认识那人还在那所学校里的无所谓的日子，然而又是有些区别的。
那个时候是轻松自在的，对着那些拼命学习的瞥过她的闲书，或者原来的老班的耳提面命，她还会眯着眼在心里暗暗想，“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然而现下却是浑浑噩噩的，颓唐不安。似是缺了水的鱼，艰难地呼吸着，鱼目泛白。整个世界就那么乱糟糟地歪七扭八地转着。她不晓得怎么突然就遇上了瓶颈。瑟瑟缩缩地攀在瓶壁，挣脱不出。
……
不知不觉便是十一假。国庆节对大多说人来说似乎只是个常人可以拖家带口去旅游或者宅在家里休息的长假，商家眼里可以大把赚钞的商机，铁路局暗叹又有的忙了的累赘。国庆国庆，先有国，才有庆。然而大多数人看中的只是一个“庆”字吧……上头想着可以借机宣扬国威，耀一耀新研制的歼击机、侦察机、空中加油机，海陆空三军素质如何飙升，说不定跟某某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协议能够达成了，某某某合作计划也能赶上趟子了。下头看着，嗯，我们很强大，世界很和平，我们很安全，拿出了电话叫上发小、损友、兄弟，酒肉的，两肋插刀的，甭管熟不熟的，出来疯吧。谁又会想到是无数先辈的鲜血才换的今日和平安宁？谁又想到是其他家庭的血肉分离才换的我们的祥和安聚？
定是有人要出来指鼻子瞪眼睛了，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是个学生都知道，法定不法定，有概念也是没概念的。这基本上只对公务员和事业单位之类有效。对于学生，只给一天是正常，缩你一半是仁慈。
这十一假，虽说法定是七天，但学校哪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松口。三天，莫大的恩赐。高三了，谁还要嚷嚷着放假……放假……放假的，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呆半天再出来。不过，就算家里人心疼真要要让孩子歇歇，也是没人乐意的，仿似比别的人多休息一点点就是莫大的罪过。其实就算高三了，不还是一群孩子，哪个不想着放放风遛一遛玩一玩儿，可是不敢，不舍得，不好意思。
她也是这死扛着努力大军中的一个，然而却觉得一个多月来全是无用功。好像是进了个死胡同，直直地被掐住了去路止步不前。明明知道墙的另一边风光无限好，砸了墙或是翻过去就是康庄大道，却就是愣生生呆在了原地，打着转慌得不知所措就是没得法子破了这道魔障。
假期来了就是月考，别说第一，到时候能不能保住现下的江山都是问题。班里的孩子相亲相爱是一回事，考起试来那是一个个如狼似虎！
……
拿着各科老师发的厚厚的一沓试卷回到宿舍，胡乱收拾了的东西跑到校门坐车。
回去……回去……满心满念都是这个念头。可是回去要做什么呢？要做什么？对，去见那人，看一眼，看一眼……一眼就好……
也顾不得将书包里那堆让班里的人嚎了半天的沉甸甸的试卷放到家里去，下了车等来二十三路便急匆匆地跨上去。默默念叨着，肯定还没放假，肯定还没放假，肯定还没放假……不知念了多少遍，车终于听在了熟悉的大门对面。下车，过马路，勉强和认识的门卫大叔笑着打招呼，快步穿过大厅才发现，整个校园都空落落的，风乍起，吹起一地黄叶。
呵，原来是走了啊……
右拐，五楼。依旧锁着，依旧没有钥匙。
这一方成了她永远进步去的密地。是她先放弃的，是她心甘情愿放弃的……
回家的车像是沙丁鱼罐头似的人挤人。路上也是堵得不行。每年放假皆是如此。打开家里的门已接近晚上10点。看到沙发上那个平日懒散的女子正抖着手拨着电话。
丢下书包。“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年，你怎么才回来……”接着“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爸爸呢？”
“出去……出去找你了……”
“找我？找我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找你能做什么……那个什么学校也不准带手机”
我哪里笨了。所有的中学都不让带的好嘛！况且找我跟学校不准带手机有什么关系？
“打电话去学校都说已经放假回家了……也没个什么同学的联系方式……问了温婉也说没去找她……”
您倒是说找我什么事儿啊！
“你爸出去了……说最近城里不安生……万一……”妈妈，您说重点成不？“咱以后别那么晚回家了，出个什么事你叫妈妈怎么办啊……”
原来是……原来是……自己是怎样自私，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和那没有未来的所谓追赶。虚无缥缈的东西将自己的生活占个满满当当，却忘记了身边这些实实在在的人事物。
荒唐！
“爸爸，我到家了，您回来吧。嗯。对不起，让您和妈妈担心了。嗯。好。您开慢点，注意安全。嗯。那挂了。嗯。拜拜。”
沙发上的女子还在抽噎，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顾思年那包子脸大抵是承了她的，现在挂满了泪痕，配着那红通通的眼的可怜摸样看着真是……
“妈，对不起。”
“哼……”
“我以后回来晚一定先找地方打电话报备，成吗？”
“哼……”
“那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回来了？”
“哼……”
您这是要闹哪样？！
搂了个抱枕，拉了拉某人的衣袖，巴巴望过去：“那您说想怎么吧！”
那头也巴巴地望回来。过一会儿，精神一抖，两眼泛着幽幽的光……
“小年，让你爸给我买旺仔小馒头呗！”
啥？！
“您牙疼好了？”
“唔……马上就好……”
那就是还没好是吧！那我可不敢。
“那……那你让你爸给我买辣鸭脖。好久没吃了都……你爸不给买还不让我自己买！”
“您胃疼好了？”
“唔……唔……我有在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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