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您要收好喔!”刘丙儿把平安符塞进去,还顺便偷摸了一把。
“我家少主还在等着,不能和您多聊,我们先走了,要小心保重身体喔,还要记得想我们喔!”刘丁儿替他把衣襟拉好,噘起小嘴,在他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包子四姊妹达成任务,愉快的挥挥手,闹烘烘的来,又闹烘烘的去,临下楼前,乙儿又想到什么,转身冲回雅房,从垂帘后冒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唉呀,对了!大姑娘,少主还吩咐,要我们务必告诉您。他说,滋味好极了!”乙儿尽责的转达完毕,匆匆转身,跟着姊妹们跑下楼去了。
一阵热烫瞬间袭上金金的粉颊,她深吸一口气,羞得面红耳赤,立刻知道,他是在暗示着她的吻——
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仍是无赖得让人咬牙切齿!
她回头看向窗口,羞恼的瞪着楼下的严燿玉,几乎想拿起满桌的苏杭小点,往下砸去,狠狠砸掉他脸上那可恶的笑。
“什么东西滋味好极了?”刚逃过八只小手蹂躏的旭日,狼狈的整理衣衫,一面困惑的望着她。“严大哥指的是什么?鳖汤吗?还是其他?”
看大姊羞恼不已的模样,他偷偷猜测,在严府里肯定发生了某些事。只是,他可没胆子问出口,就怕到时候大姊恼羞成怒,会拿出钳子,亲手把他嘴里的牙全数拔光。
金金杀气腾腾的回头,手中帐本飞出,直袭笨蛋小弟,神准无比的敲中目标。
“你,给我去西川收租!”
“唉呀,好痛!”旭日含泪哀叫,揉着脑袋的肿包。“去西川?那里很远啊!”西川离京城有十来天的路程,更糟糕的是那儿偏僻得很,非得骑马才行。
一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的屁股,必须在马背上又磨又赠,磨得疼痛不已,他的眼角还真的渗出几滴哀怨的泪水。
金金可不管他的屁股疼不疼。
“收不到钱,我就让你娶那四个丫头。”她火冒三丈的丢下这句话,等不及小红拿回银狐裘,冒着风雨走出天香楼,迳自登轿离开。
四个?娶那四个?那他不是迟早得被她们“蹂躏”死了?
“我去我去,呜呜,大姊,我立刻就去啦!”旭日以火烧屁股的速度,一路冲回钱府,用最快的速度筹备,准备出发收租。
呜呜,那四个丫头送的什么鬼平安符啊?怎么收了平安符,他不但没有“平安”,反倒灾星当头,不但被多敲了一下,还得扛下这吃力的工作?
他狐疑的掏出平安符,仔细端详,却差点没昏过去。
只见平安符上,用金漆大大写着两个字——
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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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为繁华京城添上些许诗意。
大街上,偶有几人撑着伞匆匆来去,然后又被雨声笼罩遮去其他声音。
小红走出冬织坊,一手抱着用锦布包妥的狐裘,一手撑着油伞,急冲冲的想赶回天香楼去。
过桥的时候,一辆冒失的马车达达达冲了过来。她往旁闪避,天雨路滑,她脚下没站稳,就跌进寒冻的河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咕噜噜——咕噜噜——”才刚发出一声惊呼,大量的河水就灌入她的嘴里,十月的河水寒冷透心,冻得她无法挣扎,才一会儿,手脚就冷得逐渐僵硬起来了。
小红心里正慌,一只大手就破水而入,拎住她的衣裳,把她捞了起来。
她冻得直发抖,唇儿发青,小嘴猛咳,半晌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她颤抖的拨开湿淋淋的头发,看清那高大的身影。
救了她的,是严家的耿武。
两个主子斗了那么多年,她对耿武已经十分熟悉了。当初,她还好怕这星目森冷的男人,以为他严酷无情,每回见到他,就躲得远远。几年下来,她才知道他是寡言,却绝非残酷,有几次她甚至看见,他救助京城内的小乞丐。
“耿、耿耿耿耿耿——”小红试着开口问安,却冷得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好。
“会冷?”
“会、会会会——”她身子单薄,自然耐不住河水的冰冷,空气透进湿透的衣裳,让她更是冷得筋骨发疼。
耿武瞧见她手里的锦布,上头绣着冬织坊的字样,知道里头肯定是钱金金的衣物,一双剃锐的浓眉拧皱起来。
这女人真是笨,把主人的衣物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都跌进河里了,还不晓得该抛开包袱求救,反倒抱得紧紧的,坚决不肯放开,要不是他恰巧经过,她肯定要淹死在河里。
耿武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头,潜运内力,充盈浑厚的热流穿透她的身子,温热了她的经脉,暂时祛走寒冷。
体内的暖意,让她松了一口气,小脸由青紫转白,再逐渐红润起来,两排碎玉牙儿也不再颤个不停了。
“好些了?”他沉声开口。
“嗯。”小红拚命点头,潮湿的头发不断滴水,看来可怜兮兮的,像只小落水狗。
耿武一言不发,抱起湿答答的小红,迳自往河道旁的严府商行走去。
“耿、耿耿耿、耿爷——”她又开始结巴了,不过这回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羞窘。
男女授受不亲,耿爷这样抱着她,实在不恰当。但是她全身湿透,衣裳都浸饱了水,根本走不动,而耿爷的身子又那么暖,靠着他,可比靠着火盆还要温暖呢……
耿武健步如飞,大步跨入商行之中,把她交给看得双眼发直的管事。
“找套干的衣服让她换上。”他言简意赅,交代完毕就转身要走。
“耿爷——”小红连忙开口。
他在雨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还是那么冷漠。
她还抱着那个锦布包袱,既尴尬又害羞,粉脸红润润的,一边滴水,一边小声的道谢。
“呃,多谢耿爷的救命之恩。”
那双黑玉似的眸子,默默望着她。半晌过后,耿武才点头,沉默的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她就站在门口,粉脸上红润未褪,望着他挺健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完全看不见为止。
第五章
天凉好个秋。
满树的绿叶在天气转凉后跟着变红,然后随风飘落。
达达的马蹄声停在钱府大门口,见到熟悉的严府车马,守门的家丁很快迎上前去。严燿玉走下车来,未等下人跟上,就迳自入了门去。
两家下人们习以为常,互相打了招呼,只有耿武亦步亦趋的跟上,再来就是畏冷又还没睡醒的甲乙丙丁。四个丫头睡眼惺忪,姗姗下了马车后,才提着竹篮,追上主子的脚步。
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庭院门堂,严燿玉走上回廊,回廊曲折迂回于园林间,遇水飞渡便成了桥。
过了桥,又经过几个院落,他才看见金金居住的珍珠阁。
珍珠阁美轮美奂,贵气逼人。
门外的錾铜钩上,悬着红绸软帘,地上则铺着大红毡毯。
严燿玉跨入门槛,耿武习惯性的停在门外候着,四个丫头依序才到,却贪暖的跟了进去,缩在角落里,把握时间再偷睡一会儿。
“严公子早。”小红见到他来,立刻福身迎接。
他点头。“她在里头?”
“是的,大姑娘早晨醒来,喝了薄粥,这会儿正在休息。”
前几口秋凉又下了雨,金金没穿暖,在京城内巡视各商行的情形,回府后就开始轻咳。小红劝她歇息,她偏不听,边咳边忙,小小的风寒一拖再拖,到了昨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病得瘫软在杨上,无力起身。
严燿玉听到消息,觑了个空,亲自来钱府探病。
“这儿有些补气祛寒的珍品,分次加入她的汤药里。”他指着甲乙丙丁手里的竹篮,逐一吩咐。“另外,这是边疆的皮袄,记得给她添几件衣裳。”
“多谢严公子。”她收下竹篮,点头称谢。
“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的,照旧处理,无论是汤药还是皮袄,都不会让大姑娘知道是严公子赠与的。”她微微一笑,早明白这心照不宣的安排。
“她服过药了吗?”
“刚刚端进去了,但是——”小红欲言又止,苦笑的看看寂静无声的闺阁。
“我知道了。”
严燿玉简单的说道,嘴角一勾,微微颔首,高大的身躯穿过垂帘,走入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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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阁里,精致的窗棂下,美人在卧。
金金躺卧在床榻上,眼儿紧闭,那尖尖的瓜子脸,弯而细的眉,有另一种柔美的娇弱。
她的长发披散,如流水、如丝缎,随着她睡梦中不自觉的动作,长发随之摆动,身上的纱衣也滑开些许,露出水嫩香肩。
严燿玉步履无声,来到床榻边,发现即使睡着了,她小手中,仍旧紧握着一本商册不放。
“好强的小东西。”他嘴角轻勾,拿开那本商册,在床榻边坐下,替她拉好丝被。
掌心一空,梦中的金金柳眉轻颦,小手挥动,在床榻上摸索。
严燿玉无声浅笑,没去捡商册,反倒伸手给她,任由她握着。她的手很小、很软,柔弱无骨,纤弱得像是一捏就要碎了。
他凝望着沉睡中的小女人,一时间几乎要忘了,她清醒时有多么跋扈无理。他俯下头去,薄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享受她难得不生气、不闹别扭的宝贵时光。
深幽的黑眸,只有在无人知晓的一刻,才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桌上香炉,燃着淡淡沉香,室内只有金金轻浅的呼吸,她的柳眉愈蹙愈紧,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严燿玉!”金金尖叫着醒来,额上冷汗涔涔,小脸发白。
奸可怕!
她梦见十年前的那场比试,她输得一塌糊涂,整整三个月,人人议论纷纷,把她当作聊天闲嗑牙的话题。而那可恶的无赖,竟还笑着逼近她,威胁地不得泄漏半旬广——
“我在这里。”温柔的男性嗓音,在好近好近的地方传来,粗糙的大掌抹去她额上的汗珠。“怎么,你梦见我了吗?”那声音又问。
金金噩梦初醒,急忙转过头来,赫然见到梦里那张俊脸近在咫尺,怒火更炽,反射性的一举就挥了过去。
“你作弊!”
恼怒的尖叫声陡然响起,传递钱府每个角落,奴仆们先是一呆,接着耸肩,露出理解的笑容,低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啊,听大姑娘这嘹亮的尖叫声,想必是严公子来了!
多年来的“交情”,让严燿玉太清楚她的坏脾气。他反应迅速,大掌一伸,轻易接下迎面而来的粉拳,没被打着。
“都过了十年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件小事?”他叹了一口气,搁下手里的商册。
“小事?这怎么会是小事?!”如果是她技不如人,当真败北也就罢了,偏偏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耍诈作弊——
严燿玉淡淡一笑,好声好气的安抚,耐心惊人。“好,那么,为了你,我愿意公告天下,告诉全京城,当初那一场比试是我作弊,赢的人其实是你,这样总行了吧?”
行?行个鬼啦!
她怒瞪着他,满腹的愤怒不曾消减,反倒更加汹涌。
这就是她最气恼的一点。
严燿玉的伪装太过成功,人们被他骗了十年,总夸赞他宅心仁厚,以为他是圣人转世,绝不可能做半点坏事。
积非成是,如今就算他说了实话,当众坦白,说当年是用卑劣的方法赢了比试,人们非但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是她胁迫了他,让他受了委屈!
这家伙在人前人后,可是截然不同的面貌,总把握任何机会逗惹她,惹得她火冒三丈。旁人只看见她火爆的性儿,以为她仗势欺人,却不知道,她私底下被这恶劣的男人欺负得多惨。
瞧她抿着红唇,媚眼含怒的模样,严燿玉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能高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认真的说道,俊脸上有着温柔的笑。
“省省那些甜言蜜语,向别的女人说去!”
“我的甜言蜜语,只对你一个女人说。”
“你有什么企图?”她还是不相信,脸上的愤怒慢慢转为谨慎,狐疑的瞪着他。
这个男人城府极深,做事机深诡谲,一举一动,总是别有用心。打死她都不信,这奸诈狡猾的家伙,会为了讨她欢心,就轻易赔上经营多年的形象,出去告诉所有人,他其实是只卑劣的狐狸。
那戒慎的表情,让他唇上的笑意,变得有些感伤。
“我只是想对你好,难道这也不行?”
看来,十年前,他是真的把她激得过头了些。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小女人都不会相信,反倒会朝最坏的地方想去。
“谁希罕你的好。”她冷冷的拒绝,没察觉他那不寻常的神情,反倒小手一推,想把这碍眼的男人推下床去。“另外,如果没事,麻烦您尽快离开。”她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只可惜,他的脸皮厚,健硕的身子非但黏在床榻上,硬是不肯起身,甚至得寸进尺,大手一扬,将娇小的她拉进怀里。
强大的力量,扯得金金无法反抗,小脸被迫贴上他宽阔的胸膛,气得她抡起小粉拳猛槌,想要逼他放手。
“喂,放手,严燿玉你——”她一阵乱打,但是他肌理刚强,胸膛硬得像铜墙铁壁,全然不将这小小的挣扎看在眼里,疼的反倒是她自个儿的双手。
“金儿,小声点,再吵下去,只怕就要引起旁人注意了。要是有人闯进来,瞧见你我像麻花卷似的半躺在床上,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你的名节?”他好心的提醒。
“我的名节?你何时在乎过我的名节?”她打得更用力,甚至考虑甩他巴掌泄愤。
这十年来,他可没放过任何欺负她的机会,她被他骗去、偷去、夺去的吻已经是数都数不清了!
“反正不也没人发现?”严燿玉俯下俊脸,在她耳边轻笑。
这就是他的逻辑,没人发现,他所做的种种恶劣行径就全部不算数。
“你这个无赖!你——你——咳咳咳——”先前染了风寒,玉体违和,这会儿又骂得太过激动,她一时岔了气,立刻呛咳起来。
黝黑结实的大掌,顺着她纤细的背部轻抚,替她顺顺气儿。他抚摸她的姿态,轻缓又温柔,像是在抚触着专属于他的珍宝。
“冷静些,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否则我会心疼的。”
严燿玉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却听得满脸通红。“心疼我?我哪有你家表妹幼嫩娇柔,值得你心疼?”
“你这是在吃醋?”他变得很感兴趣,黑眸像燃烧的炭火,逼近她的小脸。
她用力转开脸,不肯面对那足以洞穿人心的锐利视线。
“谁会吃你的醋?”她不断挣扎,却发现他的钳制看似温柔,其实强大得挣脱不开。“老牛吃嫩草,都三十好几了,竟还去沾惹小女孩,你羞是不羞啊?”
严燿玉挑起浓眉,很礼貌的询问。
“你的意思是说,你我二人比较匹配吗?”
“谁跟你说这个。”她粉脸更红,口不择言。“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黑眸一眯,大掌滑到她的小脸上,轻捏那尖得惹人怜的下巴。
“金儿,话不要说得太早啊!”他的唇上带着笑,平日的温文儒雅褪得半分不剩,此刻的他,眉宇间反倒带着一股邪气,不像正人君子,倒像是浪荡不羁的匪徒。
那笑容,让她一阵胆战心惊。
她太过了解他,知道这个男人为达目的,可以多么不择手段——
颈背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金金咬着红唇,不再逞口舌之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