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间的讥讽与嘲弄,这屋子里头的人是听得明明白白;这里头挑拨里间的意味之重,这屋子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端看上官敏华如何得体地应对,岂料众目睽睽期盼良久,这女子依旧不冷不淡地轻轻浅笑,好似未曾听闻对方的挑衅之言。
周承熙摸着下巴,神色忽地诡异,大笑道:“良娣急什么,这儿还有个将军等着你地巴掌呢上官敏华有些狐疑,只见内室有人掀起帘子,探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满身的不安与扭捏,他低着头,红着脖子,慢慢踱到上官敏华旁,低低叫了声:“小姐。”
“是子厚啊,原来你也长大了。”上官敏华有些感叹,转眼间,昔日那个挂着两管鼻水脏兮兮地小鬼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成可以逛青楼了。
柳子厚猛然抬头,惊喜地呼道:“小姐,您不怪我?”
上官敏华奇怪反问,道:“怪你作甚?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不过么,年轻人该节制些,大白天这么闹对身子不好。”
她未想及自身年纪,倚老卖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养身之道,把柳子厚训得头点如小鸡啄米,把周承熙气得鼻孔生烟,砸烂楼杆而走,把周清眉等一帮子人绕得云蒸雾绕,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实地她。
待周承熙气走此处,上官敏华止不住浅浅笑意,道:“你送司空将军夫妇回去。”
两边交错身间,那个老鸨领着一帮子人进来,看住屋内所有人,说谁也不能走,没人能坏了青黛楼地规矩。
言下之意,若周清眉把司空萧带走,那就是正室闹妓馆收复丈夫之心成功,那就是自砸青黛楼的招牌!
“郡主娘娘,您就当可怜、可怜老身,老婆子有几百口子人要养,只好得罪了。”
青黛楼老鸨带来地人孔武有力,显是楼里自养的打手,个个好把式,柳子厚嗷嗷大叫,护在上官敏华附近,司空萧和如意、吉祥和那些打手扭打成一团,摔人摔得痛快。打闹间,楼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原来是两府带来的家丁和青黛楼的打手闹起来,场面煞是混乱,很久之后,大都府尹与城内卫士才赶来,阻止这出闹剧。
府衙之人不管闹事者是何来头,统统用锁链绑了带到衙门收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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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三妻〗
府衙之人不管闹事者是何来头,统统用锁链绑了带到衙门收监。
一大票人男女分拘两室,上官敏华他们以为此事即稍停。岂料同牢中的青黛楼打手双腕一个用力,那虚架的木枷便落地。他们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举起铁拳在牢房内大肆教训两个被制住手脚少将军。
这些人手上有硬功夫,不到片刻,司空萧与柳子厚便被打翻在地,还被按在牢底往死里踢打。
周清眉双手紧抓铁栏,又哭又叫,却见狱卒似无所觉,照样喝酒猜拳赌钱。上官敏华又惊又怒,青黛楼背后权势有这样大么?还是预备杀鸡敬猴!
这边女监锁着的老鸨眉开眼笑,几个姑娘还建议也给眼前两个皇亲一顿饱揍,让她们记住青黛楼不是好惹的,老鸨欣然同意。
望着那些准备过来撕人脸皮的青楼姑娘,周清眉止住了哭声,不住地向后退,口中喊道:“你们、你们敢!我叫爹爹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上官敏华一把扯过周清眉,将她护在身后,眼睛紧紧锁住那个老鸨,冷面相对,喝道:“再敢上前一步,本小姐就不客气了!”
“哎哟哟,老身好怕哟。”老鸨扯着手绢,拿腔捏调怪叫道,两眼一瞪,手一挥,“丫头们,蛮管她是谁,都给老娘我做了再说,天塌下来老娘顶!”
那几个青楼女子又从发髻上取下金银钗,虎视眈眈地向两个弱女子扑过去。上官敏华只说道:“闭气。”随即手一扬,一阵迷雾飘过,那些个不经事的女子纷纷倒下。
周清眉展开手绢左右互挥,迷烟散去后。她冲地上那些昏迷的女子眨眨眼,随手抹去脸上水痕,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木棒。冲那个老鸨扑过去,拼命甩打。踩过那些女子无法动弹的身子,还恶劣劣地叫道:“敢打本郡主,我要你们好看!踩死你们这群狐狸精!”
就在这时,嘭叭,哐当当。数声响动后,大都府衙牢门被人踹翻在地。强烈的日光从东南面投进来,叫人好一阵晃眼。后头还跟着好几个不停求饶地衙役:“殿下饶命,饶命”之类的话。
“什么人,敢私闯府衙,不要命了?”喝酒赌钱那几个狱卒,拿起大刀,狐假虎威地喝道。
破门而入的那个男子,一把拽过其中一个人地褂衣。上前就是一拳,将人打得口鼻喷血,随即抛开抓起下一个又是一拳。那些个狱卒被烈酒掏空了底子。经不住这人三拳五脚,纷纷倒地。许已毙命。
后面冲上去的持刀狱卒不敢再上前。见那人微起步上前,他们集体倒退一大步。瞧得后头观战地人心里头一阵好笑。色厉内荏不外如是。
“我的人也敢碰!”一声断喝,闯入者猛地上前,整个人冲进狱卒中,虎拳威威,一拳放倒一个,本来是极英雄的场面,生生因那喷溅的鲜血、断裂的骨齿染上浓厚地残暴阴影。
外面的人渐渐靠近底狱,上官敏华已然认出施暴者仍周承熙。如周清眉者,见到他来,手中木棒早已落地,细肩缩在一起,躲在上官敏华后头,手脚有些发抖。
青黛楼那些打手见有人来救,放开手下头破血流的两人,起身推开牢门,将手腕转得关节直响,皮笑肉不笑地叫道:“哪个杂碎敢坏你爷爷好事!”
周承熙飞起一脚,便将打先的高块头打手一脚踹翻,这一脚直将那人踢碎五脏六腑,淤血狂飙而死。周承熙转转头,脖颈处骨关节也哗啦啦作响,他阴恻恻地问道:“哪个要做杂碎爷爷?”那些打手见同伴一击即死,本是五官扭曲愤怒欲杀之后快,只听得周承熙这几个字,有人忽地认出他的身份来,哆嗦地抖道:“太、太子,”众人猛然跪地求饶,“太子殿下饶命!”
以周承熙的秉性,求饶是没用的。这些人跪地求饶倒便宜他下手,正预备一脚一个踹死,忽闻有人喊道:“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呐!”远远地,大都府的府尹匆忙赶来,想阻止周承熙施虐。可这混世魔王杀得兴起,将拦路者推开,继续施暴。
那府尹打了个踉跄,正好摔到上官敏华和周清眉身前,他稳住身形后,见到牢中锁着女子的身份,倒抽一口冷气,忙招手叫后面跟着地人来开锁,边点头边为自己开脱罪责:“郡主娘娘,良娣娘娘受惊了。”这府尹旧姓陈,是江一流母亲那边的兄弟,昔日与上官诚关系也属亲厚。
只是如今再无人会卖上官家的面子。
周清眉冲他连连喷气,告诉他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罢休。上官敏华并不理会,牢门一开,她便快步走到对面牢房,微微扫过司空萧,周清眉早已跟上来将他扶起。她转向牢中另一男子,见柳子厚也已起身,周身见伤,额角处还破了好大一个洞,鲜红地血汩汩地冒热气流淌。
上官敏华神情刷地冰冷,牙咬得死紧。柳子厚接过她递过去的手绢,摁住流血处,咧开嘴,安抚道:“小姐,没事儿,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上官敏华抿唇转过身,不去看他那狼狈地模样,因为那会再一次提醒她,如今为人鱼肉地可悲处境。
牢门外,不论陈府尹说什么,也没能阻止施虐者。周清眉和司空萧抱在一起,不敢看那拳越挥越快越凶残的人。只见周承熙双目赤红,杀兴愈发浓烈,不停地揍打那些打手地身子,脸孔上都沾上好些残血。上官敏华瞧着好一阵厌恶,走过去,骂道:“有完没完?想叫人参你一本去守皇陵不成周承熙这才停下来,随手一抹,脸上血渍一片模糊。他扯过上官敏华的披帛便擦涂,随手一甩,拽了上官敏华,扬长而去。
将她甩上马车后,周承熙也冲进去,四肢大张,眼眸微敛,欲闭目养神。上官敏华微挑起车帘,经过青溪半里桥,她阴冷冷地一笑,心中拿定主意,管这青黛楼背后之人是谁,她非铲了它!
闭目的周承熙忽地出声,道:“你这叫自讨苦吃,若为太子妃,哪个敢锁你!”
上官敏华皮笑肉不笑,回道:“这风凉话说得倒漂亮,有本事找你那三个大小老婆撒气去!”
周承熙忽地睁开眼,寒气嗖嗖,上官敏华不痛不痒,继续轻飘飘地讽刺道:“除了恐吓我还能做什么?瞧你那点出息,也怪不得她们三个不把你的人放在眼里喽,羽林军的右将军呢,还不是说打便打,你这太子爷做得还真是威风八面。”
大都府尹是江家的人,也就是太子府那位良娣的娘家人。青黛楼后头有人撑腰不假,但能不顾左右羽林军之名对柳子厚下手的,放眼大周,还没哪派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犯太子的忌讳。
这是原因之一,其二就是周承熙的心病。
太子府里头那三个女人,背后势力都不容小觑。本来是好事,有助于周承熙稳固太子之位。然而,因为皇帝飘忽的态度,任家与江家的支持态度也很暧昧。既知自己其实处处受制肘,还要受几个没见识的女子胁迫,周承熙不回太子府原因可想而知。
上官敏华此时挑破了它,自是有她的用意在。周承熙本是狂怒,忽地想通什么,他单手支首,满面邪肆笑容,对她一挑眉,诱惑似地笑道:“本太子便遂一次你的愿,找那几个女人由头去,叫天下人都知晓,上官良娣可是小王心尖子,谁也动不得!”
“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小王我就想做什么喽。”
两人各自笑得深沉,心底分别打着算盘,要借这件事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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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山风〗
山风
怒斥太子残暴、荒虐、无视法纪的大都府暴力喋血折子最终还是出现在皇帝案前,在朝堂上,皇帝龙颜大怒,大骂案中主犯周承熙,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件事也少不得被人诟病,以至于太子的名声一落千丈,有御史台的老先生用词严厉,把太子之位人选应具备的人品道德标准从三皇五帝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大周的太宗高宗,只差没点明周承熙暴虐嗜杀荒淫的本性不适合太子之位。
皇帝差人将这样的折子送到太子府,让周承熙好好反省。周承熙拿起折子,看也不看便甩到上官敏华脚下,冷哼不断自骂那些老不死。上官敏华捡起来看后,掩不住眼中光芒绽放。周承熙看到,便问:“我做不成太子,你很高兴?”上官敏华合上折子,轻扔于案上,收紧披帛,一整神色,道:“你会把吃进嘴巴里的肉吐出来?”
周承熙大笑,道:“贱骨头,和你说话就是痛快!”
说话间,有人走进来伏倒:“禀太子,侧妃娘娘熬了八宝莲子羹,请殿下过清秋阁赏
“滚!”周承熙拿起茶碗就砸出去,回话的人顶着额头的破角迅速退下。上官敏华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本书自在地翻看,周承熙打了一个人后似乎还不解气,他呼地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敢管老子的闲事,我叫你们好看。”
他拿起剑,匆忙走出一心居。踏出院子前,对左右吩咐道:“没本太子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周承熙提剑冲到清秋阁后。陆续有侍人在一心院外头探头探脑,均被人拦下。眼过晌午,院子外请求见上官良娣的人围成三圈。太子思过三个月来。这类事隔三差五地上演,上官敏华早已放下帘子。坐于塌前,耐心地等候上钩的鱼。
午时三刻,外面地近侍还是放进人来。上官敏华放下手中书,任那人慢慢打量。
同时,她也不避不让地回视对方。在周承熙那几个跟班中。洛生显得格外年轻,神态也活络,挡不住骨子里那股轻浮的贵公子气派。若把他当成只会喝酒斗鸡的公子哥,那就大错特错。从太子府没有一个洛氏女子,上官敏华就知道,这个洛生绝不能等闲视之。
洛生尽量显得有礼,但恶声恶气地口气还是暴露了他骨子里对上官敏华的不喜。他要上官敏华去阻止周承熙“折磨那两个可怜地女人”,也就是侧妃任氏和江良娣。
自打周承熙禁足太子府,太子本尊就常去找清秋阁两个女人的晦气。打杀她们的贴身侍女乳母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若起了兴致。周承熙便叫人给她们上刑,折腾得清秋阁的人个个哭爹喊娘。这便是洛生口中说的折磨上官敏华也不和他废话。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去阻止他地游戏?”
洛生来求人本就不甘不愿。听这个他最看不上眼的女人如此讥讽,甩袖就走。上官敏华心中默默数。一二三。第四步,洛生转过头,硬梆梆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上官敏华笑道:“不想怎么样,你叫院子外头那两个人把柳子厚弄回驻马滩去。”
洛生气得差点蹦起来,手指顶上对方的鼻子,大骂道:“你个臭女人,想得美,呸,我告诉你,想插手军队,门都没有!”
他如此生气与大周的军府制息息相关,别看柳子厚已官拜右羽林军的少将军,从实质上讲,禁军大将军的位置还不如军队中的小团长更有权利。上官敏华让司空萧和柳子厚远离京都,也是为了日后两人能远离大都风云乍变时期。
见洛生明白自己的意思,上官敏华当然不会生气。她笑得极欢畅,道:“洛大公子还是和任公子、江公子商量商量,再回话不迟。唔,也别想太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太子殿下的耐心不是很多。”
洛生怒气冲冲出门与人交涉,不一会儿,他黑着脸回来,上官敏华知道,任家与江家妥协了。
她对洛生说道:“你把柳子厚调任状拿给太子殿下,他就明白诸位地立场,日后绝不会为难于两位姐姐。”
洛生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白,神情一副挣扎的模样,最后他像豁出去一样,臭着一张小帅脸,先咳嗽两声,然后毫不客气地问道:“喂,女人,你知道殿下为何疏远任复秋和江一流?”
“洛公子这般聪明岂会不知?”上官敏华闻言大惊,她将小扇上举两寸,遮住自己过于夸张的惊讶神态,在洛生恼差成怒准备走人前,解释道,“他们不该把自家姐妹安插进太子府。像洛公子这般做便极好。”
“那不是安插,是表明忠心!”洛生急得舌头与牙齿搅在一处,辩驳道,“这是官员向皇室效忠地一向作法。任家、江家绝对是支持太子的。若我那傻大姐(指洛可言)未入二皇子府,哼,你连良娣都轮不上!”
上官敏华微打了个呵欠,道:“很显然,你那位太子爷不吃这一套。”
“不可能,你在撒谎。”洛生不信她分析出地理由,透露出周承熙并不排斥迎娶朝中重臣子女充入嫔妃,能助他荣登大宝地人即使憎恶如上官敏华者他也照娶不误的信息。
由此,上官敏华对周承熙闹别扭地心态有了几分肯定的把握。周承熙离孤家寡人一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之前,她以为他的种种虐人行为是在表明他不想失去两个似友的跟班。
想到趣处,上官敏华忍不住笑意,轻轻摇了摇小扇,道:“你可以不信。如果他们两个到太子殿下跟前说,任侧妃,江良娣生死、一切荣辱与他们无关,太子殿下还是不改初衷的话,你尽可以到此处寻我晦气。”
洛生将信将疑地离开,院子外的人也渐渐散去。
日落时分,周承熙喝得醉熏熏地来到一心院,满脸红光,神采飞扬,吐着酒气的同时,向上官敏华叽哩呱啦地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