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小的、小的没有求救,没……小的不回去……」丁壮又退了退,却是这时才想起该跑才对,才刚站起身来,却被苏寒江突然阴沉下的脸给吓到,脚一软,又跌坐在地上。
「你没向爷求救?」苏寒江的声音便像冰珠子一颗颗砸在了丁壮的心上。
丁壮浑身一颤,却是猛地下了狠心,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爷,您、您放了小的,小的……小的便是死也不回去……园子里那么多人,爷您挑个比小的好一百倍的,湛星……湛星便很好,他读了好多书,又那般喜欢爷,一定能和爷说上话,也会服侍好爷……爷您不喜欢湛星,锦月也好,他弹琴可好听,爷一定喜欢……」
苏寒江冷哼一声,一只手抬起丁壮的脸捏得死紧,道:「你倒挺护南枫院的两个小倌,便是把他们说得天般好,爷偏不喜欢他们那样儿的,只你这样儿的能讨爷的欢心。」说着,另一只手探入丁壮的怀里,将那折得整齐、写着「二姑」两字的纸拿出来,当着丁壮的面撕成粉碎。「爷给你女人你不要,就想着媳妇儿是不是,那便拿出些讨好爷的本事来,兴许爷一高兴了,便让你回去看一眼那女人。」
「不……不……」丁壮盼了几个月,总才有机会回家,哪里肯依苏寒江的话,心里一急竟喊道,「小的究竟哪里能入爷的眼,求爷您说了,小的都改了,全都改了……」
苏寒江一怔,他只想着要把这人留下来,为着是迷恋这人的身体,却没想过这人全身上下没一点能入他的眼,他又为何会对这人的身体这般迷恋。正思量间,野地里蓦地传出阵阵轰笑,在山石间回荡不已,一个洪亮声音在轰笑声中清楚响起。
「想不到,想不到,堂堂寒江公子,竟在野地里强逼男人,传扬出来,满江湖的人怕都会笑掉了大牙。」
苏寒江面上一寒,转过身来,冷冷望着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幢幢人影,手一扬,春冰软剑弹鞘而出,一道剑气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横扫而去。
「轰!」
巨响轰鸣,碎石飞弹,便是苏寒江所站之处也未能幸免,挥掌劈开弹射而来的碎石,却听身边的丁壮一声痛呼,竟让一块碎石砸到了肩,苏寒江一皱眉,想也不想地挡在了丁壮的面前。
不到一刻,先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此地山石甚多,寒江公子的剑气即便再厉害,也是没什么用处罢。」
苏寒江这时却听出声音来,寒声道:「林浩雄,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江公子好耳力,数年前听过的声音竟是一点不曾忘,实乃林某的荣幸。」话音一落,便有数只火把亮了起来,所见之人竟全是金钱帮众,林浩雄被拱在中间,笑嘻嘻地望着苏寒江道,「寒江公子也莫生气,林某受凤前辈大恩,自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只是……这世上也没有白做的事,您说是也不是?」这哪是一帮之主,活脱脱一副奸商嘴脸。
「你要什么?」
「本帮既名金钱帮,所求的自是财之一字而已。」
「财?哼,林帮主,可还记得『人为财死』之警语?」
「古人有训,今人却未必从之,这便不劳寒江公子操心。」
「凤栖园之财只怕林帮主没命拿。少废话,叫他们都出来罢。」苏寒江一振剑,又是一道剑气,劈开一块巨石,却见江鲸帮一干人等都现出身来。
「寒江公子,久仰了!」金涛龙大步走出,一脸笑意,却是满眼肃杀。
眼下形势对苏寒江确是不利,只是对方人虽多,却还未必放在在苏寒江眼里,不过身后有个丁壮,倒是拖累,眼角的余光向后微微一扫,竟见那人居然偷偷摸摸往后移,后方虽无路,却有挡身巨石,丁壮躲在石后,便不怕被无眼刀剑误伤。苏寒江后顾无忧,当下也不复多言,软剑一振,竟是要对金钱帮众和江鲸帮众大开杀戒。
却说林浩雄与金涛龙计划此事已不是一日两日,便是连这地形也在他们计算之内,众多的山石能挡苏寒江的剑气,他们也不正面与苏寒江对敌,只借着地形下暗手,用暗器将苏寒江逼在了空地中间。苏寒江的魅影身法虽是厉害,能闪避暗器,却也一时之间无力解开困局,他内力深厚,倒不怕这般缠斗下去,可林、金二人却深知不能跟苏寒江久缠下去,苏寒江的身法与轻功俱是高明,若让他找出一丝空隙来便定能走脱。
于是躲在石后探头探脑的丁壮又成了下手的目标,冯道玉在金涛龙的示意下从暗处走出,望着丁壮似是惊讶道:「你怎还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丁壮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势,只是见有那么多人围过来,他心里害怕,才躲到了石后,看这些人总拿东西扔那恶魔,却又总扔不中,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打架还是做什么,他心里想乘着恶魔不注意赶紧跑,于是把脑袋从石头后面探出来,便想寻路,刚一转眼就见冯爷出现在那些扔东西的人的身边,对着他一脸和善的笑,丁壮便似见了活菩萨一般,从石头后面奔了出来,喊道:「冯爷救命!」
他这一跑,便直直撞进了暗器雨中。苏寒江瞧得清楚,不禁怒喝一声:「停住!」
丁壮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白影晃动,却是苏寒江已扑至他面前,一把抓着他,随即闷哼一声,竟是右后肩中了一枚暗器,伤口处剧痛无比,更有股辛辣的感觉,便晓得是抹了毒药的,心中禁不住一阵恼火,顺手在丁壮身上一点,令丁壮无法动弹,然后抓着丁壮便向冯道玉所在方向掠去,竟不顾身上又多中几枚暗器,一剑横扫,迫得冯道玉狼狈闪躲。
「守住方位,莫叫他逃了。」金涛龙大喝一声,便立时有人补上了冯道玉的缺位。
苏寒江要再出剑,便听脑后有风,一闪回身,竟是林浩雄绕到后面偷袭。因着师父凤九吾的关系,苏寒江曾见过林浩雄几回,每回见他都是恭敬得很,却没想到这人贪如豺狼,觊觎凤栖园之财也不知多久。
「寒江公子倒是多情,便是拼着受伤也要救这男宠,来日传出江湖,却要被视为美事一桩。」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讽语,林浩雄的手下可是半点不含糊。
苏寒江不语,只是出手更见迅捷,他身中暗器,又有毒伤,只靠内力暂且压制,却是不能久拖,这时冯道玉与金涛龙也借机围将上来,这三人俱是江湖高手,以三对一,劲风迫人,那些帮众便只能在周围助阵,一个也挤不上前来。苏寒江渐渐有些不支了,几番想将手中的丁壮扔出去以求取生路,却又缩回了手,终是不舍。如此一来,他制肘难动,不多时,便教林浩雄一掌打在左胸,一股熟悉的内劲在心脉处横冲直撞,冰心诀一散,苏寒江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乱情决!原来当日在江上偷袭的人是你。」
此言一出,便见冯道玉的身影一滞,他心中有惊出手便慢了几分,立时让苏寒江逮着机会,一道剑气硬生生逼出一条生路来,他轻功高明,即使手中有人身上带伤,仍是飞快地没入了夜色中。
第九章
林浩雄脚下一点,毫不停顿地追了过去。金涛龙便要跟上,却见冯道玉仍在原地发怔,大喝一声:「道玉,现下拿住苏寒江要紧,其它事日后再说。」
冯道玉猛地回神,飞身便跟着金涛龙去追苏寒江。
苏寒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逃得如此狼狈,若不是顾着手中这人……该死,他为什么要顾着手中这人,这人半点好歹也不知,竟在如许多的人前大喊「冯爷救命」,实是气煞人也,想到这里,忍不住心口一闷,停住脚步,又吐出一口血来。苏寒江伸手抹出唇边的血迹,却见丁壮正瞪着眼惊骇地看着他,便随手解开了这人的穴道。
「你走罢!」想要大发雷霆,却不想再见这人见他如见鬼的模样,满腹的怒气,也只化做了三个字。
「爷?」丁壮睁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苏寒江满身是血,他便是再笨,也隐隐知晓似乎是为着自己才受了伤,却不懂为什么这时竟肯放他走了。
苏寒江见丁壮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气了,冷声道:「还不快走,你不是想见媳妇儿么,爷现在放你去,待爷将后头的人解决了便来找你,你若还在路上磨蹭,见不着媳妇儿可莫怪爷。」
丁壮一听这话,心里一惊,当下拔腿就跑,只要能再见着媳妇儿,他还哪管得这恶魔满身的伤是为何来。
苏寒江见丁壮走得一丝犹豫也无,气得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这人肯为南枫院的两个小倌委曲求全,对他竟连多看一眼也不曾。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吃了几颗,却不敢就地运功,林浩雄的乱情诀会随着内力运行而侵入丹田,到时便更是不妙了,当初在江上他没有防备,便是吃了乱情诀的大亏,若不是有丁壮在,怕早就欲火焚身而死。
不消片刻,便听得空气中衣襟振响,金、林、冯三人已是追至。暗夜里,春冰软剑寒芒如星,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渐渐浮上了苏寒江的脸,他被真正的激怒了,便必有人将为此付出代价。
丁壮在摸不清方向的黑暗里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久,直到天色渐明,才发现自己仍未走出昨夜歇脚的野地,他怕苏寒江真的追上来,不敢停留,望准了方向继续走,走不多远却在地上发现血渍,已呈暗紫色,丁壮看得心慌,脚下又快了几分,想着离得越远越好,没走几步,一个不注意竟叫草蔓拌住了脚,扑倒在地上,被地上的碎石硌破了额头,手脚也多处破皮流血。
爬起来的时候,不经意瞄到了拌住脚的草蔓后有一只手动了动,当场吓得丁壮一身冷汗,手脚便有些发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了勇气,翻开了草蔓,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跑不多远,又跌了一跤,再爬起来,丁壮却回转了身,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磨蹭了些时候,终是不忍心,又回到草蔓处,将那还有一口气的恶魔抱了起来。一身的白衣早就叫血浸得看不出颜色,脸上也因失血而苍白无比。
回春医馆。
坐馆的大夫姓曾,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祖上三代行医,传到他手里,也算是不大不小一名医,回春医馆在江南的地界还有些名气,就是这位年轻的曾大夫脾气有点怪,早也不医,晚也不医,上门求医请在中午时分来。
这天日已上三杆,曾大夫从床上爬起来,洗把脸,喝口水,晒了会儿太阳,看了会儿医书,又吃过午饭,才叫药童开了医馆的门,那药童手中的门栓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有人撞进门来。
「急什么急,又没死人。」那药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猛见进门的那人手里抱着满身是血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赶忙伸出手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才道,「跟我进来。」
撞进来的人正是丁壮,他也不知哪里有医馆,一路乱走,不多久就碰上好心路人,给他指了方向。这会儿他跟着药童进了一间房,才把苏寒江放到床上,那药童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带着曾大夫进来。
这位曾大夫先看了看伤者的全身,又搭了脉,吓,伤得还真够重的,内息混乱,两处刀伤够深,没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翘翘算他命大,那些个小伤口就不提了,竟然还中了毒,毒性不深,八成是吃过能解毒的药物,只是药不对症,没能把毒性全部清除。
「大、大夫,怎么样了?」丁壮看这位大夫年纪挺轻,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
曾大夫斜睨了丁壮一眼,不答反问:「你是伤者的什么人?」一个一看便是老实头,一个相貌出众,虽然全身是血也能看出衣料华贵,说是主仆,不像,这个老实头身上没奴气;亲人,哈,真是开玩笑了;路人相救?这个老实头的眼神分明是很熟悉伤者。
「啊?」丁壮被这个大夫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结巴道,「不、不是什么人。」他是这恶魔的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不是什么人你救他来做什么?」曾大夫像是很稀奇,这年头还有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傻瓜。
丁壮又愣住,他救这恶魔做什么?是啊,他救这恶魔做什么?恶魔死了不是更好,以后他再也不会让恶魔欺侮,再、再也不用做那耻辱的事情。
「好了好了,甭想了,还真没见过你这号人,直接说罢,你要医死还是医活?医死的话,你把人抱出去随便往哪儿一扔,不出半日这人便死定了;医活的话,先拿诊金来。」
丁壮被这位大夫的话震得连退了两步,张大了嘴看着大夫说不出话。医死?医活?他心里挣扎不已,脑袋嗡嗡作响,便像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声音说医死了好,这恶魔那么坏,该有报应,另一个声音说医活,好人坏人都是人命,别轻贱了去。一个声音又说医活了恶魔便会又不放你回家了,你再也见不着媳妇儿了,另一个声音跟着说不会不会,他已经放你回家了,想想你媳妇儿,想想你媳妇儿肚里的孩子,要为他们多积德。
曾大夫见丁壮满脸挣扎的神情,竟觉有趣,也不出声催他,只看着丁壮终于犹犹豫豫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一副要给不给的样子,便翻着眼道:「这点钱便想买命,差得远了。」
丁壮愕住:「我、我只有这些……」这还是冯爷给他的盘缠。
「伤者身上没钱么?」
丁壮「啊」了一声:「他脖子上有挂着东西,好像很值钱的样子。」从没见过这恶魔拿下来过。
「连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都知晓,还说不是什么人。」曾大夫嘀咕着,伸手在苏寒江脖子里了摸,摸出块上等的翠玉来。「这还差不多,人我医了,你到外面等着,英儿,打盆热水来。」
那药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曾大夫埋头仔细检查苏寒江的伤口,是以谁也没瞧见丁壮听见那一句嘀咕后猛的把脸涨红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就出了门,在门外转了几圈,想起那大夫说能医活的话语,便再也待不下去,拔腿冲出了医馆,望着北方便跑了。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李二姑还不是寡妇,虽然附近的人家包括她的娘家都认为丁壮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指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可李二姑却始终不相信她男人会一声不吭的就死了,王家大哥说丁壮是出去找活干就一定是找活干去了,等赚足了钱她男人铁定会回来,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长得水灵,没个男人在家,自然少不得有麻烦找上门来。
若只是几个泼皮无赖来调戏,她倒也不怕,虽是女人也不是容易欺侮的,手上一把菜刀看谁还敢乱来,何况还有王三虎照应着,拳头一挥,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混蛋便不怎么敢上门了,难对付的还是她那个刻薄心肠的姐姐,自打丁壮出门足有两个月没回后,那李大姑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风声,便找上门来,对李二姑冷嘲热讽,存着心要报李二姑回门那天的羞辱。
头几回还只是嘴上骂骂,李二姑晓得她这个姐姐嘴巴利害,也不跟她顶,只闷头做事不理也就算了,那李大姑骂累了自会走。可到了后来,李大姑见丁壮屋子里有些家什还挺新的,竟叫了人来往自家抬,李二姑挺着个肚子,哪里拦得住,这些家什都是丁壮为了娶亲而新置的,李二姑急得直掉眼泪,那时王三虎来了,当时就气得不行,对那李大姑道:「你这恶女人,我弟妹也是你亲妹子,竟敢乘我兄弟不在家如此对她,还不快把东西放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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