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反正上课无聊死了,发泄一点体力也好。”
“她说得对,我们现在是体能的黄金时期,就不信咱们会比输她!”
“啊哈!等着看我们怎么痛宰你吧,岳老师!”
其余同学也被挑起兴趣,个个摩拳擦“脚”,准备跟岳幼堇来场“生死决斗”。
“等你们赢了再说。”岳幼堇有点惊讶这些孩子们的行动力,开始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
不!她绝不能输,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她都不能功亏一篑!
“十圈喔,你们可别耍赖少跑一圈半圈。”她孤军奋斗,不像他,其他同学都是他的唆啰,得防着被人“暗算”。
“少看不起我们!”陈立扬危险地眯起眼,领着一于人等围在她四周,“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我们还不屑做!
“那好。”她走到跑道上画好的起跑点,扭动足踝做点柔软操,“等着看我展现飞毛腿的功力吧!意思是,她绝对不会放水。
“少在那边耀武扬威,等你输在我的腿下,看我怎么‘料理’你。”他气坏了,很少有老师可以让他这么生气,尤其还是个身上没三两肉的女人,他忍不住威吓道。
岳幼堇炫目地笑了。以前在学校,她最擅长的科目就是长跑,没道理输给这些空有体力的小鬼。就算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不再搭理他们,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损失的反倒是他们这些孩子。
可惜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然她真的会放任这些孩子自生自灭。但在这之前,她要看到自己的努力,免得将来这些家伙作奸犯科,她还得负担内疚的责任。
陈立扬古怪地看着她的笑脸,心跳不觉漏了半拍,微红着脸,粗声粗气向她吼道:“笑什么?怪女人!”
“怪女人才有怪学生啊!”她不以为然,飞扬的心情让她信心十足,“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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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学校外墙,还没将车停进学校专属的停车场,谭恪亚便听到校内传出恍若古罗马时代竞技场上的热烈鼓噪。
大概开始了,他想。
昨晚跟岳幼堇长谈过后,她决定以体力代替武力,以她最擅长的长跑来征服那些顽劣的高中生。这让他有点担忧,毕竟她未必铁赢。
但她却信心十足,不得不让他慑服。忆起当时她
炯亮的眼,他真的觉得“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利落地将车停进停车格,他快步走出停车场,很快便看到校舍的各个楼层都挤满了亢奋的学生,个个
面对操场大声鼓噪,盛大的景况让人有些感动。
昨晚约莫听她提起今天上课的时间,所以他趁着教务不是那么忙的时间,抽空跑来看看战况。
他看到她了。飞扬的汗水、稳健的脚步、红润的双颊。在他眼底,她是如此耀眼。
闪过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他尽量让自己接近终点的位置,然后询问身边的学生:“他们跑了多少圈?”
“好像还有一圈半吧?” 女学生怯怯地回他一句,注意力也由运动场上分散到他的身上。
课上到一半,便听到操场上有人大喊“加油” 的声响,所有学生的注意力都被拉走。老师在阻挡无效之下,索性让同学们一同去欣赏,所以造成这种盛况。
“谢谢。”他礼貌地朝女学生一笑,立即让她红
了脸庞。无暇注意女学生怪异的反应,他的视线紧盯着跑道上的两人。
看来其他学生都阵亡了,瞧他们个个或坐或躺或喘地聚集在操场中央,那些八成就是无法完成比赛的孩子。
惟一剩下的男孩丝毫不逊色,速度与岳幼堇不相上下。那男孩大概就是陈立扬,高二B带头的那个,他记得这个名字。
他够高、够壮,最重要的是他满脸自信,果然是具备领袖气质的孩子。
见两人飞掠过他眼前的终点线,只剩一圈就可以决定谁才是最后带领这个班级的主导人物。
基于私心,他衷心企盼岳幼堇能赢得这场比赛。
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不难判断出,她是个多么倔强又率性的女子。倘若她今天不幸败北,人前她可能笑容以对,他担心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恐怕会嚎陶大哭。
而他,最不想看到那些透明水珠自她有神的双眼落下——
最后一圈了!岳幼堇急促地换气,努力保持自己呼吸的平稳。
原本想这小鬼会在五圈以内就投降,没想到陈立扬这小子还能跟她坚持到最后,而且跟她一直保持在两到三步之间的距离。可以的,她只要维持着这个速度,一定可以赢他在这两、三步之间!她不断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陈立扬可不这么认为。只差她两、三步,他一定可以凭借最后的爆发力,胜过这个不长眼的老师,为同学和自己争取自由!
两人各怀心思,谁的脚步都不敢稍停。很快越过中线,剩下最后半圈时,陈立扬的体力已然用尽,突地一阵昏眩,他的腿软了下,但很快又撑起精神,以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疲软的双腿。
岳幼堇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久没练习,她只能依往年长跑时训练出来的肺活量硬撑,加上刚起步时求胜心切,一开始就冲得太快,以致现在她也觉得体力有些不胜负荷。
一咬牙,陈立扬硬是加快脚步与她并肩,并不时
企图超越她。
好!这小子还真有那么点能耐!岳幼堇在心中叫好。
她知道,如果这孩子输了,他一定很怄;但如果因为她放水让他小赢,那么她输掉的则是尊严,所以她绝对不会放水。
就在最后的四分之一圈,前方终点的红布条已经遥遥在望,两人或前或后地交错,直到距离终点约五公尺的地方,陈立扬终于不支跌倒;而岳幼堇,一口气冲过红布,身子也瘫软了下来。
听不见全校师生的欢呼和鼓动,岳幼堇的喉咙干渴得近乎烧灼,就在她试图由跑道上起身,一双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拉了她一把。
谭恪亚?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喘、她累,而且两眼昏花,但还看得清他的轮廓,因为他让她紧紧贴靠在他身上,让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味。
“别讲话。”见她这么拼命,谭恪亚掩不住心疼,急急打开由车上带下来的矿泉水,凑近她干涸的唇边让她顺利啜饮,并温柔地为她拨开黏贴在她脸侧
的湿发,“你成功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虚软地扬起一抹笑,不知怎地,她有股想哭的冲动。一定是她太久没跑了,或是跑得太累,但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温柔。
“我想……看看……”她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耗掉她不少体力,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他身上。
“那个孩子?好,我抱你过去。”看她虚脱了还逞强,除了心疼,他还是心疼。
根本无力阻止他过于暧昧的举动,她虚弱地攀着他的肩,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近被同学们围住的陈立扬。
“小鬼,你、还……好吧?”之前喝了点水,令她的喉咙不再那么灼痛,稍微能将话说得完整。
“我不是……小鬼!”陈立扬也很喘,俊朗的神采透着一股狼狈,“至少……我不用别人帮忙……就可以……站起来。”他硬是咬牙站起,狠狠地瞪了谭恪亚一眼,莫名地对这个陌生男人产生敌意。
“我的体力,真的大不如前了……”她觉得好
累、好累,什么都无法思考,“我们的约定、算数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接过同学递过来的毛巾,他擦拭着额上如雨水般的汗珠,“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不是……想证明自己……比你们行还是怎样。”好困,眼前一片白光,令她不觉缓缓闭上眼,
“我只是想要……你们变好……”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唉,岳老师好像昏了耶。”
“也难怪啦,十圈耶,我跑了四圈就挂了,她居然还能跑第一名!”
“真是的,她一个女人,跟人家逞什么强嘛!”
几个孩子泛起内疚,又拉不下脸表示歉意,只能凉凉地在一旁说道。
“她可以放任你们自生自灭。”谭恪亚抱着她的手不曾放松,深邃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你们放弃自己之前,请想想她为了你们所做的这些努力。”之后才拖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所有高二B的孩子们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下一
堂课的上课铃响,都没有人移动或说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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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飘浮在摸不着边际的云端,岳幼童睁开酸涩的眼,一室昏黄的灯光不致令她感到害怕,惟有一丝丝的温暖。
这是什么地方?茫然的眼呆滞地移动着,缓缓越过天花板、四周,清楚地确定这是个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轻微的声响,显示有人进到房里,她却没有力气抬起头,只能睁着大眼,等着对方进人她的视线范围。
“你醒了?”谭恪亚一接近床边,便发现她睁着晶亮的眼,即使里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累,“还好吧?”
“我昏了吗?”她吐了口气,有点懊恼,“真没用,才四千米而已。
“你很棒了。”谭恪亚轻笑出声,“要是我来跑,搞不好跑不到一半。”
“不会吧?你是体能老师耶!”她信以为真,两只眼微微睁大。
他笑而不答,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要不要吃点消夜?”
“消夜?!”她冲动地想抬起上身,立刻哀叫了声又躺回原位,“我的天呐,现在有那么晚了吗?”也就是说,她昏了将近半天?
“不晚,才十二点多。”不想打击她的信心,他说得极为含蓄。
“噢……”她掩面哀叫,因手臂的牵扯而引起的酸痛占了大部分原因,“这里是哪里?”
“我家。”就在幼儿园后方的公寓,“我看你累坏了,怕伯母为你担心,所以自作主张地带你到我家来,你不会介意吧?”
“不。”她翻翻白眼。都在人家家里睡了大半天了,现在才来说介意?“我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她从来不外宿,却也实在累得走不动,只能先借最简
单的通讯机器向母亲报个平安。
“我打过了。”他一向细心,她想得到的,他全
想过、也体贴地为她做了,“你还是起来吃点消夜
吧!“他担心她撑不到天亮再吃早餐。
“我吃不下。” 呜——他干吗对人家那么好啦!不要嘛!她不想为一个小白脸心动嘛!“谢谢你,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该死!为什么她得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都怪老妈啦!都不帮人家推拒!
“不早了,如果你不吃消夜,还是早点休息吧。”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任何不想听的话,谭恪亚选择回避。
他起身往门边走,却让她的声音留住脚步。
“谭先生,我不想跟你谈感情。”她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显得有些飘忽。
谭恪亚猛地闭上眼,浅浅的心痛由心底蔓延开来——
第四章
静的气氛笼罩在房里,好一阵子谭俗亚都没开口讲话。
他轻浅巨微乱的呼吸牵系着岳幼堇全身的神经线,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情很闷,也有点不知所措。本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她只是蠕动着唇瓣,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好久,清冷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好几次,试图告诉我的讯息?”他的长指搁在门把上,眼睑微敛,甚至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我……对不起。”这句歉意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不需要道歉。”他挺挺背脊,让自己颓丧的心武装一点儿力量,“世上最没有是非对错的东西
就是感情,没有人能勉强你喜欢不喜欢的人,所以你
不需要道歉。
“谭……”听他这么说,不知怎地,她的心情更
烂了,仿佛自己亏欠他更多——至于亏欠什么,她还
不是很清楚,“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还不到情人间那种喜欢。
“我了解。” 回头绽开与平日相同的笑容,只是那抹笑略嫌苦涩,“别介意,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你又可以生龙活虎了。”顿了下,他的笑逐渐敛去,
“明天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我可以自己回去。”既然说开了,他就没那个义务再为她做这么多。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扭开门把,她的声音急促响起——
“谭……恪亚,我们难道不能做朋友?不涉及感情的朋友……”她知道自己自私,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失去他这位体贴的朋友。
这次他停顿了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过分贪心的要求——
‘当然,我们当然可以是不涉及感情的朋友。“他似乎幽幽地叹息了声,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没有人会觉得多个朋友是坏事,我们当然可以是朋友。“
“真的吗?”凝着他的背,她呆呆地笑了。
“真的。”一脚跨出房门,他的体贴依旧,“别想太多,睡吧!”
“晚安。”真好!他好像不很生气耶,那她今晚一定会有个好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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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紊乱的脚步回到主卧房,谭恪亚感觉所有的感情被抽空了。
他以为她就是自己今生的惟一,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还好,还好当初他的坚持是对的,不和园里任何一位老师谈及感情,毕竟万一面对如同幼堇这般的情况,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如同现在一般冷静。
朋友吗?至少她不是全然地排斥他。当人生遇上阻碍,上帝一定会再为他开启另一扇窗——会不会朋友的关系正是他和幼堇之间的窗口,他其实不需要那么早就放弃?
或许……或许终有一天她会改变心意,也或许会有重新接受他的一天,那么,他是否该继续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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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嘈杂的童音和响亮的音乐声,将睡梦中的岳幼堇吵醒,她蠕动着酸疼的身躯,不住往枕头里钻,直到发现任何方式都无法阻止那些热闹的声音传人耳里,她才不甘愿地睁开眼。
“天呐!那是什么恐怖的‘魔音’?扰得人根本没办法睡觉!”她沮丧地抱着薄被翻身而起,满头乱发地坐在床上,天真地想果坐一会儿,看那魔音会不会识相地消散。可惜,她失望了。
那阵阵五音不全的童音,夹杂着一声声“来,跟着我做。一、二、……耶,小朋友们做得很好……”
之类的男音,令她唇角越垂越低,约莫了解了这些“噪音”的来源。
凶手一定是谭恪亚那家专吸家长血汗钱的幼儿园。
哎——她开始同情住在这家幼儿园方圆百里之内的住户,每天得承受这些恐怖至极的“起床号”。
伸伸懒腰,她下了床踱到窗边;这个角度恰巧可以鸟瞰整个幼儿园的全景。只见广场上“万头攒动”……OK,她承认自己有点言过其实,只是看着那一颗颗不安定且晃动的头颅,她止不住心头发毛——天!看起来多像一只只扭动的毛毛虫!
搓搓手臂,她轻而易举地在一堆小鬼头里找到了那位鹤立鸡群的谭恪亚的身影。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由他摆动的肢体语言,不难发现他很努力地想挑起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哎——真是委屈他了。
随手拨了拨稻草般的乱发,她走人干净清爽的洗手间。原本想随手舀起清水漱个口和洗把脸,没想到在洗脸台上发现一条全新的粉色毛巾,上面还摆了一支未拆封的牙刷,然后她注意到贴在镜面上的便条,上面几个龙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