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样子又不像,若是知道了他要逃离,他怎会这般柔情?
他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流霜摸不清百里寒的用意,在水中静坐着忐忑不安。
百里寒见流霜不动,伸手便去搀流霜的手臂,要将她从水中搀起来。
他的手一触到流霜的手臂,流霜浑身一颤,激动地一扬手,泼了他一脸的水花。
“百里寒,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流霜咬牙愤恨地说道。
百里寒抹去脸上的水,眸中闪过一丝错愣,随即浅笑着说道:“我不走了,今夜我要留在这里!”说着,便将身上的吉服脱了下来。
流霜一呆,此时才发觉百里寒有些不对劲。
换了以前,她用水泼他,他早就发怒了。而且,他的神色也不像平日的样子,太温柔了,让她有些怀疑他是另一个人。他的声音,清雅中透着一丝沙哑,那是柔情蜜意的声音,不似他一向冷冽无情的声音。
流霜终于静下心来,细观他的黑眸,这才发现,他的眸,不似平日那般清澄幽深,而是多了一丝迷蒙纯净的韵味。
他,这是怎么了?
流霜正在怔愣,百里寒褪去身上的大红吉服,冷不防俯身将流霜从水中抱了起来。
流霜惊呼着挣扎着,但是却撼不动他一丝一毫。
他低头浅浅向她笑着,那笑容好似出水白莲,那样纯净那样纯粹。他猛然低头,将他的唇印在了流霜的红唇上。
浓浓的酒味袭来,流霜瞬间豁然明白。
原来,他醉了!
心底深处涌上来一**的悲哀。
原来,他是醉了,此时,是在迷糊中。所以,他才会来到她这里,才会对着她温柔地笑。如若,他是清醒的,势必以为她还是伤了他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对她恨之入骨吧。
这样的温柔,她不要!她也不屑要!
流霜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冷声道:“百里寒,放我下来。”
百里寒轻轻嗯着,却并没有依言放开她,而是,将她温柔地放到床榻上。扯着她身上的衣,柔声道:“你怎么穿着衣服洗澡呢?为夫为你脱了吧!”说罢,上下其手,开始为流霜脱衣。
流霜愤然扫开他的手,冷声道:“百里寒,你这个混蛋,你放手!你给我滚开!”
实在是怒到了极点,恨到了极点,流霜说出了与她而言,最粗鲁的话。
然,她的话,对他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用那双含烟敛雾的眸,轻轻扫了她一眼,轻声道:“娘子,别生气!”说罢,继续扯她的衣。
流霜惊怒地大喊道:“轻衣纤衣红藕,你们给我进来!”
然而,外屋一片寂静,似乎是无人。
流霜彻底绝望了,用力挣扎着,却哪里挣得过百里寒。不一会,身上的湿衣便被百里寒脱了个干干净净,只露着一件淡粉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汪碧波,还有一朵出水的白荷。
百里寒望着她的身子,那样皎洁而美好,好似葱白一样白,好似流云一样柔。只觉得胸臆内一种柔情蔓延而生,就像是春天的水草,细细密密地缠绕住了他的心。
他双眸一眯,用低哑粗噶的声音吟咏道:“白荷出水,春色无边!”
流霜闻言,脸早已烧成了红霞,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
她伸手胡乱抓着,想要抓住床上的锦被,盖住身子。可是,她做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是徒劳的。
她隐隐觉得他褪去了衣衫,整个身子覆在了她的身上,随之覆来的是他的唇。
他的吻,温柔缠绵悠长。
她的泪,冰冷凄凉流淌。
她不甘心,在离开前,就这样**。
她不甘心,她的心,虽然遗落在他的身上,被他伤了又伤,虐了又虐。但是,至少她还保留着清白的身子,就像保留着最后的一点自尊。可是,这最后的一点自尊他也要夺去吗?她这具残躯,他原本是不屑的不要的。可是,为何今夜,要夺去呢?还在这样的一种状况下,夺去吗?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是谁?
他是醉酒走错了路,错来此处,他是把她当作了代眉妩吧!方才,他口口声声叫着娘子,是在叫代眉妩吧!毕竟,她才是他心中的娘子。
她不要啊!
她要保留这最后的自尊,她不要莫名莫妙**,做了代眉妩的替身。
她流着泪,摸索着,终于在枕头下,摸到了她的药囊。
心中一喜,她迅速抽出一根金针,使劲瞪大眼睛,想要找到他的昏睡穴。
可是,帐内光线黯淡,流泪的眼,视线有些模糊。很久才找到了穴道,用力刺去。
他却恰巧在此时一动,金针偏了方向,刺在穴道旁边。
忽然的刺痛令百里寒神智有些清楚,他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这张流泪的脸。
这张脸,有着玉碎的凄凉。这双眸,带着倔强,带着凄楚冷冷凝视着他。眼角处,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那是泪光。
她嘶哑着吼道:“你走,我不是代眉妩,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快些滚开!”
百里寒的心一痛,她的泪水和嘶吼让他心神俱震。
他低头吮去她脸上的泪,可是她的泪不停的流,他不停地吮吸。
他在她耳边深情地呢喃着:“傻瓜,你就是我的心上人,你就是我的娘子!霜霜!”
愤怒的流霜只顾着流泪,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望着心爱的女子,体内的激情在膨胀。他的身子好像是滚烫的火,而此时的流霜,就好似一汪碧水,他好想把她揉进他的骨血。
可是他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在男女情事方面,他是没有经验的。
自从母后意外早逝,他便封闭了自己。
母后的悲剧,父皇的懦弱,让他暗暗发誓,此生,他不会让母后的悲剧在他的妻妾身上重演。
他只与自己倾心相爱的女子在一起,今生今世,他也只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妻。
是以,虽然依照风俗,男子成年后,便可以收自己的贴身侍女做通房丫头。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太后也曾为他挑选了十几个容貌秀丽的宫女做他的侍妾,但,他都让她们做了府里的侍女。
自然,他更没有去过烟花之地。
所以,当浓浓的**将他彻底淹没时,而他抱着软玉温香的流霜,竟有些不知所措。
当他终于摸索着找到路途,他的笨拙他的生涩令流霜倍加痛楚。
她不断地从药囊中摸出金针,向着他身上刺去。可是,此刻的她,哪里还能找得到穴道,只是不停地刺着他,无意识地刺着他,背上、肋间、腰上——
一针针下去,冒出一个个小血珠。
他感到了疼,却只是皱着眉,并没有停止他的进攻。
两人就在互相折磨中体味着初解人事的痛苦和甜蜜。
直到一切都结束,流霜才终于摸索着刺到了他的昏睡穴,然而,一切已不可挽回。
第六十一章 错错错
红烛默默燃烧着,烛泪蜿蜒流淌,一如她的泪。
夜风从窗子里泻入,透着清凉,夹着轻寒,拂过她的脸颊。她似乎是第一次感到,原来夏日的风也可以这样的冷。
她撑起痛楚的身子,将自己投入到浴桶中。水早已变冷,丝丝的凉意沁入肌肤,让她的心忽然清明了起来。
今夜本是他和代眉妩的洞房之夜,可是,他却错进了洞房。真不知,待他明日醒来,神智清醒,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会不会说她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他的!
流霜从浴桶中缓缓走出来,取出自己配制的伤药,抹到身上的红痕上,那是他狂野的印记。她要将它们彻底清除,包括今夜的事情,也要一并抹去。
她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 披上一件淡色衫裙,她缓缓走到外屋坐下。
过了片刻,轻衣和纤衣才慢悠悠从院外走了进来。红藕此时已被接了穴道,早已哭成了泪人。
“你们把他送回去吧!今夜的事情,不要传出去,也不要告诉他!”流霜冷冷说道,她心里也是怪着她们两个的。
“王妃,怎么能?”纤衣惊讶地抬眸问道。
“以他的性子,定会认为是我失了什么手段,阻了她和侧妃的好事。所以,我不想让他知道!”流霜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王妃,我们都可以为您作证啊,是王爷喝醉了酒,不关王妃的事!”纤衣道。
轻衣却是心中一滞,其实王妃分析的有理,以目前两人的关系,此事确实不宜让王爷知悉。她们这些下人的话,王爷不一定信。
“好了,纤衣,就依王妃所说吧!”轻衣颦眉道,待王爷王妃关系和解后再说也不迟。何况,王爷虽然醉了,但今夜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忘记。
两人搀了百里寒,交给了张佐和李佑。
夜色蒙蒙,张佐李佑搀扶着昏睡的百里寒,有些为难地想,要将王爷送到哪里呢?是送到“雪苑”代侧妃的洞房,还是送到王爷所住的“依云苑”?
两人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将百里寒送到“依云苑”。
走到半路,却不想碰到了代眉妩的两个贴身侍女花娇和月妍。
两人看到昏睡的百里寒,皆是一脸惊色。
花娇担忧地问道:“两位大哥,王爷这是怎么了?”
张佐尴尬地笑了笑,他自然不能说百里寒是从“听风苑”出来的,只好扯谎道:“王爷喝醉了,醉的不轻。恐怕今夜是不能到代妃那里去了。我们正要将王爷送到“依云苑”,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一声,就说王爷醉了,请代妃不要再等了!”
“哎呀,两位大哥,你们还是将王爷送到我家主子那边去吧。主子知道今日宾客甚多,唯恐王爷喝醉,早就备好了醒酒汤。还是过去让王爷喝上一碗吧。再者,今夜本是我家主子的洞房之夜,怎能让我家主子守空房呢!”花娇说话较快,好似在放连珠炮。
张佐瞬间有些无语,和李佑对望了一眼,想了想,觉得人家说的确实在理。毕竟,王爷今夜是应该宿在“雪苑”的。
于是,便和李佑一起将百里寒送到了代眉妩那里。
代眉妩久等百里寒不到,早已揭去了大红喜帕。
一张脸显然是精心妆扮过,梳着高贵典雅的新月髻,描着明艳的文殊眉,黑眸明艳,唇红娇艳。左脸上流霜纹绣的那朵桃花,经过几日的医治,如今已经不再狰狞,恢复了娇艳的样子,脸上的红点也已浅淡。
她本对这洞房之夜无限憧憬,却没料到百里寒会夜半不归。如今,虽然归来,却已醉的不省人事,一颗心儿不免失望的很。
与丫鬟一起将百里寒搀扶到床榻上,服侍着他睡去。这才摒退侍女,褪去罗衫,躺在百里寒身畔。
眼望着头顶上轻烟罗帐飘拂,她的心也飘荡不定。
今夜,本应该发生点什么的!
她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那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只要轻轻一按,就会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洒在锦帕上,和女子初夜的落红一模一样。
她早就不是贞洁之身,怕百里寒察觉出来,所以才准备了这个瓷瓶。如今,望着百里寒沉睡的优美侧脸,心中微微有些懊恼。
把玩着手中瓷瓶,她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
今夜是注定要发生点什么了,此时用这个瓷瓶,总比待他清醒时用要保险的多。
从身下抽出那块绣有鸳鸯戏水的白色喜帕,纤纤玉指在瓷瓶上轻轻一按,白色喜帕上多了一抹红,那是落红的颜色。代眉妩将喜帕重新放到自己的身下,躺到百里寒身畔,望着百里寒俊美的睡容,心中漾起一片甜蜜。
他终究会是她的!
第二日,天色大亮,日光从窗子里透入,映出一室喜庆香艳的氛围。
百里寒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欠了欠身子,触手之处柔暖温热。心中不禁大惊,侧头看去。
一截白藕般的玉臂缠绕着他的臂膀,代眉妩偎在他身边睡得正甜,白皙的玉脸上,那朵桃花开的娇嫩欲滴。
脑中“轰”的一声,不知为何,他脸上的血色竟在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推开代眉妩缠绕着他的胳膊。
百里寒一动,代眉妩便醒了过来,但是,她依旧装睡,不时偷眼瞧一眼百里寒。
只见他神色之间似有些迷惑有些失望,修眉微微皱着,穿衣时,双手竟微微有些颤抖,系了三次才将腰间的玉带系好。
代眉妩心中大恸,眼见得那个男子穿好衣衫便要离去,她微微动了动,装作才苏醒过来的样子,伸出胳膊,缠住了百里寒的脖子。
衣衫半敞,露出粉光腻腻的前胸,一双清幽的眸波光潋滟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百里寒。
百里寒神色一僵,脑中有些微痛,他抚着前额,轻声道:“你再睡一会,今日我到宫中有事!”
代眉妩嘟起了嘴,娇声道:“今日就不能不去么?”说着撒娇一般扭了扭身子。
铺在她身下的白色喜帕随着她的扭动露了出来,喜帕上那一抹红好似闪电一般刺痛了百里寒的眼。
他定了定神,柔声对代眉妩道:“真的有事,不能不去!”说罢,低头在代眉妩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便转身急匆匆而去。
代眉妩抚着脸,甜甜笑了。
百里寒匆匆走着,衣衫在清晨的风里漫卷,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
昨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地袭上心头,那缠绵缱绻的一刻,那痛苦甜蜜的感觉,是那样深刻地印在了脑中。他本以为那是春梦一场,却原来不是。昨夜,他在酒醉后和代眉妩做了真正的夫妇。
但是,不知为何,他脑中总是闪现着流霜的脸,泪流满面的脸。
记忆里,他是从来没见她哭过的,可是,为何她哭泣的样子却是那样真实那样凄楚,几乎令他心碎?
百里寒摇了摇头,一股浓浓的悲哀在心头涌起。
既然他已经和代眉妩在一起了,就应当一心一意对代眉妩好。他是给不了流霜幸福了,或者他真的该放她离去了。
第六十二章 宴会(一)
洞房之夜的意外事件,搅了流霜出府的计划。一时间,出府之事又变得茫茫无期。断了联系,她也无法获悉师兄的消息。但,她心中还是怀着期望,她知道疼她护她的师兄一定想法帮她出府的。
“听风苑”里的药草,有些生长周期短,已然成熟,流霜和红藕每日里忙着收获,晾晒。
红藕虽然从小姐脸上看不出悲哀,但是她却明显感到小姐瘦了。那夜的事件对小姐的打击如此之大,虽然小姐不说,但是她也能体味到小姐的痛苦和悲哀。
流霜心中,此时对百里寒是恨极,所以她极力排斥着他的消息。但是他的行踪还是在轻衣和纤衣有意无意中传到了她的耳中。
据闻,百里寒自纳妃后,便出府了,已有十多日没有归来了。
据说,天漠国要来使臣了。
天漠国位于玥国北方,疆土辽阔,地广人稀,居民多以游牧为生。
天漠国的王,是年仅二十五岁的暮野。据说他登基时才十五岁,当时,有很多民族对他的管制不服,但不久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生的极其剽悍,一身绝顶武艺。但,令人臣服的并不是他睥睨群雄的武功,而是他铁腕的管理和吞并列国的野心。他登基之前,北方草原上还散落着十几个小国。
自他登基后,有三年时间是在治理自己的国家,三年后,他十八岁的那一年,便点燃了吞并的战火。首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左右邻国,然后,基本上是以每年两个国家的速度灭掉或者收复了其他的游牧小国。
天漠国的疆土和势力也在不断吞并中逐渐壮大。
暮野出兵向来毫无预兆也没什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