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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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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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在即刻及渐进之间,她挑选了渐进,否则一夜之间产生巨大变化,更会令她不安。
  芳契有种可笑的感觉,人骂人有一句话,叫做〃你白活了〃,这可不就是她。
  三年前为着小小粉瘤,芳契颇吃了点苦,全身麻醉,住院三天,芳契并没有通知年迈的母亲,人家孝顺子女往往报喜不报忧,免得老人家但心,芳契更进一步,干脆什么消息都不带回家,好让老母亲耳根清静。
  入院那日,芳契只觉孤苦无比,深怕就此与世长辞,虽然说人生三十非为夭,但积极的她总希望可以看到人类移居月球之壮举。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全身雪白的护士,雪白的天花板,觉得冷。
  麻醉师来替她注射,她还问他:〃统计报道说一千个人接受麻醉后约有两三个永不苏醒可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她。
  芳契轻叹一声,忽然想起诗人梯爱思艾略说脱形容的〃生命并不是嘭地结束,而是呜咽〃,几乎落下泪来,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视线渐渐模糊。
  忽然之间她听得有人叫〃芳契芳契〃,语气焦虑而怜惜。
  是关永实,他不知恁地赶来了。
  芳契突觉死而无憾,就这样失去知觉,由关永实握着她的手,被推入手术室。
  二十五分钟之后,她右胸下多了一条疤痕。
  用恍然若失形容芳契的心情再正确没有,她的确失去不少。
  醒转时要用很大的气力才能控制官能,一睁眼便看到关永实那英俊的脸与一个大大的笑容,并且照样狗口长不出象牙,他问:〃有没有看见一道白光领着你经过一条宁静的隧道,身体缓缓浮起,不思归来?〃
  芳契不甘服输,虚弱地点头,〃有,但随即听见一个小男生哀哭不已,求我回头就不忍心,便立刻返转。〃
  芳契记得永实一听这些话就噤声,她诧异,莫非他真的哭过?不会吧,她没有问。
  她永远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芳契沉缅回忆,不想自拔。
  越是这样,越不敢有进一步行动,寄望愈大,愈怕失望,芳契只得这样解释她的心理状况。
  关永实上来了,捧着大蓬鲜花,香气扑鼻,一阵凤似卷进,〃来来来,告诉我,工作狂自动会忽然之间自动放假三星期。〃
  放下花,他看到芳契,又说:〃你的脸百看不厌。〃
  芳契笑,〃日行一善。〃
  他凝视她,她忽然有点作贼心虚。
  但是他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他只是说:〃一离开办公室你就神采飞扬。〃
  他的反应会怎么样?
  芳契试探,〃十七岁与我,你会挑谁。〃
  〃聪明如你的女郎净问这种蠢问题干什么。〃
  〃大智若愚,你没听说过?〃
  〃大勇若拙,我才不会结交未成年少女。〃
  是那非那,很快便有真实报告,芳契并不想试练他,但是看情形小关无法避免这个考验,芳契内心恻然,十分歉意。
  〃你喜欢什么,东方号快车,抑或依利沙白游轮。〃
  〃我情愿躺在家中。〃
  〃好一只沙发薯仔。〃
  〃说真的,你还没有回答我。〃芳契整一整他的衣领。
  〃我忘了问题是什么。〃
  〃假如我外型产生变化,你仍然会把我当作好友?〃
  小关严肃地凝视她,过一会儿才说:〃那要看是什么变化,变美人鱼还可以考虑,变蜘蛛精就算了。〃
  芳契生气,〃我则肯定会一样待你,无论是箭猪狐狸,狼子野心。〃
  〃你爱我那样深?〃小关大喜过望。
  芳契发觉自己又失态了,连忙说:〃不过肚子还是会饿。〃语气嘲弄。
  真的,无论爱人、被爱、谈爱、论爱,都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讲。
  他俩出发到附近的海鲜摊档去买龙虾。 
 


  
 
 
  
 

第3章 
 
  嫁不到关永实真会怀念他一辈子,世上擅烹饪的男性真正不多了。
  饱啖一顿白汁龙虾,芳契觉得这可能全是一个最无憾的假期。
  永实问她:〃要不要去看我的新居?〃
  芳契点点头。
  永实借来一辆开篷车,芳契用一方丝巾扎着头,在颔下缚一只结,架上副斜飞太阳眼镜,扮五十年代时髦女。
  车子向郊外飞驰而去。
  芳契有种渡蜜月的感觉。
  到达目的地,芳契慨叹世上竟会有这样懂得享受的人,由此可知,也不是所有富人都不懂得花钱,不过别墅主人的心思肯定超过财富。
  小关住在阁楼,整层面积并不予间断,光线充沛,布置简单,把睡房。书房。会客室都融汇在一起,一坐下来就有种与世隔绝,心静身静的恬淡感觉。
  〃地方簇新。〃芳契发觉到。
  〃我是第一位住客,试住后满意,可以买下来。〃
  〃一个人住太大。〃
  〃两个人就不怕静,倘若有三五七个孩子到处跑,更为理想。〃
  芳契听见他这样贪婪,不禁骇笑。
  三五七名儿童,那要何等样的财力物力精力方能达到愿望,太奢侈太狂妄了。
  〃我带你去看后园。〃
  浓茸茸的青草地上一排树,已经长得两公尺高。
  〃什么树?〃芳契问。
  〃樱花。〃
  哗,芳契真正服贴了。
  再过去是泳池,球场,也许关永实说得对,生许多许多孩子,阳光清风底下,听他们清脆嘹亮地哈哈哈哈笑起来,大人们坐在另一角的帆布椅上,戴着宽边帽子,眯起眼睛,看他们雀跃。
  真是一个美梦。
  在这样的环境底下才会做那样的美梦。
  一旦回到烦嚣的市区,也就把美梦丢在脑后。
  永实说:〃其实我同你是简单的一男一女。〃
  不不不,不简单,芳契的身体每一分钟都在起变化,她现在的一分钟等于人家的三个多小时,而且是往回走,芳契非常奇怪她没有因此而不舒服,她居然还可以谈笑自若。
  人体潜能无限量。
  芳契叹口气说:〃假如可以马上退休,搬到这里来住,就是神仙了,不过知足常乐,现在我们应当高兴我们有事做,有薪水拿,走吧。〃
  永实笑,他也爱她这一点,永远无限感慨,但又不影响她做人的积极性,发完牢骚,埋头苦干,妙不可言。
  送她到门口,永实忽然说:〃还有二十七天。〃
  芳契吃一惊,〃你说什么?〃
  小关答:〃我指你的假期呀!〃
  芳契这才定下神来。
  〃你一定有心事,芳契,我看得出来。〃
  芳契没有回答。
  永实知道她还不想说,有时候小关痛恨自己懦弱,他尊重她太久了,成为习惯,不敢轻举妄动、他太爱她,不然的话,他可以抓紧她双肩,用力摇她,摇得她钗甩髻散,把她所有的秘密都抖出来。
  他用手擦擦鼻子,无奈地叹息一声。
  芳契说:〃明天见。〃
  小关发牢骚:〃来来去去,多么麻烦,又接又送,浪费精力时间,把汽油钱省下来,已经可以买一枚似样的钻石戒子,真是结婚合算得多。〃
  他说的全是实话。
  所以都同居了。
  那一晚芳契失眠,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过老母亲,越不见面,越没有话说,越容易起冲突,恶性循环,更加不想去。
  这种时分,光与影想必都休息了,不然倒可以用电脑谈谈天。
  办公厅里,句句话要拿捏得准确无比,否则一定传为笑话,下了班,芳契说话不再想用大脑,她愿意学小孩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半夜起来,芳契不敢照镜子。
  她肯定去理发的时候,发型师会得在她头皮上寻找招缝。
  所以别说没烦恼。
  芳契忽然发觉,我们想要的,不见得是我们需要的。
  噫,这样下去,她会成为智者。
  天亮了。
  她去做茶,看到对面人家把孩子领出门去上课。
  芳契那一代女性视儿童为洪水猛兽,半厌憎半冷淡,芳契却认为他们还可以,不少人都胖胖静静,而且爱笑,不像是有威协感的样子,或许她太乐观了,据有经验的人士称,这些圆脸粗腿的安琪儿,回到家里,立刻变成小魔鬼,折磨得大人欲哭无泪。
  芳契对他们一无所知,她的双手,从来未曾拥抱过幼婴,也不大觉得有什么损失,直到最近。
  试想想,没有承继人!不是自大,但没有小小的声音骄傲地与同学说:〃我妈妈是华光机构的副总经理。〃多么凄凉。
  过不多久,就会闹孩子慌。
  电话来了,芳契以为是关永实。
  却是工程部一位女同事,芳契看看钟,才八点多,这种时刻,就来骚拢她,一定有要紧的事。
  〃我就是吕芳契,有什么话说吧。〃
  对方迟疑:〃你的声音不像了。〃
  芳契笑:〃没睡好,大概有点儿沙哑。〃
  〃不,反而尖了,不过且别说这个,有件事大家想拜托你,高敏她昨晚胃出血进了医院,大伙都没有空去看她——〃
  〃我马上去。〃
  〃你真好。〃
  〃少废话,什么医院什么病房?〃
  对方向她报告,她记下来,回睡房披上衣裳,掬着水洗一把脸就出门。
  匆匆在花摊买一把百合花,早上,交通挤塞,芳契的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隔壁的司机看她一眼又一眼,芳契有点儿担心,连忙看车门有没有关好,还有,衬衫钮扣有无扣妥。
  好笑不,少女时代,被看多数是因为外型讨好,现在,只怕什么地方出了纸漏,才会惹内注目。
  车子驶抵医院,她手持鲜花跑到病房,看护看她一眼,〃你是她妹妹?〃
  〃不,同事。〃
  〃进去吧。〃
  可怜的高敏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两只手臂上插着针药。
  芳契无意踢着床头,高敏轻轻睁开双眼。
  芳契故作轻松,把花插好,一边说:〃我替大家来看你了,小姐,怎么会搞成这样,吓坏人。〃
  高敏没有回答。
  芳契转过身子,高敏过一会儿才说:〃原来是你,芳契。〃
  〃你看你,很吃了一点儿苦吧,老眼昏花了。〃
  〃不,我无大碍,芳契,哪里有镜于内外自己去照一照〃
  芳契一怔,抬头来说,看到对面墙上那面镜子里去,她当然认得自己。
  一边高敏说:〃你连声音都不同了,三年前喉咙发炎之后你便抱怨说这种不正经的性感沙哑不要也罢,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芳契,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芳契咳嗽一声,〃你太敏感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吕芳契?〃
  〃嘘,嘘,高敏,别紧张。〃
  〃没有人会一天比一天年轻,吕芳契,你今天非把秘密说出来不可。〃
  没想到已经被她看出来。
  高敏说:〃你双目中神采又恢复了,笑容充满自信,这不是今天的吕芳契,吕芳契自从三年前着了美新机构的道之后就已经失去这样的风采,你是我的假想敌,你的一举一动我了如指掌。〃
  芳契在那里。
  美新机构,当然,该死的美新机构,自从受了那次打击之后,芳契发觉自己生理与心理上都老了十年。
  彼时芳契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猎头公司代表美新前来挖角,风头火势即时要芳契过去上班,愿意替芳契赔偿华光一切损失。
  芳契觉得于江湖规矩不合,于是正式递上辞职信,预备三个月后过美新大展鸿图。
  在这段日子内,她天天下班过美新兼职,直至午夜,谁知六十天后,如晴天霹雳一样,美新忽然宣布,总公司不再予支持,他们决定解散小组,结束营业。
  芳契几乎精神崩溃。
  高敏间:〃对不对,我说得对不对?〃
  〃对,〃芳契心酸地点头,〃你完全说对了。〃
  她差些忘记,她曾为事业付出血汗泪。
  芳契低下头。
  高敏叹口气,〃不止哩,再添上自尊与健康,才换回生计,我们付出多少,不足为外人道。〃
  是好老板救了她。
  一日垂头丧气的芳契被召入密室,老板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芳契以为是支票一张,了结恩仇,谁知看仔细了,是她自己的辞职信,芳契脸红耳赤,只想找地洞钻,只听得老板轻轻他说:〃芳契,我爱才若命,只当没有收过这封信。出去继续好好工作。〃
  倔强的芳契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并不在乎那份工作,而是那份关怀。
  当下芳契握紧高敏的手,〃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慢着——〃
  芳契没好气,〃待你出院,我自然把秘密告诉你。〃
  〃钩手指。〃
  〃好的。〃芳契笑了,此际她肯定高敏会很快痊愈。
  她们的斗志顽强。
  驾车回到家,看见关永实的车。
  他也看到了芳契,扑过来凶霸霸他说:〃小姐,幸亏司阁看见你出去,不然我真要召警破门,你怎么一点儿交待都没有,我以为你在屋里出了事。〃
  脖子上青筋都现了,可见是动了真情。
  芳契不由自主地下车,过去用双手箍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
  关永实马上融化,怒火去到津巴布韦,〃喂,喂,怎么了,这下了倒是不怕人看见了?我的意思是,到什么地方去,告诉我一声。〃
  芳契抬起脸来,关永实看得呆住,这样明亮的眼睛,似曾相识,但不是今日的芳契,他忽然追溯到老远,记起数年前,一位男同事与他说的话:〃吕芳契不错长得美,但那双眼睛太可怕,洞悉一切,男性无立足之地。〃
  小关以为芳契已经收敛该种锋芒,不料今日又再重新看到。
  他有一丝欢喜,近日来芳契脸上一闪而过的沧桑时常使他心痛,他情愿她使男性无法立足,反正他总会找得到地方站稳。
  他握紧她的手,〃你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芳契很郑重他说:〃关永实,我要你记住,我永远是我。〃
  〃得了得了。〃
  〃这么早找我何事?〃
  〃公司要我到新加坡走一趟,七天后返来,对不起,军令不得不受,以为放假,却又做起跑腿来。〃
  〃不,〃芳契冲口而出,〃不要去。〃
  〃为什么,〃小关笑,〃你有预感,飞机会摔下来?〃他一点儿禁忌都没有。
  不,一去七天,他回来的时候,她的外型会起更严重的变化,她情愿他留在她身边。逐日逐日过,可能会比较容易适应,再说,她或许可以把握机会说出真相。
  小关问:〃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新加坡?〃
  〃这……〃芳契又犹疑不决,她得随时与光与影联络。
  关永实把片段连接在一起,忽然得到错误的结论:〃芳契你有了别人。〃
  芳契一怔,〃别人?〃
  别人,他是指别的男人,这小子,想象力太过丰富,吕芳契连自身都快要迷失,何来他人。
  她苦笑,自觉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
  天下微雨,她拉一拉衣襟,〃站这里干什么,上楼来喝杯咖啡。〃
  一上楼两个人齐齐看到小书房内闪出特殊的绿光来,芳契有经验,知道电脑上有光与影的留言,小关不禁纳罕地问:〃那是什么光?〃
  〃你负责做咖啡。〃
  芳契把他推进厨房。
  她一逞走入书房,电脑萤幕上说:〃进来吕芳契,进来吕芳契。〃
  芳契连忙坐下来,〃光与影,有何贵干?〃
  〃你应允每日与我们联络。〃语气甚为关切。
  小关在外边叫她:〃芳契。〃
  芳契匆忙〃说〃:〃屋内有客人,欲向他透露秘密,请准。
  光与影连忙答:〃请押后七天才与任何人类提及这件事。届时我俩已经远离地球,尽说无妨。〃
  这时小关已经走进房来,一手按住芳契的手,〃你在做什么?〃
  他一眼看到萤幕上的对白,大奇,刚想仔细读下去,芳契一手熄掉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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