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依然拿着菜刀,呆立在猪肉前面一动也不动。
他又观察片刻后,才过去把饭锅的开关按下去,把火关掉,再把菜刀从若莹的手里拿开,然后把母亲带到客厅里坐好,这一切,若莹似乎部毫无所觉。
孟飞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跟着坐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好了,妈咪,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若莹这才回过神,感伤她望向与尼凯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
她伸手轻抚着孟飞翰的面颊低喃道:“他回来了。”
孟飞翰扬一扬眉,立刻了解母亲没头没尾的话。“爸爸回来了?”
若莹盯视他良久,才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他不认得我了。”
孟飞翰狐疑地皱了皱眉。“是吗?会不会是他在……”
“不!”若莹摇摇头。“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认得我了,他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认识他。小飞,你爸爸他……他是真的忘了我了!”她愈讲愈难过。
孟飞翰想了想,问:“那……妈咪想怎么样呢?”
“怎么样?”若莹自问自答,“我又能怎么样?他已经忘了,而且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她嘴上虽这么讲,但她的心却好痛好痛。
“他是谁?我的意思是说,妈咪是怎么碰到他的?”孟飞翰转念一想问。
“他是并贴我们公司的美商蒙氏公司的副总裁,今天在公司里各处巡视时,我们才见面的。”
孟飞翰仔细审视着母亲。“妈咪不想和他团园吗?”
“他已经忘了我啊!虽然我依然爱他,但是,他已经忘了我,我还能怎么样?贸然跑去跟他说:抱款,我想提醒你八年前我们曾经上过床,你还答应要娶我吗?”她苦笑。“而且,他也有未婚妻了,我不想参一脚,你懂吗?我只是对你感到很抱歉……”
“妈咪,别说了!”孟飞翰不在意地挥挥手,“有没有他我根本不在意,我不曾想知道我的亲至父亲是谁,也后没有想过要有个爸爸。我只知道我有妈咪,妈咪也有我,这就够了,不是吗?”
若莹激动她拥抱着儿子,唇角扬起一抹安慰的笑容。“是啊!你有妈咪,妈咪也有你,这就够了,够了!”
孟飞翰突然挣开母亲的拥抱,抬头正色的说道:“妈咪,如果你真的不想和爸爸团聚,那么就得尽快去把工作辞了。别担心收入问题,我会照顾你的。”
“不行!”若萤立刻摇头。“只要能保有这份工作,我就不会辞职。”
“为什么?我可以……”
“你听我说,小飞。”若莹打断他的话。“你将来要出国留学的不是吗?拿到学位以后,也要创业,还要成家,这些都需要不少钱,我没有办法帮你准备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现在你有能力替自己赚取,我更没道理去动用它,所以……”
“妈咪啊!”孟飞翰受不了地大叹一声。“我会拿到奖学金,还有,我还是可以继续……”
若莹突然指住他的鼻子。“先生,请问我大还是你大?”
孟飞翰翻翻白眼,又来这一套以大吃小了,每次妈咪说不过他,就会耍这一招。“当然是你大,母亲大人,大姊大,大姊头,这样行了吧?”
若莹这才满意地放开手。“这还差不多。好了,你饿了吧?我得……”
“还没完呢!大姊头!”孟飞翰叫道。“你不想和爸爸相认,也不愿意辞职,那你刚刚是在发什么呆?你那个样子啊!就算有人把你扛走了你都还不知不觉。”
若莹耸耸肩,无奈地苦笑,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为自己做一些心理建设。虽然他在上层、我在下层,见面的机会非常少,但是,我还是需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才能自然的去面对他,而不会再像今天那样丢脸,毕竟……我爱了他八年,至今依然爱着他!“孟飞翰狐疑地瞅着她。“丢脸?”
若莹忙回避他探索的眼神。“也没什么,就是那样嘛!反正你不必管那么多,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望着母亲匆匆遁入厨房的背彭,孟飞翰不禁睹忖,这个笨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又不认,又不辞,这样吊在半空中算什么?还说得那么好听。唉!以那个笨女人的单纯脑袋及拗性子,事情不出岔才怪呢!
他不自觉的嗤了一声。
算了,靠她自己绝对是愈搞愈复杂,还是他来吧!嗯……先去瞧瞧那个“可恶的负心男人”是哪种角色,再来决定下一步棋好了!
数日后,副总裁办公室里。
“就这么决定了,总务课刷除掉。”彼得边说边瞟了一眼背着手站在窗前沉思的尼凯。“好,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总务课的人事该怎么处理。”
人事经理拿着总务课名单与彼得一起研究看着。“总务课包括课长共有十三人,除了邵德仁是专科会统科毕业的外,其他的学历都只有商职或高商毕业而已。孟若莹虽然资历最深,但她也只是……”
尼凯闻言立即回头。“孟若莹?她是总务课的?”
人事经理恭敬的回道:“是的,虽然她的资历最久,但是她的学历未达您的要求,所以,我们也只能忍痛辞掉……”
“把她调来做我的秘书!”尼凯未经思索便脱口道。
“咦?”人事经理大大一愣。“可是,您已经有秘书了……”
“那是未来总经理的秘书,”尼凯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要一个我个人专用的私人秘书。”
“但是,她的学历不够,也不懂得秘书的职责与工作……”人事经理提醒道。
尼凯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让人教她不就行了!”
“可是……”
人事经理的下文还没说出口,尼凯便猛一瞪眼。“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再罗唆,还是你自认应付不了我的需求?”他语带威胁地沉声道。
“不不不!我应付得来、应付得来!”人事经理慌忙回道:“我会派人教她,然后再调她上来……”
“不必派人教她,直接叫她上来和陈秘书学习就成了!”尼凯直接下令。
“是是是!”人事经理忙不迭地应答。
“让她明天──不,今天──不,现在,对,立刻叫她上来!”尼凯斩钉截铁的说。
“是是是。”人事经理像应声虫似的猛点头。
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视的彼得,向还想再往下讨论的人事经理略使眼色,人事经理便会意的先行出去,彼得看着尼凯颓丧地回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尼凯……”
“别问我,别问我……”尼凯用双手蒙住脸,困惑迷悯的声音从双手中模糊的传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听到要辞退她时,我的心里就好害怕,怕她唯开,怕我再也看不到她,怕……天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尼凯……”
“彼得,我到底是怎么了?”尼凯放下双手,露出一张惶然的脸。“帮我!彼得,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好困惑、好茫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只知道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抛却不去也割舍不了……”
彼得担忧地瞅着他。“尼凯,不要想她了,不想她就不会……”
“不想她?”他自嘲的一笑。“我也想忘了她啊!可是,彼得,我做不到啊!”尼凯像个急需帮助的孩予一样无助,“这些天来,我一直极力控制我自己,不要像个疯子一样跑去逼问她到底认不认识我!虽然我知道她一定认识我。”
尼凯用双手抱住头,“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彼得。“告诉我,彼得,要怎么做才能不想她?当我整个脑袋里都是她时,要怎么样才能塞点别的东西进去?”
当彼得忍不住想吼他几句,或是甩他一巴掌、揍他一拳,或者干脆把他抓到水能头底下淋一淋冷水,反正任何可以今他清醒一点的方法都可以时,幸好对讲机传来声音,及时救了尼凯。
“副总裁,总务课的孟若莹来了。”
彼得惊讶地盯着对讲机,尼凯则是既渴望又慌张地瞪着对讲机。
“副总裁?”对讲机何来催促声。
尼凯吞了吞口水,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彼得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请她进来。”
两声细柔的敲门声后,门打开了,彼得仔细地打量着进门来的娇小女郎。
清丽的秀致脸庞,温柔大方的气质下,险藏着与生俱来的坚强韧性;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背后,身上是保守陈旧但整洁的服饰,但不可否认的,她依然是一个极为动人的女性,彼得想着,同时将目光打向尼凯,他正与若莹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我不适合做秘书。”她直截了当地说,声音平板淡然,但若仔细听,能听得出其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颤抖。
她心忖:开玩笑!当他的秘书,得天天和他面对面,那不要了她的命才怪!
“你可以学。”尼凯立刻反驳道。
“我学不来。”她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但双眼避开他的注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若莹一口咬定。
“借口!”尼凯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叫道:“你在找借口!”
她的眼神这才转回来盯视着他,话气肯定的说:“你在生气。”
“你令我生气!”他气得瞪大了眼。
她令他生气?若莹不禁暗叹,以前她是他欢乐的泉源,现在却成了他生气的因素!真是十年──不,八年风水轮流转!
“那就不要把我调来做你的秘书。”她冷静的下结论。
“我偏要!”尼凯像个赌气的小孩一样怒叫。“除了做我的秘书,你什么工作也不能做!”
突然,所有的紧张与畏催都从若莹的身上消失。她好笑地打量尼凯孩子气的神情,她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么稚气的时候。当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才那么容易忘记她吧!
她不觉好笑又好气地摇头道:“都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
彼得愣了愣,立刻追问:“你怎么知道他三十五岁了?”
她立刻觉得失言地倒抽一口气,“我……我……”慌乱地咬了咬牙后,她才嗫嚅道:“我……听人家……说的。”
彼得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我相信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年纪。”
“是……是吗?”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许……也许是我听到……听到……听到人家的猜测……对,大伙儿在猜测时被我听到了,就是这样!”
两对重度使疑的眼光同时瞪着她,令她不禁心虚地垂下脑袋,就在她暗暗咒写自己千百万回时,又听到彼得用蹩脚的中文问她。
“我叫彼得,你认识我吗?”
“彼得?”正沉浸在无止尽的自我咒骂中的若莹,茫然地抬起头打量褐发灰眼的彼得一眼,“我为什么要认得你?我又从没见过……”她突然顿住,随即双眼倏地一亮,跟着就抬手指着他脱口道:“你?你不会就是那个他偷了你的衣物,害得你……”
彼得扬了扬眉。“就是这个混蛋偷了我的衣物,害得我围着一条浴巾跑过整个校园。这事他告诉过你?”
若莹笑着猛点头。“半路上,那浴巾还很不幸地掉了一次。”
“是啊!”彼得紧接着问:“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若莹的笑容蓦地僵住,只手猝然捂住自己的大嘴巴。
老天!她在做什么?
你这大笨蛋!孟若莹,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怪儿子要劝她尽快离开公司,想必早料到她会出这种纰漏了!或许是她太有自信能面对他而丝毫不为所动,也或许她真应该要……离职吧?
对!还是离职安全一点,这种状况发生一次就够多了,她可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再次出状况,尤其在面对那强苦苦思念多年的脸孔时……她暗叹一声,认输吧!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
“我想……”她悄悄抬眼偷觑那两张认真严肃的脸,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道:“我还是辞职好了。”
尼凯的心一凛,在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情况下脱口叫道:“不准!”
若莹不禁蹙起眉。“如果你要撤掉总务课,我辞职是很自然的事,你没有道理不准吧?”
尼凯再次和她卯上了。“我是副总裁,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管他有没有道理!”
若莹眯着眼注视他片刻,然后一副不在意的耸耸肩。“随你,反正我做满这个月就走人,你也奈何不了我!”
“你……”
彼得突然伸手捂住尼凯正欲大吼的嘴。“只要你留下来,孟小姐,我们会给你又轻松、待遇又高的工作。”
若莹竟毫不思索地回道,“不!”
彼得仔细审视着她。“不要这么快拒绝,孟小姐,先考虑考虑,离月底还有将近二十天,我相信在这段期间里,我们一定可以想出什么条件能够让你满意地留下来。”
“不会的!”她语气轻柔但坚决的回答。
“再说吧!我只希望你看在尼凯的份上,能够认真地考虑一下。”彼得诚恳的游说她。
若莹再次回避尼凯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眸,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我出去了。”
彼得望着她娇小的背影几乎是慌慌张张地消失在门后,他清楚地说:“她认诚你,而且你们的关系一定很深。”
“我告诉过你的、我告诉过你……”尼凯喃喃自语着。
彼得蹙眉思索着。“但是……为什么你会不记得她?而她又为什么要否认呢?”
尼凯烦躁地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尼凯,”彼得迟疑了一下。“她会不会是你丧失的记亿里的一部分?”
“我也这么猜想过,可是,彼得,我查过了,她没去过美国,事实上,她根本没出过国,而我也从来没到过台湾,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呢?”尼凯苦恼地说。
“可是,八年前你确实来到亚洲,评估分公司的设立点不是吗?为什么会独独错过台湾?而且……”彼得狐疑地问:“既然台湾没有经过评估,为什么分公司会设立在台湾?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你是说……”尼凯心中燃起一点希望。
“八年前我是在澳洲做评估工作的,所以,你经历了什么我并不消楚。但是尼凯,我一直很想问你,”彼得尔眼直盯着尼凯。“当年你三更半夜跑到阁楼上去做什么?又怎么会从屋顶上摔下来?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尼凯摇摇头。“他们说我上去找东西,天知道我有什么东西扔在阁楼上!”
“还有,”彼得瞥了他一眼。“你丧失了从大学毕业后到那一年的记忆,虽然他们一直在帮你回复,你的确也恢复了不少记忆。但是,尼凯,你有没有发焚?每个人都极力避免碰触那一年,事实上,从没有人提到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除了你曾经到亚洲做过评估工作,因为那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瞒不了的。”
尼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开口道:“他们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他们说我的护照遗失了,或许,并没有遗失,而是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我曾经到过台湾。”
“应该是,这种事查一查就知道了,可是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父母说的话,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