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可是她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根本不怎么熟悉、而且也没说上过几句话的季晨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只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哥的影子么?
“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时年淞,是季晨昊的朋友。”
黎星瞳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时年淞已不知不觉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微笑着,望向她的眼里带着探究,似乎是要捕捉住她的每一个心思。
黎星瞳慌忙地垂下眼:“谢谢你。”
“花启申没有和你一起吗?”罗菲菲四下张望着。
“他呀。”时年淞想起方才在游乐场与蓝妃悦的“巧遇”,不禁笑出声。
“他现在应该很忙吧。”是啊,花启申的老爸出了名的热情,又怎么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未婚妻。
“这样啊,那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吧。”罗菲菲一脸兴奋。
“恐怕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吧。”时年淞指了指她们身后。
于是两人回头。
“阿少,你去哪儿啦!还以为你被马桶冲走了。”
“什么狗屁游乐场,连个厕所都这么难找。”邵翼极力掩饰着满脸的心虚。
“那好,我们就去鬼屋吧。”
“妈的,肚子又痛了……”
黎星瞳建议道:“我们还是去玩摩天轮吧。”
“奇怪,一会儿又不痛了。”
“不要嘛,TOTO,还是去玩鬼屋吧。”
“吃坏了,一定是吃坏了。”
……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伴随着轰隆隆的铁轨声,冲上了一个个巅峰,然后翻转着飞速下滑。
坐在长凳上的黎星瞳,远远望着云霄飞车上那两张涨成了猪肝色却兴奋无比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也有人和我一样,不喜欢玩那个。”时年淞笑眯眯地喝了口可乐。
黎星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以前自己是多喜欢玩这个,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看到这些娱乐设施就反射性地想吐。
“还好那个花痴不在,不然让他知道了以后肯定被他烦死。”时年淞自嘲地笑笑。
黎星瞳笑着摇摇头,心里想到了她老哥。
“这是我第二次来游乐园。”时年淞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开始了一段回忆。
黎星瞳有点惊讶:“你爸妈都不带你来玩吗?”
“他们很忙,根本没空管我。况且……”时年淞淡淡道,“大概是职业的关系,他们不喜欢这种混杂的地方,觉得很脏……”
黎星瞳想到她那对极度不讲究卫生的爸妈,无限感慨。
“那你第一次……”
“是小学春游的时候。”时年淞把喝光了的可乐瓶准确地扔进了垃圾桶,接着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庞大的娱乐设施。什么云霄飞车、摩天轮、海盗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
“……那,你那天一定玩得很开心了。”
时年淞笑着摇摇头:“事实正好相反,也许是第一次看到的关系。所以那时候我都不敢去玩,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旁边看着同学一个个玩得兴高采烈。”
黎星瞳静静地听着。
“同学都笑我,说我是胆小鬼。也许我真的是吧,因为那时候我很没用,被人这么嘲笑也只会躲在一旁哭。后来……”
“后来?”
时年淞雾一般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很久以前的一幕似乎浮现在眼前。
小男孩一个人坐在长凳上,看着他的小伙伴们离他越来越远。而嗡嗡的嘲笑声,却越来越响。他讨厌这个地方,非常非常地讨厌。
“不要怕,我们一起玩,很好玩的。”
耳边的声音响起,他警惕地抬起头,却有一双凉凉的小手握住了他。小手的主人甜甜地笑着,扑腾着一双很是漂亮的眼睛,如同夜幕里最闪亮的星星。
“后来我们就手牵手,一起玩了云霄飞车……”
“好玩吧?!”
“不记得了。在上面一分多钟的时间里,我脑子里只想了一件事。”
“什么?”
时年淞笑了笑:“我在想,我以后只会和这个人一起坐云霄飞车。”
黎星瞳想到了花启申,也许在某方面,这两个人的本事是不相上下。
“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
时年淞又恢复了平时的那副慵懒的表情:“我后来去打听那人的名字,原来是我们学校一个很出名的男生。唉,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他是女生。话说回来,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后来开始喜欢男生的原因吧。”
黎星瞳黑线。
过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花旗参吗?”
“无所谓了,只是有些事瘪在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你倒是个很好的听众。”
黎星瞳有点不好意思:“哪有,我不会说话,又不会安慰人,也不会给别人出主意……”
“不过……”时年淞打断她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你是说……季晨昊吗?”
时年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是说花启申啦,你知不知道,那白痴想当模特,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人知道咧。哈哈,真是有意思!”
黎星瞳再次黑线,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正想起身离开。
“阿昊不喜欢别人走进他的世界,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她准备站起来的身子顿了顿,半晌后,道:“他好像有很多心事。”
“他的经历……不是一般人可以懂的。”时年淞表情淡淡地站了起来,“他们好像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黎星瞳收起了失落的眼神,起身跟了过去。
另一边,邵翼和罗菲菲终于摇摇晃晃地从云霄飞车上下来。
“你这女人真野蛮,你看,把我胳膊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怕就不要玩。”
“本来就是越怕越要玩的,哪像你,连鬼屋都不敢玩。”
“谁说我不敢玩了,老子什么都敢玩!”
“你算了吧,到时候又装肚子痛……”
“什么叫装肚子痛,我就是肚子痛。”
“那我们现在就去玩。”
“喂,刚才不是说好不玩那个了么,你这是欺骗我感情。”
“谁欺骗你感情了!你不愿意就别跟着我们啊。”
“……”
路人纷纷向这“一对”投来祝福的目光……
将近晚上,一行人才路路续续地回到了度假村。
花启申早就回来了,似乎被折腾得筋疲力尽,难得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蓝妃悦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大方地向众人打招呼:“大家好,我叫蓝妃悦,是花花的未婚妻。”
她特别强调了未婚妻三个字,边说眼神还边向黎星瞳那里瞟。
邵翼当场就傻眼了:“咦,原来你小子都有未婚妻啦。哈,还说今天要去泡妞咧,怪不得后来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邵翼一点都没注意到花启申暗示的眼神,滔滔不绝道。
“咳咳……怎么没看到阿昊呢?”花启申极力转移话题。
“还没回来吧。”时年淞皱着眉看了看天色。
“嘁,反正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不用管他了。”
“你这人真冷血。”
邵翼不耐地对着罗菲菲道:“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不是。”
“唉,但愿阿昊不是在哪个地方睡过头了……”花启申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过会儿又道,“今晚天气不错,我们先去外面烤肉吧,是男人的跟我干活去!”
邵翼一边卷着袖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帮忙去了。
“我也去帮忙!”罗菲菲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本欲跟上前去的黎星瞳则被蓝妃悦拦了个正着。
“我要跟你谈谈。”
“我?”
“跟我过来。”
蓝妃悦的语气不容辩驳,黎星瞳只得无奈地跟在她的后面七拐八拐进了树林里。
“好了,这里也没人,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花花?”蓝妃悦倒是非常开门见山。
黎星瞳连忙摇头。
“不是?哼,你骗谁?那你怎么会跟花花一起出来玩?”
黎星瞳掰着手指数给她听:“不是只有我和他,还有时年淞啊、季晨昊啊、邵翼啊、我朋友罗菲菲啊……”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谁都知道时年淞喜欢男人、季晨昊向来独来独往,还有那个野蛮小子和你朋友怎么看都是一对的,现在不就剩下你和花花了?!”
黎星瞳无语,觉得似乎很难跟她沟通。只得道:“你放心吧,我不喜欢他,而且他也不会喜欢我啊。”
“他不喜欢你?!我听说他前两天一直邀请你加入网球社,你怎么说?!”
“我没有加入网球社。”黎星瞳现在非常佩服当时的明智之举。
“你没有?你怎么会放弃这么好一个接近他的机会?”蓝妃悦有些不相信。
“你随便问问谁就知道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的。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可以跟花花在一起。”蓝妃悦抬起她骄傲的头颅,“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我才可以制得住他,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才会收敛他见一个爱一个的本性。”
黎星瞳觉得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倒是挺符合实际的,想了会儿又道:“虽然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觉得这样不是真心的喜欢。”
“你懂什么?!”蓝妃悦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反驳她。
“在你面前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只是经过包装和掩饰的。你是可以看住他的人,但是他的心呢?不觉得这样做会很累吗?你想这样累一辈子吗?”她一股脑说出了心里话,但话一出口,又猛然觉得自己多嘴了。
“你!”蓝妃悦忽地扬起了手。
不及躲的黎星瞳下意识地闭上眼。
啪——
很响的一记耳光。
可是好奇怪,黎星瞳却觉得脸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于是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蓝妃悦,而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后向树林深处望去。
黑暗中,只见几支点燃的香烟,隐约可见忽明忽暗的红光。
“妈的,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敢敲诈我!”一个男人的身影狠狠地揣了一脚地上的人。
那人闷哼了一声,冷笑道:“我看过那些账目了,反正你们父子两个的钱来的也不干净,就当是破财消灾,分给别人一点又有什么。”
一听声音,竟然是个女的。
“我眼睛瞎了当初才会着了你的道。快说,你从我家偷走的那些帐单藏到哪儿去了?!”
“没看到钱,我连一页纸都不会给你。”
“钱?哼,告诉你,一毛都没有。你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
“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玩完。我怎么说也可以做回老本行,回舞厅当小姐,不过你们父子,就等着下半辈子吃牢饭吧。”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结果了你,让你做到下面去做鬼小姐。”
“我可不傻,我早就把副本发给了几个姐妹,要是我失踪三天,她们就会直接拿着那些副本报案。所以,该放聪明点的是你。”
“好,你狠。打!打到她说为止。我看你这张猪头样的脸怎么再去做小姐。”
男人一个手势下来,其他几个黑影靠了上去对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
拳脚声,呻吟声不绝于耳,黎星瞳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我们先回去,然后再报案。”蓝妃悦轻声道。
黎星瞳点了点头,和蓝妃悦一起蹑手蹑脚地往度假村走去。
64和旋的手机铃声响得非常的不是时候。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大叫:“快跑!”
“还不快追!”
几个黑影迅速地向她们靠过来。
天黑、路陡、加上玩了一天的疲惫,使她们没多久就被揪住了。
男人走到她们面前:“是你?!”
“袁……仕杰?!”黎星瞳这才看清,顿觉冤家路窄。
蓝妃悦在他们两人间快速地扫了眼:“你认识他?”
“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认识。”黎星瞳哀哀道。
蓝妃悦抬起头,像只高傲得不容侵犯的孔雀:“我不管你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我爹是全国十大房地产大亨之一,而我外公位列亚洲富豪排行榜前三,只要咳嗽一声,就能让股市翻天覆地。而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我外公唯一的外孙女,只要我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会过得比非洲难民还惨。”
黎星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蓝妃悦看起来总像个骄傲的公主,原来她本来就是个公主。
男人冷笑着:“你们知道了我的名字,又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说我会不会放过你们?!房地产大亨的女儿?亚洲富豪的外孙女?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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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启申又拨了一遍手机号。
时年淞拿起一串烤鸡翅膀递给了他:“还是不接?”
“搞什么,这次直接关机了!”
“是不是刚才邵翼说的话刺激到她了?”
邵翼拨了拨炭,一脸无辜道:“我又说什么了?”
“恐怕是吧。不过这次连发作都不发作,一声不响就走了,还真是第一次。”
花启申隐隐有些不安。
时年淞拍拍他的肩:“你不是希望这样吗?没有了母老虎,你自由了。”
花启申皱着眉不说话。
罗菲菲把烤玉米翻了个面:“对了,你们谁看到TOTO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看到她。话说回来,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她在跟那只母老虎说话。”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听到火烧着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花启申与时年淞对视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食物,一齐跑了出去……
第10章 绑架
季晨昊沿着盘旋的公路慢慢地向山上的度假村走去。
白色的车道线在他的脚下延伸,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橙色光线,把他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灰色的外套随意地搭在宽阔厚实的肩上,在初冬的夜里,只是着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像这样安静的夜,似乎是最衬他的背景。漆黑而没有丝毫表情的眼睛,一如公路旁树林的最深处,让人探不清究竟。
“阿昊,回去吧。”那个男人带着几分恳求的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
游乐场里的偶遇,显然又是花启申那位热情的父亲所作的安排。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都该忘记了。这件事我跟你都没有错,而你妈妈……”餐桌对面的男人面带着痛苦的神色。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他望着大而漂亮的落地窗,冷冷地打断了他。
一场父子间的对话,就这么简短地结束了。
他闭上眼,感受着寒冷的风擦过他的脸颊,一点点带走了他心里的温度。
“嘀嘀——”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季晨昊不由地皱了皱眉。
对面驶来几辆黑色轿车,打头那辆的探照灯把刺眼的光线打在了他的脸上。
“走在路中央,你活腻啦!”驾驶座男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道。
季晨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靠!聋啦?”
“理他干什么?还不快走!”副驾驶座的男人催道。
“是。”
车子发动了一下又开走了,后面几辆立刻尾随着跟了上去。
季晨昊的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了眼最后的那辆车。
“喂,要不要叫前面开慢点。万一碰到警察怎么办?”
“放心好了,那药的份量连头大象都可以弄晕了。只要她们不吵不闹,谁会知道后备箱里面有人?”
“可是……这样会不会闷死?”
“哼,她们知道那么多事情,等会儿到那女人说的地方拿到了账本,她们和那女人都要死。还管她们会不会闷死!”
“刚才听那个很凶的丫头说,她的来头好像还挺大,会不会有麻烦……”
“我们老板来头也不小,没有证据,又有谁能把他怎么样。”
“倒也是……”
迷迷糊糊中,蓝妃悦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得疼。那种刺骨的疼痛,将她不清醒的意识一点点拉了回来。
“喂,醒醒。”
蓝妃悦勉强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有力的巴掌啪的一声招呼在了她的脸蛋上。稍微清醒了点的脑袋几乎又被扇昏过去。
“总算醒了。”那人有点不舍地收回了魔爪。
蓝妃悦借着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差点没气得吐血:“黎星瞳,你敢打我!你……”
“吵死了!”
她的嘴立刻被塞进了一块臭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