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终于缓缓开口：“阿昊，那天我跟灵姐说的话……”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安慰她。”
他果然都听见了，黎星瞳心想。
“嗯，我看她情绪激动，情急之下就……”
话虽如此，可是那时候，本以为是很难说出口的话，她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跑出来，我会很担心的。崖边又这么危险……”季晨昊的声音沉沉的。
“对不起……”
季晨昊没再说什么，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伸出手轻轻握住她。
黎星瞳却忽然反射似的抽回了手，片刻之后，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刚才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好像除了对不起，她不会再说其它的。
“没关系。”漆黑的眼底丝丝涟漪，“就算你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会等。”
他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以前是我没有紧紧抓住你……”
也许她现在对他的犹豫，就是他曾经没有回应她推开她的报应。所以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他的错。
黎星瞳有一丝动容：“阿昊，是因为认识了你，我才有现在的改变。好几次，都是你在鼓励我，我才会有花旗参还有妃悦那些朋友，所以……”她捧起他的手，“所以，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
冰冷的面具瞬间被她的话击得粉碎，心里最后的那点芥蒂，也随着她的话一起烟消云散。
眼看着快到了小区门口，季晨昊柔声道：“你这两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嗯，你也是。”黎星瞳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硬是要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往家里走去。
走到电梯前的黎星瞳刚刚按了下按钮，便听到身后有人开口。
“阿昊送你回来的？”
她回过头，看到楼梯口的黑影动了动，正是已经等了她许久的时年淞。
“你怎么……”
“我就是想看看阿昊会不会送你回来。”时年淞温柔一笑，“呵呵，开玩笑的。”
黎星瞳看了看快要下来的电梯：“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
时年淞摇摇头：“不了，星瞳，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也知道那几个人，之前想跟你单独说句话都困难。”他苦笑笑。
“重要的事？”黎星瞳疑惑地看向他。
“不错，是关于你哥的事。”
“我哥的事？”她的心一紧。
“星瞳。”时年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你要小心端木辰这个人。”
Part 5
第36章 礼物
黎星瞳刚出了电梯，便望见黎爸鬼鬼祟祟地蹲在隔壁Uncle朱家的门口，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
只见他端着一碗红烧肉，隔着铁栅栏一边逗那条小狗一边和蔼可亲地道：“小VV，乖，再吃点，再吃点……”
黎星瞳嘴角小小地抽搐了一下：“……”
听到人声的黎爸唰得站了起来：“我只是看它没人喂，所以才可怜它……”待转过身看清是黎星瞳，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满眼泪光。
“女儿啊，你终于回来啦！”他感动得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黎星瞳：“……”
黎爸一下子把碗里最后几块肉全部丢进了VV的狗盆里，继而高兴地拽着她回去：“这下好了，我正愁VV不吃青菜呢……”
“爸……”
“你不知道啊，你妈最近又迷上了在网上看小说，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追文看，每个星期一就烧好了一整星期的菜……”
“其实我……”
“你又不在，你妈有时候还要减肥，于是本来只够吃一星期的菜现在够吃两个星期……”
还好明天又是星期一了，黎星瞳松了口气一股脑道：“爸，其实我是吃完饭才回来的……”
“你，说什么？”黎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惜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门。
正在把冰箱里的菜丢进微波炉的黎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咦，星瞳已经吃过饭了吗？真可惜啊！我新创了一个菜式，轮到今天正好只剩下最后一盆了啊，本来还想让你好好尝尝……”
“我真的吃饱了。”黎星瞳赶紧道。
“那没办法了，阿辰总也不回来，唉，我只好又和你爸两个人吃了……”黎妈一脸惋惜。
“是吗……”黎星瞳轻声道，“医院的事情大概很多吧……”
楼梯口，时年淞收起了优雅的笑容，严肃地看着她：“星瞳，你要小心端木辰这个人。”
“阿辰？”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人很好啊。”
“星瞳，你看人总是这么简单……”时年淞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你的优点……”
“你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好吧，有一件事恐怕你必须要知道。”
“关于阿辰的？”
时年淞顿了顿：“是关于阿辰和你哥的……”
“我哥？他和阿辰是好朋友啊。”她想起了在端木辰房里看到的合影。
“我这次去美国，顺便又查了一下你哥中枪的事……”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查到了？”
“没有。”时年淞抱歉地道，“我发现这个案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记录……”
看着她失望的表情，他又道：“不过，好在我也没有白跑一趟，竟然让我查到了端木辰这个人。”
时年淞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笑：“原来他跟以前的我一样，都喜欢男人。而且，还是同一个男人。”
“喜欢……同一个男人？”
“对。”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就是你哥。”
耳边如同闪过一个惊雷。
“听说他本来在美国有很好的发展前景，这次应该也是为了你哥才会回来。还有住在你家，在时年淞的医院工作，都是为了你哥……”
她想起了端木辰说过的话。
“我是最没用的脑科医生，连喜欢的人……也救不了。”
她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干涩：“那我哥他也……”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哥也喜欢他，那他接近你和你的家人也许只是为了帮他照顾你们；但如果你哥对他根本就没有意思的话……”他的眼神越发凛冽，“那你就要小心了。因为……之前的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停了一会儿，神情突然又有些复杂“而且，我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难道告诉她，因为黎祺敞最在乎的人是她吗？
且不说他也只是从季晨昊的眼神里猜到，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这样，就算真是这样，他也有一种预感，绝对不能告诉她。
她沉默了半晌：“可是，现在你不还是成了我的朋友，对我很好吗？”
时年淞一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阿辰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前浮现出阳光下的端木辰，温柔地帮她削着水果，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她不信他会对自己不利。
“如果是那样就最好了。不过，你最好还是与他保持距离。”
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
“老黎！你是不是又给我家小VV喂吃的了？！”
Uncle朱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打断了黎星瞳的思绪。
餐桌上的两个人亦抬头看向他。
“原来你们在吃饭啊，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Uncle朱迅速地准备退出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小朱啊，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饭吧。”黎妈殷情地道。
Uncle朱：“……”
“咦，之前我端到桌上的红烧肉怎么没了？”
“亲爱的，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一时没忍住……就全吃了，”
“哇，老公你好厉害啊！”
“明明就是我家小VV，唔……”
黎爸夹了一块糖醋鱼塞到Uncle朱的嘴里：“老朱，记得你最喜欢吃鱼，多吃点……”
黎妈感叹道：“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兄弟的感情还这么好。”
在旧情人面前不能发作的Uncle朱一边把鱼刺从牙缝里拔出来，一边盛了一勺豆腐连着调羹一起往黎爸的嘴里送：“你当年不是最爱吃豆腐嘛……”
“瞧这鸡腿大的，看你是客人就让给你了……”
“别客气别客气，两只鸡翅膀都给你……”
“……”
黎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之间“长久不衰”的“兄弟情谊”，余光扫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发呆的黎星瞳：“这几天玩得怎么样啊？”
一想到灵姐，她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嘴上却敷衍道：“还行吧。”
“什么还行啊？”黎妈不乐意了，“我是问你，你跟那季晨昊到底发展得怎么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出去的。”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妃悦和菲菲可都告诉我了。”
一听到“季晨昊”三个字，黎爸像是知道自己中了六合彩一样兴奋，简直就是把那三个字当成了“钱”的代名词。
“是啊是啊，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连Uncle朱也眼睛唰得一下亮了：“我之前在酒吧里就觉得小昊昊对小瞳瞳很好呢！”
“你们别吵了，还让不让星瞳说了？！”黎妈“关心”起女儿时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不亚于罗菲菲他们。
“我……”
“对不起阿姨，我回来晚了。”门口，端木辰微笑着打断了众人。
“哎呀，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呢……”黎妈为难地看着桌上被黎爸和Uncle朱互相喂食后所剩不多的饭菜。
“没关系，我也吃过了。”端木辰说着又看向了黎星瞳，“星瞳，你之前不是说会带些特产给我吗？”
她愣了愣，立刻道：“噢，是啊！”
“那到我房里说吧。”
“嗯。”黎星瞳扔下餐桌边还欲追问的三个人，逃似地跟着端木辰进了房。
外面吵杂的声音，却把里面衬得越发安静。端木辰看上去很疲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黎星瞳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照片，看着端木辰身旁唇角隐约带些笑意的黎祺敞，她的心又一沉。
她从相片上移开眼，不着边际地道：“阿辰认识我哥很久了吧。”
“不算很久，不过是在美国刚认识的罢了。”是啊，比起他和她从小相处的这么多年，他们认识的时间真的很短，“为什么这么问？”
她有些黯然地道：“总觉得阿辰似乎很了解我哥呢。”
端木辰温和地笑笑：“你是他的妹妹，你应该比我了解他。”
黎星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解他，有时候觉得他很讨厌，有时候又觉得……”
“挺喜欢的，是么？”
“嗯……不过对他来说，我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应该无所谓吧。反正喜欢他的人这么多，也不少我一个……”她顿了顿，又道，“他在美国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是啊，的确很受欢迎。”端木辰看着她的眼睛道，“美国的女孩子很热情，一直追到我们的住处，害得我们差点被房东赶出去……”
黎星瞳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被他尽收在眼底：“不过，阿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是吗……”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目光不禁又落到了那张合影上。
“星瞳。”
“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吧？”端木辰的声音很平静，“知道我喜欢阿敞的事了？”
她眼神里根本装不下什么心事，他只是观察了她一会儿，便猜出了七八分。
黎星瞳慌乱地抬起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打听的……”
“没什么，反正……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感情。”
她有些不解：“可是刚才……”
“刚才我说阿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么？”他的笑容终于有些苦涩，“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生。”
“噢……”她想笑着安慰他几句，可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照理说哥哥有了喜欢的女生，做妹妹的难道不是应该为他高兴吗？要是换了罗菲菲，说不定还要八卦很久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可是，心里竟隐隐有些妒忌。好像这些年以来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被人替换了，好像比起端木辰，现在更需要安慰的人是她自己。
“我哥他……很喜欢她吗？”
“是啊，很喜欢。他总爱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明明知道她会生气，还是不由自主，只是为了可以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只看到他一个人；她受了委屈，他会自责；她伤心的时候，他会内疚；她被人欺负，他会第一时间为她出头……他很在乎她，可是他的性格让他不知道怎么去传递这份感情；他明明很喜欢她，可是因为害怕伤害她，宁愿远远地离开她……”
黎星瞳静静地听着，可是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她刚才竟然还去嫉妒那个女生代替了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是实际上，她也许一开始就没有在他心里占据过什么位置。听到端木辰的话，她觉得自己很狼狈，很想逃离。
“我去帮我妈收拾碗筷。”她有些冒失地站起身。
“星瞳。”端木辰却叫住了她，“你在吃醋。”
去开门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许久，她回过头来，努力挤出一个笑：“阿辰，你在开玩笑吧。他是我哥，我怎么会吃他的醋呢。”
端木辰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好像一直穿到了她的眼底：“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吃醋。”
“我……没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
她知道自己很反常，可是一想到他曾经看着自己时戏谑嘲弄的眼神，再想到他对其他女生的细心呵护，心就很痛。是啊，她太不起眼了，根本不像是他的妹妹，也许他一直就看不起她。
“星瞳，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女生是谁？想不想听听那个女生的事情呢？”
她很想立刻说不，她很怕听到那个人的事情，怕在她面前更衬出自己的平庸。
端木辰却已经开始说起来了：“她很善良，心肠也软，不会记仇，甚至不会说一句重话；她对朋友很真诚，哪怕自己不喜欢，却也从来也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她看上去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是很要强的一个人；她……”
“我妈好像叫我了！”她转身欲走，明明很好听的声音在她听起来却是那么得刺耳。
“星瞳，这个人是你啊……
耳边如同响起了一个惊雷，她晃了晃，停下来脚步，回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阿敞喜欢的人，就是你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接着又猛得跳动了起来，像是要跳出胸口。黎星瞳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求求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端木辰黯然：“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吗？阿敞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不可能。”黎星瞳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端木辰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拉开了抽屉：“这个抽屉是阿敞的，里面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动过。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黎星瞳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这是……”她捂着胸口，不可致信地睁大眼睛，“我以为……”
“你以为他都扔掉了是吗？”
抽屉里东西很多，可是整理得很干净。虽然隔了很久，但是黎星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来送他的生日礼物。
10岁那年，她第一次送他生日礼物，是一支铅笔。他举着那支铅笔半天，嘲笑她到现在还用铅笔写字。
11岁，她咬咬牙拿省下的零花钱买了一支钢笔。那次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可她却从来没有见他用过那支钢笔。
12岁，她去他班上送他礼物，却看到他的桌上已经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礼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很普通的一只文具盒放了上去。后来，她没有在家里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礼品，却也没看到她的那只文具盒。
13岁……
“他没有扔掉，你送他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当成宝贝似的藏好，连同他对你的感情，一起藏在了这个抽屉里。”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拿起那支铅笔，上面的漆有些掉了，似乎已经被摸索了很多遍；而那支钢笔，里面的芯子还是透明的，显然从来没有用过；至于那个她以为已经和其他女生送的礼物一起被扔了的文具盒，躺在了抽屉里最醒目的位置……
她一一拿起，又放下，最后捧起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被保鲜膜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