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正的轮椅向前一转,馨懿就退一步。
“你听我说???????”
“那我再问你一次,那文件是不是你送来的?”她多希望他能说不是啊,哪怕真的是骗着她,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心像是生生被割开的痛。
宇正也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是。”
“那你和爸爸的电话里是不是有过争执?”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的世界在慢慢坍塌。
“我们的确有讨论,可是最后他???????”他试图解释。
“江宇正,你给我走!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和你争论。”讨论?讨论爸爸会把书房里的花瓶都摔碎?讨论会写下那八个痛心疾首的字。她瞪着他,一天一夜没阖上过的眼睛都是红色血丝。
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伸出手想要拉上她的手,“我???????”
却被她用力的拍开,他只能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馨懿咬着牙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叫你滚!”
宇正不死心继续逼近她,馨懿已经贴着墙了。眼看他一伸出手就能握住她了,馨懿却向前一步用力把轮椅往前一推。
轮椅向后倒退撞上了走廊的另一面墙。
在轮椅撞到墙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宇正的脸色转白了,极力地压抑着脸上痛苦的表情,整个身子因为脊背受到撞击带来的冲力引起疼痛而颤抖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她只是觉得恨,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叫你滚!”
在电梯口的kelvin远远看见这样的情况,心知不妙,便大步走向前。可没等到他走到面前,馨懿便转身离开了。
宇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歪坐在轮椅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脸闪过一丝苦笑,太快了,让人抓不住那究竟是什么。
Kelvin看着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极力压抑着痛苦的宇正,快速地送他进电梯。
宇正一手按住轮子,颤着声对他说:“立刻打电话给李梓言。”
Kelvin看了一眼老板,心知不立刻去找医生肯定不行的,但最后还是打了越洋电话到李梓言的私人手机。
“李子,你现在立刻中断JL入股让江林两家合并的计划向媒体公布的消息。”宇正极度抑制着浑身的疼痛,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这句话的。
李梓言在那边只是错愕,难以相信,前几天还为了这个合并案奔波劳碌不眠不休的江宇正竟在这个时候叫停手
“宇正,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做会让JL处于怎样的境地你想过没有?”李梓言激动得想把电话从JL总部70楼摔下去,他不是不明白江宇正为了这个合并的方案花了多少心血的。
“我让你现在立刻搁置它。”宇正虽然衰弱得已经连坐都快坐不稳了,可是口气却是那样的毋庸置疑。那个消息绝对不可以现在就发布出去,一旦现在就发布了,他和馨懿之间就真的完了。
李梓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宇正,太迟了。JL总部的公关部三个小时前已经开了新闻发布会,向全球的媒体公布了这项入股计划。江林合并成功后,JL就是幕后最大的控股方了。”
宇正听着蓝牙耳机传来的声音,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朵里都是嗡鸣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痉挛的身体抖动地越发厉害,向旁边一栽,昏迷过去了。
Kelvin眼明手快地迅速扶住他,还打电话让医生速赶过来。他知道宇正脊椎受过严重的伤,也不敢轻易移动他的身体。
医生来到时看见宇正痛得铁青的脸,皱着眉摇摇头,让专业的护工来轻轻把他抱上病床。昏迷中的宇正在护工触到背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令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便有陷入了昏迷中。
Kelvin跟着宇正以来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禁觉得心惊。
这时老板的私人手机有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是李梓言。
李梓言站在JL总部大楼里,听着kelvin的声音,从不吸烟的他也点起了一支雪茄,在想要怎样才能平息这件事。
现在的情况看来,JL要借江林进军国内的步伐不可能停下来的,宇正好不容易才帮这件合并入股案打通任督二脉,再下去的事情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要知道JL的大股东谁都不是吃素的,可是???????
一旦这件事让林馨懿知道了,刚丧父的她会做出什么东西来他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他是非常肯定的,林馨懿和宇正的决裂不可能避免了。
“may,替我订最快的机票回国。”
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按着额头。叹了一声,宇正啊,还希望你能撑下去。
当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时,宇正还在病房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李梓言看着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宇正,想起医生刚才对他说的话。
“江先生的身体现在非常的虚弱。脊背受到撞击压迫,至少需要躺着休息半个月;而且因为脑部之前受过重伤,不知道是因为太劳累还是别的原因引起的剧烈头痛现象值得注意,希望他苏醒后可以配合做个详细的检查???????”
林达平的葬礼和追悼会定在三天后,他已经打过很多次电话给林馨懿了,可是她的助理都一直推脱着没空。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江氏和林氏的合并是势在必行的,JL的大动作想必林家那边也知道了,林馨懿却没有任何反应,林氏也只是把精力放在林达平的葬礼上,像是对合并之事一点也不意外。
今天是林父的追悼会,市殡仪馆一楼大厅内庄重静穆,祭奠林达平的灵堂就设在这里,灵堂中央摆放着林达平的遗照,其上一横匾用毛笔写着:“沉痛悼念林达平先生”。遗照前铺满鲜花,灵堂内以白布为幔,殡仪馆通往灵堂的楼梯都用黑布罩着,并戴上黄绢花球,殡仪馆外面也都摆满了花圈。
馨懿从最初知道父亲死讯的悲痛到现在的沉默,整整好几天都在忙碌着父亲的丧事,母亲还是那样沉静,静得像是不再呼吸一样,只有昨天叔叔恰好提起宇正时,眼里透出深深的恨与悔。
自己唯一的女婿竟然是令自己丈夫心脏病发死亡的凶手,林母只是觉得自己凄凉,怎么天就这样作弄自己。
林家看起来平静,可是暗地里却因为林氏要和江氏合并的事情内乱得厉害,每个人都想抓住自己手里的,可是林氏合并后即将改制,即使当初靠着林达平手里拿着股份也将在新公司里不再握有实权。只是,他们都不明白,林达平死前是如何将自己的股份授权给JL的。
其他人不明白,馨懿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江宇正是JL幕后的大老板,江林合并的最大收益者从来就只有他。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当初竟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狼子野心。
她看着爸爸灵堂的照片,其实被骗的不只自己。爸爸那样看透世事的眼睛还不是被江宇正蒙骗了,怪只能怪自己太傻了。这世间哪有真的爱情,所有都不过是利益交易而已。
宇正只觉得浑身都疼,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周围静得只听得见“滴滴?????”药水点滴的声音。
他缓缓地半睁开眼,周围都是一片白,淡淡的药水味包围着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边,可是还是朦朦胧胧的。
李梓言看着睁开眼睛的宇正,终于放下心说:“你可是醒了。真是吓死我了。当初打着电话就晕过去了,害得我火速从美国赶过来。你倒好,一睡就算了。”他实在受不了那么压抑的气氛,只好自己活跃一下。
宇正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一会儿,像是在找回自己昏迷前的记忆。
忽然,眼中的光芒一闪,急切地问,“现在几号了?馨懿爸爸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李梓言本想骗着他的,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也去不了。可是,他看了看宇正的眼睛,他的好兄弟几曾这样焦急?这刻骗得了他,可是江宇正又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会找不到人问吗?
“今天,公祭。”他沉着声音说。
“现在帮我换衣服,我要去灵堂。”宇正想要掀开被子,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你还真的是疯了不成?从三天前一直高烧到现在还没退,医生说过你必须卧床休息半个月的。”李梓言按住他乱动的肩膀。
“让我去。”宇正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用力一扯,打着点滴的针脱了出来,针口不断地冒着血。
不管林父的死到底是不是宇正造成的,作为林家的女婿,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不去。何况,这可能是他能向馨懿解释的最后机会了。
李梓言瞪着他,他也同样瞪着李梓言。
两个男人的眼都红红的,让旁边的护工觉得心惊。
最后还是李梓言败阵了,“算了,替他换衣服吧。”他从来就不是江宇正的对手,无论是学习,生意,还是这样的僵持。
可是,当护工想要扶他坐起来,扶着他的肩膀还没用力。宇正的脸就已经痛得惨白了,冷汗不断地在额边冒出来。但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说:“继续。”
李梓言拧过头去,不再看他。
谁的葬礼
灵堂里,一切都肃穆的让人难以透气,馨懿身穿黑纱裙,手臂上挽着白麻,头戴白花。一脸素颜站在偌大的灵堂,几天几宿没睡为着父亲的丧事奔波的她,神情憔悴,明显瘦了一大圈。
因为林母还沉浸在悲痛当中,所以由馨懿代表家族上台致感谢辞。回忆起爸爸的一切,让馨懿几度痛哭失声。
她六叩首,双手捂住口鼻,还是无法阻挡泪水不停滚落,看到父亲生前的好友到灵堂致意,更几度哽咽不能自己。
而来到吊唁的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林家唯一的女婿都没在灵堂露面呢?外面JL入股即将合并的江林的消息铺天盖地,可是林老却在这个时候云逝。盛传林家女婿江宇正为救江林两家亲自飞美国,和JL方面的人周璇,请人家注资拯救大面积亏损的两家公司。这时没理由连岳父过世了都没来祭奠吧,这两家豪门之间的事真是耐人寻味啊!
馨懿就算只是忙着父亲的身后事,外面的风言风语多少还是有近她耳朵的。
哼!为救江林两家?不过是想把所有都纳入他JL的手里罢了。她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商场上比他弱,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才是真正幼稚的那个。不公开他在JL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普度众生,真是了不起!
自己永远都做不来江宇正,是因为她没他的心狠手辣。馨懿看着摆在灵堂正中父亲的照片,微微出神。
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吵闹声,馨懿的头慢慢地转过去。
宇正看着没生气得像个布娃娃的馨懿,只觉得窒息般的难受。身上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在看到她憔悴地转过头来刹那的震撼,他只是心疼。
站在灵堂门口的林达广想阻止宇正进去内堂,可是被kelvin挡住了。只能激动地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敢来?”
馨懿看了看满堂宾客,实在不想爸爸死后还不得安宁,便走向了入口。
宇正的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馨懿身上,左手紧紧地撑着轮椅几乎支撑着整个身子的力量。看着馨懿的眼睛里都是沉痛与怜惜。
馨懿走到林达广的身边,轻轻地呼了声:“叔叔,你还是进去里堂吧。我和他讲几句话。”
林达广瞪着馨懿和宇正,气的声音都抖起来,压低声音对馨懿说:“你不要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她一眼都不曾看宇正,漠然地看着前方,像是没有焦点一样,“借一步说话,行吗?”
语气生疏得像是对毫不相干的人说的一样,带着他们一行人走到灵堂旁边的家属休息室。
李梓言推着宇正进入休息室便给了个眼色kelvin,让他和自己一起出来。出来关门前还不放心地特意看了宇正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馨懿背对着坐在轮椅中微微颤抖的宇正,疲惫而又冷淡地开口:“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一次说完吧。我不打算在爸爸面前招待你,所以请你,在这里一次说完。”
宇正根本没有力气转动轮椅到她的面前,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我想见爸最后一面。”他现在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凶手,他仅仅只是想来送爸爸最后一程,毕竟林达平曾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
馨懿只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来见他最后一面?不是你的那份文件,他就不会躺在里面。你说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宇正整个背脊都靠在轮椅靠背上,虚弱地说:“对不起!”虽然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像这样简单,但是他也的确知道当初这份文件是有刺激到林父的,他不应该只考虑到公司的事而忽略了林父的健康。
但是在馨懿耳朵听起来,这个“对不起”的威力实在太大了,这就是他承认自己是凶手的证据。她多希望他是来告诉她,真的不是他,一切只是误会,文件不是他送来的,他也没有打过电话来给爸爸,一切都是假的。
她咬紧牙,双手握紧了拳头。眼睛里都是泪水,她死死忍着,不让它流下来。一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挥去宇正的脸上。
清脆的一声“啪”在静静的休息室里异常地清晰,甚至好像还能听到回声。
宇正硬受了她出尽全力的这一巴掌,脸上清晰的指印,嘴里有咸咸的腥味,身体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滑落轮椅。但是背脊传来的痛楚让他浑身颤抖着,看着馨懿的眼睛里都是悔痛。
“我不要对不起,对不起能让我爸爸回来吗?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你做的全都抹去吗?我现在见到你就觉得恶心,知道为什么吗?每一次都以为说句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了。但是这一次不会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恨一个人,真的,江宇正,我从来不知道恨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泪流满面,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喉咙里尖叫着出来的。
馨懿说完后便走出休息室,用力关上门的一刻,她知道,什么都破碎了,她的爱,她的家,她所有的东西都碎了。
宇正咧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留住她,一丝血从嘴角流出来。
葬礼在追悼会的两天后进行,天恢恢的,想要下雨了,却总是不下,只是天色沉得可以。
馨懿自从父亲去世的那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休息过,林母还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丢下一切事情不管。可是馨懿却不可以,葬礼的各种各项大大小小的事宜,还有林氏被合并的一大堆事……父亲去世以来,家里大大小小靠着林氏的亲戚差不多都要踏破门槛了。
她觉得很累,很想有个人能紧紧地抱住自己说,不用怕,一切有我。可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她从今以后只能依靠自己了。
载着林达平灵柩的灵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进,馨懿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捧着父亲生前的照片,茫然地看着前方。
灵车最终在最好的陵墓区停下来,因为坟墓的选地在墓区最高一座山的山顶,所以必须抬着灵柩上那上千级沿山而修的阶梯。
馨懿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停车坪那熟悉的身影,心里只觉得疲累,不愿意再看一眼。
李梓言也看着宇正,那家伙还没受够那家人的羞辱吗?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枪口。
林达广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