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掏耳朵,念薏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原来愚昧的人是你,居然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我不认为错过了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笨!知不知道你一答应会带来多少好处、造福多少人?”她怨怪的说。真是蠢呆了,就算他不想自己,好歹也多少惦念她吧。一旦他更加有权有势了,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好处!
“造福什么人?”抓着她的话尾,元律顺势问了下去,眼眸深处蕴涵着难察的算计。
那对晶莹的眼眸实在藏不住心事,毋须费劲猜测,便能看穿她的意念。他还是喜欢简单的女人,像她一样不用心机,就算贪图也宣接表现的可爱女人。
“我呀……”念薏拟好的长篇大论,猛地在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时,全数化为乌有。她有些摔不及防的红了脸,不停的甩头再甩头,恍若想将什么念头抛出自己的脑袋。
她疯了,天啊,她刚才真的疯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想如果嫁给元律为妻,那么她就是堂堂的少福晋了,这么一来就会有数不清的下人得向她下跪问安……她好端端地怎会想着这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她之前到底脱口说了些什么,元律又为何好像就是在等她吐出这句话似的,让她感觉自己有如中了某种陷阱。
元律霍然起身,魁梧昂藏的身躯矗立在她跟前,那张悄脸臊羞地紧紧埋在他胸前,无论怎么扳,就是不肯抬起来。“怎样?你还没说完呢。”
“呢……没什么……”突然介入思绪的低哺,吓得念薏猛然抬起沉思的脑袋。
啊,不要再想了,愈想人愈累,愈累就愈迷糊,一旦迷糊,脑子就开始作些不三不四的自梦…
她明明很讨厌他的,为什么又会想嫁给他?
“手绢还你。”灼灼地望入迷蒙的两口渊潭眸子之中,元律顿了顿,眼中的情绪首次被压抑。
她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一切,而他,没有预料,也没有经过他自己的同意,就将她收容到他的怀里来,没来由的在将她拥紧之后,就忘了该怎么放手,反而还想将她紧握。
发现她已渐渐地明白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再仅正于对待一个拥有龙凤翡翠的普通主人,更添加了男女情爱的纤细情感在其中,他很欣慰并感动,愈来愈觉得处在这个猜忌设陷的环境里,他的心里有了温暖的归属感。
终于明了活着的真正滋味,认同了美好生命的说法,感受到所谓的快乐……她丰富了他的生活,消弭一切负面情绪,这么美妙的女子,他绝不会放任她离去。
☆☆☆
云鹤楼
“福大哥!”
一声急切的呼唤方窜进耳膜,福霖生警戒心大起,正想举步逃离即将来到的麻烦,可惜他的速度怎么也不及如条溜鳗般迅捷的念薏,在他跨出花厅之前,烦人精已经跑进来了。
“呼,跑得好热哦!”像阵疾风卷来,也不管花厅还有多少人在,怀里褫着一本书的念薏一屁股瘫入大椅内,抓了桌上糕点就整块往嘴里塞。
“念薏姑娘,贝勒爷不是要你待在书斋里吗?”眼神示意正在花厅打扫的下人退下,福霖生一副逃亡不及的扼腕表情。
念薏不愿苟同的拢紧眉心,“读书若要认真,哪儿都可以读,我才不要一个人关在书斋无聊呢,来这儿还有人陪多好啊,至少不会有那么强烈被虐待的感觉。”
“呵呵……”福霖生陪着敷衍的干笑。
是啊,不过前提是要认真。但依他看来,她不管跑到多么清幽的环境背书,一定都是事倍功半……那么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倘若如此都能把书读好,他不免要替其他文人大怨老天爷不公平。
“孟子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念薏琅琅默诵着元律教的句子,话毕就翻开书来对照一次,“哈哈,一字不差耶!上次论语考得惨兮兮,这次孟子的成绩再不理想,我就要被罚禁足了。”
“书背完了?”福霖生挑起浓眉,望定念薏。她就像一团长了脚的灾难,他巴不得贝勒爷真能限制住她的行动,最好也别再命令他担负起看顾她的责任。
这种非人的工作,还是交由其他人来做吧。
“晤,还差一点。”回答的声音十分细小,似乎有点心虚o“反正元律这些天忙得很,应该没空考我。”她抱着侥幸的心态,天地不怕的耸肩。
“奉劝你还是不要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比较好。”
大阿哥对她简直是宠上天了,而这个不懂体贴为何物的女人,却压根不能体恤大阿哥的心事,贝勒爷每天奔忙于皇宫、王府之间,她却从不会说些吴依软语来教他放松身心,贝勒爷到底钟意她哪一点,着实教人费疑猜。
那么久了,他仍无法找出大阿哥喜欢这丫头的原因,然而每每与她相处,毋须忌讳一些礼节与束缚,让他感到很自在。
“为什么?”念薏没多认真的搭理,又径自默起书来了,“盂子日:‘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福大哥,你看我被虐待得多么惨,元律居然叫我背这些不懂意思的诗词哪!”
说罢,她拿着本子挥了挥,继续说道:“算了,我早知道你也是元律一派的,才不会站我这边呢!”
福霖生哑然无语,只能看她唱独角戏。她~直自说自话、自问自答,根本容不得他插嘴辩解的余地,而且一切她不是都已有了底数,人家还能不照着她的暗示回答吗?
见她一派舒服地窝在大椅里,又是喝茶又是吃水果,看起来实在一点都不像她所形容得那么可怜。
念薏悠哉地逛到元律的房间里,翻箱倒个地胡玩着,丝毫不怕主人会对她翻脸,“福大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听到她鬼灵精怪的建议,福霖生立刻转身欲逃,然而,天总是不从人愿,习过武的他脚程再一次败给念薏,转瞬间,她已经冲了出来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你还要背书……”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的声音听来竟带着恳求饶命的意味。
意识到他不想玩,念薏眯起了眼,“元律要你陪我的,如果我告诉他,你放我一个人间在书斋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受罚……”
她也不求他,只是退立一旁拿话恫吓他。知晓这座王府里的下人面对元律就像耗子遇上猫,而这些弱点就是她成功的诀窍,只要善于利用,福霖生一定任她予取予求。
福霖生脸色乍青还白,心里大骂不下三百回,“我玩就是了……”他咬着牙愤恨地说。
☆☆☆
“笨笨笨,阿福真是够笨的了,根本找不到我嘛!玩了五回合,还是他在当鬼……和他捉迷藏一点都不刺激好玩!”嘴巴嘟喽着,念意边走边埋怨,双脚边踢边蹬,不知不觉间离开了约定的藏身范围——云鹤楼,走至了另一座院落。
午后,王府舌院广大山水景致犹蒙着一层美丽的烟波,小桥流水中有座雅致的楼阁叫兰月楼,楼阁内雕梁画栋,就连楼外赏景的小亭也建造得很是特别。
“唉,又要冬天了……”
“咦,有人?”一抹声音的出现唤回了念意的神智,这才发觉放眼望去皆是自己陌生的景致。完了,她会不会迷路了?
晴儿说王府里的规矩特多,尤其对行事莽撞的丫环,惩罚更是不客气……想到这里,她赶紧将自己藏至树丛后,就怕那个说话的女人会因她的误闯而降罪于她。
她可不希望有太多把柄落在元律手中,他罚人的方式太可怖了。
“咳咳……芽儿这丫头,说要去膳房端碗热汤来,端到现在仍不见人影……”小亭内坐了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妇,手中持着一条巾帕抢嘴,连咳了好儿声。
“唉……”最后又是叹息一声。
“您染上风寒了吗?”躲在树后观察好一阵子的念薏,同情妇人脸上凄然的神色,直觉认为她是个好人,便大胆的上前关心。
“你是……”妇人是敬谨亲王的福晋,自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启口的第一句话,就已明白她的身份。
见到她而没有福身问安的丫环,整座王府里应该只有元津带进来的汉人女孩斗胆如此不羁吧?自小在市井长大,想必很难适应这种三不五时得福礼叩安的王府。
“我是元律……”畏忌对方可能会有一个了不起的头衔,念薏赶忙改口:“呃,元律贝勒的丫环,我叫念薏
这位妇人穿着华美,又住在这个不比元律的云鹤楼小的院落,恐怕身份说出来会吓死人。
“我是元律的额娘。”福音也介绍自己,她喜欢这粉雕玉琢的女娃,没有任何特别原因,就是打从心底喜欢。
她的纯真像只明镜,几乎要映出自己的丑陋不堪,多希望昔日的过错与罪恶,可以藉由她的纯真来涤净,还她一颗不愧疚的心,能够自在生活。
“啊……”念薏好一会儿忘了反应,脑子里不停的解读,惊觉额娘就是娘亲的意思,忙不迭怯怯的曲膝行礼,“福晋吉祥。”
“不要多礼,这里只有我们两人。”福晋笑着起身想要拉她,喉头却在此时窜上一阵痒意,只得掩嘴坐回原位轻咳。
“福晋,您是不是生病了?”念意担心的上前帮她拍背,动作自然而真成。
知道妇人身份后,本该小心措辞应对的,可是她的亲切和蔼教念薏不禁想起故乡的母亲……季节交替时分,不晓得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没事的……”如此真心的关怀,福晋有些惊讶。她只是个下人,和自己无亲无故,举止却温暖了她早就苍凉的心。还是女孩子贴心啊……
倘若当初不是一己之私,今天的她一定不会落得这般孤单的下场……
莫怪下人要说元律转了性,为她破了许多例,她确实是个特别得教人想用心去疼惜的女孩呵,冷情的元律和热情的她……她会融化那孩子心中的冰墙吧?
“如果还待在苏府,我就能拿那贴特效药给您服用了。我们老爷请了位大夫哦,那位大夫治疗风寒的药方很有效呢,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庸医,眼里只有酒,不过因为他救了好多人的命,所以我很相信他。”她滔滔不绝的说。
“苏府?”听说她打从外地来,到京城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块名为龙凤翡翠之物,好带回报答收容自己的老爷夫人施予的恩惠。
苇心郡主已经来找过她了,这些内情全自她口中得知,郡主对元律的深情她是清楚的,因她感受到念薏的威胁,只好来拜托她端出身为额娘的亲情血缘与威权试探元律的心意……
郡主一定是被逼急了,否则不可能会忘了她和元律那孩子自小感情就不亲昵,元律的心思又岂是哪个人可以轻易探触的?遑论是她这个不称职的额娘……
她不曾善尽照顾之责,因为她始终躲不过良心的谴责……当元律还小的时候,那双黑眸一对上自已,总教她心虚的仓皇窜逃;长大后,加上他的不喜表达自己,母子俩的感情变得更形疏远。
别人看来该是亲密的母子关系,一旦与念薏和元律的融洽相较,便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
“是呀,我们老爷和夫人人很好呢。”
福音轻喟,“我这不是寻常的风寒病症。”
“医不好吗?你们不是很有钱吗,难道请不起更厉害的大夫来诊病?”
“是报应吧……恐怕是我的报应。”她幽幽的说,眸光飘缈虚远。
“怎么可能:”念慧激昂的扬尖音调,“您看起来就不像会做坏事的歹人。”
“拆散别人一家子的幸福,你说这个罪孽深不深?
至今我仍常常在想,自己怎会有副那么歹毒的心肠?”
“福晋,您没事吧……”
“我不要紧。”惊觉自己坦露太多,福晋顿时收起回忆,又变回柔顺温婉的贵妇。
“王爷知道您病了吗?”她关切的问。
“王爷……”福晋的目光突地幽邈,似是感叹的哺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年轻时候是她想法太天真了,以为生了一个阿哥便能拴紧王爷不羁的心,殊不知男人志在四力,岂会为了一名女子朝朝暮暮…声势垣赫、八面威风的王爷,有了元律之后,带着他更热衷周旋于王侯之间的交游了。
长大后,元律还是没教王爷失望,非但生得器宇轩昂,不卑不亢的处事态度令人赞赏,这么教人骄傲的骨血,五年前护驾行功的事迹,更是让他这位阿玛威望r隆,所有王公贵族言谈之间莫不欣羡他生了一个如此了得的阿哥。
即使元律性情再怎地淡漠,却也依然光耀了敬谨亲王府,让王爷脸上有光。
她很明白王爷对她的注意力是教元律抢去了,但她一点儿也不气怒,因为……合该是她欠他的。
招回心神,福晋开始闲话家常,“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兰月楼距离云鹤楼可有一段距离呢,“元律不在府里吗?”
即使面对郡主的倾情,元律依然故我的漠然,他的冷淡。他的不屑、他的傲慢、他的不解风情,驱不散众人对他的痴迷,反倒更加倾心……
他的泱泱气度与翩翩风采,教多少皇室贵族的正统贝勒阿哥自叹弗如,若教那些人知晓内幕,也许个个都会惊诧得不敢置信吧。
苇心郡主是众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尊贵娇儿,一睁开双眼就等着一堆下人的争相服侍,当然不知人间疾苦。
但念薏不一样,她从小就在寻常人家长大,很多人情世故多少了解,喜怒哀乐的情绪更在每天的生活出现,像她这样的女孩,该是真正适合元律的对象吧,可是却也因为她的出身,只是汉人之后又无权无势,她是怎么也无法和郡主竞争的,苇心郡主的娇贵才是元律福晋的不二人选……
于情于理,她都拒绝不了革心郡主的恳求,以敬谨亲王的福晋身份,促成两人成婚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对巩固王爷的权势也有一定的助益;然而,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她的心里只有“偿还”两字,背了二十五年的罪恶,她已经累了,这次她希望元律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选择自己喜爱的女子共度一生……
“啊,糟了!”念薏忽地在原地转着,一脸歉意,“福晋,我不能和您聊了,我忘了正和福大哥玩捉迷藏呢。”
“念薏!”福晋喊住步履仓促、已要跑下石阶的女孩。
“您还有事吗?”念薏好奇地回首,那道声音里的焦急令她不免升起狐疑。
“念薏,拜托你对元律好一点,永远保持这颗赤子之心,那孩子……是我亏欠他了。”福晋别过脸,眸底似有泪光在闪烁。
“福晋,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见状,念薏吓得又蜇回她身边,“要不要我去帮你拿件衣服披着?”
“不碍事,你赶快回去吧。”连倚重的卫士福霖生都被派来陪这女娃儿玩,元律的确是认真的……
念薏踌躇着不放心,“可是……”
“我的丫环去膳房拿点东西,应该快回来了,你尽管走,别担心我了。”
“福晋,那我走了,我会告诉元律您不舒服,让他帮您请大夫看病的。”念薏蹦跳下石阶,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她的声音愈飘愈远,终至不儿,却回荡在福晋的心海,留下震撼。
☆☆☆
向来安静的云鹤楼,将近傍晚时分,里里外外却穿梭着提心吊胆的下人们。
此时,花厅两旁排排站了两列男女,个个惊惶的垂着头颅不敢说话。
整座厅堂宛如陷入人寒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