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假如不曾如此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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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假如不曾如此堕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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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末,终于没有把书包里的电影票扔进垃圾桶。人头涌动中,发现小泽安静的坐在那里,手捧大包奶油爆米花。
再美好的戏最终也不过就是曲终人散。我说:“小泽!我们将来也会这样永远不再相见!”
然后,意外的发现他眼角湿润,很纯净的液体,在他努力昂起的颈间滑落……
回到家,更意外的发现信箱里一封淡蓝色信封,里面放一张《狮子王》的歌剧票同一张小卡片:
“wong;请不要再拒绝我!从没有奢求你会如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我只想在离开之前,同你一同去看小小的辛巴如何快乐的长大,骄傲的称王。”
5
郑杰森说:“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是同心爱的女孩在午夜的末班巴士上相拥而坐。”
我只是轻轻的吟唱一首古老的情歌:“我是爱你的,这一刻,我爱你到死……”忽然就想
起了王菲的矜持,那样高傲,还是执着的高调谈情说爱,低调娱乐大众,可见,爱情,是会让人神魂颠倒,鬼迷心窍的。
那又怎样?誓言,我愿意,执迷不悔到最后也不过沦落为只爱陌生人!车窗外,伦敦大桥灯火璀璨,前男友的容颜依稀可见……
不是每个人都如韵文一般幸运,一转头,就与港生重逢,时光苍老,而爱犹在。
泪,猝然于心底蔓延!我说:“jie;我曾经深深爱过他!”
他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目光温柔如水。
我爱上他手心的温暖,在一瞬间!
还有什么好奢望?在这孤独的仿佛只得我一人的都市,遇到一个可以且愿意去依偎的臂膀,我还有什么好奢望?
我很快与他同居。
是谁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过完这个冬季,他就将离我而去,得珍惜时且珍惜,时光,容不得我浪费!
我们的生活极之简单。日日放学后去大英博物馆温习功课,有时也去海德公园,躺在草地上,闭着眼讲情话,或是睁开眼,互相凝视,就渡过一个美好的傍晚;有时就在旧书档里,一杯咖啡,一本旧画册就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周末就去逛博物馆,听音乐会,也听歌剧。
我爱上这种生活,平静却温暖。
他存小小一笔款子在我户头,所以我不再去打工,而以爱的名义过着不劳而获的生活。
下贱吗?也许。否则不会爱上张爱玲那句 “看见了他,她只觉得自己一直低,一直低,直低到尘埃里去,然而那尘埃里,也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儿来,满心底的都是微笑……”
母亲对此嗤之以鼻,且郑重其事告诉我:“女孩子切记要矜持!只有自重自爱,才会得到男人的珍爱。且,天下男子多薄幸,爱的时候,可以‘金屋藏娇’,转眼就是‘长门恨’。”
我全当是耳旁风!
可怜她一生没有自由恋爱过,由着父母做主嫁给我父亲,如何识得爱情的销魂滋味?
假期,我们游遍整个欧洲。有时不花分文,在肖邦的故乡享受露天音乐会;在慕尼黑广场参加啤酒节开幕式,免费尝试世界各地的啤酒;在瑞士的旅游者中心借来免费自行车,穿梭于苏黎世的大街小巷。有时也会一掷千金,在威尼斯包下一艘岗多拉,畅游那古老的水上都市;躲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的五星级宾馆套房里一整天不出去,听音乐,睡懒觉。醒来时,天色已黄昏,于是坐在露台上,喝香槟看夕阳西下。
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虽然它十分之短暂。因为郑杰森一学期的交换学生生涯就要结束,他不得不赶回韩国去继续修读学业。
临行前一夜,我们不停做爱,直到筋疲力尽。他把我搂在怀里说:“小艾,你等我。我回去和父母说好,一定会接你过去。”
我只是笑。他没有提到婚姻,而只是说接我过去!但,甜言蜜语谁能抗拒?凤梨罐头也会过期!可是,谁又当真再意?所以安徒生童话永远是小女孩的最爱,因为他说睡美人昏睡百年,一醒来已经有白马王子守在床边。
可我,我早已经过了看童话的年纪。我不再轻易相信男人的誓言,但,我说,我不后悔,即使将来有你一天,你会把我忘记,天涯相隔,永不再见。
他愤怒的掩住我嘴,翻身压在我身上,我胸口一凉,抬头看到他一脸泪光。
6
郑杰森在我心口留下一滴泪,飘然而去。我才发现原来我曾经一直在心底默默期盼能与他白首偕老。
他打电话来,一天一次,在傍晚时分,诉说他一天的学校生活,平淡至极,但在我听来却觉得份外充实满足。
但,渐渐,他电话少下来,且绝口不提把我接到韩国去。
我明白他的处境。二十岁的少年,尚未独立,如何许诺给女人一个未来?只有童话故事里,王子才能随心所欲娶灰姑娘为妻。且,灰姑娘尚且贵族出身,只是不幸的给后母虐待而已。 
而我,花光了郑杰森存在我帐户的那一笔钱,已经是手无分文,乞丐都不如!郑杰森的父母要是知道有我这样一号人物,怕是要立时斩草除根,断绝我们一切往来才是。
我决心自食其力,去中国外卖店做接线生,一个晚上接三五十个订餐的电话,赚三五十英镑,刚好够我付房租,买面包。
交不上学费,我只得退学。我甚至疑心自己会就此坐在这外卖店的柜台里终老一生。
我深深自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到穷途末路这一步的。
刘家明来看过我几次,总是话不投机,拂袖而去。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他却似乎从来不曾了解我。
他说:“郑杰森那厮到底还是一去不返!谁不知道韩国男人好色且花心,想不到你竟然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
深深伤害我的自尊!我此时需要的不过是一记温暖的拥抱。
听说王宝钏曾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薛平贵凯旋归来。那是消息闭塞的旧时代,女人死心踏地的等,内心尚存希望。
我连希望都没有!找出一万个理由也无法解释郑杰森为什么会突然就与我失却联络。
我日渐憔悴,连外卖店的老板娘都看出来,劝我说:“女孩子孤身在外,最要紧保重身体。真要病起来,只怕没人照料,更加辛苦。”
我一时忍不住痛哭流涕,吓坏刚进门的客人来。我想立时收声摆一张笑脸出来,脸上肌肉却不受控制,面部表情只怕益发狰狞。
老板娘已经赔着笑脸上前招呼。小生意人最擅此道,从前我只觉得无比龌龊,如今才知道生活艰难,我连这傍身之技都未曾学会,已经不得不出来行走江湖。
“我是马克威廉本杰明事务所的黄嘉华律师。”来人淡淡亮出身份,原来不是来买外卖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人家来自城中人尽皆知的金牌律师事务所。
老板娘立时肃然起敬:“不知您有何贵干?”
由不得我不好奇的拉长了耳朵,不知道他们为着什么缘故找上这小小的中餐外卖店?
“有委托人委托我们来找王小艾小姐有要事相商。不知道哪一位是王小艾小姐?”
“嗳?”我受惊跳起来。
“王小艾小姐?”他转向我:“能否借一步说话?或是等你收工以后再联系我?”
我看着老板娘犹豫不决。
她冲我挥挥手:“去吧。今天放你一天假,我找珍妮替你。”
我再三感谢,她却说:“总好过留你在此心绪不宁错接几个单子的好。得罪客人事大!”
7
郑杰森的父母遣律师黄嘉华来同我谈判,要我放过郑杰森!
“他和父母摊牌,要接王小姐去韩国,得不到父母妥协,决定离家出走。后来给他父母软禁起来,又试图从三楼窗口跳下去,结果失足跌下去……”黄嘉华淡淡诉说,生或死都不以为意,不过是陌生人的故事。
我却失声跳起来,打翻桌上咖啡杯,淋淋漓漓洒了一身。
“他摔断二根肋骨,跌破头,流血不止,醒来后失忆,不再记得王小姐是谁。”黄嘉华看着我,不动声色继续讲下去。
太过离奇!我不相信!我宁愿相信他不再爱我,于是雇一个律师来了断我们之间曾经的海誓山盟。
黄嘉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过来:“他父母不想他同王小姐再见面,已经决定送他去服兵役。王小姐就算追到韩国去,也不过是白跑一趟。王小姐收下这笔钱,从此和郑家两不相欠。”
我心里渐渐明白起来。棒打鸳鸯,老一辈的戏码,看的时候觉得俗不可耐,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缓缓坐下,轻声问道:“他并没有失忆是不是?他给父母胁迫关了起来,所以才同我失去联络!”
黄嘉华不动声色道:“郑氏是名门望族,郑父十分传统顽固,扬言宁可断绝父子关系,也绝不可能让王小姐进郑家门。”
我这才明白自己看走眼,一直以为郑杰森不过小康之家出身,想不到他竟出身名门望族。
“王小姐还年轻,将来大把机会。要知贫贱夫妻百事哀,王小姐要是一意孤行,难保将来不会后悔。”黄嘉华冷冷道。
分明的把我看作淘金女!也怪不得人家!郑杰森二个月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自幼过惯骄奢淫逸的生活,竟然从来没有精打细算过。
“王小姐也应该知道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的艰难!王小姐若真是明白人,不如放郑杰森一条生路,何苦连累人家骨肉离散,自毁前程?”
一席话,软硬兼施,说的再也明白不过!我若只爱郑杰森的钱,收了支票一切轻轻松松了断。我若真爱郑杰森,听了这番话自然不忍心继续纠缠郑杰森,难道真的会逼他离家出走,自毁前程?
这黄嘉华是个人物!当然,否则也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进了马克威廉本杰明事务所。洋人一向瞧不起黄色面孔,伦敦更是天下第一注重等级讲究势利的地方,没有过人之处,怎么出来混?
不知道郑家付他多少钱来走一趟?他当然不会讲!但我至少可以看看郑家打算用多少钱来打发我!我从桌上拿起那张支票,眯着眼睛数他们到底填了几位数。
呵!足足五个零!十万镑!我父亲就算没破产也未见得会对我出手这样大方。
从前看苦情电视剧,有钱人家太太拿一张支票出来打发不肖子外面的女人,多半也是如此,钱多砸死人,砸不死人,也砸的你头破血流,断了枉想。那时候,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就算穷到要立时露宿风餐,也会断然回决那支票,以示自己实在冰清玉洁,不容侮辱!多愚蠢?为什么非要弄到人财两空?
如今终于明白。有些意气,不得不争!
我轻轻放下那张支票,推回去给黄嘉华。当然我可以扔到地上,甚至摔到他的脸上。但,何必?不过是个传话的工具而已。
他立时挑眉看着我,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我平静的说:“我没有嫌钱少,也没有故意欲擒故纵,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我只是尚有一丝廉耻!你去告诉郑家人,我会买下个月的机票回中国去,从此和郑杰森人各天涯,两不相见。”
眼泪忽然上涌,我急急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犯不着给人看洋相!我跳起来:“就这些话!告辞!”
我奔出门去,泪如绝堤。
8
伦敦的冬夜,一向来的早,往往不过四五点钟就已经夜色茫茫。我在街上四处游荡,孤魂野鬼一般。但,胃肠齐齐造反,提醒我左右不过还是一具平凡肉身而已。 
在街头小店胡乱买一只三明治,一杯热可可,狼吞虎咽,胃肠皆安,心也渐渐明白起来。
死?哪那么容易?饿都捱不得!我割过腕,再明白不过那种再世为人的滋味!
郑杰森也算明白人,死过一回,醒来即时认作失忆,独独不再记得王小艾这个人。郑家人失而复得,真也好,假也好,反正不肖子已经回心转意,乐得大方拿十万镑买个安心。不过一份露水姻缘,一出手就是十万镑!郑杰森还有什么好愧疚?真的追到伦敦来也不过陪我一起熬日子,他舍得抛弃一下生就叨在嘴里的金勺子?
哪那么容易放得下?从前我住家里,锦衣玉食,还是只觉得万事皆不如意。如今家败了,想回也回不得,我才深深怀念起旧日时光。
多久没有痛快的洗一下热水浴?一层楼里住七八个人,却只得小小一间浴室。冲个淋浴都总有人过来敲门等着上厕所。等到早上齐齐起床去上课,更是打架一样的抢用洗手间,往往三五个女生挤成一团刷牙洗面。
郑杰森他受得了?他水只喝法国依云,内衣只穿CK,白毛巾都要从玛莎成打买回来,他受得了才怪!
我原谅他!我只能怪我自己,我不得爱神眷顾,一次又一次的贪婪出手,最终不过伤已伤人。
我在网上订机票。伦敦至哈尔滨,单程!
只能托运二十公斤行李!我在家里愁眉哭脸整理行装。
来英国的时候,也不过才带了二十公斤,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装了满满一箱的酸梅,鱼片,牛肉干,旧版红楼梦,自小抱大的卡通玩具公仔。其他的,到了伦敦现置,喜欢什么随手买回去,很快装满一间屋。
如今,全成身外之物。
我塞几件牛仔裤,白衬衫进箱子里。随手抓起一件印度沙丽扔出老远。当初怎么想到买回来?累累赘赘,怎么能穿出门去?哈,这一双鞋子竟然足有十一公分高,且大红色,漆皮,竟然还是双香奈儿,随手又甩出老远去。真不知道我从前品味那样差,竟然肯花大价钱收罗这样的垃圾。
只一会儿就狼藉一室,我索性逃出去。
我去外卖店辞工,老板娘理由都没问就立时应允。当然,我这样的女孩子,会说几句英语,接个菜单子,全伦敦能翻出十万八千名还不止,我保证她当天下午已经叫得到人来做替工。
还是我讪讪的告诉她,我是因为要回中国去才不得不辞掉这份工的。她这才脸色稍霁,祝我一路顺风,还坚持请我去茶楼喝下午茶为我饯行。
“我还以为你找到大码头,不肯继续在我这小庙里容身。”她叫一桌子广式小点,认真为我饯行。
“哪那么容易找到大码头?我混不下去,所以要仓惶逃回故乡去。”我半真半假的敷衍她。
“就你眼皮子高!你看人家杨小丽,三个月不到,已经嫁给安东尼,从此拿大英帝国身份,做女王臣民。”
安东尼?灰眼睛的苏格兰老酒鬼!听说他不过拿政府救济金,住福利房。当然,各人有各人选择。我不愿意在人背后说三道四,我只专心吃蛋塔。香港茶楼的小点就是不一般,难怪移民来了一批又一批,福建帮,温洲帮,只有香港的茶楼,一百年不变,永远的生意兴隆。
“那姜公子呢?”老板娘推我道:“他放着送餐的服务不用,日日亲自跑来拿餐,难道是为了来看我这张老脸?”
“谁?哪个姜公子?”我起劲的啃豆鼓凤爪。哈尔滨可没有这样正宗香港茶楼,就算有,我也未必能吃得起了。
“那个开跑车的姜公子!”老板娘今天赁的多话!平日她只同我讲今天接了多少单,大米价钱又上涨几便士。
“伦敦遍地跑车!95年产二手丰田跑车不过才卖三百镑!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姜公子?”我烦起来。“家里没有过亿英镑,也好意思自称公子!”
“呵!我一早看出来你不一般!不过,也难怪,换我长一张你这样的脸孔,又正值风华正茂,我也难保胃口不会一下子就给撑起来,理直气壮的挑遍天下男人。”老板娘笑。
真奇怪。她倒不是怎么老,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竟然三姑六婆一样尽说混话!我禁不住讽刺她:“可不是!趁着年轻貌美,就算抓个中餐馆的老板,将来也足够我防身养老。”
“一间哪够?最起码要三间五间!”她怪叫:“我还当你是明白人。”
“好!好!好!你放心,不找个拥有十间八间中餐外卖店的老板,我誓不罢休!”我忍不住笑起来!简直无药可救!我何苦和她这种天真的人发脾气浪费时间?
“我去洗手间。”我跳起身,一抬头,对上邻桌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哈!马克威廉本杰明事务所的黄嘉华大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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