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休年假了。
和李讳分手,进了家门,我却被眼前的状况吓到。
我摊在沙发上、地上、桌上的书听话的摆在茶几上,忘记洗的衣服都失踪了,鞋架也有明显被整理的痕迹,而做这一切的人只可能是一个人。
“我很意外你居然没有换锁,就进来了。”凌天说。
“我更意外你居然还留着这里的钥匙,否则我一定会换!”我不换锁只是不喜欢麻烦,不是为了迎接他的“突然出现”。我不清楚心里有没有暗暗的狂喜,理智告诉我说,他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不能每次家务都集中在一次做,那样很累。”他自顾自的说。
“但是每天做同样的家务,会枯燥得想死。而且,现在是我一个人生活,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教训我!”以往这些都是由他整理的,不是我不做,只是我通常只搞“大”扫除,那样比较有成就感。
“我进来的时候不自觉就整理了,忘记了。”他手中还拿着他以前用的我忘记扔的水杯,不对!是他忘记带走,我怕他会回来取所以没有扔。
“我不管这些,你来到底是做什么!”我口气很冲。
“……爸爸,现在还在住院……”他开口,啜了一口茶,这个动作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是你爸在住院,我爸爸早就死了。”我愤愤的说。
“思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帮什么,你和曹映不是要结婚了吗?正好带她回去见你家长啊。”
“思思,你知道那不可能。当年的事爸爸一直觉得映儿……太开放,你知道,爸爸很保守,而保守的人又常常很固执。”
“……”
“他现在有心脏病,又在住院,我实在不想再跟他说离婚的事实,你了解的。他很喜欢你,如果再加上他以为我们是因为映儿所以离婚,会受不了的。”
“什么叫‘以为’我们是因为曹映所以离婚?本来就是……算了,我现在不想提这个,如果你爸爸一直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和曹映结婚啊!”我希望他快刀崭乱麻。
“事实上,我现在并没想过要马上和她结婚。”他的声音回复平淡,好像在叙述一件事。
“你说什么啊!你们等了七年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结婚?”
“随你们的便,管我什么事。”我说。
“刚刚结束了一场婚姻,老实说,我没有想过我和她结婚,会是怎么样。”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为我们的已经宣告死亡的婚姻守节?只差没开追悼会了吧?”
他并不生气,确切的说他真的很少发脾气,总是理智而且安静。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生气的眼:“除非确定你是幸福的,否则我不会结婚。”
“我说过,不要因为曾经有过婚姻的承诺,就觉得必须对我的幸福负责!我现在就很幸福!你明天就可以去结婚了!”
“总之,不可能是现在,爸爸病得这么厉害,而且,我们都还年轻。”
“那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呢?”我看着他。
“因为李讳?”
“什么?”
“我忘了你也该见家长。”
“你……”
电话在这时候铃声大作。
“喂。”我接电话。
“是思思吧,我是妈,你们应该放假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呃,那个……凌天在这,您问他吧。”我急忙把电话交给凌天。
“妈……我知道,就这几天吧……思思啊,她可能不去了……她,也要回家吧……一定要来啊,可是……您要跟思思谈?那好吧。”电话再次传到我的手中。
“……妈。”
“思思啊,你也知道他爸的身子,他说今年不能跟孩子几个一起过年,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过,这次见不到你,下次见可能他就躺在棺材里了……”
“妈!你千万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啊。”
“但是这也是实话啊,医生也是这么说,他现在真的很危险,医生说要尽量顺他的心,可能还能撑几年,但是他现在很不乐观,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妈,不要再说了,我会回去的,你放心吧。”最终,我还是屈服于她的软功政策,把自己给卖了。
“谢谢你,思思。”挂上电话,凌天露出久违的笑,他的笑淡淡的但是很容易惹起人家的罪恶感。
“不必,目的达到可以走了。”我闷闷的说。
“那我明天来接你。”说完他离开。又只剩下他的味道,他整理过的沙发,和清理过的厨房……我费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这个他不会再出现的家,他却轻易过界,打乱我的生活。凌天,难道永远摆脱不了这种无休止的挣扎?我把手放在我孕育了另一个生命的小腹,很茫然。
下午3点,凌天还是没有出现,从这里回他家里,至少要四个小时,他被什么事情拌住了?算了,那个是他的爸爸妈妈,他不着急难道要我催他?不去就拉倒吧。
我看着自己准备的行李,有为他父亲织的御寒的毛衣,还有给他母亲的围巾,是离婚前就已经在织的,离婚以后我就没再碰了,昨晚熬了通宵才赶出来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傻,就象为他人做嫁衣,徒增悲伤。
电话突然响起来。
“喂,我是展思。”
“思思,是我。”凌天的声音:“我现在在车站,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去接你了,你你自己搭车去好吗?我在我家附近的餐厅等你,我们再一起回去。”
“你……”这算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了,就这样,不说了,记得我会等到你来为止。”不等我回应,他挂了电话。我清楚的听见曹映叫他的声音,他和曹映一起回去吗?对啊,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城市的,他当然要陪她一起回去,我却还在傻傻的等。
电话又再次响起。
“既然这样你带她去就够了……”
“媳妇儿?你说什么啊?谁带谁?”是凌天的妈妈。
“啊……哦,我以为是……我表妹打过来的,她说她不想下厨,我要她带我妈出去吃……”
“哦,这样啊,那你怎么还不来?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一定要来啊!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我、我知道了。”为了爸爸和妈妈,而不是为了凌天,我就去这最后一次吧。
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妈过年不会回去了,她没有再问什么,她知道怎么生活,虽然关心,但是她给了我绝对的自主,即使知道我离婚,也没有太多责备或抱怨,她说下一个会更好。但是,我的心却自己认了主人。我没有告诉她怀孕的事,怕她会要我打掉,等到一切成了定局再说吧。
凌天还没有出现,我下车后直接到了餐厅,我以为他也许会先到的,但是没有他的影迹。我可以想象他和曹映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大概是舍不得分开吧。
天已经全黑,我叫了火锅先填胃,谈恋爱的人应该是最容易忘记时间的吧,我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有点酸涩,我已经不想在否认和挣扎中去求证自己的心情。凌天,你还真是个让人烦恼的家伙!
“小姐,你的麻辣火锅。”服务员端上火锅。”小姐?你一个人吗?”
“不可以吗?”我盯着他大惊小怪的眼睛。
“快过年了,你拿这么多行李一个人吃餐馆……不是离家出走吧……”说离家出走是好听的,他那语气明明是在影射我是被赶出家门的。
“你是开餐馆的,不是开报馆吧,怎么这么爱打听?”爱打听的意思是说是非,说白了就是八卦。
”对不起对不起,你慢慢享用,我不打搅了。”
人虽然是走了,但是吃东西的心情也没了。就算他和曹映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好了,难道他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准备让我在这里陪火锅陪到天亮?不,不可能,餐馆老板会在打烊先把我赶出去。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理会,直接去他家里,如果妈妈问我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回家,就让他聪明的头脑去编排答案好了。
“这里的火锅味道不错吧!”等候许久?闹鹘侵沼诔鱿帧5撬奶热疵挥兴亢燎妇魏屠⒁狻?BR》“我在等你。”我提醒。
“等很久了吧。”他叫服务生拿出另一套餐具,开始对火锅下手。
“猜对了。”说一句对不起也许我还可以原谅他。
“我送映儿回家。”他说。
“算了,走吧,你妈做好饭菜在家等我们回去。”我暗吸一口气站起身,平静的说。
他坐着迟迟未动。
“我该佩服你的好脾气还是说你真的不在乎?即使是我,如果你为了李讳而让我等你一个小时后,却没有合理解释,也不可能做到你这样无所谓。”他说。因为他是坐着而我是站着,我看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有几分认真。
“送情人回家,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合理吗?”我说。是很合理啊,但是伤害了我的感情算不算天理不容?
“合理?好吧,你是这样想的。”他说:“那么走吧,我希望你可以把这场戏演好。”
“合情合理”这个成语已经过时,就象“两全其美”一样只取其一,而我,只能选后者。
“哎呀,天儿、思思,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会回来了,快进屋,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妈,爸爸怎么样?”凌天问。
“现在还算稳定,人在医院,你妹子在照顾着,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他。思思,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谢谢……妈。”
“不用不用,只要你快点给我抱个小孙孙,天天做我都愿意,对了,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啊?”
凌天把我的行李放到“我们”的房间。
“妈,我们都还年轻,您说那个未免太早了吧。”
“什么早啊,你们都结婚两年了。你说你爸到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希望抱抱孙子?”她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嘴里也不停念叨。
我接过她手中的碗,摆好在桌上,本应该巧舌如黄的嘴巴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怀孕了,但是也离婚了,如果为了安慰老人而说出怀孕的事,结果只可能更糟。
“思思,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你别忙了。”
“妈,这是应该的。”其实我并不清楚,凌天的父母到底有多喜欢我,我只知道他们对曹映的成见很深。这源于他们保守的思维里,已经把她定位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随便的女人,简直是打入十八层地狱无法翻身。所有属于保守派的忌讳都被她触犯得过分彻底,而最严重的一条大概就是“家丑外扬”,当年她和凌天的早恋惊动的范围之广,凌天的父亲被传到学校的次数就可以说明问题,凌天向来是优等生,评价向来是好的,忽然间成了最头疼的学生,并且和一个传言学业荒废空有美貌的校花牵扯不清,甚至还说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与大学失之交臂,让望子成龙的凌父凌母深恶痛绝。再加上曹映的父亲找上门的轰动效应,凌天的父亲当时就扬言:“他曹家的女儿,休想进凌家的门。”
“保守”应该是由“自私”堆砌的,否则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做一一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发展的阶段已经是“生米已成熟饭”的阶段,这样的态度分明是扬言绝不为此事负责。曹家也不甘示弱的放话说:“女儿嫁谁都不嫁到凌家”。于是很快的搬家转学,这件事无疑是曹映的损失最大,所有负面的留言都灌水一样针对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主动追求了她的爱情,她认定凌天是她今生的真爱,而真爱,只有一个。
面对这样的情敌和这样的爱情,我真的体会凌天放不下她的原因,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孩,所以我认输,所以我即使还爱着他也毫不挣扎就退出,因为我真的觉得,自己才像一个第三者。
“思思啊,这些家务妈都会做,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恩……呕!”胃部又开始作怪了,我马上跑到洗手间。
“思思她是不是……有了?”妈问凌天。
“怎么会呢?妈,我知道你想抱孙子,但是我想思思只是不适应这样冷的天气,她每年冬天都要感冒好几次。还好我事先准备了药,您就放心吧。”
“哦。”她有些失望。
我和凌天被安排在同一间卧房,幸好里面有一张沙发,问题并不难解决。
“给你。”凌天替给我一些药丸。
这个药我很熟悉了,是感冒药。
“我看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他又替给我一杯水。
我迟疑了一会,斟酌着严重性。吃下去,就当做是预防感冒。但是对腹中的胎儿会不会有影响?我瞟了一眼说明书:孕妇请尊医嘱。
“晚上你睡床,我睡沙发。毕竟,我们还是离婚了。”他边铺床边说。
趁他背对着我,我把药丸塞进桌上的小雕花瓷瓶里,然后仰头喝下水,徉装把药吞下。
“谢谢。”我说。看着他做这一切,我几乎忘记了我们是离异夫妻。
“你是帮我才来这里。”他说。
“但是你这样并不是长久的办法……等等,怎么只有一床被子?”我猛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然呢?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床被子只多不少,我想妈没有弄错。”
“可是你……”
“放心吧,我可不是你,一到冬天就想冬眠。”
“怕冷是人之常情。”我反驳。
我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一床被子,我和你……要怎么睡?”
“干脆……”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懒懒的看着我:“我们睡一起好了。”
“什、什么?”我错愕,退了一大步,他却也往前走了一步:“反正,也不是没有过。”他逼近我,我已经无处可退。我应该给他一巴掌的,然后转身走人。但是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脸黠,让我有几分醉意。他的脸越来越低、越来越近,迷人的黑眸里漾着浓密的温柔,那么真实。要接吻了吗?我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碰撞着……我闭上了眼睛。
10秒、20秒、半分钟……不、已经离婚了,他有曹映,怎么可以这样!我睁开眼,却发现凌天已经不在房里。
这一夜,凌天没有再进房来。
“思思,你醒了啊。”早上起来,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并且为爸爸褒好汤,似乎是准备去医院。
“妈早。爸爸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吗?没有人陪着?我真是的,只是小病而已,就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去看爸爸呢。反而害得妈更累了。”
“哪里?昨天晚上天儿跑到医院,他说你担心爸爸的病,要让他照顾爸爸,你昨晚吐得那么厉害,也不是轻微的感冒,是应该多休息,只要有那份孝心就够了。”她走过来亲切的拉起我的手说。
“这样吧,妈,我感冒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等会我去送鸡汤吧。这些天一直是你照顾爸爸,这几天就休息一下。”
“那好吧,你爸爸也想见见你。昨天晚上还问到呢,你去陪陪他也好。”
第四章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没有想过要和曹映争凌天,因为我已经判了自己死刑,输得很惨。但是面对他,仍然无法完全理智,要忘记这样的感情,只能在没有他的地方。
走到病房的门口,我看见凌天坐在爸爸的病床旁,不知道在自语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爸爸还没有醒来。
我还是敲了门。他回过头。
“睡得好吧。”他转过头去,背对着我。
“你呢?”我问,应该是不好吧,或者根本没有睡。我走过去,看见他的黑眼圈很明显。
“身子好了吗?”
“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