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那一晚“到此一游”的证据都长得这么大了,还跟杜鹰扬生得一模一样,这要她怎么赖得掉?
谁都看得出来,两个人长得有多相似,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原形拷贝,没有分毫遗漏;除了亲子血缘关系能解释这样的相像,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你几岁?”他质问,黑眸中有众多情绪闪烁,让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怒是喜。
千吻尖叫一声,几乎要昏倒了。“不要说!”她用力吼道。
她抓起碍手碍脚的衬衫下摆,用力往前冲,打算赶到定睿身旁,用围裙把他的脸蒙上,不让大伙儿继续打量。
冲没几步,领口就一紧,她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比照先前定睿的遭遇,悬在半空中。不同的是,如今睨着她的这双黑眸,充斥著令人胆寒的怒意。
杜鹰扬的眸子锁着她,直到她畏缩的低下头,所有妄想阻止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
“说。”锐利的视线盯着千吻的小脸,却对着定睿下令。
虽然年纪小小,但定睿可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学得很好。眼睛转了几转,马上分清战况如今正往杜鹰扬一面倒。
他漠视老妈的焦急眼光,诚实的回答:“明年四月就满九岁了。”数字与日期在杜鹰扬的脑中迅速闪过,他把手中的千吻拎高,直到两人的目光平见。
“他是我儿子。”这句话里没有半分疑问,是肯定的宣布。
进屋时瞧见那男孩,他心中已有几分疑惑,而在千吻拿下头盔的那一瞬间,困惑消失殆尽。
只是一眼,他就已经认出她──黎千吻就是九年前,在夜里与他一夜欢爱,而后行踪成谜的女人。
杜鹰扬仍旧清晰的记得,那一夜她的颤抖与生涩,天明后她虽然消失无踪,床单上却残留着她的落红,证明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以时间与样貌推算,男孩无疑是他的骨肉。
千吻却还不肯认帐,就是要抵赖。
“你弄错了,这只是巧合,不要只是因为长得像,就随便认儿子啊!好吧好吧,就算你要认儿子,总必须拿出证据来吧?”那晚一片漆黑,就不相信他记得住她的脸,事过境迁都已经九年之久了,他这能记得多少?
再者,就算杜席扬不死心,要拔定睿几根头发去验DNA,等到结果出来、证据确凿时,她老早带着两个孩子逃到天边去了。
唯今之计,一字曰“赖”,另一字曰“拖”。
杜鹰扬看着她,薄唇紧抿,一语不发,眼神莫测高深。
“怎么样?没证据吧?我就说啊,你认错人了。”她重申,以为杜鹰扬拿她没辙,甚至还扯着嘴角,发出两声嘿嘿的贼笑。
怎么样,老兄,没办法了吧!
杜鹰扬缓慢的闭上眼睛,不知是在回想,还是在困扰。
闭起那双精光四迸的黑眸后,他身上倒是少了几分杀气,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晚虽然暗,但是他累极后,紧闭双眼压着她喘息时,脸庞紧贴着她,她可以藉着很淡的月光,瞧见他深刻的轮廓,而他身上的汗水上淌在她身上……
突然闯入脑中的记忆,让千吻双颊烫红。她伸手想拍去粉颊上的红霞。等到拖鞋底面拍中了双颊,她才赫然想起手中还拎着拖鞋。
该死,她想到哪里去了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快点打发他走啊!
“我说杜先生,如果没事还请挪动您的双脚,往门口移动。我还有事情要忙,所以不招待了。”千吻挥动双手打暗号,外加挤眉弄眼,只差没跪下来求上官媚快些把杜鹰扬带走。
但是,他却没这么好打发,只见那双黑眸睁开,薄唇轻散。
“你的左大腿内侧,有一枚暗红色的胎记。”他语出惊人。
轰!她的脸登时烫得像是着了火。
千吻双手乱挥,热气直往脸上冲,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室内一片尴尬的死寂,众人很努力不将目光停驻在她的大腿上,更努力克制脑子里狂飙的想像力。那么私密的地方,要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方式才能看得到呢?
她咽了好几次口水,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你胡说,我才……”完蛋了,这下子,就算是跳进淡水河里也洗不清了!
“心形的。”他又补上一句,打断了她的辩驳。
跟千吻洗过澡的小釉好困惑,蹶着小嘴偏头想。这人怎么知道这件事呢?难道他也跟妈码洗过澡吗?
“妈,他说对了……唔!唔──”一只手捂住小釉的嘴,拉着她连忙往后退,以免被战火波及。
上官媚轻声一笑,让室内的紧张情绪加温。她轻抚着猫儿,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眼中却闪烁着笑意。
“千吻,我没跟你提吗?护卫的记忆力可是好得惊人,任何人只要见过一面,他就绝对不会忘记的。”她淡淡微笑,很愉快的相信,两人肯定是一见如“故”了。“我不……你不……那个……”千吻吓得开始胡言乱语,脑子也一片空白,没办法思考。
“解释清楚。”一声低喝出自杜鹰扬的口中,由那语气跟表情完全传达出他的不耐,这件事情困扰了他整整九年,如今好不容易抓到她这罪魁祸首,他哪里可能轻易放她甘休?
没得选择了,千吻下了决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
她猛踹一脚,好不容易脱离钳制,抄起地上的头盔,顺手一甩,用那笨重的东西暂时欺敌,不能打昏杜鹰扬,起码能阻挡他几秒。趁着那宝贵的几秒钟,她迈开双腿,迅速的住内室里奔去,企图抢先躲进里头当鸵鸟,把所有的人跟问题都挡在门外。
只是,她纤细的身影才刚刚闪进内室,还来不及关上门,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窜来,动作之快甚至让她还来不及眨眼,而他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我们该好好谈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男性的呼吸吹拂着她的颈,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啊!你、你出去啊!”她发出哀鸣,双手攀住门框想逃出来,却被人轻易的往内室里拖,十指一根根离开了门框。
砰的一声,内室的门被牢牢关上了。
门一关上,室内变得漆黑一片,千吻的心跳和呼吸也跟着停了。
“你比较习惯黑暗吗?”杜鹰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她低喘一声,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匆忙把电源按开。啪的一声,室内大亮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眼前的男人高大健硕,站在她狭小的工作室里,活像是一尊碍眼的石雕。她偷偷的打量,视线在他颈部以下的部位打转,不敢跟他的视线有所接触。
虽然跟杜鹰扬有过亲密关系,但是她对他的认识其实很有限,况且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眼前的他,比九年前更严酷森冷让人不敢接近。
他陡然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啊!”千吻吓了一跳,连忙想后退,才跳开半步就发现,他的手臂挡在那儿,硬是把她困住了。
锐利的目光在她粉嫩的脸儿上打转,来回巡视多次。
“那时候你到底几岁?”他问道,剑眉聚拧着。
“刚刚成年。”她吞吞吐吐的回答,想推开他的手,但是无论如何用力,却总是推不开。他用的手劲十分巧妙,让她无法挣脱,却也没有弄疼她。
“你连现在看来都尚未成年。”杜鹰扬冷冷的说道,墨色冷箭还是紧盯着她的脸。柔嫩的肌肤、水汪汪的眼,不论怎么看都是少女的模样,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成熟女人。
该死!他当初是不是染指了未成年少女?
“乱说,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千吻抗议着,鼓起腮帮子。“我天生长得娃娃脸,就算过了成长期,也还像是尚未发育完全。你以为我为什么央求别人去打头阵?就是怕你吞不下青苹果,才先请她去帮你‘开胃’啊!”她叨叨念道。
“你总算承认了。”杜鹰扬徐缓的说道,放开她的下颚。
腮帮子鼓得更高,活像塞了满嘴葵瓜子的黄金鼠。
“到这时候了,不认行吗?”她耸了耸肩,到这时候才肯认命。
“孩子叫什么名字?”他逼问,退后一步低头望着她,有着吓人的气势。
“黎定睿,跟我姓。”她警觉的看着他,咬紧牙根。“他是我的孩子,与你无关。”这家伙要是敢跟她抢孩子,她就眼他拚了。
望着那张胀得通红的粉脸,杜鹰扬不为所动。“他是我的儿子。”
“就生物学上来说,你是他的生父。但是,是我生下他、扶养他的,你没有权力把他夺走。”千吻握紧拳头,眼中热气乱转。想到可能会失去定睿,她就几乎要崩溃。
有力的指掌又伸来,端起她的下颚,冷冽的目光望着她。
这一次千吻没有挣扎,瞪大眼睛望着那张冷酷的脸庞,眼中因为水雾累积,视线愈来愈懔糊。她咬紧牙根,忍着不去哀求他,她心里明白,如果他存心要夺走定睿,她可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把事情解释清楚。”杜鹰扬缓慢的说道,从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千吻吸吸鼻子,不想示弱。听过太多他冷酷绝情的事迹,她可不认为眼泪在此刻管用。但就算百般不情愿,她也心知肚明,明白自己欠他一个解释。
“我姓黎,你一定听过黎家女人的事情。黎族的女人,早年是皇族里的女官,受过各种匪夷所思的训练,在封建制度瓦解后,黎族女子散入民间,却还必须遵守某些传统。”她推开满桌的武器蓝图,在桌子上坐好,仰头看着他。
老天,他也真高大,这样看着他,她的颈子好酸。
“你就是为了这个找上我?”杜鹰扬沉声问道。
她点点头,将视线移往别处不再看他。
千吻有些紧张,手脚不由自主的颤抖,格外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存在。除却九年前的那一夜,她没有跟成年男人独处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这么强烈的影响她。
“黎族女子成年后,有延续血脉的义务。但是,就生物学来说,雌性人类无法自行繁育后代,需要雄性的帮助。我没有情人,也没打算眼什么男人有牵扯,为了执行义务,也为了一劳永逸,就决定找个男人来……呃,帮忙。”她说得很含蓄。
“借种。”杜鹰扬倒是说得一针见血。
“说帮忙不是好听点吗?”千吻的声音很小,没胆子跟他争辩,语气很是软弱。
“你母亲难道没有阻止你这种荒谬的想法?”
“呃,录影带是她提供的,名单也是她拟好的。”她的声音更小了。
他眯着眼睛看她,无法理解这荒谬的说法,让刚成年的少女找个陌生男人借种?这个族里的女人都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挑上我?”
“不知道。”她半晌之后才说道,这次说的倒是真心话。“老妈拿了一堆录影带给我挑,让我从其中选一个男人。”会挑上他也真是巧合,不过,她现在后悔了,真的,她好后悔啊!
其实,桃选上杜鹰扬的原因,她一直无法解释。
老妈扔给她的录影带里,各国的政商名流、菁英豪杰都齐备,偏偏她不对任何男人感兴趣。
连续看了两礼拜的录影带,她头昏眼花,几乎都快虚脱了,按着快转键的食指呈现抽筋状态,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直到后来,一个画面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画面里正在飘着雨,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他没撑伞,连背影看来都是孤傲的。
他走到道路上,而后停住脚步。镜头往下带,是一只被车辗过、已经支离破碎的小狗,鲜血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没有人理会小狗,知道它已经回天乏术上,高大的身影伫足良久,而后竟然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将残破的小狗收拢,包在外套中,举步离去。
抱起小狗时,镜头拍摄到他的脸庞,深邃的黑眸里,流露某种令人动容的情绪。
那镜头几乎要让千吻哭出来,她不知道是那只小狗、或是他的眼神让她较为心疼。
画面很短暂,只有几十秒的时间,老妈说那男人只是个无名小卒,大概是拍摄他主人时,不小心也把他拍摄进去的。偏偏她就是忘不了那一幕,指明了就是要他,不做第二人想,老妈还稍稍念了她几天,说她没有挑男人的眼光。
会对死去的狗儿这么温柔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吧?当初她是这么一厢情愿的想着,才会选定他,作为她孩子的父亲。
但是,呜呜,她现在开始要怀疑,那只小狗根本就是他撞死的,他那时的举动只是毁尸灭迹。
杜鹰扬是以冷酷著名的,从刚刚到现在,又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哪里可能是什么温柔的好人?呜呜,她要不是眼花了,就是挑错人了。
谢天谢地,还好定睿只有模样像他,却善解人意、聪明而活泼;要是连性格也跟他一个样儿,冷酷森寒,那家里肯定整天寒风飕飕,人人噤若寒蝉。
“黎恬恬跟你是什么关系?”杜鹰扬逐步逼问,打算一次问尽多年的疑问。
“我堂姊。”她小声的回答。
“她没有父母双亡,没有亲戚。”他冷淡的说道,调查得很仔细。
千吻扫了他一眼。“黎族同辈女子,都以堂姊妹相称,事实上血缘相差甚远,表面上也调查不出任何关联。”她解释着,知道外人很难了解黎族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又觉得不对劲了。“等等,那次约你去的是恬恬,你该找的人也是她,怎么可能会认出我。”她困惑不解。
“我发现了,关灯后,你们两人替换,跟我做爱的那女人是你。”回答十分肯定。
“那晚很黑的。”她皱着眉头。
他没说话,看来是不想解释。
千吻耸耸肩,换个问题。“好吧,那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没拒绝?”她好奇地问。
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千吻被他的反应弄糊涂了。她们大费周章的想出移花接木的方法,哪里想得到,忙了一整夜,杜鹰扬却是老早就发觉了,当她们压低声音,在黑暗里忙进忙出时,他正在冷眼旁观,还很坏心的不动声色,等着她自个儿爬过去。
既然发现换了人,他又为何不拒绝呢?他明明不是那种只要是女人就可以将就的男人。
杜鹰扬瞪着眼前娇小的女人,冷静理智的思绪难得有些乱了,这些年来,他不是不曾找过她,只是始终遍寻不着。
黎恬恬是个情报贩子,当初就是她拐了他去那处日式别院。
“你那夜之后,对我下了迷香?”杜鹰扬逐步审问。那夜欢爱后,他在清晨醒来,发现被人下了迷香,前一夜在怀中颤抖承欢的女子早就消失无踪。
“是恬恬在外头洒下迷香的。”她小声说道,因为回想起那一日而粉颊烫红。
为了让千吻顺利脱身,恬恬喷下迷香,再大剌刺的闯进来,把她扛出去。不过据恬恬的说法,即使不用迷香,她大概也醒不过来,杜鹰扬把她给累坏了!
杜鹰扬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千吻偏着头察看。
“呃,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真的问,声音显得忐忑。
他瞄了她一眼,仍是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那夜之后,他循线找到黎恬恬,查遍她身旁,却始终没发现千吻的踪迹。而黎恬恬三年前死于一场爆炸之后,线索全部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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