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淡淡感伤的声音,像一管火药在她胸腔爆炸,叫她疼得喘不过气来。会不会分开,他那神色,分明是害怕他们分开的,可是为什么转眼之间,那么绝情地将她推开,把他们的过往全部抹灭?
想要过去问问霍司崖究竟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圆满的答案,脚踩到脚榻旁边被拌了一跤,整个人惊醒了过来。
抬头望着头顶上熟悉的床帐,瑨璃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方才发现刚刚是做梦了。抹了一把脸,脸上湿湿的,想来刚刚梦里和现实一起哭了。瑨璃拢着被子坐起来,下巴顶在膝盖上,一脸疲倦和凄凉。
霍司崖,我们之间,真的就只能这样了么?
第二章 风起云涌
该日傍晚,慕容潇来回查到颜云夕的住址了。就是今日慕容他们与端木瞿手下起冲突的那个巷子深处。瑨璃沉思会儿,“你帮我派个人去把她接来。”
慕容潇道,“她尚还不给你面子,我们去只怕会吃闭门羹。”
原来慕容潇也看到云夕看她的眼神的古怪了。瑨璃道:“你只说迟溪雨有话让我带给她,她必会来的。”
慕容潇只好领命去了。绿箩在一旁道:“不知郡主信还是不信。”
瑨璃叹道,“只能一赌了。想来她离开之后过得不好,不然不会这般怨忿我。”
“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况她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出来过不惯我们也猜想过了的。”绿箩回到桌边倒茶水,“只是这是她自家选择的路,也怪不得谁。”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是我和……”想到霍司崖,声音嘎然而止。
绿箩知道她说的是谁,忙笑着打岔过去:“今儿早上我去厨房吩咐给你下面的时候,你猜我遇着谁?遇着慕容公子。他不知看什么书呢,看见我魂都没了,唬得抬脚就跑。活像我要吃掉他一样。”
瑨璃微笑,“前次我看见他他也是这德性。想必在看春宫图。”
绿箩的脸蓦地涨红,好似春宫图这三个字从瑨璃嘴里吐出来有多不可思议。“姑娘,说,说什么啊!”
“我又没有说错,”瑨璃道,“要不是在看淫书艳词。怎么怕被我们撞见呢?”
两个时辰之后慕容潇方把颜云夕给带了来。她仍然穿着昨日的绿色衣裳,身形却是清减了,绿箩看见她便亲热地过去拉住她的手。“小郡主,可见着你了!”
慕容潇识趣地退出去。并带上门。颜云夕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也来了天晋。”
瑨璃拉她坐下,她却甩开手,极度不悦。“溪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你只说了我就走。”
瑨璃微笑仍在。“咱们怎么说也是旧熟人了,你为何事恼我,不如直说?”
颜云夕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顿时走到瑨璃面前与她对峙。“沐瑨璃,你摸摸你的良心,对不对得起我?”
瑨璃被她说得一愣。“我很对得起你,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
“是么?”颜云夕冷冷一笑,声音扬高,尖锐地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何贪了我那一包袱地金钗首饰?”
瑨璃目瞪口呆。原来颜云夕这般仇视自己是因为那包金钗?可是那包东西她压在箱底根本没有动过,怎么可能被好贪了?“那日我分明让霍司崖手下的人将装金首饰的包袱带去给你地,还捎去了一套男装。难道他们不曾给你?”
“给是给了。但是金子全部变成了石头!”
瑨璃嘴巴微张。“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压在箱子底下。谁也不知道我东西放在那里!”
“别人不知道。但你知道。”颜云夕冷冷地说。
瑨璃的面色涨红,“你是怀疑我调包了你地金钗?”
“当然。我有绝对怀疑的理由。”颜云夕伸直了脖子,眼神鄙夷,“算了,反正一包金子让我看清一个人也足够了!”
瑨璃急道,“我没有!不是我干的。包袱拿回来之后我就放到箱子里去,压根儿没有打开看过!若说真的是被人调了包,那个调包的人绝不是我。是我地话立刻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颜云夕看她下这么狠的誓,心里有点动摇。“再说这些没有意义,反正失去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
“在你而言没关系,可是这可事关我的清白。”瑨璃说道,“要是让我找到那人调包的混蛋,我非把他宰了不可。”脑子里细细地思索,想把金子调包一事捉摸出来。
“溪雨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她挂记你的安危,让你得了空给她捎封书信报平安。”瑨璃看着她道,“你离开这些日子,我们都很挂心。偏偏你一点消息也没有,前阵子我们去皇宫看溪雨,她现在是婕妤,只是过得似乎不大开心。”
颜云夕有瞬间失神。“嫁给一个老头子,能开心得起来么?”
话说到这里,瑨璃问道:“你为何来了天晋国?我以为你去哪里也不会来天晋。”
颜云夕动了动嘴角,却最终没有启口。瑨璃心想她这一路想必受了不少苦和委屈,既然不愿意提,那便罢了。绿箩泡了好茶来,三人坐在榻上说话。瑨璃道:“你如今在天晋做什么?”
“不与你相干。”
“你别堵气,”瑨璃委屈道,“这事原也是我办事不力,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罢。”
颜云夕瞥她一眼,小手一挥,“算了算了,反正是我倒霉。你们又为何来这里,还到了王府这么气派的地方。”
绿箩便简略代述瑨璃的身份,颜云夕惊讶道:“你居然是王爷地侄女?那你岂不是天晋国先皇的……”
瑨璃点了点头,“她是我娘亲。”
“当真三日不见该刮目相看了。哦不,”颜云夕脸上的笑意不知是嘲笑还是出自真心,“应该说要仰目相望了。”
瑨璃尴尬地没有出声,只柔声道:“你在这儿日子过得可好?当真地不准备回王府去么?听说他们都在找你。”
“自然是找的。就算找到了也会说找不到,只当我死了。”颜云夕冷淡平静地像在说别人地事。“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瑨璃真地不知道。她打的主意自然是离开,只是看这个架势,她却非得留在这儿不可了。
坐了会儿,颜云夕起来就要走,“反正你没什么事情,我走了。”
瑨璃拦她道:“你现在一人独住在那儿么?”
“你问得真多。”颜云夕不耐烦道,“我一人住如何,与别人同住又如何?”
“你可以搬来王府,”瑨璃道,“因为我地疏忽而使金器被人调包,实在是罪过。虽然现在说这些显得矫情,心里却是真正希望能补偿你一些的。”
颜云夕些微动容。半晌才道:“不必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就住在那儿很好,你若有事情来那儿找我就可以。”
瑨璃说道,“你还会一直在晋州呆下去么?”
“眼下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颜云夕淡淡完便迈步离去。瑨璃送她到王府门口,吩咐慕容潇将她送回去才罢。
和绿箩一起回屋的路上,瑨璃说:“那包金子怎么就变成了石头了呢?”
“想是你拿着金子回去被人看见了。”
瑨璃的脑海里突然窜出一个画面,她与霍司崖并肩回麓山书院时,程川差点撞上她,她回头去看程川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回到卧室方才发现她的包袱露了一个口!对,想必是那个叫程川的家伙将这金子偷换!这厮太可恶了,拿了云夕救命的钱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他日若是能遇到,必叫他没好日子过。
又想着颜云夕身上没什么银两,想必一路颇多周折才到得晋州,不禁愧疚。当下叫来慕容潇,将自己的几十两银子给他,让他给颜云夕送去。慕容潇利落地接过找个人出去。他叫住要回屋的瑨璃,“沐姑娘。”
瑨璃看他,“何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往花园里的阁子走,瑨璃好奇他要与自己说什么。一直到阁子里,他才开口。“沐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二章 风起云涌(中)
瑨璃有些许讶异。他是个侍卫,而她如今相当是他的主上,论理他是没有理由问她这些的。她嘴角往上一翘,“是王爷让你来问的么?”
“不是,”他道,“只是想知道姑娘的打算,如果还想着离开的话,那么得想办法让你打消这个念头。”
“哦?”瑨璃靠到亭子里的石桌上,“要怎么想办法?”
“姑娘知道我们王室人息单薄,更要明白这个沐氏王朝艰难生存的道理。王爷这么多年实属不易,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姑娘,你也该早日隧了王爷的心事才好。王爷的身子一向不好,前被你气一下,旧疾发作,这几日又卧床不起了。朝野内外都虎视眈眈,倘若王爷有个万一,这边的权利便倒下来,到时端木瞿上位,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你且想想,”慕容潇俊逸的面容上是挥之不去的沉重,“不说我们王府有多少人,就拿站在王爷这边的大臣,百姓来讲,到时要遭遇的不幸只怕要比我们要多。况且端木瞿为人暴戾,在他的统治下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瑨璃沉默。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自然的,一个从山里长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忧国忧民。甚至到此时她都不怎么觉得这事与她有相关,她觉得这不是她的国度,这里的一切这样陌生,这里的人和事物,都与她以前生活的环境相去甚远。她没有办法设身处地,而且她对沐豫也还有少许顾忌。半晌她才道,“皇叔身体一向很差么。”
“是的。”慕容潇道,“只是家里都封锁得紧紧的,生怕传了出去。引起恐慌。百姓因着端木瞿是谋朝篡位才做到如今丞相的位置。都不待见他。我也知道姑娘地遭遇,你离开这里,确实也无处可去。一个姑娘家,要生存何等不容易。更何况稍不注意,丞相的人便围堵上来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好,你并没有要离开的理由。反而你留下地理由更大。”
他顿了顿说,“难道你不想完成先皇的遗愿么?”
瑨璃扬起垂下地眸子,“我娘的遗愿?”
慕容潇点点头。“她就是想好好统领这个国家,让她的子民繁荣富强。”
瑨璃笑了笑:“这个目标太宏伟,我没有能耐。”
“你不必总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等你上位,自然有人辅佐。而且以姑娘的聪明,想胜过先皇并不难。”
瑨璃摆摆手:“我是再糊涂不过的人,还聪明?头一回有人夸赞我,真是多谢了。”
慕容潇似笑非笑:“姑娘只不过是因为从小地生长环境的单纯所以没什么防备之心。据我看你是极聪颖的。”
“不要给我戴高帽,”瑨璃冷哼一声。“我的能力到哪里,自己清楚明白地很。”她垂下睫睫,如果王叔果然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似乎真的不能不坐视不理。
正在说话间,有一美少年进来:“沐姑娘。外面有个人说要见你。”
“谁?”
“一位姑娘。”
会是谁?瑨璃寻思着。晋州这儿并没有亲人和熟识的朋友。会是谁来找她呢。亲自出来,看到站在王府大门外的那个女子。她有些微吃惊。那个身挑高挑的女子笑盈盈过来,“瑨璃!”
瑨璃微微一笑,“莹莹姐!”
站在外面地正是一身红衣的于莹莹。她比先前似乎清瘦许多,望着瑨璃微笑,“好久不见。”
瑨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遇见霍公子,问了你的下落。”
沐瑨璃听到霍司崖,眸光一黯。继而有丝异芒闪过。于莹莹微笑道:“来这儿找你是否太过冒昧了。”
“哪里,”沐瑨璃却没准备把于莹莹请进府中。慕容潇正在后面使眼色呢,想是觉得不论谁都带进王府去是不符合规矩地,更何况瑨璃对于莹莹的来历也不甚清楚。“我正想出门走走,咱们且在这附近逛逛。”
于莹莹点了点头,一番交谈瑨璃方知莹莹是为来这儿经商。“原来莹莹姐姐是商人出身,真了不得。”
“你这是嘲笑我呢,”于莹莹微笑,一点恼怒地样子也没有,“古往今来,商人可最是没有地位地,何况我一介女商人。”
“能凭借自己双手便创得一番事业的人,就该赢得尊重。”瑨璃诚挚地道。“从嘉风楼离开之后,莹莹姐姐就来了天晋国么?”
她点头。“你和霍公子怎么了?”
瑨璃不言不语,于莹莹问:“闹别扭?”
瑨璃微微一笑。“不说他好么。提到这个人我心里就不自在。姐姐这一路来可曾遇到我瑜姐姐?”
她摇头,“没有。若是遇见,我定绑了她来见你地。你们对于我可是有大恩大德。”
“那哪里是什么大恩大德。”
于莹莹垂了眉眼道:“若不是因为我,也许沐前辈还有江大哥也不会……”
瑨璃听外人提到这件事,心里的难过越发浓郁。她只是不说话,听到于莹莹一声叹息,而后说:“你在王府做什么?”
瑨璃摇摇头,不说这些。二人只聊些分开后的场面话。走不一会儿,瑨璃便扶额头道: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多姐姐。你住在哪儿,等哪日闲了,我去找你。”
于莹莹留了个地址,瑨璃笑眯眯地目送她离开,才和慕容潇说道:“去查一查她。”
“有什么可疑的么?”
“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儿古怪。”
她与于莹莹素来没有深交,她的来历身世,全然不知。只不过因为把她从万涉谷救出来,她又在嘉风楼住过一个月而已。她刚刚说是霍司崖告诉她瑨璃在王府的。可是霍司崖为什么要告诉她?
以对霍司崖的了解,他轻易不与人说话,而如今与瑨璃的关系如此僵硬,再者,瑨璃现在的身份与处境都比较尴尬,常理而言应当不会告诉于莹莹她在这里才对。于莹莹这样冒然地来,也不能怪瑨璃多虑。
慕容潇微微一笑,“与第一次见到姑娘而言,姑娘真是懂事多了。”
瑨璃木然地望着前方。成长是需要代价的。回府就往沐豫住的院落而去。他既抱病在床,而且病由她起,她不去探望便是不孝了。
沐豫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好似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屋子里只有几个丫环侍候,王妃与侧妃们不知所踪。瑨璃看他这个样子,蓦然觉得心酸,她想起了爹爹。那时他重伤躺在床上,也是这般光景。她坐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是温暖的,养尊处优的王爷想是从未干过粗活,所以手还相当细致,不似许多男子的手是长了茧的。
她的举动惊醒了沐豫。看清楚是她,浑浊无神的眼里绽放出一丝光景,即而小声地说:“我没事。”
“嗯,您好好休息,很快就好起来了。”
沐豫叹口气道:“你若还想跑,只怕皇叔就这样被你气死了。”
瑨璃语噎。半晌才咬唇道,“瑨璃儿答应你不跑了就是。”
第二章 风起云涌(下)
沐豫收拢了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丫头,不是皇叔不心疼你,只是你看我如今这个模样,什么时候撒手人寰,这个天下要怎么办?怪我自私也好,怎样都罢,你答应皇叔就继承了王位吧!”
瑨璃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和绿箩的想法多么卑劣。她居然怀疑皇叔别有用心。这样一个老人,还能怎么样有用心呢?他若想当皇帝,此时她在这里,想抢玉坠随时都抢得到。他派慕容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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