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闷闷地沉思着,冷不防地抬头问道:“慧慧,有件事问你,这事本来我不该问,不过老实说,我不问的话心里又有点堵着,你别介意。”
“问吧,有问必答。”慧慧甜甜地笑着。
“你给我的感觉,嗯,身份背景并不简单,你究竟是谁?”黑子问道。
慧慧最怕的就是黑子这么问她,强笑道:“我有什么不简单的,我爸妈不过就是搞企业的罢了。”
黑子微微摇头:“说实话吧,假话瞒不了我。”
慧慧垂下头沉思一会,鼓起勇气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你也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你一定要珍惜这两个机会,不能找借口不去。”
黑子点点头,慧慧苦笑一下道:“我的祖先是寒东昊,我爷爷就是国家议会议长寒昭宇,我是寒家在我这辈唯一的后人。”
黑子眼神陡地灰了下去,转头看着电视屏幕自语道:“原来如此。”
黑子本不愿去参加什么考核,不料慧慧拉着倩倩甚至还动员了黑子舅舅,拼命做黑子的思想工作,黑子最后还是同意去天京大学围棋研究所试试。结果围棋研究所很慎重地派了两个围棋高级研究员来对黑子进行考核,这两位研究员都拥有职业四段的段位,他们分别与黑子交手一盘。
黑子在与他们作战中并不在最佳状态,他心事重重,最先在布局阶段都落了下风,下了好几手缓手,被迫陷入艰苦鏖战,好不容易才抓住对手失误,以极微弱的优势取胜。一直在旁观战的研究所所长当即拍板,同意接受黑子进入研究所工作,并聘任黑子在《围棋战术古今比较研究课题组》担任研究助理,还特别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宿舍。
既然黑子和慧慧都去了天京大学,那么黑子舅舅也就没必要再呆在原来那个地方,于是他们又将小商店转让出去,重新在距离天京大学不远的地方盘下一个小商店。皮定邦本来也去了一家围棋私人学馆学习围棋,可他学不到半个月就对围棋彻底失去原来的兴趣,开始终日流连于网吧之中,自然又免不了与人惹是生非,在被黑子狠狠教训一顿之后他一气之下就去了一家商场打工,十天之后又因偷喝商场饮料而被辞退,慧慧又托人帮他安排在酒店当服务生。
黑子他没有学历没有职业段位,看不懂国外的围棋理论书籍,虽然是所谓的研究助理,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给那些研究员和围棋学博士们打杂的,黑子早就感觉出来大家都看不起他,不过他无所谓,根本没把他们对他的态度放在心上。
黑子如今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六点起床,自学南韩、西欧、北夷、东倭这四国外语,七点半就去学院食堂吃早点,八点钟准时来到研究所,把研究所配给他们那个课题组的围棋对演室准备工作做好,然后就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自行分析演练研究那些世界级高手所下的名局,直到中午下班,一般情况下那些研究人员也就是在各自忙活,不会来打扰他。
每到中午下班时分,慧慧和倩倩就会来叫他去吃中餐,中餐后黑子就来到人文学院图书馆开始阅读各种书籍,他什么书都看,哲学历史经济文化军事都有涉猎,他看书速度极快,基本上一个小时就能阅读三百页,一目十行,这样直到晚上七点,他才走出图书馆,到小饭馆里吃饭,同时还喝一瓶五十度的白酒,接着就来到学院健身中心,游泳半个小时,练习健身半个小时,最后回到自己宿舍,慧慧和倩倩也就会随后来到这里,跟他喝茶聊天,有时三人还下下跳棋,晚上十点半,慧慧和倩倩就会返回她们宿舍,黑子隔壁的张老师就会带上几瓶啤酒来找黑子,向黑子请教下围棋,晚上十二点半,张老师就回去休息,黑子就把房里打扫一下,他也上床休息,看半个小时的书,关灯睡觉。
当然,每个星期六他和倩倩就会回到舅舅家,这时全家就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第二天清早慧慧就会来找他,然后他和倩倩慧慧三人就来到天京华威棋馆,他与别人下几盘彩棋,每次都赢几千块,下午四点,他就陪两个女孩子逛逛商场,接着吃饭,然后就去看一场电影或者是听音乐会演唱会……
这样的生活规律得很,甚至规律得有些故作的刻板,时间持续了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中,黑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黑子的薪水是每个月八千,加上各种补助差不多一万,他每个月还能在彩棋中赚两万左右,而他的开支一个月不过三千,黑子把这些钱都放在宿舍书桌抽屉里,这样四个月后抽屉里的钞票就有了十万左右……
每个星期天晚上睡觉前,黑子都会很认真地把这些钞票都数一遍,然后重新用报纸包好,包好之后,黑子就会很开心的笑……
黑子的饮食很好,慧慧时常会给他带来一些营养品,按说黑子的那头长发应该是乌黑发亮,可是事实不是这样,黑子的头发开始发枯,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黑子的肤色由以前的苍白逐渐有些枯黄,他的眼球深深凹陷下去……
天历2012二月六日。
气寒潦凛,苍云满天,校园各条道路边上的风景梧桐在寒风中浑浑噩噩地摇动着光秃秃的枝条,冷不防就有残枝被摇落,落在地上摔成两段,路人们一个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和手脚都套上厚厚的毛绒,无人来欣赏眼前这一片萧煞的景致。
这已是下午,黑子破例早早地从图书馆出来,学校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这会儿同学们都在忙着应付考试,黑子一路慢吞吞地走着,一直走到了研究所西边的那片草坪上,找到一条石凳坐下,掏出香烟一边抽着一边漫无目的张望着四周。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女学生笑闹着从黑子面前走过,其中一个不经意地说着:“哎呀,这天气真是讨厌,整个冬天都没下过一场雪!早就想去滑雪了,就是没这个机会!”
“去京西滑雪场啊,那里的雪场是人工造雪,我上星期就去滑了,要不,你也可以去溜冰场溜冰啊!”她的同伴无所谓地耸耸肩,“冬天不下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黑子顿时又陷入沉思:是,的确奇怪,这个冬天没下过一场雪,历来天京的冬天都是白色的冬天,可放眼望去,这个冬天却弥漫着枯黄破败萧瑟的气息。为什么这个冬天不下雪呢?
黑子突然笑了起来,将烟头信手一扔,站起身就向研究所走去。
温开欣,二十一岁,围棋研究所办公室秘书,瓜子脸,长相很像天朝著名影星范雅,是研究所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对黑子友好的人之一。
黑子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此时只有温开欣一个人正在电脑前打字,黑子蹑手蹑脚走到她面前,突然敲敲桌子。
温开欣猛地一惊,一看是黑子,忙抬手拍拍胸口,嗔道:“干吗啊?不声不响,吓人一大跳!什么事,黑子?所长不在,去开会去了!”
黑子笑着不说话,温开欣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黑子,两眼发光望着黑子:“怎么?下午你不都是去图书馆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嘿嘿,太阳不是天天都从西边出来吗?”黑子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太阳从东边出来?”
“贫嘴!这可不像你哦!”温开欣从黑子身边擦过,似乎无意地将柔软的胸膛擦过黑子手臂,走到墙壁边文件柜前将柜门关好,并甜笑着扭头道,“黑子,过几天就放假了,准备去哪个景点旅游?”
“旅游?”黑子摇摇头,“没想过。”
“没想过?”温开欣奇怪的看着黑子道,“二十多天的假期啊,最适合外出旅游啊!旅游多开心啊。”
“是,是开心,要不你怎么能把名字都叫做开心,”黑子笑笑,喝口水道,“开心,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天京市方圆千里在这整个冬天都没有下雪?这是什么原因?”
温开欣偏头想了想,娇声道:“我当然知道。”
“哦,你知道?那你说说看,不过你不能照搬那些气象物理学家的那一套。”
“当然,不过我的答案不能白说,我要是说对了,你今天得请我去吃饭。”
“没问题,只要你的答案让我满意。”黑子懒散地道。
“嗯,一言为定!”温开欣道,“这个冬天为什么不下雪,我的答案就是这是天神爷爷对我们人间不满意,因此展示神力,在警告我们!”
黑子记得他在十一岁的时候,黑山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当时他幼稚地在诗中这样写道“小子曾看天文表,料是天神起干戈”,大雪之后的三月神诞日,黑山就发生了举世闻名的大地震。当时的孩稚之言犹在耳际,黑子没想到眼前这个被大家叫做“开心”的女孩又对他说出这类似的话,黑子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
黑子有些发呆地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温开欣,温开欣被黑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浮出一丝红晕,娇羞地道:“傻瓜,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可在等着你请我呢!”
黑子的思绪拉了回来,笑了笑,点头:“好吧,请你,你想去哪里?”。
温开欣惊喜地合掌,急忙走到桌子前将东西整理一下,很自然地伸出双掌推着黑子背部,道:“走,先走再说。”
第十二章
经典茶餐厅位于天京市最著名的餐饮街,温开欣带着黑子打车来到这经典茶餐厅,这间餐厅格调很好,餐厅中央还架设了一架昂贵的钢琴。
侍应生将饭菜酒水端上了后,温开欣举起红酒杯,道:“黑子,跟你同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跟你同桌就餐,来,为这第一次我们干杯!”
深红的液体在玻璃酒杯中转动,喝在嘴里微有涩意,随之而来满嘴布满凉爽的清香,温开欣甜笑着对黑子道:“黑子,听说你喝酒很厉害,能喝一两瓶白酒?而且你每天都喝?”
“嗯,张老师说的吧?他喝酒不行,一沾白酒就倒。”黑子笑笑,“我是酒鬼,每天晚上都要喝酒,不喝酒就浑身不舒服。”
“酒还是少喝点吧,喝多了伤身体,”温开欣认真地道,“你那表姐皮倩倩还偷偷问我,看你在上班的时候有没有喝酒,我看她好像很担心你的。”
黑子眉棱一跳,自嘲似的道:“酒醉聪明汉,有什么好担心的。”
“喝酒成瘾的人容易患上酒精肝,甚至有可能转化为肝癌,”温开欣头低下来,有些伤感地道,“我一个表舅就是喝酒过度患上了这个病,两年前丢下老婆孩子走了,现在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好艰难。”
黑子咬咬牙,没说话,温开欣又道:“你表姐还说,你以前不怎么喝酒的,也就是到研究所上班以后才开始喝酒,是不是?”
见黑子还是没说话,她又道:“你的脸色很不好,我看就是跟喝酒有关。”
黑子满满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将酒杯重重在桌上一放,闷声道:“你知道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到钢琴前开始弹奏钢琴,黑子侧脸过去看,温开欣则深深凝视着黑子,黑子的侧面象有如刀削斧锉一般,菱角分明,那头长发很随意地栓在肩后,看着黑子,温开欣脑海中顿时浮出五个字:无羁的潇洒。
温开欣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放下,轻声道:“黑子,昨天下午我们几个同事在议论你。”
黑子扭头过来:“唔?”
“想知道大家议论你什么吗?”
“嗯。”
“怎么?老不乐意似的,我不说了啊!”温开欣一副娇嗔神态,黑子笑笑,她接着道,“黄教授说你脾气性格跟其他人不一样,袁研究员说你性格很乖僻,并还根据什么心理学理论分析说你一定受过心理伤害,嗯,那小李博士却说你这样的性格其实最适合下棋,他说你到研究所四个月了,从不多嘴多言,也从不争长论短,计较个人什么得失……不过啊,大家都觉得你有这样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黑子淡淡地问。
“他们说你虽然在大家面前都是一张笑脸,可你的笑并没有让大家感到亲近,相反而显得更加疏远,”温开欣定定的看着黑子,“就拿我来说吧,同事四个月了,你从来就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今天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你或许不知道我期待这一天期待得多辛苦,可现在这会儿我却从心底里感觉到这头一回也许就是我的最后一次……”
她说话的声音低沉下去,头也微微垂了下来,两眼伤感地注视着面前的酒杯,房间里正响着哀伤的钢琴,黑子知道温开欣的这番话无异于她对自己的爱情表白,他仔细审视着温开欣,审视着,突然咧嘴一笑道:“开心,下回我过生日我再请你到这里吃饭。”
温开欣苦涩地笑了,两颗豆大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脸颊,轻轻道:“我给你弹一首歌。”她起身款款走到钢琴前,对那个正在弹琴的男人轻轻说了一句。
那男人起身让开,温开欣坐到钢琴前,侧脸深深凝视着黑子一会,葱葱素指开始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琴声立时譬如有生命的精灵在黑子眼前跳起了伤感之舞……
这首歌曲是黑子听过,名字叫作《悲情表白》,据说是一个患有癌症的男人在听闻那个他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就要结婚的消息后伤心之极而写,也就在女孩结婚的那个时刻他怀揣着曲谱烧炭自尽。曲调极为悲伤,自从歌曲问世之后已经有十多个失恋男女在播放着这首歌时自尽。
歌词大概是这样的:风声萧瑟,风铃残破,冰寒的阴雨,我唯一的拥有就剩下眼前阴沉的天。雨夜没有雨的影子,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忧郁的街灯下没有人在我身边。我想你,可你在我想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亲爱的,我病了,死亡已经用它神圣的权威宣判,我年轻的生命即将离开人间……你是我一生中唯一欢乐的热恋,这热恋又是我唯一的遗产……雨夜喧嚣,我用灵魂来追寻雨的影子,我用生命来进行我的最后悲情告白……
颜睿馨、诸忆柔跟慧慧、倩倩是同寝室的室友,她们此时正和两个同是天京大学学生的富豪公子在这经典茶餐厅包房里吃饭,那个叫做权保成的年轻人在接听一个电话后走到大厅向黑子所坐方位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黑子和温开欣,随后诡异地笑笑,走回包房就对两个女孩道:“嘿嘿,你们猜,我在外面看到了谁?”
“谁啊?”颜睿馨正在和诸忆柔聊天,闻声问道。
“一个你们最熟悉,而且也经常被你们这些女孩议论的大人物!”权保成冷笑道。
“那能是谁?”颜睿馨疑惑的问道。
“这个人吗,我们刚才都在说他,”权保成阴阴地道,“汪公子枉为总统公子,始终都追求不到寒慧,曹公子身为国际十大跨国集团未来掌门人,竟然得不到皮倩倩的好脸色,你们两个不是刚才对我说,这都是因为某个人吗?”
颜睿馨忙点头道:“对啊,都是因为黑子的缘故。”
诸忆柔补充说道:“慧慧就公开地对我们说她只喜欢黑子,而倩倩呢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们都认为她喜欢她表弟,所以才拒绝曹黎的求爱。”
权保成对诸忆柔道:“阿柔,你是下围棋的,应该认识围棋研究所里的那个美女温开欣吧?”
诸忆柔点点头:“认识,见过几次面,四月份学校要举办全国大学生围棋联赛,她来找过我几次。”
“嘿嘿,那我劝你们去大厅里看看,说不定你们就会看到这个人正在和这个大美女风花雪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