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道:「清姐向我提起过你,方才我远远见你自称杨飞,便知你是表姐口中所说的杨飞,而且我们昨晚还见过一面。」她口中的清姐说的当然是梅云清。
「我们见过?」杨飞呆了一呆,更奇道:「在下还未请教小姐芳名?」如此美人,他若见过,怎会毫无印象,何况这阮小姐同他的心上人如此相像。
阮小姐微微笑道:「我叫阮忆梅。杨公子,你昨晚在布政使杨大人府上不是风光得紧吗?」
「这个,这个…」杨飞想起自己那时改名梅云飞,另一个身分更是姚柳青的未婚夫,而眼前女子偏偏是心上人的表妹,如此说来,梅云清不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及此点,他颇为尴尬道:「阮小姐,为何在下昨晚未曾见到你?」
阮忆梅娇笑道:「杨公子年少英雄,众所瞩目,又得配娇妻,自然瞧不到我这个坐在阴暗角落的小女子。」
杨飞闻她语气中微带嘲讽之意,还道是为了梅云清之故,心想这下跟梅云清的误会只怕愈结愈深了。他不由叹了口气,转念又想阮忆梅三番两次叫住他,必有缘故,索性单刀直入道:「阮小姐,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阮忆梅玉容稍现赞许之色,有些犹豫道:「以后杨云飞杨公子找你麻烦之时,杨公子可否避让一二?」
她昨晚见杨飞与心上人那一场斗得半斤八两,还当真以为二人武功相差无几,为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主要是杨云飞,杨飞有何损伤关她屁事),才软语相求,让杨飞见了她心上人莫要硬碰硬。
杨飞见她提起杨云飞时语带娇羞,心中恍然:原来那个跟他同姓不同名的杨云飞是阮忆梅的心上人,难怪她如此美人这么低声下气的主动找他。杨飞一念至此,不由对梅云清这个表妹观感大降,暗自冷笑难道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便可让人做这做那?他胡思乱想,却忘了答话。
阮忆梅见杨飞不语,颇感不耐,嗔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杨飞似笑非笑,语带调侃道:「答应你如何,不答应你又如何?」他心中颇是得意,那杨云飞摆明看上的是姚柳青,而非面前阮忆梅这个花瓶。
「你…」
阮忆梅心中嗔怒,又不好发作。据梅云清所说,她本来对杨飞无甚好感,昨晚这家伙又大大盖住心上人的风头,恶感更甚,若非为了心上人着想,她连话也不想同杨飞说上一句。她艳冠太原,平时心高气傲,除了杨云飞,无人不顺她之意,偏偏现在又多了一个更可恶的,说起话来冷言冷语,连杨云飞也未如此待她。
杨飞见她浅怒之色,似极梅云清,心中不由一软,又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便点头道:「我答应你便是,不过若那杨云飞逼人太甚,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武功远不及杨云飞,见到杨云飞也只有逃命的份,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卖阮忆梅一个面子。
阮忆梅大喜道:「杨公子,谢谢你!」
杨飞微笑道:「不客气。」心中却道你不用谢我,你若真的要谢我,那就在你表姐面前多说些我的好话,少进些谗言就行了。
阮忆梅谢过之后,便没了话说,呆了半晌,方道:「杨公子,你还有事吗?」
杨飞道:「说有事也有事,说没事也闲得很。」他哪不知阮忆梅是赶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阮忆梅道:「杨公子有事就先忙去了,不用陪我了!」
杨飞本来还想向她打听一些梅云清的情况,可闻她下了逐客令,心中一凉,略一揖手,冷冷道:「阮小姐,告辞了!」言罢,头也不会,便即离去。
阮忆梅不觉愕然,此生之中,除了那个又爱又恨的杨云飞,还从未有人如此待她。她听梅云清说这无赖油嘴滑舌,一无是处,只会耍一些无赖手段,何时有了一身傲骨?
杨飞出了梅园,已是夕阳斜下,不觉循着回梅花山庄的路向南行去。
城门紧闭,那个城门的守备昨晚见过杨飞,知道他是顶头上司姚昭武的爱婿,哪还不连忙过来搭讪道:「梅大人,来视察军情吗?」其实杨飞现在官衔不过区区一名百户,官轻职微,要视察也轮不到他。
杨飞无精打采道:「闲着没事,四处逛逛,跟军务无关。」
「梅大人好兴致!」那守备存心巴结道:「不如上城楼瞧瞧如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城外景色颇佳!」
「好!」杨飞心想反正无事,上城楼威风威风,眺望城外景致也不错,说不定还可见到梅云清远去的背影。
那守备毕恭毕敬的将杨飞引上城楼,滔滔不绝的介绍道:「下官守的这门叫永安门,官道直通中原富庶之地,是太原南去主要通道,南来之人必经此门。」
太原乃山西第一大城,规模虽然不及中原大城,可因军事原因,城墙自然建得既高且厚,较之长安洛阳也差之无几。
杨飞借着落日余晖,远远瞧去,青山绿水,江山如画,心中不禁感慨:怪不得自古以来这么多人想当皇帝,只因做了皇帝便有了这万里河山,有了万里河山便有了万千美人,连那朱阳在姜依萍怂恿下亦有此念。
杨飞寻不到梅云清身影,却见远处有不少错过城门开启时辰而在外野宿之人,天色未黑,他们便升起了火堆。杨飞有些好奇道:「守备大哥,为何城门这么早就关了?」
他这一声「守备大哥」叫得那守备极是舒坦,又见杨飞平易近人,心中颇是喜欢,连忙应道:「昨晚西厂梁有德在城中被人刺杀,全城围得密不透风,大肆搜捕刺客,所以这城门一天都没开,不许进也不许出,其它城门也是一样。梅大人不知道吗?」
「一天没开?」杨飞一脸愕然,那梅云清如何出去的?难不成是学长安时狗急跳墙,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也太…何况这城墙上遍布兵卒,成天有人巡逻,防的便是这一手,梅云清犯不着招惹官府负气而去吧。他呆了半晌,反问道:「守备大哥,今日真没人出去?」
那守备道:「当然没有,此乃布政使大人手令,谁敢违抗。」
杨飞心念急转:莫不是梅云清不想见他才让柳荷这么骗他。他思及此处,心思活络起来,耐不住对梅云清相思之情,急急揖手道:「多谢守备大哥相告,小弟还有急事,暂且告退了,改日请你喝酒!」言罢,奔下城楼,掉头就跑。
那守备笑道:「梅大人客气了!」他话还没说完,杨飞已跑得没了影,暗忖此人家里难不成死了人,赶得如此之急。
杨飞匆匆赶往梅园,途中经过一处花街柳巷,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道不会这么巧吧,原来那人正是阮忆梅让他避之大吉的杨云飞。
杨飞依言垂首远远避开,可刚走两步,自那妓院内迎出另一个熟人,乃是害他鼻青脸肿,姚昭武的那个逆子姚立志。二人有说有笑,相偕而入。
杨飞心想二人凑到一起必无好事,说不得与自己有关。心中好奇之下,悄悄的藏在暗处,见二人行入那家妓院,等了片刻,方才跟进。
这家院子规模极大,里面客似云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上次杨飞逛软香居时,妓没嫖成,反倒窝窝囊囊的花了一大票银子(用来救幸小月的),此次怀揣重金,自是底气大足,学着姚杨二人,意气风发的踱步而入,顾盼自若间,等着有哪个美妓上来招呼他这个有钱大爷。只可惜他那身由姚府订制的新衣折腾了一两日,早就勾得破破烂烂,看起来比叫化子强不了多少,那老鸨正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搭理他。
杨飞进来呆了半晌仍无人搭理,大感没趣,无奈只得拦住一名相貌平平,同病相怜的妓女问道:「大姐,刚才进来的两位公子上了哪间房?」
那妓女见杨飞衣着寒酸,以为没什么油水,爱理不理道:「来这里的全是公子大爷,谁知道你找的是谁?」
杨飞道:「就是杨云飞公子,还有一位是姚立志公子,两位在太原都大大有名,大姐不会不认识吧?」
那妓女啐道:「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们都是我的熟客,刚才进来时还跟我打过招呼呢!」
杨飞心想杨云飞跟姚立志哪看得上你这种货色,他有求于人,赔笑道:「那请问大姐,刚才那两位公子上了哪间房?」
「诺!」那妓女只道杨飞是二人跟班,懒懒的往楼上最右边那间客房指了指。
杨飞见连这妓女也瞧不起他,心中愤然,索性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揉成一团,塞到那妓女手中,佯作若无其事道:「赏你的!」言罢,急急上了楼去。
那妓女还道是张废纸,看起来乌漆抹黑的,上毛厕也嫌太脏,本欲随手一扔,又想杨飞这么郑重的交给她,说不得这小子看上自己,写得什么情书。她心有此念,便满怀期望的展了开来,一瞧之下,不觉傻了眼。她做妓女这么久,还从未有人一次赏她这么多银子,足足够她做好几个月的生意。
那妓女心头狂喜之下,瞧瞧并无人注意自己,连忙将银票藏好,扭着肥大的屁股朝杨飞追去,边追边用又娇又嗲的声音喊道:「公子、公子!」
杨飞来到客房门前,透过门缝瞧去,只见杨云飞同姚立志在房内推杯换盏,旁边伴着四、五个年轻貌美的妓女,你亲我吻,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杨云飞借着几分酒意,对姚立志道:「姚兄,我和青青的事你得多多成全,小弟不会亏待你的。」
杨飞闻言不觉暗骂:要是姚柳青嫁给你这花花公子,哪还有好日子过。不过他只骂别人,倒未想自己亦好不到哪去。
姚立志应允道:「一定,贤弟所说之事,为兄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为兄的事,贤弟也…」
杨云飞不待他说完,便哈哈笑道:「此事包在小弟身上,她对小弟可是言听计从。」
杨飞听得大奇,杨云飞要姚立志帮忙夺取姚柳青的芳心,却不知姚立志要杨云飞帮他夺取哪位女子的芳心。他听了半晌,总算搞清那女子是刚认识的阮忆梅。
二人不时扯到姚柳青及阮忆梅身上,言语中自然少不了些淫词秽语,姚立志提及自己妹妹也是肆无忌惮,听得杨飞怒火中烧。
杨云飞忽道:「姚兄,小弟想出一个令小梅对你一见倾心的方法。」
姚立志大喜道:「贤弟快说!」
杨云飞附在他耳边密语几句,杨飞运足功力方才听清,果然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好」计:杨云飞扮作采花大盗光临梅园,当然少不了迷春药,而姚立志去英雄救美,击退「采花大盗」后,阮忆梅春药发作,他借机取了阮忆梅的贞操,生米煮成熟饭,还不怕阮忆梅不乖乖从他。
杨飞听得心中大骂:天下竟有这般卑鄙无耻之人,他对阮忆梅虽无好感,也立时打定主意前去报讯,免得梅云清的这个表妹堕入姚立志魔掌,至于阮忆梅信不信他那又另当别论。
姚立志低声道:「贤弟此招用在舍妹身上亦无不可,不过首先须得除去那个可恶的梅云飞。」他拿自己妹妹开刀,其中无耻只怕较之杨云飞更胜三分。
杨飞大骂之余,闻得二人提及自己,抖擞精神,正想听听他们到底有何毒招对付自己,忽觉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杨飞大惊,急转过身,却见方才那妓女一脸疑惑之色瞧着自己。他不假思索,捂住那妓女准备说话的血盆大嘴。
「什么人?」杨云飞武功不弱,虽然已有五分酒意,仍闻得门外异动,摇晃的行了出来。
杨飞听到声音已知不妙,急急抱住那妓女,痛吻下去,边吻边向隔壁房间行去。
杨云飞见得此景,也未认出杨飞,还道他们是走错房的嫖客,「砰」的一声关上门,又坐了回去。
杨飞只闻姚立志问道:「贤弟,是什么人?」
杨云飞答道:「一个色鬼,走错了房。」
杨飞被人当作色鬼,不禁心中苦笑,幸好未被二人发觉。他轻轻推开已是意乱情迷,眉目含春的妓女,又给了她一百两,道:「莫要说出今日之事,否则我会将银票收回来。」
那妓女净赚二百两,正自眉飞色舞,闻得此言,忙不迭道:「奴家怎敢不听公子的话?」
杨飞撵走那妓女后,来到隔壁,却是房门紧闭,里面隐隐有喘息声传出。他懒得多说,运足内劲,震断门栓,直推而入,房中果已有人,一对妓女嫖客正在上演老汉推车。
那嫖客人届中年,家中自然已有老婆,也甚为惧内,见有人不请自入,还以为老婆前来捉奸,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忙躲进被中,瑟瑟发抖。那妓女也如此,不过她见惯这种大场面,做这行已久,早没了羞耻之心,哪管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扠腰正欲开骂,可见来人是个男的,不觉「啊」的一声惊叫。
杨飞见得此景,已将其中情形猜得七八分,往怀中一摸,手中又多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对那嫖客冷冷道:「这有一百两,要钱的话拿了银票快滚,不要钱的话我将今日之事告诉你老婆。」
此情此景傻瓜也知道该要钱,那嫖客哪顾得什么面子,穿衣拿了银票连忙离开,心想天下竟有这样的白痴,捉奸还送钱。
那妓女年约二旬,长得颇有姿色,见杨飞如此,还道他是专程来嫖她的,不过思来想去好像自己的石榴裙下没有此号痴情人物啊?管不了那么多了,赚钱要紧,这小子人不露相,出手阔绰,身上银两想必不少。
她情欲未退,肌肤尚泛着粉红之色,堪堪穿了内衣亵裤,便风情万种的凑到杨飞身旁又娇又嗲道:「公子,干嘛这么猴急找人家?一会工夫都等不及吗?」
杨飞正欲竖起耳朵偷听,见她还不滚开,竟然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对她有意,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拿出一百两,沉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别打扰我。」
那妓女一脸失望,见杨飞阴沈着脸,骇人之极,心想这家伙大概真有毛病,要静不会去别处静,偏偏花大把银子到妓院来静。她接过银票,瞟了一眼,确定不是假货,顿时大喜,连忙收好,施出浑身解数倚着杨飞嗲声道:「公子,真的不喜欢奴家吗?」
杨飞瞧着她脸上扑得极厚,一说话便会掉落的脂粉,不由大倒胃口,冷冷将她推开道:「不喜欢!」
「你不喜欢人家…」那妓女语气一变道:「那为何要将奴家的客人赶走,赔钱来!」
杨飞愕然道:「刚才不是给了你一百两了吗?」
那妓女道:「刚才那是遮羞费!」
「遮羞费?」杨飞哭笑不得道:「你可真会趁机发财,吃人不吐骨头!」
「公子过奖了!」那妓女极是淫荡的笑道:「干咱们这行的,此时不捞,更待何时。」言及此处,语气一变道:「公子到底赔不赔钱!要不我叫了!」
杨飞无可奈何道:「我赔便是,今日我是花钱消灾,大出血了。」言罢又取了一百两与那妓女,见她仍无离开之意,心中着恼,喝道:「你为何还不走?」
那妓女媚笑道:「公子难道不要奴家伺候着?」
杨飞敬谢不敏道:「再伺候下去,只怕我散尽家财也喂不饱你?」
那妓女道:「奴家这次是免费招待,包君满意!」她摸着杨飞脾气,知此人面冷心热,是个惜花角色,故而在此磨磨蹭蹭,好多捞些油水。
杨飞见拿银子砸不走她,脸色一变,恶狠狠道:「我是朝廷钦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此番是躲到这里避风头的。你要是再在这里啰哩啰唆,小心老子将你一刀两断。」
那妓女拍着酥胸道:「奴家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