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自是知道梅云清答允杨飞,若他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便答应嫁给他之言,不过却未想梅云清将她这柄一直极为钟爱的宝剑赠与杨飞,又闻得杨飞直呼梅云清闺名,不觉失声道:「什么?」
杨飞早知她会有此反应,将飞云剑收好,轻笑道:「而且云清在那败家子面前,承认我是她的未婚夫,那败家子不敢当着云清的面找我麻烦,跑去软香居喝花酒,没想到刚好碰上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后再夺美人心,没想老子命大……」
梅兰见他越说越离谱,打断他的话道:「小姐真的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你是她的未婚夫?」
杨飞满脸得意的点头道:「小兰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家小姐。」
梅兰摇摇头,心中却想为何梅云清又会将自己许给杨飞,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她一向唯梅云清之命是从,此刻心中虽对梅云清极是怨恨,却仍有意遵从她的命令,何况梅云清说过她若是能让杨飞做她的丈夫,便可让她重回梅花山庄。她自小在梅花山庄长大,别无亲人,芳心自是极盼回去,但若真是如此,自己对杨飞如此恶形恶状,他怎还肯娶自己为妻,梅兰只觉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
杨飞瞧她俏脸忽红忽白,忽嗔忽笑,还道她内伤发作,不知为何,心中竟起恻隐之心,不觉摸出南宫逸给他的那瓶治伤灵药道:「小兰姑娘,我这有瓶治内伤的灵药,你服两颗。」他话一出口,方才醒悟,大是后悔,心道自己为何对这恶婆娘如此之好,让她痛死岂不更好。
梅兰陡然见他如此关心自己,疑心顿起,接过药瓶倒出两粒,瞧了瞧,虽不像毒药,可到底不大放心道:「你先服一颗。」
杨飞好心好意被人当成驴肝肺,肺都快气炸了,哼了一声接过一粒一口吞下,冷笑道:「这药珍贵得很,是那败家子给我的。」
梅兰见他毫无犹豫之意,方才信他服了两颗,却不将药瓶还他,静坐下来运功调息将药力化开,这药果真灵验非常,只过得一个时辰,内伤已然痊愈,睁开眼时,杨飞已是人影杳无,这才想起自己只封了他腰间志室穴,并未点他足上穴道,有此机会,哪还不逃之夭夭,她心中恨意大盛,冷哼一声,银牙一咬,飞身上马向北追去。
杨飞眼见梅兰盘膝打坐,思起白玉霜曾说打坐最忌三心二意之言,心中大喜,缓缓的一步步退了开去,走得十来步,见梅兰仍无所觉,哪还不发足狂奔。
可是他双足被捆起足足有两个时辰,气血不通,而且腰际不能使力,奔得数步,便跌了一个狗吃屎,回头一看,幸好梅兰并未察觉,他这次有了经验,便轻轻跳跃而行,远远看去,便似僵尸。
杨飞知道梅兰见不到自己必猜他会向北去寻白向天,是以不敢向北,反向东边密林行去,学僵尸跳跳了半个时辰,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前面却似有银光闪动,杨飞不觉爬起向前狂奔,奔得几步,方才发觉自己腰际穴道似已解开,而双脚气血已活,心中大喜,跑得更快,奔得近了,才知那是一个山坳间的小湖,月光之下,湖水荡漾,远远瞧去便似银光闪动。
杨飞大半日未食,早已又饥又渴,快步奔至湖边掬水大喝了几口,不由大喊痛快。
想起今后打算,路有两条,一条是回振威镖局,另一条便是北上与镖队会合,再细细一想,两条路都不妥,若北上去与镖队会合,那臭婆娘必会追去寻他,白向天和付无忌亦不可能寸步不离的保护自己,其他的一干师兄武功比自己高明不到哪去,碰上梅兰还不是找死,可若是回振威镖局更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梅兰在镖队找不到自己,必去镖局寻他,以镖局内几位师叔的武功,只怕也不是那臭婆娘的对手,自己被她碰到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上计莫过于是去寻梅云清,梅兰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梅云清面前放肆,可梅云清此刻是否仍在长安尚不得而知,若是去梅花山庄寻她,偏偏自己又不知梅花山庄座落何处,再说被梅云清知道他被梅兰逼得像过街老鼠更让她看轻。
想来想去杨飞决定先找个地方藏几个月,待白向天等人押镖回来再回镖局,不过这么一来分红肯定没自己的份,说不得还要讨一顿臭骂,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也只好如此了。
杨飞主意已定,呆呆的瞧着眼前小湖,只觉饥肠辘辘,心想此刻若是抓几条鱼烤来吃吃岂不甚妙,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不远几尾游来游去的鱼儿,抽出飞云剑,嘿嘿奸笑两声,一剑刺去。
那鱼儿又溜又滑,杨飞从未练过剑法,怎又刺得准,刺得几剑,一剑用力过度,连人带剑「扑通」一声栽到湖中,幸好是在岸边,湖水不深,似个落汤鸡般爬起来,喃喃自嘲道:「鱼儿,鱼儿,我杨飞吃不了你,差点被你给吃了。」
秋风萧瑟,凉风一吹,杨飞身上衣着单薄,只觉又冷又饿,直冻得全身发抖,缩成一团,不觉摸到怀中一件物事,惨叫一声:「糟了,我的秘笈啊。」
匆匆将怀中珍藏的秘笈和穴位图掏了出来,还好他包得颇紧,湖水一时还未浸湿,心中大叫万幸,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千万失去不得。
翻了翻那本秘笈,杨飞忽想既然练「紫气神功」可以不睡觉,那可不可以不吃饭,心中既有此念,借着淡淡的月光,对着那幅穴位图,便盘膝坐下,开始修习「紫气神功」第一层。
初坐之时,杨飞冻得全身颤抖,连牙齿亦咯咯直响,过得半盏茶工夫,身体已然僵硬,他忍受不住,本欲放弃,忽又思起白玉霜所言,练功最要紧的是持之以恒的毅力,切不可三心两意,中途而废,他自小贫苦,大凡心中决定之事绝不放弃,心有此思,便定下心来,按秘笈所述之法默想体内气息流动。
又过得半个时辰,杨飞忽觉两股极微暖流自脚心缓缓流入,那感觉便似在冰天雪地中生起一火堆,舒畅之极,他转念去记穴位图,方忆起此处是涌泉穴,哪知此念一起,那两股暖流立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疑是错觉。
杨飞初通要领,方知练功不可一心二用,当下凝定心神,再行功法,这次只用了盏茶工夫,便凝得暖流,他不敢再起杂念,以意念照秘笈上所说,将那两股暖流依腿部经脉缓缓引入丹田。
那两股暖流入丹田,在那处打了一个转,竟不听话的自个分成两股,一走任脉,一走督脉,缓缓向头顶凝聚,杨飞见其不受控制,而秘笈之上又没说会出现此种状况,也只有由得它们去了,这时涌泉穴又注入两股暖流,杨飞凝神再去引导,这次情况又有不同,那两股暖流入丹田便凝成一股,在里面老老实实的驻守下来,不再四处乱窜,他心中大喜,依念引导那股内息流入手少阴肺经,打了一个转后,又流入手少阳大肠经,然后缓缓注膻中穴,那气息虽弱,却使得他身子暖和起来,腹中饥饿之感未减,心中却是大乐,睁开眼时月儿已至正空,算算时间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
杨飞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再也无法入定,只得走到湖边定定的瞧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眼神之中,颇有些「杀」意。
杨飞又抽出飞云剑,向那些可恨的鱼儿狠狠刺去,可任他如何辛苦,连鱼尾也碰不到一下,他心中愤然,不觉将飞云剑朝地上用力掷去。
飞云剑直插入土,只余剑柄露出地面犹自不停晃动,杨飞饿着肚皮,呆呆瞧着湖中游鱼,心中暗嘲自己连条鱼都刺不中,遑论什么天下第一的剑法。
湖水轻轻荡漾,鱼儿亦随之轻轻游动,看似静止不动,其间却蕴藏无数变化,杨飞突想是否自己太过着重鱼儿本身,而忽略了湖水的流动及鱼儿的游动,若要刺中鱼儿,岂非要将水流、鱼儿的位置及游动尽皆计算在内。
杨飞心中苦笑,想不到捉条鱼还是如此精深的一门学问,望着水中的明月倒影,微风拂过,碧波荡漾,那些游鱼只是微微摆尾,便可游出老远,「如鱼得水」这句成语当真精辟之极,想起自己使剑时每一次挥动,往往要用到腰力、腕力、臂力甚至腿力,不到十余剑便气喘吁吁,若能如这鱼儿只用些微力道便可藉助流水的力量一样使剑,岂不甚妙。
杨飞又叹了口气,持起飞云剑,聚精凝神,向面前的一尾游鱼轻轻刺出一剑。
剑尖轻颤,眼看便要刺中那尾游鱼,却见那鱼儿轻轻摆尾,避了过去,却不游远,似在嘲笑杨飞的无能。
究竟哪儿不对,杨飞苦苦思忖。他却不知天下武学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在于一个勤字,天赋再高之人,亦不能在短短几个时辰悟通剑法精髓所在,资质愚钝之人亦可勤能补拙。而杨飞自十岁起在振威镖局习武,每日不过扎扎马步,练练普通的拳脚功夫,近两年方才涉及刀法,却从未练剑,刀法易练难精,剑法高深精奥,一般武林人士终其一生才不过略窥剑法门径。江湖中那些剑法名家,哪一个不是每日潜心苦练,终生不怠,方能有所成就。
但杨飞对剑法刺、撩、劈、挑等等诸多手法从未练过,用剑去刺鱼,反较他跳下湖去用手捉难得多。
杨飞思忖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下心来一剑剑刺向湖中鱼儿。
许是这里从未有人来捕鱼,湖里的鱼大胆得很,虽被杨飞刺了无数剑仍不散去,聚在湖畔由他作练剑之用。
有时明明看到剑尖触到鱼身,偏偏差之毫厘错了过去,刺得久了,杨飞只觉右手酸麻,忽而想起梅云清来,她若知自己拿她送的宝剑在这里捉鱼,而且连半条都捉不到,只怕更加老大瞧不起自己了,他想得痴了,手中飞云剑漫无目标的向湖中缓缓刺去。
蓦地,杨飞只觉周遭一切似乎皆以千百倍的速度慢了下来,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不是用眼去瞧,而是用心去看,去看那湖水的流动、鱼儿的游动、风的拂动,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以至于他自信到只需将剑递上去,便可刺中那可恶的鱼,就像你眼前不足一丈之处,摆了一个大靶子让你用剑去刺,若仍不刺中只能说你睁目如盲了。
杨飞感到自丹田之中涌起一道不受他意念控制的内息,从任脉流入膻中,再转入手太阴心经,到右手后便从掌心劳宫穴注入飞云剑中,这一过程不快不慢,大约用了半盏茶的工夫。
手中飞云剑竟而透出淡淡紫气,杨飞心中狂喜,暗道莫非自己天纵英才,才练了一个多时辰便神功大成么,不知不觉间将飞云剑朝湖面直直划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湖面竟似被一道数丈无形利斧从中劈开,分作两半,半空中洒下无数瀑雨,那些游鱼大多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还有几个倒楣蛋躲避不及,被劲力打到,翻白肚皮躺在湖面之上,这皆是杨飞那一剑之威。
杨飞呆呆看着飞云剑,心道难道这便是「紫气神功」,自己尚只练了第一层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练到秘笈上所说的第九层,只需这么一剑挥出,便所向披靡,那岂非天下无敌,还练什么华山、梅花剑法。
杨飞大喜之下,连肚中饥饿都忘得一乾二净,一心一意引领丹田内息照刚才那些经脉运行,然后一剑挥出,谁知内力一到劳宫穴便卡在那里,饶是他求爷爷告奶奶仍死活不流到飞云剑上,他想起刚才情形,心知需将内力运至飞云剑上方可造成刚才之景,便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试验,心想总该有一次成功吧。
他对内息运使之法一窍不通,偏偏故作聪明的乱搞一通,没搞得走火入魔已是万幸。
杨飞每每自丹田引出多少内息,便从散在奇经八脉的淡淡内息之中,向丹田流入多少内息,故而他在这胡搞乱搞,瞎耗内力,那丹田内息仍不增不减,在丹田之中形成一个漩涡,循环不息。
正在杨飞不断拼命试「剑」,意欲立马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之时,忽远远传来一女子声音:「小姐,你干嘛要来这个地方?」这声音有些耳熟,杨飞顿觉曾在哪听过。
而回话女子的声音更让他魂飞魄散,竟然是他的另一大仇敌,曾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李梦柔:「这里有个玉池湖,据说湖水有疗伤奇效,我想来试试。」
杨飞举目望去,仍不见她们人影,而且她们谈话之声若有若无,几不可闻,显是距此颇远,此刻他已无暇去想自己耳力为何变得如此敏锐,急急将秘笈和穴位图塞到背上包袱中,和飞云剑藏在湖畔一蓬灌木中后,悄悄跳入湖中,仅露出头,屏住气息,隐身水草之中。
又闻先前那女子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杨飞这才记起,她便是那紫衣侍剑女。
李梦柔道:「我听师父提过,不过这地方极是偏僻,知道之人不多,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便曾在此疗伤。」她柔美的声音仍有些中气不足,许是内伤未愈之故。
紫衣女道:「小姐何不速回南海,岛中灵药无数,岂非痊愈得更快。」
李梦柔恨恨道:「我这次败得不明不白,若不报此仇便回南海,实在心有不甘。」
紫衣女道:「小姐还想去找那梅云清么?」
李梦柔点头道:「从前面那座山翻过去,不到三十里便可看到梅花山庄。」她们声音愈加清晰,显是走得近了。
杨飞闻得李梦柔之言,心头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从李梦柔口中得知梅花山庄所在,他恨不得立马飞去找梅云清。
紫衣女道:「原来小姐还想探察敌情。」
李梦柔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你们帮我守住四周隘口,我这便到玉池疗伤,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那七名侍剑女齐齐应了一声,四下散了开去。
杨飞想起马上便可看美人沐浴,心儿忍不住卜通跳了起来。
李梦柔入水之处离杨飞有十丈之遥,她未想在此僻静之处先有人来,加之杨飞屏住气息,藏得颇为隐秘,是以并未发觉这湖中尚有别人。
借着皓月光华,杨飞只见一具白玉无瑕的胴体,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倒插入湖水之中,忍俊不住啊了一声,幸而嘴中立时涌入一口湖水,方未发出声来。
李梦柔世居南海,水性极为高明,宛若美人鱼在湖中游得片刻,便轻轻躺在湖面之上随波起伏,显是极为惬意。
虽在夜空之中,杨飞却瞧得一清二楚,李梦柔体态丰盈,与梅云清纤细全然不同,随波起伏间,肉光忽隐忽现,杨飞只觉欲火大炽,恨不能扑上去,就水正法,右手不觉间摸到一条似绳子一般的东西,抓起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条水蛇,幸好看来不似有毒,否则将自己咬上一口岂非死得不明不白,冤枉之极。
杨飞心中突起促狭之意,捏住那水蛇,远远向李梦柔身畔掷去。
他掷得颇准,那条拼命挣扎的水蛇恰好落在李梦柔身畔不足一尺之处,李梦柔正在入定之中,虽觉身畔有些异样,却也无暇理会。
那水蛇受惊得脱,自是想找个地方速速藏起,偏偏旁边有个李梦柔,它只道已至岸边,匆匆爬到李梦柔胸腹之上。
李梦柔只觉有一条软绵绵的物事往胸口急速蠕动,哪还顾得上运功疗伤,睁眼瞥去未想竟是一条蛇,她武功虽高,究竟是个女儿家,最惧这些蛇虫之物,若在平时,她尚可一剑杀死,可此刻她身无寸缕,别无长物,大惊之下连轻功都忘了使了,只是奋力向岸边游去。
杨飞早知会有此般情形,心中偷笑,可见她竟无意间向自己这边游来,心知被她发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