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云清!」杨飞喊了两声,颤着右手探去,惊呼一声,梅云清果然鼻息全无,如死无异。
还好杨飞知梅云清患了离魂之症,心中虽慌,却未乱了手脚,依着昨日的法子,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将心上人救活过来。
「你终于醒了!」杨飞将梅云清紧紧抱在怀中,不敢再占便宜,免得她恶疾复发。
梅云清神色黯然道:「对不起。」
杨飞奇道:「云清何出此言?」
梅云清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道:「让檀郎担惊受怕,妾身实在,实在抱歉之极。」
杨飞首次得闻她这般恭卑的语气,当真受宠若惊,喜不自禁,深情凝视怀中玉人,一字一句道:「能得你以身相许,实乃我杨飞一生最大荣幸,只要此生能日夜伴你左右,于愿足矣,别的都无关紧要。」
梅云清心中情动,嘤咛一声,反手紧紧抱住杨飞,在他面上轻轻一吻。
虽未亲热温存,杨飞却感心满意足,只是静静抱着梅云清,默然无语,享受这份温馨甜蜜。
油尽灯灭,空寂的竹舍内只余呼呼北风,间中夹着积雪坠地之声,还有就是二人悠远绵长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黎明将近,梅云清娇躯忽然一震,推开杨飞,歉然道:「天快亮了,你快回去吧。」
杨飞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长身而起,柔声道:「那你多多保重。」深深望了玉人一眼,转身离去。
梅云清倚在门口,目送杨飞远去的背影,过得许久,寒风一吹,不觉打了个寒噤。
她回到舍内,伸指拭琴,眼前似乎又现出杨飞聚精会神,聆听琴音的面容,想得不觉痴了。
杨飞回到宾馆,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方才有美人在怀,他当然精聚神足,然在此刻,只见此人脚步虚浮,鼠目无光,神情委靡,生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不过话说回来,任谁两日两夜不曾安枕,也会变成他这副熊样。
「咚咚咚」,杨飞躺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好梦成空,被大力的敲门声惊醒。
「来者何人?」杨飞心中大骂,慢吞吞的开门而出。
异变陡生,剑光一闪,迎面奔来,杨飞大惊失色,猝不及防被刺个正着,幸好那利剑是冲着他的颈侧而来,并无割下他狗头之意。
杨飞困意全消,定睛一瞧,来人却是梅莲,他命悬人手,亦不知又有哪处惹了这个小姑奶奶,心中虽将此女大操特操,面上却是连连赔笑道:「小莲姑娘,这大过年的,为何一大清早便欲要了在下的小命?」
梅莲杀气腾腾道:「昨晚你做过什么坏事,从实招来?」
「昨晚?」杨飞故作沉思,暗道老子昨晚做过的坏事多着去了,件件道来,恐怕你这小丫头消受不起。
「不错!」梅莲利剑一挽,自杨飞颈中滑开,剑指他的胸口要害。
杨飞大叹倒楣,一步步向后退去,脸上茫然道:「区区在下昨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未曾越雷池半步,小莲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梅莲步步进逼道:「你别装腔作势,自己做过的坏事想不承认吗?」
杨飞大呼冤枉道:「小莲姑娘,在下以往或有小过,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坏事啊?」
梅莲咬牙切齿道:「小姐昨晚怒气冲冲的回去,哭了一宿,定是你对不起小姐,你对不起小姐也是对不起我。」
杨飞退了十来步,一屁股坐到榻上,一脸谄媚道:「原来是这件事,其实是你家小姐误会在下了。」心想老子赏琴听曲,陪了云清大半夜,怎不见她似曾哭过?
梅莲道:「说来听听。」
杨飞指指胸口的剑尖,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小莲姑娘可否移开这件凶器,让在下慢慢道来。」
梅莲哼道:「你油嘴滑舌,殊不可信,休想花言巧语,欺瞒于我。」右腕一抖,杨飞胸口吃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杨飞吓得三魂失了七魄,连忙道:「小莲姑娘想这般听在下说话,也无不可。」
梅莲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杨飞如实道:「变故由你们表小姐引起,我白日不小心惹恼了她,她为了报复,便深夜拜访,故意假装与我亲热,刚好被你家小姐撞个正着。」
梅莲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杨飞信誓旦旦道:「在下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梅莲见他言之凿凿,已然信了一大半,还剑入鞘,娇哼道:「那还不随我去向小姐解释。」
杨飞应了一声,心道老子早与云清和解,还解释个屁。
他正欲说话,忽自内庄传来一阵急骤的钟声,远播数里,久久不息。
~第五章 情离意别~
梅莲脸色一变道:「此乃本庄强敌入袭,示警之兆,杨公子,你留在此处,切勿离开,以免遇险。」言罢,也不待杨飞应允,飞掠而去。
「喂,带我去瞧瞧不好吗?」杨飞远远大喊,梅莲早已无影无踪。
杨飞心中寻思:既是强敌入袭,自己何不前去相助,混水摸鱼,杀几个敌人,长长威风,让云清瞧瞧。
他计意已决,入房取了飞花剑,耍了两招,剑虽断了半截,一时也只能将就将就。
自昨日起,那铁门一直未关,杨飞进了内庄,只见梅花山庄众女各持利剑,忙成一片。
他断剑在手,拉住一名少女问:「敌人呢,在哪?」
众女皆知他是庄主的未婚夫,那少女不敢怠慢,恭声答道:「尚在外庄,听说梅字堂的姐妹抵挡不住,庄主又遣了花字堂的姐妹出庄御敌去了。」
「花字堂?」杨飞心想不就是玉儿所在的堂吗?揖手道了声:「多谢!」直奔竹林,去寻梅云清,却在途中遇到玉儿诸女。
杨飞见众女个个一身劲装,手持利刃,询问之后,果然是要出庄御敌,便自告奋勇,尾随而去。
他与玉儿最熟,自然跟她凑在一起,低声道:「此番来袭乃何方强敌?人多不多?」若然太过厉害,还是避之为妙,免得出糗,反让梅云清看轻。
玉儿道:「刚刚听说梅字堂的几位姐姐连敌人的影子亦未瞧见,便受了重伤。」
杨飞暗暗咋舌,问道:「既然如此厉害,那你们去有什么用?不是徒增损伤吗?」
「我们花字堂的姐妹新练一套剑阵,颇具威力,正好试试。」
杨飞半信半疑道:「真有这么厉害?」
「当然是真的,我们上次演练之时,在庄主手下撑过百招方才落败!」玉儿忽然脸上一红,低声问:「公子,玉儿昨晚喝醉之后,有没说过什么胡话?」
杨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半句没有。」
玉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穿过梅林,庄前的那大片雪地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尚有几名庄中高手持剑四周巡视,显是还未发现敌人所在。
领先的刘姨道:「英护法,敌人找到了吗?」
那英护法其实名叫梅英,三旬上下,尚未嫁人,只因庄中女子多数姓梅,为免混淆,便以名代姓,相互称呼。
她摇头道:「莲姑娘领人四处查探去了。」望向杨飞,揖手道:「敢问这位可是杨飞杨公子。」
杨飞还礼道:「正是。」
英护法道:「此地甚是危险,公子还是速速回庄,有属下等在此,定然不让敌人入庄半步。」
杨飞闻她自称属下,显已将自己看作梅云清夫婿,大喜之下,豪气大发道:「在下虽然不才,但身为梅庄中人,自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怎可做缩头乌龟,躲入庄内。」
在场女子多闻杨飞胆小无赖之名,见他如此豪义,心想难道传言有误,杨飞实则是个行侠仗义,豪气干云,不畏强敌的正人君子?
杨飞见众女惊奇的望着自己,不觉摸摸脸颊,暗道莫非是早上没有洗脸,以致面有污物?抑或又有巴掌印?
刘姨突然大喝道:「结阵!」花字堂一十六名妙龄少女利剑出鞘,齐声娇喝,形成一个梅花形状,每两名少女为一组,形成六片花瓣,还有三名少女结成三才阵,连同正中的玉儿,正是花蕊。
伴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剑气汹涌袭来,来敌有若幽灵,行踪飘忽,不知其有几人。
「变阵!」玉儿抵剑前刺,六片花瓣伸展开来,一十六支利剑有若一十六条银线,不停变幻,将那人包围其中。
「铛」一声脆响,十六名少女齐声惊呼,原来她们竟不分先后,与敌人宝剑相格,手中兵刃一齐折断。
杨飞旁观者清,敌人虽是厉害,仅有一人,却将梅花山庄众女闹得人仰马翻,顿时对她们这个阵法老大瞧不起来,心想本大侠独剑御敌,也未必这般一招落败,狼狈收场。
那人一击得手,并不贪功,旋即远遁,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刘姨和那英护法领余人衔尾追去。
杨飞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一片的玉儿,问道:「玉儿,你受伤了吗?」
玉儿摇头道:「只是内力虚耗过度所致,稍稍调息便无大碍,多谢公子!」在杨飞源源不绝的真气持助下,俏脸渐转红润,好了许多。
杨飞回手收功,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玉儿瞧着手中的半截佩剑,呆呆道:「不过那人武功极高,恐怕连庄主也不是对手?」此阵以她为主,来敌倒有三分精力针对于她,她两相测度,得此结果。
诸女七嘴八舌道:「庄主武功盖世,怎会不是那人对手?」、「玉儿你不要乱说!」、「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杨飞倒信上几分,不由忧心忡忡:照此情形,眼下众女多半抵挡不住,梅云清到时出庄御敌,若依玉儿之言,岂非危险之极?
他想了半晌,提议道:「不如咱们退入庄内,来人武功虽高,也未必能闯进梅林,时间一长,定会知趣退走。」
诸女原来以为他改了性子,闻得此言,观感大降,正欲出声叱责,忽闻衣袂飘动之声,眼前一花,正是风姿绰约的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
「属下见过庄主!」诸女躬身施礼,玉儿道:「庄主,属下等武功低微,未能抵御强敌,请庄主责罚。」
梅云清道:「此阵创立未久,难免运转不熟,骤遇强敌,一招落败,不足为奇,你们以后勤加练习便是。」
诸女齐声应是。
杨飞道:「云清,既然来敌武功如此厉害,咱们还是退入庄内,慢慢与敌人周旋,免得陡增损伤。」
梅云清哼道:「如此一来,梅花山庄在江湖人眼中都成了缩头乌龟,以后还如何立足武林?」
杨飞大是不服,小声嘀咕道:「庄前摆上这么一座万难闯入的梅林,不就是准备做缩头乌龟的吗?」
「你说什么?」梅云清勃然大怒,叱道:「昨晚之事我还未与你计较,你反来教训我了?」
杨飞见她为此区区小事发火,心中亦恼,冷冷道:「我这可是逆耳忠言。」
「你给我滚出庄去!」梅云清气得娇躯发颤。
杨飞也在气头上,冷颜以对,揖手道:「不劳相送,告辞!」言罢,果真傲步离去。
诸女怎料二人一语不合,便怒目相对,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她们身分低微,都不敢劝解,只有玉儿犹豫了半晌,支吾道:「庄主,杨公子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也是一番好意,实是为了庄主着想,庄主…」
梅云清芳心纷乱,打断道:「不要再说了。」
玉儿见她似有悔意,忙道:「庄主,那属下去将杨公子追回来。」
梅云清道:「由他去吧,眼下强敌当前,不必顾虑这等小事。」
玉儿正欲再言,梅云清道:「你们先行回庄休息。」
玉儿望着远方,杨飞的背影已消失不见,无奈随诸女施礼告退。
杨飞负气而走,本打算只要梅云清出声挽留,便即掉头认错,哪知走了里许,只闻玉儿为他求情之语,梅云清却是不允,令他心中一阵发寒,暗道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反来责怪于我,明明早上分别之时还是柔情蜜意,为何眨眼便翻脸无情?难道你便是这么一个喜怒无常,不可理喻之人?
他越行越远,心中早有悔意,却不好厚着脸皮回去,直待消失众人视线之外,方才偷偷掉头,绕道来到梅林边上,心想万一梅云清不敌,自己就算拼上老命,也要前去相救。
那梅林前地势开阔,两侧群山起伏,虽然攀爬不便,倒是易于藏匿,杨飞在山腰找了堆乱石藏好,凝神远眺,只见梅云清在林前站了半晌,那个向来与他不合的梅莲前来禀告敌情,只因相距太远,所言自难听清。
梅云清说了数句,梅莲突然与她争论起来,争论片刻,方才屈服,向外掠去。
过得半晌,梅莲、刘姨和那英护法领着庄内高手回到林前,最后退回庄内,独留梅云清持剑俏立。
难道她想独自御敌?杨飞大惊,几欲按捺不住,掠去相劝。
天色阴寒,大雪再扬,北风劲吹,刮得梅云清衣襟呼呼作响,她望着杨飞远去的方向,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心知方才自己也有不是,可杨飞为何不一如既往,迁就于自己,此番一去不回,待气消了,不知会不会回来?
梅云清心神稍分,异变陡生,一道剑气自后无声无息的劲射而来,在大风大雪之中,若非她武功已近天人之境,恐难察觉。
「你是何人?」梅云清娇叱一声,手中宝剑夺鞘而出,一连数剑,挡下敌人汹汹来势。
一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场中两道淡淡的身影此起彼落,难分敌我。
「姐姐总算肯露面了!」来袭之敌体态娇娆,容颜俏丽,竟是李梦柔,在此严冬,她仍穿了那身薄衫绿裙,显得突兀之极。
梅云清瞧着李梦柔手中那原本属她的飞云剑,美目大寒道:「你这剑是从哪来的?」
李梦柔娇笑道:「姐姐好大的忘性,这剑姐姐不是送给杨飞了吗?他又转送给了我,说是什么定情之物来着,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姐姐转赠。」
梅云清本恼杨飞,闻得此言,芳心又气又怒,冷冷道:「废话少说,看剑。」
她手中古剑乃梅花山庄镇庄之宝,名曰「不义」,据传乃战国时期铸剑名家欧冶子临死所铸,意为斩尽天下不义之人,端的锋利无比,只因此剑杀气太盛,出必见血,历代庄主少有悬戴。
不义剑尖轻鸣,气温愈发寒冷,片片飞雪飘及剑身近丈之处,化作颗颗严冰,裹着纵横剑光,远远瞧去,便若一团冰柱,直奔李梦柔。
李梦柔娇笑道:「姐姐好利的宝剑,好俊的工夫!」
她在杨飞包袱见到天香宫的无上神功天香密诀,如获至宝,随师回到南海,便糅合自身奼女神功,闭关苦修,前日神功大成出关,连衣衫也未更换,在三日三夜间,远驰万里,来寻梅云清比试。
飞云剑斜挥而出,「砰」的一声,那团冰柱顿时爆散,形成一大团雪雾,两剑不偏不倚,剑身紧贴一起。
梅云清深深吸了口气,内力一吐,顺着剑身狂袭而去。
李梦柔亦不回剑,有样学样,竟与对手比起内力来。
北风呼啸,飞雪愈疾,落到了二人周遭三丈方圆,难以寸入,只在外围愈积愈厚,形成一堵高高的雪墙。
过了盏茶工夫,梅云清显得有些冷艳的玉颊蓦地转红,旋即变白,惨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这场比试,显是她输了。
李梦柔奋起余力,娇喝一声,将不义剑挑飞开去,梅云清随之远跌,娇躯空中翻滚,连喷数口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