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雄只见李玉庭低头在童冷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气。李玉庭身中剧毒,如果咬得童冷见了血,毒素会立刻侵入童冷体内,童冷也就死定了!
李玉庭松口、退身,黑色已经漫上颈部,此刻他上半脸白、下半脸黑,形如恶煞一般,脸上更带着一个恶毒的狞笑,看上去可怖之极。
童冷的手被咬得鲜血淋漓,但什么异状也没发生,反倒是李玉庭上半脸犹白,下半脸的黑色却忽然转绿,喉头“咯咯”地响了两声,倒地身亡。那个星状毒物也从他手掌上掉下来,滚动到一边,僵直不动。
跑过来的毒神蛊鬼也僵住了,看看李玉庭和那只毒虫,再看看毫无异状的童冷,惊骇、恐惧、激动、兴奋……等等混杂在一起的表情令他们两人脸上的五官都错了位。过了很久,毒神才吼了一声:“种毒归真大法?”
毒神和蛊鬼一齐冲到童冷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十来遍,就象一个画匠突然看见了渴慕已久的大师真迹,嘴里赞叹连连。
童冷锁紧眉锋,“两位有何贵干?”
毒神一指李玉庭尸体旁边那个僵死的星状毒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童冷摇摇头。
毒神道:“它叫‘星毫’,身上生满细锐的毒刺,虽然不属五毒之中,却也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物,李玉庭如果不咬你一口,我们绝对能救回他一条命。但他却咬了你一口,你血中的毒素比‘星毫’更毒百倍,发作也更快,立刻就要了他的命,甚至连还附着在他手上的‘星毫’都连带着毒死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喊出那声‘种毒归真大法’到现在,我和蛊鬼向你施出多少种毒了?”
童冷吃了一惊,因为他丝毫也没觉察他们向自己施毒,但他的脸色却变也没变一下,答道:“不知道。”
毒神道:“一百二十七种!每一种的分量都足以毒死一匹马,而你却安然无事。”
蛊鬼接着道:“除了毒,还有三十种蛊虫,但它们刚沾到你身上就全死了。”
童冷忙往身上和脚边看去,却没发现什么死物。
蛊鬼道:“别找了,我施的蛊若能让人瞧见,就不配称‘蛊鬼’了。”
毒神道:“如今你可称得上是万毒不侵,而你又不是毒宗之人,不能从长期与毒为伍的日子中自然而然产生抗体,除非有人给你施行了‘种毒归真大法’。”
童冷道:“你们说这么多废话,究竟想干什么?”
毒神道:“是廖烟媚为你施行‘种毒大法’的?”
童冷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蛊鬼咕哝了一声,“是啊,除了她还能有谁?”
毒神道:“你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吗?比如时不时觉得全身鼓胀,非要出许多力气发泄一下才会平复;或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脉骤缩,十分痛苦;要不就是……”
一个脆媚婉转的女音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扈先生,你对我未婚夫的健康很关心啊。”
毒神蛊鬼齐吃一惊,“你未婚夫?”
廖烟媚道:“我们门当户对,年纪相貌也相当,有什么不妥?”
毒神道:“‘种毒归真大法’深奥无比,而且施行期间瞬息万变,我穷心竭力研究了十几年仍然只有三成把握,你小小年纪,竟敢在自己未婚夫身上施术,难道已经十拿九稳不成?”
廖烟媚冷笑一声,“你们此番倚仗天圣宫和势力和我作对,就是欺我年轻,以为我的毒术再厉害也比不上你们两个积年老手,是不是?”
蛊鬼打了个“哈哈”,“贤甥女说的是哪里话?我们绝无此意、绝无此意。”他们虽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面对一个能施行“种毒归真大法”的人,无论这个人有多年轻,他们也得小心防范着。
毒神深沉地看了童冷一眼,“十几年来,我总共在三十个人身上施行过‘种毒归真大法’,二十个未及完成就死了,十个挨过七天的人中有六个成了白痴、两个成了疯子,都在不到一个月内死去,剩下的两个人也只活了不足三个月。我深知施行此法的艰难,就算眼前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我也难以相信。”
廖烟媚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毒神一指童冷,“让我检查他三天,如果他确定被施行过‘种毒归真大法’而且‘归真’成功,我就心悦诚服,奉你为毒宗之主。”
廖烟媚“嗤”地一笑,“扈先生,你在做梦?堂堂倚天岛主能让你摆来弄去、验血测毒吗?”
毒神被“种毒归真大法”冲昏了的头脑霎时清醒:李玉庭已死,童冷现在就是倚天岛主!他一生浸淫毒中,见世上竟有人能施行“种毒归真大法”成功,登时忘了世俗间的一切,此时脑筋清醒过来,尘世中种种利害牵绊、得失计较,一齐涌上心头,急忙转头去看薛衣圣的情形。
薛衣圣已经不象刚开始那般沉稳,剑法一变,如狂风骤雨,童天赐和童忧的身形再也不能飞纵自如。直到这时,双方才相互有守有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斗”。
童冷与李玉庭交手时如天崩地裂,声势浩大,他们三人动手却寒气森森,逼得靠前观战的人们不住后退,连那些毒虫恶物都逃得远远的,圈子越拉越大,但薛衣圣和童天赐还有童忧三人只在三丈之内趋避纵落,连三丈外鲜嫩的花儿都完整无缺。
三人已经从朝阳初升斗到日正中天,他们刚动上手时,还有人在暗数招数,但现在每个人都觉得有种沉重的氛围压抑在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哪儿还有空数招?
吴兰心动容道:“我把薛衣圣看得太轻了!把大哥和我姐姐也估计得低了。”
猛然刀剑之气大盛!剑气刀光所过之处,石亭石柱、石桌石凳全崩塌下来,却没发出多大声响,也没扬起多少灰尘,坚硬的石料就象刀割豆腐一样被切成瓦砾般的小碎块,甚至有些变成了细砂。
石犹如此,处在剑影刀光中心的三具血肉之躯又如何?
童自珍喃喃道:“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发出的力量,等到四周最柔弱的花朵都被摧毁时,胜负就要分出了。”话音未落,院外的花树俱折、柔草如摧,碎枝残叶雪片般四外飞溅!童天赐踉跄后退,薛衣圣举剑向童忧当头劈下!
童天赐和童忧因为年轻,功力与薛衣圣尚有差距,但了正因为他们年轻,精神体力远胜于薛衣圣,薛衣圣深知如果再缠斗下去,他不输在武功、内力上,却会输在持久的战斗力上——功力越深的人并不代表体力越好,他毕竟老了,唯今之计只有以绝对强势的内力击破对方较弱的一环,才有胜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剑!
赵相岩按刀而起,天圣君的下属们一拥而上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如果让自己的下属也一齐涌上硬闯,不是闯不过去,但这样就会引发一场天圣宫与九鼎城的混战,他就算胜了也会损失惨重,令九鼎城实力大减。
在这一瞬间,赵相岩心念百转,僵立未动,薛衣圣剑如闪电,童忧来不及腾挪闪避,只得以刀封架,“叮”地一声,刀断为二,薛衣圣的宝剑直劈下来!
童天赐在刚才那激烈的一招中被薛衣圣以强大的内力震退,内息滞阻,无力赶上前救护,眼睁睁看着剑劈下去,险些急得昏倒在地。
吴兰心低咒一声,箭一般冲上前去,半途上左腕却一酸,手中的凄艳剑被人取走,紧接着身子被斜推一把,卸却了她急奔之势,她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圈子停住了,定睛一瞧出手的人,失声惊呼:“自珍!”
童自珍的身形比她更快,她刚喊出声,童自珍已经到了场中心,一抹清艳的红光飞起,拦住了薛衣圣的剑锋!
两剑相触,却没有撞击之声,凄艳剑顺着薛衣圣的剑锋滑下去,薛衣圣只觉得一股柔和的牵引力量把他倾注在剑上的内力一引一带,扯偏了他内力进行的方向,而且两股力量合而为一后,他竟再也掌握不住手中之剑!
一红一白两道剑光同时飞起,斜斜插入数丈外一座已经毁坏的石亭基石上,深没至柄。
童自珍飞跌出去,吐出一口鲜血,薛衣圣倒退几步,刚站稳脚跟,眼前闪起数点金光!
飘忽流离的光芒,如梦中之景,一闪就不见了。
——这是他在人间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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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毒归宗阵
这个结局谁也料想不到,就连发出“金花令”的吴兰心自己也不敢相信,刚才还气势磅礴的天圣君竟然死得这么容易!
天圣宫的属下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声音,甚至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这一声中想表达什么含意。
吴兰心定下神后,急忙去看童自珍,若非他那一剑,她也不会得手,他可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才好。忽听廖烟媚叫了声:“兰!小心!”她抬眼一看,天圣宫的人就象蝗虫一般向她和童自珍扑来!
童门中人同时赶去救援,童自珍此刻受伤昏迷,吴兰心右肩有伤,虽然她的左手和右手同样灵活,但行动终究会受影响。
吴兰心撒出一把“寒星碎”阻却了敌人一下,随即挟起童自珍退向雪宁阁,厉声道:“别靠近他们!”
此刻天圣宫的下属们就如同没了头的苍蝇、受了惊的兽群,毫无理智可言,如果童门与他们陷入混战,毕竟势单力孤,绝对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就算李玉庭的十八剑士袖手旁观、断鸿谷的人倾力相助,也是两败俱伤之局,九鼎侯刚才就没有救童忧,现在也绝不会为了她们姐妹而冒实力大损、动摇九鼎城根基之险。
童天赐冲到父亲身旁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廖烟媚抢先布下一道毒网护住众人,叫道:“退回雪宁阁!”
童门中人以及关系人物潮水般退入雪宁阁院中,敌方有几个跃过毒网到达阶前的,还没来得及抬步上阶就扑地身亡。廖烟媚冷笑,“我的毒如果如此容易破解,就不配称‘女阎罗’了!你们如果能连破三关,我们就会在雪宁阁下恭候!”大门霍然而闭。
这几下变故如兔起鹘落,闪电一般,等群雄们回过神儿来,已经成了两方对峙之势。
如果往常武林中出现这种局面,通常会推举一位德高望重、或是势力雄厚的人物出来调解,但现在火拼的却是四大奇门之二,连九鼎侯都唯恐避不及,还有哪一个敢插上一脚?但要任他们斗下去,刀剑无眼、毒物无智,万一连旁观的人也一股脑卷进去,岂不冤枉?此时此刻,溜之大吉才是上策,但这般精彩难逢的场面、又事关今后武林的大局,又有谁舍得离开?
天圣宫的属下不敢再轻率攻击,转头找毒神蛊鬼开路。毒神蛊鬼是近期才被薛衣圣延揽的,并非他的心腹亲信,薛衣圣一死,他们就想抽身不趟这浑水了,但他们在武林中有头有脸,此刻若是走了,一是怕别人说他们薄情寡义,二了怕人说他们怕了廖烟媚,因此不得不留下来,被天圣宫的人推到最前线。
蛊鬼不满地咕哝,“他们想报仇泄恨,却要咱们打头阵。”
毒神冷哼,“哪儿有报仇泄愤这么简单?如今天圣宫群龙无首,谁能杀了仇人,谁就是今后的天圣宫之主!”
蛊鬼看看几丈之外紧闭的院门,“如果廖烟媚真能成功施行‘种毒归真大法’,我们绝非她的对手。”
毒神沉声道:“她的本领究竟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他打了个响指,他带来的弟子中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走了过来,他吩咐一声,“去把院门打开!”那弟子脸上的表情既喜又惧,走到廖烟媚布下的毒网前,开始验毒解毒。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这个弟子身上,但见他进展迅速,不过片刻工夫就到了大门前,伸手推开院门,回首朗声道:“师父,连同院门算上,廖烟媚共布三十二种毒,徒儿已经清出一丈宽的通道,可以放心通行。”
毒神满意地微笑颔首,这个徒弟很给他挣面子,“好了,站到队伍最后,今天没你的任务了。”
那弟子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迈步走下石阶。他过去时一路并无陷阱机关,但他回来时踏到倒数第二级石阶时,院墙上突然现出无数个圆洞,射出一阵箭雨!
箭雨来得又快又急,笼罩了院门前三丈方圆的空地,那弟子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射成了一个刺猬,本来已经迈步上前的天圣宫属下们全都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地又退回来。
院门内忽然响起一串乐声,一个白木牌子从地上升起来,上写两个大大的黑字:请进。
毒神和蛊鬼互望一眼,蛊鬼招过一名弟子再去探路,那弟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一直走到大门口再走回来,没再触发什么机关,也没再碰上什么毒物,等回到师父身边时,脸上不禁露出如死里逃生一般的庆幸和余悸。
蛊鬼向毒神做了个请的手势,毒神冷着脸当先上前,踏上石阶、走进院门,均无异样,大家这才小心翼翼地跟进,一直围在李玉庭身边的十八剑士忽然起身……跟在毒神蛊鬼和天圣宫几个总管之后。
院内地方开阔,尽是一垄垄整齐的花畦,种着颜色形状都稀奇古怪的花草。西北角上,花树掩映着一座三层楼阁,有三条手掌般宽的小径自院门起始,穿过花田,到达那个楼阁下。毒神正在犹豫,蛊鬼用肘拐了他一下,示意他看那块白木牌,毒神这才发现“请进”二字下方还有两个小字:右走无机关。
毒神心念百转,又打了个响指,弟子中原本排在第二、现在是当头第一个的徒弟战战兢兢走过来,他一指右边的路,“前面开路。”
那弟子脸色惨白却不敢违逆,只得抖着腿往前走,刚走不到两步,又一阵乐声响起,把那弟子吓得惊跳起来,见旁边又升起一块白木牌,上写:算你识相。
毒神看得清清楚楚,真想把这块木牌一脚踢烂,但这块木牌连有机关,他不敢妄动。廖烟媚固然可气,但如果因一时之气而引起麻烦更糟糕。
那弟子叫道:“师父,木牌背面还有字。”
毒神道:“念出来。”
弟子念道:“园中百草繁花,皆剧毒无比,君由此过,能安然无恙否?”
蛊鬼皱眉道:“廖烟媚摆关设阵上了瘾了?来断鸿谷的路上设了三关,连自己住的院子都要搞怪。”
毒神沉着脸道:“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妄,我就不信她能高明到哪儿去,不过是多弄几番玄虚罢了。”对那弟子挥挥手,“你继续开路。”
那弟子虽然心里害怕,却不敢违逆,旁观的人们只见他一面走一面不停地洒出各种东西,有的是色彩绚丽的水雾、有些是各式各样的药粉药粒,每洒一种,路边的花草就有一种或几种枯萎干瘪,成了干柴烂草。
童门众人退入雪宁阁内,童自珍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软倒在吴兰心怀里。众人齐声惊呼,廖烟媚急忙为他把脉,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他内息散乱,不能再自行支撑调整自身的经脉。”
童陛道:“那就是要别人每天用内力为他调理经脉续命了?”
廖烟媚道:“对,一天至少要三次。”
童天赐道:“咱们人多,可以轮换施为,就算内力有所耗损也无大碍。”
廖烟媚道:“就算咱们轮流为他续命,他虚弱的身体也不能长时间地承受外力。”
吴兰心声音生硬地问:“能撑多久?”
廖烟媚道:“最多十天。”言罢,屋内一片沉寂,十天时间怎么能找到花了十八年还找不到的泪血龙珠?
吴兰心一把将童自珍塞进童忧怀里,转身冲出门去,带着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童忧急忙喊:“快拦住她!”廖烟媚赶紧追出去。
天圣宫一行人费了半个时辰,牺牲了毒神蛊鬼各两名弟子,终于在毒花毒草中开出一条路,到达雪宁阁下。这才发现雪宁阁还被一圈儿高墙围着,院门大开,门内一块白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