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应属于那种清瘦高雅的美女,但笑起来却眼波流荡,妖媚之气尽露,把她的外表特色全都破坏无遗。童天赐皱了下眉,童忧已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
那女子笑道:“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替你解决了跟踪的人,你该谢我才对。”
童天赐道:“姑娘如果能一招杀死这么多人,刚才我们兄弟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你偷袭不成才攀交情,我们不上当。你至少有一个使剑的同伴和你一起出手,再加上那个射箭的人,何不都站出来让我瞧瞧?”
女子笑容不变,抛给他一道十分春风的眼波,“好聪明的人。打架当然人越多越好,谈判嘛,我一个足够了。”
童忧冷哼一声,“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女子从身后的草里拿出个白色包裹冲童忧一晃,“我想用这个东西做筹码,你愿意接受吗?”
她一把包袱拿出来童忧就脸色大变,身子一动又止,象是想冲上去抢,但估计成功的希望不大,又生生顿住。童天赐用尽目力望去,但在黯淡的星月微光下只能看出包裹捆扎得十分紧密,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童忧沉声道:“你想怎样?”语气里有了些妥协的意味。
女子道:“我想知道你们刺杀欧阳西铭时撤退计划是谁负责的。”
这下连童天赐的脸色都变了,杀机大盛,“你怎么知道欧阳西铭是我们杀的?”
女子道:“那天我们恰巧在那条街的一家酒楼上,恰巧认得白云舟的武功路数。”她意味深长地瞟了童忧一眼,“今夜我们又恰巧也在洞庭湖,跟踪那位姑娘一直到这里……”
童忧道:“你们为何对我们的撤退计划那么感兴趣?”
女子摇晃着手里的包裹,“你问得太多了。”
童天赐附在童忧耳边低声问:“那个包裹里包的是什么东西?对你真的很重要?”
童忧的脸忽然一红,把脸扭到另一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弄得童天赐莫名其妙。童忧轻声道:“包裹里没什么东西……虽然……我很看重……但他们这么想知道负责那次撤退的人,恐怕对八妹不利。”
童天赐恍然,“这个女子笑起来的样子、待人接物的态度和八妹真象,难道是她的同门?”
童忧道:“不要管那个包裹了,咱们走吧。”
童天赐道:“但她知道咱们的隐私,怎么能轻易放过?”
童忧道:“你想杀人灭口?别忘了她至少还有两个同伴。”
他们的耳力都很好,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极低,不虑被对方听到,但那女子就好象听到了一样,笑道:“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如何杀人灭口啊?只不过摸不清我的同伴在哪儿,不好下手吧?实话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识时务,就会象地上这些人一样,永远也别想走出这片芦苇地!”
童忧冷哼一声,“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我们留下!”拉起童天赐飞身便走。
他们身形刚起,就有两道剑光左右交击而来,来势迅如疾风,童天赐的右手被童忧握着,正要用左手拔刀,童忧袖中闪过一道淡淡的刀光,“叮叮”两声架开两剑,回刀反削,刀光淡如雾月,带着难以言述的缥缈凄迷。对方二人立刻以剑,护身纵身飞退。那女子拍掌赞道:“好一招‘多情伤别离’!刀法不在赵相岩之下!”
童忧心中大为震动,这一招出手几乎从无败绩,对手即使不死也要挂点儿彩,今日却被人轻易躲过了!
童天赐也心中一震,白衣女子竟将绝世武功传授给童忧,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一时间心中千头万绪,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童忧逼退截击之人,身形再展,又听见身后急风一响,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将袭来的银箭拨飞。
童天赐挣脱他的手,拔刀而起,飞身直刺暗箭射出之处!他早有杀心,又恨此人暗箭偷袭,这一刀含怒出手,刀风所至,芦草如摧!
闪烁的刀影寒光中只听“喀绷”一声,一条人影兔子般地窜出去两三丈远才站定,身上的衣衫被割成一条一缕的,手里只剩下半张弓,年轻俊秀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眼睛流动的光芒阴狠如毒蛇、柔滑如黄鼠。
童天赐见对方能逃过这一刀也甚感意外,童忧飞奔到他身边,“你没事吧?”童天赐摇摇头。
这时那两个拦截的人也移动过来,形成包围之势。童天赐眼光一扫,见他们一个面容俊朗,目光锐利;一个相貌粗豪,眼神却比较温和。“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被削断弓的年轻人丢下断弓,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狞笑道:“等抓住你们后自然会告诉你!”
童天赐心中一动,吴兰心也有一柄软剑,长短、式样和这个人的一模一样,这四人一定是吴兰心的同门!他看了童忧一眼,侧了一下头,童忧目光一闪,微微点了点首。两人猛然分开,各向左右方冲过去!
那四个人立刻分成两组拦截,却不想童忧身在半空忽然改了方向划出一道优美的长弧到了童天赐身边双刀齐出!
他们的刀法一快一慢、一刚一柔,他们又相处多年,久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只一招就将那两个拦截之人的长剑削断。那两人连躲避的念头都来不及有,森寒的刀锋已经指到他们的咽喉!
夺宝群雄聚
这招快如闪电,出人意料,灰衣女子和断弓之人救援不及,眼看那二人就要命丧刀下,突然一人象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断剑的两人身前,抓住两人的脖领子,退出一丈来远。童氏兄弟怕招式用老而为敌所趁,只得收回双刀。
救人的是个面白无须、儒雅清癯的中年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象是一个才识渊博的学者,对童天赐拱了拱手,“老夫谷无心,这是我大弟子狮豪。”他一指那个相貌豪逸的青年,再一指目光锐利的年轻人,“他是狼野,那边的是蛇蟠和芦影。”
童氏兄弟都一愣,对方已经胜券在握,为何这个人却象交朋友似的介绍起自家人来?思及吴兰心那捉摸不定的性格正是眼前这位象个好好先生一样的人调教出来的,二人更是警惕。
谷无心温言细语地对童天赐道:“阁下用的刀法是‘千旋斩’,相貌与帝君童陛年轻时一般无二,童陛三代单传,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你一定不是他的亲戚。”
童天赐冷声道:“先生直接说我是他儿子不就得了?”
谷无心道:“你们刺杀欧阳西铭时出动了七个人。阁下用‘千旋斩’,这位……用的是流云飞袖和各派的散手,老夫眼拙,当时竟没看出这位……与九鼎城有关系。还有两个人用的是倚天岛的扬眉剑法,一人用百步神拳,一人的剑法博杂……老夫眼拙,也看不出他的来历……你们六个明着动手,欧阳西铭却死在第七人的金花之下。这件事我有点儿奇怪,童陛夫妻遇难时只有一子,如果你是童陛之子,那个用海轻云独门金花暗器的人又是谁?”
童天赐闻言如被雷击,瞪着谷无心道:“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双双遇难?你也是凶手之一?”
他原本相貌英俊,气度雍容,但此刻面庞扭曲,瞪着血红的眼睛,好象随时都会扑过去把谷无心撕裂,形象可怖至极。童忧急忙握住他不住颤抖的手,对谷无心道:“先生对帝君夫妇遇害之事知道多少?”
谷无心道:“知道不少。你们如果想知道就告诉我那次撤退是谁策划的。”
童忧道:“先生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看重?”
谷无心道:“此人布局安排件件出人意料,使我徒弟处处受制,好象专门是对付我似的,有这么个克星在世上,我怎么能不查清楚?”
童忧道:“如果我说是我策划的呢?”
谷无心一笑,“如果你的思虑有那么周详,就不会被我徒弟跟踪到这儿,发现你的秘密;童公子如果心机有那么细密,现在也不会被我困住。童陛曾有恩于我,我不会难为他的子孙。”他对童天赐笑笑,“今晚我带走你的同伴,如果你想把他要回去,就叫策划那次撤退的人亲自向我要人,我就会把所知的令尊令堂遇害的情况告诉你,你意下如何?”
童天赐愣住了,十七年来他在茫茫人海中苦苦搜寻,迄今为止只找到三个仇人,线索还又断了,沉埋十几年的深仇大恨也许今生今世都无法报复,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能知道他宁愿用生命换取的秘密,但他能用童忧的安危和吴兰心的生命去换取吗?他心中波涛汹涌,思想斗争激烈,难以断决。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童忧惊呼一声。扶住他急声问:“你怎么了?”
童天赐摇摇头,“没事。”
童忧低声道:“他只是想知道策划撤退的人是谁,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把七弟找来就行。”
童天赐明白他的意思:童自珍才智无双,单论才华尤在吴兰心之上,谷无心见了他后绝疑心不到他是冒充的。但谷无心会不会因忌才而起杀心谁也不能预料,童自珍也要冒险。童天赐心乱如麻,“如果他说一通假话骗咱们,你这险冒得岂非太不值得?”
童忧按住他的双肩直视着他,“既然有知道凶手的希望,这个险就值得冒!”童天赐还在犹豫,童忧却飘然而去,离开他到了谷无心身边,“走吧。”
童天赐叫了声:“等等!”他刚迈前一步想把童忧拉回来,但那四个人一齐拦在他前面,即使他和童忧联手都不易闯过的阵容,只剩下他一个更是无可奈何。
童忧回身对他一笑,“别担心,你也说过我看人一向很准,我不会有事的。”
夜风吹拂,童忧额上的乱发被风吹起,露出墨黑细长斜挑入鬓的双眉和漆黑深沉如夜色的眼睛。他的眸子仿佛暗夜里波光荡漾的大海,不停地变幻着。童天赐的心恍然一动,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一看见那个白衣女子就觉得心灵被触动,因为她的眼睛和童忧太象!不止眼睛,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都象童忧。
她就象童忧的影子——确切地说,是他心灵深处所期望的童忧的影子!
祁连山深处,古木苍苍,古洞幽幽,阴寒的冷风不断从洞里吹出来。
童自珍已经从卯时初等到巳时末,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等得心急如焚,几乎要冲进洞去找她了,终于等到吴兰心从洞里跑出来。她的发上脸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身上的皮裘也挂满霜花,手上拿着个四寸见方的小匣子,“冰魄精英在寒玉匣里,寒玉匣在翡翠匣中,最外面的是暖玉匣,一切都是按你吩咐做的。”
童自珍接过玉匣,轻轻拂去吴兰心脸上、鬓旁的霜花,冷如秋水的眼里现了一丝温暖的感情,“谢谢你。”
吴兰心展颜一笑,“谢什么?冰脉是你找到的,我只是替你进洞去拿,又不是什么难事。”她抖落身上的冰渣,“连吃了几天干粮,我去打点儿野味儿来尝尝鲜。”
吴兰心在森林中游荡,一路上惊动不少鸟雀和走兽,可她却一直没动手。她说要打野味,只是想逃离童自珍身边。她喜欢童自珍不假,但没想到自己好象越陷越深了,尤其童自珍对她越来越温柔,她的心就越来越不安定。
无先生从小就教育她:有感情就会受伤害,爱上一个人更危险,如果想一辈子活得快乐无忧,就要做到完全无情,那样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事情能伤害你的心,如果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而无法自拔时,一定要立刻杀了他!
她正在胡思乱想,猛然看见七个人迎面而来。四个僧人,三个青年,其中一个青年是祝飞鹰,四个僧人是大方大智和不名不胜!
她看见别人的同时别人当然也看见了她,吴兰心正要转身往回跑,转念一想:自己怎能把七个高手带到童自珍那里去?当下逃入旁边的密林。
七人追上去在林边停住,大智对大方道:“师兄,深山古林最易迷路,我们贸然进去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
大方微微一笑,“有昆仑派三位师侄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三鹰中最年长的易潜鹰笑道:“师叔放心,弟子们久居昆仑山,祁连山和昆仑山的地理情况差不多,弟子们绝对迷不了路。”
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线阳光冲破重重枝叶的阻碍射到地上,但越往里走越黑暗。他们寻找着吴兰心留下的踪迹,脚印是新的,印在满是苔藓和小虫的积叶上,十分清晰。
大方忽然叫了声:“小心!”另六人悚然一惊,见一根巨木向他们当头打来,急忙斜身飞跃落在几丈之外,巨木重重地砸在地上。
七人方自松了口气,四周突然射出十几支用硬木枝削成的长箭,他们急忙再躲,不名行动稍慢,衣袖竟被一支木箭钉在树上!
大智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易潜鹰道:“古树木质坚硬,树藤韧力极强,吴兰心无疑也是个十分熟悉森林的人,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利用最现成的东西做出杀人机关来。”
大方道:“她能破去罗汉堂中二十八道机关,对于机关消息之道自然非常精通,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机关等着咱们。”
易潜鹰道:“她的脚印如此清晰是专门诱咱们上当的,不然她做机关时怎么没留下半分痕迹?”
大智迈前一步,“我走前面。”既然这一路都是机关,昆仑三鹰年纪轻、功力浅,走在前面很危险。
大方却摇了摇头,“咱们不往前走。”
大智一愣,“那往哪儿?”
“往吴兰心的来路上去。”
大智的法号中虽然有个“智”字,但论才智却远不及他这位师兄,怔然道:“为什么要往后追?”
大方道:“吴兰心是两人同行,咱们只见到她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哪儿?”
大智也神色一动,“师兄之意是指她怕咱们找到她的同伴,所以故意把咱们引开?”
大方道:“不错,这是人类的本能,动物在保护幼雏时也如此。”
吴兰心已经在往回跑,边跑边诅咒: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到祁连山来了!
她回到洞口时童自珍却不在,她正在奇怪,猛听见身后传来极细的风声,立刻翻身滚倒,三根白虎钉打在她原先站着的地方。吴兰心大怒,正要扑向射出暗器的地方,那个人已经笑着道:“你不用过来,我马上就出去了。”话音一落,一个人扭着童自珍的手走出来。
吴兰心脸色大变,“司空正!”
司空正笑道:“正是。”
吴兰心一脸怒色忽然换成了笑容,“司空前辈的追踪术真是绝世无双,我们几次改装易容都没甩掉你。”
司空正道:“哪里,我的追踪术远不及姑娘的易容术厉害。”
吴兰心笑吟吟地道:“前辈这么看得起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呢?”
司空正道:“你少装糊涂,快把少林四宝交出来!”
吴兰心把脸一沉,“那是少林和尚诬陷我!”
司空右手一扬,一个羊脂玉瓶在他掌中泛着柔润的光,“这是我从你同伴身上搜出来的小还丹,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吴兰心哑口无言,道:“但另三件宝物不在我身上。”
司空正一笑,“是吗?”手上一用力,童自珍的脸色立刻由白转青,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雨般落下。
吴兰心急忙道:“等等!我给你!”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吃惊,因为这句话竟是出于她的真心!她真的宁愿牺牲一切换回童自珍!她一向任性,已得到的决不放弃,虽然把菩提果、大小还丹、易筋经和一百零七卷刀法秘笈都送给了童自珍,但都是施恩望报、别有居心。她平生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更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利益,但这一切却因童自珍而改变了!
司空正喜动颜色,童自珍却开口道:“别给他!”司空正大怒,真气一催,童自珍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绞起来一样难受。他身体虚弱,就算别人轻击他一拳都经受不起,何况司空正的真气是由他的脉门直攻而入?但他咬牙苦忍,就是不肯哼一声。
吴兰心厉声道:“司空正!你如果再折磨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