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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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洗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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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别人,别人也看他,尤其那十二个少女,目光都是水汪汪的,就连后面那乘轿子都微掀起一角轿帘,露出一双明媚得令人怦然心动的眼眸。 
前面那乘软轿中忽然传出一个冷峻的声音:“停轿!”整个行列立刻停了下来,前轿轿帘掀起,走下一个三十出头的锦衣青年。他一下轿,后轿的轿帘立刻放下,明媚的眼眸缩了回去。 
青年的目光在童天赐身上打了个转,落在他腰间的弯刀上,抱拳一礼,“兄台姓童?” 
童天赐无奈答道:“在下童天赐。”他现在佩的这把刀虽然不是父亲的‘弯月’,却是照‘弯月’的式样打造的,规格、大小分毫不差。 
青年双眉一扬,“莫非是帝君长子?” 
童天赐叹息一声,“正是。” 
青年立刻满脸堆欢,“小兄李玉庭,先父倚天岛李公讳敬宏,与令尊是世交。” 
童天赐苦笑,“我认得贵岛的仪仗。”他现在最不愿遇见的,就是四大奇门的另三家。 
李玉庭道:“二十年前先父曾去拜见令尊,回去后对世弟你赞不绝口,当时小兄还颇不服气,今日一见才知先父所言不虚。” 
他越说越热络,径自攀起交情来,童天赐也不好过于冷淡,“李兄过誉了,不知伯父几时过世的?” 
李玉庭的神色黯淡下来,“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小兄此番千里远行就是要抓住害死先父的凶手,所以暂不带孝,以示决心,待祸首就擒祭于先父灵前才发丧治孝。” 
他说得悲愤不已,童天赐却听得不以为然,就算他所言为真,但行止带着婢妾就大不应该。 
只听李玉庭慨然叹道:“先父之死说起来让人痛心!先父有三子,小兄我居长,武功才智却都不及两个弟弟,所以先父对他们难免宠爱些,而他们年少轻狂,也有些恃宠生骄,四年前三弟一时冲动做了件大错事,先父一怒之下要将他以家法处死,二弟却帮着三弟抵抗,两人一起反出了倚天岛。” 
他主动说出家门丑事,童天赐先是不解,但旋即明白他定有所求,先把隐秘之事说出来是让自己不好拒绝。 
李玉庭继续道:“那次事件后先父就一病不起,我接下岛主之位,一来事务繁多,二来他们再不肖也是我的亲弟弟,所以一直任他们飘游在外,没派人追捕,可他们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又潜回倚天岛偷走了‘扬眉剑令’。” 
童天赐暗暗叹息,倒不全因为李氏一族的不幸感叹。‘扬眉剑令’是倚天岛的最高符令,性质就和少林寺的碧玉佛、武当派的银羽剑一样,那对兄弟把它盗来中原,只怕会给中原武林惹来一场大乱。“李兄何以认定扬眉剑令是令弟所盗?” 
李玉庭道:“藏令的密室建在山腹中,只有一条通道、一扇石门,通道上机关密布,只有我们父子四人才知道通行之法和如何开启石门,不是他们盗的还能有谁?” 
童天赐笑笑,“李兄以府上秘事相告,足见对小弟的信任,不知有什么地方是小弟能帮上忙的?” 
李玉庭一揖到地,“若能得白云舟为助,舍弟无论有多硬的靠山都不足为惧了!在此地无意碰到世弟,真是上天助我!” 
童天赐仔细观察李玉庭的神色,他说这番话似是出自真心,想必真不知道白云舟的劫难,所以想拉拢他以借助白云舟的力量帮自个儿的忙。看来父母的死讯只有那些凶手知道,而他们是绝不敢说出来的!他胸中不由涌起一种混合了悲痛与骄傲的情绪, 
李玉庭正想问童天赐的住处,忽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远远地跑来,轻功居然很高明。那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童天赐面前,“大……大公子……不……不好了……” 
童天赐微皱眉头,“把人跟丢了?” 
那孩子苦着脸道:“这可不是我和小康的错。” 
“自珍想的办法,即使是吴姑娘也不一定能察觉,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小健道:“兰姑娘进城去,半路有人找她麻烦,她好象居于下风的样子,我和小康当然要上去帮忙,结果……我们帮她赶跑了敌人,她却把我们丢到坟地里……” 
童天赐见他小脸儿上一片委屈,想必被吓得不轻,不由失笑,“这事儿你们告诉自珍没有?” 
小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从睫毛底下看他,“少爷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我们不敢去烦他,小康进城找二公子和三公子了,我……我就跑到这儿来了……” 
童天赐叹了口气,对李玉庭道:“李兄,只怕我暂时帮不上你了。李兄打算去何处?等小弟解决了自家的事,再去登门拜访。” 
李玉庭道:“我打算在洛阳住一段日子,已经派人包下了城里最大的客栈怡园,世弟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帮忙。” 
童天赐苦笑,“不用了,倒霉倒我一家就够,不敢把李兄也牵扯进来。” 
李玉庭不由得对那位吴姑娘好奇起来,他和童天赐虽然只交谈数语,但看得出童天赐是个感觉敏锐、有心计又有担当的人,能让这种人头痛可不容易。“那位吴姑娘是世弟的什么亲戚?” 
童天赐被他问得一愣,脱口道:“是舍弟的未婚妻。” 
李玉庭“哦”了一声,心想:大伯子派人跟踪弟媳作甚?难道这位弟媳不守妇道? 
童天赐告别李玉庭,领小健回自己住处。他的住处就在林中,茅草盖顶,竹篱绕院,篱下不仅有菊花,还有株红梅。菊花已枯,梅花却正怒放。 
听小健讲完事情经过,童天赐悠悠叹息:“我刚遇见吴兰心时,她为了隐藏行踪,竟要杀我灭口,当时我就想她一定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七弟对我说劫持他的人是吴兰心的同门,以她的精明尚且还要易容躲藏,那些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小健瞪大眼睛,“那咱们怎么办?” 
童天赐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再回头时眉宇间尽是坚决果断之色,“你去通知三公子,让他找到吴兰心的行踪后不可轻举妄动,看她正在作什么。另外查一查吴兰心那几个同门的行踪,他们胆敢动我弟弟,就得付出代价!” 
吴兰心和鹤逸被安排在一个有套间的屋子里,玉真子一走,二人立刻将门、窗、墙缝检查个遍,确定没有复壁和窃听装置,这才把窗户打开,光明正大地搬了两张椅子坐到窗边低声商议。吴兰心低笑,“想不到咱们编身世编出这么个结果来。” 
鹤逸道:“倚天岛雄踞南海,咱们不知他们有多少高手,更不知他们的武功路数,你贸贸然就答应玉川子帮忙,实在太不谨慎。” 
吴兰心道:“我道歉,以后决不再犯。” 
鹤逸悻悻然地道:“少来了!你这人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吴兰心知道鹤逸埋怨归埋怨,但总会帮她,笑道:“咱们不替衡山派卖命,又怎能得到玉川子和欧阳西铭的信任?如果你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在这儿招了附马呢?” 
鹤逸沉脸低叱:“别开玩笑!” 
吴兰心撇撇嘴,“欧阳长亭看着你的样子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欧阳长天的才干远不及欧阳长亭,如果你入赘,欧阳家的大老们说不定会推举欧阳长亭接掌欧阳世家。你无父无母、孤零一身,又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正是入赘的好人选。” 
鹤逸嗤之以鼻,“欧阳长亭太能干、太精明,虽然才智让人佩服,但有哪个男人想娶个压在自己头上的女人?” 
吴兰心道:“就算有欧阳世家当陪嫁也不行?” 
鹤逸正色道:“任何人都可以不择手段地去追求权势和富贵,唯有咱们无心谷的弟子不可以。” 
“为什么?” 
鹤逸悠悠一叹,“因为师父绝不会放过咱们,他培养咱们就是让咱们为他争夺权势,哪儿肯放咱们风光逍遥地过日子?咱们将来的权势越大,他对咱们控制得就越严密。” 
吴兰心道:“你可以学我,也诈死易容,以另一个身份活着啊。” 
鹤逸苦笑摇头,“我不敢,我怕师父在我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也怕诈死后碰到师父被认出来,我只敢背地里偷偷做些有限度的背叛,师父培植出咱们这几个徒弟不容易,只要我做得不过分他就不会严厉地处置我。说实在的,我佩服你的胆量和勇气,在咱们同门中你是最勇敢的。” 
吴兰心的笑容也变得苦涩,“我有什么勇敢的?脸上时时刻刻盖着一张死人皮很好受吗?” 
鹤逸正想设词安慰,却见玉真子神色严肃地匆匆而来忙,起身招呼:“师伯,出什么事了?” 
玉真子走过来,“刚刚得到消息,倚天岛的人已经进城了!” 
鹤逸动容,“往欧阳世家来了?” 
玉真子笑道:“掌门与欧阳先生联手对付倚天岛仍是极秘密的事,倚天岛怎么会知道?他们住进怡园了。” 
吴兰心道:“倚天岛世居南海,甚少履足中原,为什么突然跑到洛阳来?” 
玉真子道:“谁知道?不过倚天岛主只带几个随从就深入中原,正是本派报仇雪耻的良机。” 
吴兰心又问:“欧阳前辈与本派的交情很好吗?竟然帮咱们与四大奇门之一为敌?” 
玉真子道:“欧阳先生和掌门只是泛泛之交,这次联手对付倚天岛还是他先找上本派的,反正掌门心里有数。” 
吴兰心一笑,这位道长非但热心直肠,还有些糊里糊涂。“倚天岛主是一上岸就直奔洛阳吗?” 
“对!中途没怎么停留。” 
“那他多半是专程来寻欧阳世家晦气的。欧阳世家虽然实力雄厚,但单独与四大奇门之一对敌还嫌稍弱,武林中敢与四大奇门为敌的不多,而那少数的几派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倚天岛,唯有咱们衡山派和倚天岛有旧怨,欧阳先生也只有找咱们帮他。” 
鹤逸击掌道:“不错!不然他与本派素来交情浅薄,怎敢贸然相邀?” 
玉真子叹了口气,“也许真如你们所说,唉!欧阳世家的麻烦还真不少。” 
吴兰心听他话中有话,“又出什么事了?” 
玉真子道:“欧阳世家已经聘下两河大侠霍仲天的独生女霍朱衣为长房长媳,六日后就要迎娶,而霍朱衣今天居然找上门儿来了,我看这门亲事八成要泡汤。” 
鹤逸向吴兰心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她在霍家住了半日,也许知道霍朱衣为什么突然到欧阳世家来。吴兰心回他一个白眼。 
在欧阳西铭的书房里,霍朱衣无言地把纪端远的信递给欧阳西铭。欧阳西铭打开信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看完之后脸色才渐渐正常,对霍朱衣温言道:“朱衣,这封信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霍朱衣默默点头,欧阳西铭的神色更是和缓,“我已命人去收拾客房,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吧。” 
等到下人把霍朱衣带下去后,欧阳西铭用火石打着桌上的蜡烛,把信凑上点燃,看着最后一点纸角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然后大步走出书房,对迎上来侍候的仆人吩咐:“备马!” 
欧阳长天和欧阳长亭就在书房外候着,一起迎了上来,欧阳西铭道:“我要去霍家一趟,你们好好招待朱衣,不许多嘴打听!” 
欧阳长亭垂首应“是”,欧阳长天却嗫嚅道:“爹……那吴姑……鹤逸兄妹……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欧阳西铭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真是不长进的东西!怒道:“你就算不能帮我的忙,至少别添乱行吗?你未婚妻已经来了,你给我收敛点儿!” 
欧阳长天还想追问,却被姐姐按住,眼见父亲越走越远,着急地道:“放开!” 
欧阳长亭笑道:“你放心,爹不会把你的吴姑娘怎么样的。” 
欧阳长天冷哼一声,“这可不保准。” 
欧阳长亭道:“如果你和吴兰心是秘密来往,爹说不定会杀了她绝了你的想头,但他们兄妹是光天化日之下由你从德立酒楼请回家的,知道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杀她的。” 
欧阳长天道:“那爹爹又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身旁忽然有人接口:“我知道。” 
欧阳长天扭头一看,见堂兄欧阳长乐迈着方步负手而来。欧阳长天是长房长子,但在欧阳世家的年轻一辈中,最年长的却是他三叔之子欧阳长乐。 
欧阳长乐悠悠道:“我看到伯父把吴姑娘兄妹带到西角废弃的旧宅里去了,从此再没见他们出来,你要找就到那儿找去吧。”说完又踏着方步走了。 
欧阳长天转身要走,又被姐姐拉住,欧阳长亭道:“长乐和你一向面和心不和,他的话你也信?” 
欧阳长天道:“但我如果不去看看又怎么放心得下?” 
欧阳长亭道:“我替你去。”   
柳暗花明时   
西角住得都是些粗使佣人,人数又少,地方又偏,显得冷冷清清,旧宅更是没一个人影,杂草丛生,苔痕遍地。但欧阳长亭走到一座废弃的大院时,发现那里的台阶比别的地方干净得多,虽然杂草不少,却没有了青苔,心中一动:这里一定有人!因为怕脚印留在青苔上,所以把青苔都扫去了,只留下杂草遮人眼目。 
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台阶,试着推开院门,忽然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利剪般向她绞了过来! 
欧阳长亭虽然觉得这院里有古怪,但万万也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里遭到突袭,两道剑光的来势翩若惊鸿、飘如流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刺到了她眼前!她手脚冰凉,脑海里连等死的念头也来不及升起,那两道剑光却忽然同时一转,“呛”地一声在她胸前不到半厘的地方相互架住,收住了剑势。 
欧阳长亭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定了定惊魂、擦了擦冷汗才看向袭击她的人,赫然竟是吴鹤逸兄妹!吴兰心的眼里盛满关切,“欧阳姐姐,你没事吧?” 
鹤逸却神色严肃,“欧阳姑娘,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是瞒着令尊来的,所以不知道暗号对不对?” 
欧阳长亭讪讪一笑,“我弟弟不放心你们,让我来看看。” 
四周猛然喝彩声大起,又让惊魂初定的欧阳长亭吃了一惊,见院中不知何时站着一群人,一个黑须道人满脸笑容,竟是衡山派掌门玉川子! 
玉川子抚掌赞道:“好!好一招‘惊鸿掠水’!好一招‘流云飞渡’!剑势变化轻灵翔动、流转自然,毫无雕琢之匠气,若单论剑法,你们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吴兰心笑道:“师伯太过奖了,弟子的剑法如果真能达到师伯所说的境界,就不会划破我哥哥的衣服了。” 
欧阳长亭这才发现鹤逸的外袍左腰部位开了道三寸来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天蓝色的中衣。 
早春寒风刺骨,不亚于严冬,他居然只穿一件夹衣,不嫌冷吗? 
吴兰心眼波一转,从欧阳长亭脸上掠过,落到鹤逸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大呼小叫道:“哎呀!哥哥,我居然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怎么办?欧阳姐姐,你底下有没有丫环会做针线活?能不能给我哥哥补补?这件衣裳是我义父买给他的呢。” 
鹤逸还来不及阻止,欧阳长亭已经答应下来:“好啊,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 
“太好了!”吴兰心不由分说地扒下鹤逸的外衣递到欧阳长亭手上,“我是个笨丫头,连穿针都穿不好。那就麻烦姐姐了。”这下连“欧阳”二字都省了。 
无心谷门下百艺皆通,不会做针线活才有鬼!鹤逸狠狠瞪了吴兰心一眼,他知道吴兰心为了达成某一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此刻就是趁他不能反驳她谎话的时候制造机会,硬逼他上架。 
欧阳长亭也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吴兰心有撮合她和吴鹤逸之意?忍不住又瞟了鹤逸一眼,他的白色长衫在她手上,现在身上穿的是天蓝色中衣,上面用深色底线绣着数只形态各异的仙鹤,或起或落、或立或卧,虽然只是廖廖几笔线条勾勒出的轮廓,却生动传神,仿佛自有生命。 
他穿白色长衫时潇洒飘逸,而穿这件衣服则更显俊美,欧阳长亭看着看着,脸上渐渐生出红晕,低声道:“那我就不打扰,告辞了。”逃一般地跑出大门。 
鹤逸对玉川子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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