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两腿都在怵怵发抖。紫娟嘤咛一声;躲到了柳轻如身后;翠苓却双拳紧握;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楚铮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张得利道:“钱拿到没有?”
张得利清醒过来;连忙向对面众人喝道:“还不把钱搬出来?”
楚府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楚铮哼了一声;抬脚踩在屠账房的脚腕上;微微用力;屠账房又一声惨叫;冲众人口齿不清地喊道:“还不把钱给少爷搬出来;找死啊?”
那些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搬了两箩筐钱出来。楚铮看了有些尴尬;他真没想到一万贯大钱竟有这么多;论重量的话恐怕有两百来斤;难怪柳轻如出门时显得有些为难;以后还是拿金子算了。
张得利在一旁指指点点:“你;还有你;还有你们两个;把钱抬到少爷院里去。”
那几人有些为难;一人吞吞吐吐道:“小的不知道少爷住在哪个院子。”
翠苓跑了过来道:“我带他们去。”说着暗暗在其中一人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嘴里小声嘀咕着:“看你这张嘴还老不老实。”
那人痛极;却又不敢喊叫;一张脸憋得通红。
楚名棠夫妇听丫环说了事情经过;呆了半晌;楚夫人突然笑道:“妾身正愁没借口去见楚伯父;铮儿就为娘找个机会。夫君;你再出去转一圈;妾身替铮儿到楚老伯院中赔罪去。”
楚名棠一怔:“为夫不用去吗?”
楚夫人笑道:“他终究是夫君长辈;你在他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妾身是个妇道人家;还是由妾身与楚伯父将话挑明了说吧;就算说错什么话他也不至于怪罪到夫君身上。”
楚夫人站在楚天放院子门口;前去禀报的下人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她似乎一点也不急;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老家人总算出来了;低眉顺目地行礼道:“夫人;老太爷请您进去。”这老家人跟随楚天放已经很多年了;楚府内外大小事情了若指掌;知道眼前这妇人是个厉害人物;因此礼数上做得极为周到。
楚天放站在客厅外;呵呵笑道:“秀荷侄女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了?”
楚夫人轻笑道:“小儿楚铮玩劣不堪;惹下了那么大的事;我这做娘的只好向楚伯父来赔不是了。”
楚天放一摆手:“这点小事;怎能烦劳侄女亲自前来。说起来还是老夫家教不严;这些下人连上下尊卑都不分了;实在是该打。”
两人进了屋;楚夫人在下首坐下道:“听说那屠账房已跟随伯父数十年;对上京楚府忠心耿耿;小儿无端找上门去;原本就是无理在先;还动手打了人。哦;不知屠账房的伤势怎样;这次随夫君来京的家人中也有几个医术高明之士;要不要召他们前来诊治诊治?”
楚天放拈须笑道:“秀荷侄女这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那混帐东西罪有应得;就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两人寒喧了近半个时辰;任凭楚夫人语带机锋;楚天放总是笑吟吟应对;沉稳如山。楚夫人不由得有些气馁;暗想这老家伙涵养已经炉火纯青;还是自己先说明来意吧。
“伯父;侄女夫君名棠来京上任已有些时日;皇上与楚家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名棠和侄女都认为;楚家危机远未结束;皇上对楚家是投鼠忌器;且没有必胜把握;绝非对楚家没了戒心;何况皇上年老体弱;储君又已成年;不久将协理朝政。储君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对楚家怨恨之心由来已久;对小妹楚琳更是欲除之而后快;若皇上驾崩;储君即位后肯定要对琳妹下毒手。名棠与琳妹兄妹情深;必然加以援手;如此一来楚家与皇室将再度反目。楚家日后何去何从;还请伯父指点。”
第九章 割袍断义(12)
楚天放喝口茶;淡淡地说道:“不知侄女口出此言;是以王家长女;还是楚家媳妇身份?若楚家有难;你又将何去何从?”
楚夫人没想到自己话锋刚转;楚天放却比她更咄咄逼人;想了想毅然道:“王家长女对侄女来说已是往事;如今侄女只以几个孩儿和夫君为重;若楚家有难;侄女不会苟且偷生。”
楚天放露出一丝笑意:“名棠得妻如此;实是他一生大幸。”
楚夫人接口道:“可楚家虽大难当前;府中却仍有纷争;伯父应知兄弟合力;其力断金;夫君名棠身为楚家宗主;应付外敌已颇为吃紧;哪来余力应对他事?侄女此话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伯父谅解。”
楚天放冷哼一声:“秀荷侄女;你的心思老夫自然理会得。”
楚夫人不再言语;她想说的已经全说了;剩下的就看楚天放的了。
楚天放沉默良久;突然长叹道:“可惜名棠不是老夫之子啊。”
“当年老夫初见名棠;就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秀荷侄女你眼光倒也了得;竟然不顾你父阻拦硬是下嫁给名棠。要知道当时京城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你;又有多少人将名棠恨之入骨。”
楚夫人偷偷抿嘴一笑;当时她可没想那么多;那年赏花灯偶遇楚名棠;她便为他的潇洒不群所迷醉;此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当今皇上;若不他从中出力;这门亲事还未必能成。
“老夫见你嫁给了名棠;知道他有了你们王家的扶持;加上还有皇上的大力提拔;名棠的仕途必然一路坦荡;而老夫三个儿子却都是平庸之辈;便留了个心思;允许名棠重入楚家家谱;在官职升迁上也不曾为难名棠。名棠也是个性情人;在平原郡时对当地楚氏一族颇为照顾;老夫也心感宽慰。”
楚夫人微笑道:“夫君他并不是个忘本之人。”
楚天放点点头道:“当年老夫从相国之位退隐下来;皇上虽对楚家心存忌惮;但也并无铲除之心;但随后几年却极力打压;老夫也不是一味忍让之人;大肆扩张楚家势力;如此争斗数年;老夫发现竟然是中了他人之计。”
楚夫人微微一震;道:“难道是西秦在从中挑拨?”西秦对赵国贼心不死;若说上京城没有他们的细作;那才是怪事。
楚天头道:“正是;其中一个更是皇上颇为亲信之人。但当老夫将他请到楚府来时;此人竟在此处服毒自尽了;事后老夫尽管将此人毁尸灭迹;但皇上仍然怀疑到老夫头上;老夫又无确凿证据;证实那人是西秦奸细;只好闷声不响;西秦此计果然毒辣。你父亲也觉得到其中有蹊跷之处;他虽与老夫作对多年;但仍多次在皇上面前力保老夫;可皇上疑虑之心不减;当他任命名棠为南线大营统领时;摆明了就要对付楚家了。老夫便让二弟到平原城密会名棠;为了楚家的存亡;老夫甘愿让出楚家宗主一位;所幸名棠也答应了。”
楚夫人道:“大伯那时有些过虑了;名棠昔日曾说过;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为难楚家的。”
“可老夫已经老了;若不能早日确立下任宗主;老夫一旦逝去;楚家便群龙无首;只有束手待毙。但老夫也是心有不甘哪;于理来说;名棠是楚氏族人中最精明强干的一个;他是最适任宗主一职的;可于私;老夫仍对几个孩儿心存侥幸;但亭棠任刑部尚书十年之久;却仍不能服众;被方令信那小儿耍得团团转;其余两个孩儿还不如亭棠;老夫彻底失望了。如今亭棠已经到幽州任职了;可他两个弟弟却对此极为恼怒;这些时日也总来纠缠老夫;都以为老夫是老糊涂了;却不想他们哥几个能堪大用;老夫何必将宗主传于名棠。府中的一些下人也心存此想法;秀荷侄女来得正好;老夫的确不能再犹豫不决了;若不绝了他们兄弟之心;迟早要出大乱。”
楚夫人起身行了一礼道:“伯父深明大义;侄女在此替名棠谢过了。”
楚天放道:“从明日起;老夫和原上京楚家的人全搬到西院;由老夫严加管束。名棠和侄女搬到老夫此处;名棠已是楚家宗主;自然应当居住于此。至于那些下人;遣散还是留用;你们夫妇看着办吧。”
楚夫人微笑道:“那倒不必;这些下人在府里已多年;对京城之事极为熟悉;只要他们仍忠于楚家;像屠账房这些人都可留下。”
楚天放目露欣赏之色:“这些老夫就不管了。”
楚夫人盯着楚天放道:“侄女当年未出嫁时;就听闻楚家有个‘鹰堂’;专门收集赵国境内乃至其他三国的线报;不知伯父对之如何处理?”
楚天放一怔;苦笑道:“侄女是想将老夫最后一点家底都要掏去了;今日若是名棠前来;他必定不晓此事。”
楚夫人轻笑道:“鹰堂与王家‘狼堂’原本同源;侄女怎会不知?”
第九章 割袍断义(13)
楚天放不由得问道:“那你家‘狼堂’如今由谁掌控?”
楚夫人道:“家父苦无男丁;对几个侄儿也不是太放心;‘狼堂’大权虽为家父所控;但侄女这边也有一些人手。”
楚天放呵呵笑道:“难怪名棠在南线那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原来是你家的‘狼堂’在暗中保护。”
楚夫人也笑道:“夫君身边也并不是全无人手;有一人也算当世高手;而且与楚家渊源甚深。”
楚天放想了想道:“你说可是当日与陈振钟交手的吴先生?”
楚夫人道:“此人名叫吴安然;在府中已多年;平日并不显山露水;乃是魔门血影堂当代堂主;当年他为铮儿治好了病;并收铮儿为徒;就在楚府住下了。”
楚天放听“血影门”三字不由得一惊;那日陈振钟虽向他说了吴安然此人;可他只知吴安然是南齐的一个邪门高手;并不知道此人是魔门中人;皱眉道:“秀荷;你是王家长女应是知道的;那铮儿怎么会拜他为师?在平原郡还没什么;可如今你们来了京城;难道不忌宫里那人?”
楚夫人有些无奈;道:“待侄女弄清楚此人来历时;铮儿已拜他为师;总不好赶他走吧。何况楚王两家先祖虽败在叶门始姐手下;立下誓言不将武功传于后人;但铮儿拜吴先生为师;也不算破誓吧?”
楚天放想了想道:“事已至此;那就算了;不过平日里你还是叫那孩儿少到宫里去;楚家如今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要再树此强敌。”
楚夫人应道:“伯父所言极是。”
楚天放沉吟良久;又道:“这‘鹰堂’我可以交给名棠;但侄女需立誓;不得插手于其中;毕竟侄女还是半个王家人;楚氏祖训;‘鹰堂’必须由楚家人掌控。”
楚夫人起身道:“侄女谨遵伯父之命。”
第十章 执掌鹰堂(1)
楚铮长吁了口气;方才他在院中练了会儿功;突然发现长久停滞不前的龙象伏魔功竟大有长进;心中极为兴奋;暗想莫非是自己身体长大了;龙象功才又有进境;按如此进度;不用几年便可练到第五重。
楚铮擦了擦汗水;返回屋内;却见翠苓跪在厅中;不由得一愣;向站在一旁的柳轻如问道:“轻如姐;这是怎么回事?”
柳轻如肃然道:“奴家平日对翠苓管教不严;这丫头在少爷面前常常不分主仆尊卑;今日还对少爷言语不敬;若再不教训;恐怕要被外人耻笑了。”
楚铮一听忍不住看了紫娟一眼;翠苓虽跪在地上;却瞧得清楚;忙道:“这不关紫娟的事;是小婢自己和轻如姐说的。”
柳轻如斥道:“少爷又没问你;你胡乱开口做甚;还不向少爷陪礼?”
翠苓向楚铮磕了个头;道:“少爷;小婢对少爷有诸多不敬;请少爷恕罪。不过少爷今日痛打那屠账房;为轻如姐出了口气;小婢十分感激;无论少爷怎么处罚小婢;小婢都绝无怨言。”
柳轻如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喝道:“翠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我们姐妹三人既然入了楚府;都是少爷院中的婢女;万事需以少爷为重;你怎么到今日还不清楚?”说完;挥手欲打。
楚铮上前一步拦住柳轻如;道:“轻如姐你这是作什么;翠苓是个情义中人;你对她和紫娟恩重如山;当年从官家小姐沦落到青楼;仍不舍弃她们;这种恩情又岂是轻易淡忘的?翠苓今日之举是为你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柳轻如看了看紫娟;见她低头不语;知道必是她所说;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对楚铮道:“这些都已过去的事;既然少爷收留了我姐妹三人;又如此善待我们;翠苓今日所为实在是有些过分。”
楚铮笑道:“这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暴戾之人。”又对跪着的翠苓道:“你也赔罪过了;快起来吧。”
翠苓闻言;偷偷看了柳轻如一眼;不敢起身。
楚铮佯怒道:“刚刚还说以少爷为重;少爷都发话了;你还看轻如姐做甚。”
翠苓嘻嘻一笑;站了起来;道:“少爷还说自己不暴戾;今日痛打屠账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把紫娟都快吓死了。”
楚铮摇头道:“看来你轻如姐说得一点也没错;你确实有点没大没小;该好好教训才是。”
柳轻如没好气说道:“方才奴家是想好好教训这妮子的;可少爷又心慈手软放过了她;再想教训;就请少爷动手吧。”
楚铮邪笑道:“我哪是心慈手软;只不过是怜香惜玉罢了。”说着冲翠苓招招手;道:“来;到少爷身边来。”
翠苓见楚铮笑得有些怪异;脸一红;躲到柳轻如身后;摇了摇头。
楚铮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拉她;翠苓藉着柳轻如身子;不停地躲闪。
柳轻如见楚铮笑容颇为邪气;心中有些迷惑;难道自己看错了他?想到大户人家的婢女很少能逃脱主人的魔掌的;柳轻如不觉有些神伤;将来自己恐怕也未必能幸免;又如何能护得这两个丫头。
不想楚铮没几下就住手了;气哼哼地说道:“你这丫头小心些;除非你轻如姐一直护着你。”
翠苓不理他;一溜烟跑出去了。
柳轻如突然醒悟;凭楚铮的身手;若真要用强;翠苓哪有躲避的余地;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放心;奴家会好好管教她的。”
楚铮白了她一眼;道:“算了吧;你还不是护着她。刚刚这番情景不过是怕我责难于她才不得已为之吧。”
柳轻如脸一红;心想这少爷虽年纪不大;可精明得很;什么都瞒不了他。
晨雾笼罩下的上京城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人注意到楚府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楚天放虽答应第二天就住到西院去;但上京楚府在京城已居住百年;所积累的家产又岂是几天能搬得完的。楚名棠夫妇也并不着急;楚天放让步之大已让他们感到惊异;若再去催促岂不是让上京楚家人寒心。
楚铮从吴安然住处走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来向师父请教一下龙象伏魔功突然有进境的问题;没想到吴安然只说了三个字“不清楚”就把他赶了出来。吴安然老来得子;哪还有心思关注楚铮这个徒弟的武功进度;他的注意力全到那对双胞胎身上去了;整天笑呵呵的;在春盈床前转来转去;哪还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门高手;都快成全职奶爸了。
迎面走来一群人;楚铮看了一眼;是上京楚家的人;便站到路边让他们先行。此次搬迁;上京楚家心存怨恨的人可不少;楚铮不想再与之起冲突;既已得益便无需再张狂。
没想到这些人竟在楚铮身边停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咦了一声:“这不是铮儿吗?”
第十章 执掌鹰堂(2)
楚铮定神一看;竟是当日初到京城时所见的堂爷爷楚天放;忙俯首行礼道:“孙儿参见堂爷爷。”
楚天放将他扶起;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果然不凡。”
楚天放身后突然有人冷哼一声;楚铮一眼瞟过;发觉竟都是熟人;为首是楚慎平;后面几个少年也是当日亲吻过他拳头的。
楚天放恍若未闻;对楚铮说道:“听说你外公将他那套宝贝盔甲也送于你了?”
楚铮应道:“正是。”
楚天放叹道:“你外公当年威振北疆;你能继承他的衣钵;可要好好珍惜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