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正依旧没有抬头:“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找车了,在这之前,你去看看那些特警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们需要尽量多的活口,这样才能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杀光了那些情报人员?又为什么能够抢先对我们发起攻击?”
等待的时间显得额外的漫长,即使是向正这样能够沉住气的狙击好手也不由得在地下车库的暗门边来回踱步。那些被震荡弹震伤了内脏的特警中已经有两个人在昏迷的状态下咽了气,而那些被李文寿注射了足够剂量药物的情报人员更是像死去了一般,出了偶尔有几声稍微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不知不觉之间,整个地下车库中再也没有了一点声音,就像是在一片死寂笼罩下的坟场一般,叫人压抑得投不过气来。当秦椋得呻吟声猛然响起时,垂着头坐在卡车边得李文寿猛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上了车厢。
或许是麻醉剂得效力已经过去,或许是秦椋曾经接收过的抗药物训练起到了作用,被用柔性绷带固定在了桌子上的秦椋大声地呻吟着,挣扎着想从桌子上坐起来。
用双手轻轻地按在了秦椋的肩膀上,李文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秦椋,你他妈胡乱动什么呢?我们已经安全了,现在就等换上一辆车,带着你去一家最好的医院治疗了。过不了几天,把你眼睛里的那些污垢清洗出来,你这家伙就能看着那些牛高马大的金发护士给你换尿布了!哈哈哈哈。。。。。。”
嘴里说着话,李文寿用眼神示意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战士在秦椋挂着的盐水瓶中加入一些镇痛的药物,好让秦椋能够静静地睡着。至少,也不必靠着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抵抗痛苦的感觉吧?
满脸伤痕的秦椋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声音:“厨子,你知道么?你他妈骗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一超级弱智!老子自己什么样子,自己还会不知道么?”
话音刚落,一股殷红的鲜血已经从秦椋的嘴里和鼻孔中涌了出来,猛地喷溅到了正在侧耳倾听秦椋说话的李文寿的脸上。
被涌出的鲜血呛到,秦椋猛烈的咳嗽起来,从内脏中传来的痛苦和身体上的外伤被牵动的痛楚纠合在一起,这让秦椋的面孔猛地扭曲了起来,就连脸上的那些细碎的小伤口中都涌出一丝丝的血痕。
不知何时,向正也已经站到了秦椋的身边。看着李文寿脸上抽搐的肌肉,再看看秦椋那痛苦的神情,向正轻轻的抓住了秦椋的肩头,依旧用那种冰冷的声音朝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秦椋说道:“谁有空和你说这些瞎话?出来这么久了,居然在这么重要的行动中失手,你就不觉的惭愧?幸好兄弟们的反应够快,否则的话,这次的行动就全砸锅了!闭上你的嘴,等伤好了之后,我再和你算算这笔帐!”
秦椋的面孔依旧微微的抽搐着,在几支大剂量的镇痛药物添加进了盐水瓶之后,疼痛的效果正在逐渐的减轻,这到底让秦椋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任务完成了?向正,我还真不知道你那张死人脸上,还有一张同样会说谎话的嘴。如果说我们完成了任务,我怎么听不见你们的声音里有一丝的轻松和快慰?如果说我的伤势并不那么严重,恐怕厨子早就站在我身边鬼喊鬼叫着奚落我够倒霉,而秃子也早就要在我的嘴里塞上一支香烟了吧?秃子呢?怎么没那家伙的声音?也挂彩了?”
尽管向正在第一时间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李文寿的肩膀,但李文寿的双手依旧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而这一下微微的颤动,也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或是秦椋的心中已经足够平静,秦椋的脸上没有了那种痛苦的痉挛,反倒是一脸的宁静平和:“秃子不在了,是么?还有多少兄弟伤了?”
看着秦椋脸上的神情,再看看秦椋胸前的几处明显淤伤的位置,按住了秦椋肩膀的李文寿轻轻的松开了手,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向正微微摇了摇头。
看惯了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对于一个回光返照的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神,李文寿的声音变得稳定而又低沉:“我们丢了是个兄弟,其中包括秃子。现在我们是在一个四级隐蔽点里面,出了些纰漏,我们只能等着。”
秦椋微微的张开了嘴唇:“厨子,给支烟。他妈的,以前找你要支烟,你小子老是婆婆妈妈的,非要我答应给你改枪了才行!你就不知道我懒得跑那几步路自己去买烟么?”
叼上了李文寿放到自己嘴角的香烟,秦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轻轻地吸了一口:“实话告诉你,你的枪,我从来都没改过!一支好的轻型武器,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战验证之后,才能确定它在武器界中的地位。你想想看,AK枪族的或是M枪族的自动步枪,都说是有缺陷的武器,可是全世界那么多改枪或是造枪的高手,怎么就没能琢磨出来另一种能够取代它们的武器?你的手比较小,腕力也不足,如果用惯了我改动过的枪支,那么你很可能失去对那些没有经过改动的枪支所应有的枪感!关键时刻,那一点点枪感,可是能够救命的!”
微微地张开了嘴唇,秦椋再次地从李文寿送到了嘴角的香烟上吸了一口烟:“向正,你和晁大官人的枪我曾经改动过的,你的手和眼神很稳定,但有时候太稳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向正轻轻地拍拍秦椋的肩膀:“知道了!太过稳定,有时候就会僵化,而僵化会导致下一发子弹出膛的速度慢上那么一点点!”
微微地晃了晃脑袋,秦椋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我累了,有空帮我去看看我师父的那两个孩子。关上灯好么?让我好好睡一会,不用叫醒我了。。。。。。”
再次地拍拍秦椋的肩膀,向正默默地关上了车厢中的灯,拉着李文寿跳下了车厢。
再次的静默更为叫人窒息,而独自留在了黑暗中的秦椋那微弱的喘息声也渐渐的停止了下来。
没有人再看看那漆黑的车厢,更没有人愿意去确认一下,秦椋是不是已经。。。。。。
从车厢中跳下来之后,向正一直坐在靠近地下车库入口的一张椅子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向正身边的李文寿惊讶地发现,向正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那修剪得极为整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扣进了双手的肌肉中。而向正的嘴角,竟然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想要找个不存在的倾诉对象,从向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是那么的充满了哀伤:“秃子那家伙,永远都是个傻乎乎的德行。成天不多说一句话,可是有时候却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恶作剧。
而秦椋,看起来很循规蹈矩,但脑子里却总是有一些花样翻新的念头,经过他的手改动或是维修过的枪,可以说是我见过的、用过的最好的武器了!
我知道,在我们的小队中,我是个最不容易打交道的人物。可是,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啊?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十四岁时,父母出意外死后就被舅舅家收养。他们一家人都不喜欢我,我觉得那无所谓,因为我也不喜欢他们。在那个家里,我几乎从来不和他们说话!
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也讨厌我,因为我总是旷课,而且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可我的成绩还是很好。
好学生都听话,不屑于和我交往,而差一点的同学,也会因为我取得的成绩把我看作是异类。而当我在家长会上把整整的一瓶子墨水砸到了我的叔叔头上,从教室中冲出去之后,他们就更不敢靠近我了,好象我是一个怪物一般。
离开学校一年的时候,如果不是我父母的战友把我从街头拉进了军队,我想,我也许会成为我们那个小县城里最年轻的死刑犯人了吧?
就像我在学校中一样,军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学校中可以学到的,但更多的是除了军队中,哪里都无法学到的知识!我成了最好的观测手,成了最好的狙击手,我手下的人都很尊敬我,但是他们也很怕我。
在我的教官战死之后,当时的我已经不会感到伤心,更不会为什么事难过,哪怕是手下死了也不会。因为我知道,只有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才能在战斗中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不过就是为了知道,是不是人生就是这样冰冷而乏味的,我偷偷的看过许多书,那里面所谓的幸福我从来没有过体验。真的可以有那种感觉么?即使有那种感觉,我是不是也能拥有?
当我有了妻子和孩子之后,我也曾经渐渐的有了笑容,渐渐的会因为外界的事物而产生相对正常的感觉。
但是,似乎在我身边的好光景永远都不长久,我的观测手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然后,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我常常想,是不是就因为我的缘故,在我身边的朋友,或是我关心的人都会遭受到不可预测的灾难?
我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星???
我不敢再和人深交,即使我的心里已经认可了他们,我甚至不敢再去接近我的妻子和孩子,在我的脸上,也永远只有冰冷的样子。
我害怕。。。。。。
我害怕看见我的朋友因为我而倒下,我已经承受不起!“
哇的一声,一口粘稠的鲜血从向正的嗓子里喷了出来,飞溅在了向正面前的地板上。坐在向正身边的李文寿一跃而起,一把按住了向正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朝着同样被惊动了的战士招了招:“拿我的注射器来,就是那个自动控量注射器!”
微微的摆摆手,向正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深邃沙哑:“可惜,即使我尽了全力去远远的避开我的朋友和兄弟,他们还是不在了!
征战杀伐,原本就一定会有死伤。可是,为什么要是我的兄弟?
我的手足兄弟?
残肢断臂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在李文寿为向正注射那些用于麻醉的药物之前,又一口粘稠的鲜血,狠狠地喷在了向正面前的地板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穿插
足足的等候了六个小时,当通往地下车库中的另一道小门被轻轻敲响时,在门边警戒的两个战士几乎是在一瞬间跳了起来,在确认了敲门的暗号之后,用力地拉开了门上的铁栓。
尽管外面的天气不是太过炎热,但站在门口的苏谨依然是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徒步在沙漠中行走了整整一星期的德行。相比之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战士虽说是经过了一夜的鏖战,再加上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奔波,但在神色上依然是比较正常的模样。如果不认真看看他们那尚未褪去血丝的眼睛,从他们身上能够感觉到的恐怕就只有强悍的感觉了。
在两个战士的簇拥下挤进了那张狭小的铁门,苏谨的脸上满是惶急的神色。从大清早出门开始,满街的警察和那些情报人员习惯使用的黑色轻型越野车就好像是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般,在各条大街小巷上穿梭着。几乎每一辆看起来有些可疑的车都要被拦截下来,查看证件或是检查车中是不是有什么扎眼的物事。
就在快要到达汽车租赁公司的时候,苏谨就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在车上携带了一把手枪的小混混被十几个警察按在了地上,而那几间平日里聚满了软毒品分销商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也被一些穿着黑色西装的家伙围了起来,那架势简直就是要拆了那酒吧的样子!
在拐进汽车租赁公司停车场前的瞬间,如果不是坐在苏谨身边的一个战士敏锐的注意到了一辆在街角露出了半个车尾的黑色越野车,恐怕自己就要傻乎乎的一头扎进那间明显有人监控着的汽车租赁公司了!
眼看着汽车已经无法找到,苏谨的心脏猛地抽搐了几下!
身边的这些强悍无比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些有些阴森森的特工,就算那些特工可以在谈笑间杀人,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温文尔雅的模样。可身边的这两个大汉的眼睛里虽然没有那种阴寒狠毒的神情,但是却多了一种淡漠一切的刺骨冰冷!
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两各家伙是绝对不择手段的!
不知不觉之间,苏谨的脑中猛地升腾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为了一辆车,也许这两个家伙会毫不犹豫的炸了半个城市,好让人们扔下汽车仓惶出逃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谨从最深层的意义上再次领会了什么叫做肆无忌惮,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一辆想着悦耳音乐的冰激凌车拐过了检查站,刚刚和自己驾驶着的汽车开了个并排,自己身边的这两位大爷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车门扒上了人家的冰激凌车。自己还只来得及听见半声轻微的呼叫,冰激凌车已经转换了车主。
一辆银行的押款车刚刚从维修中心开出来,驾驶着冰激凌车的那位兄弟连想都没想,直接开着车就撞了上去,活活把那位正在边开车边点烟的驾驶员吓了个灵魂出窍。虽说是一脚急刹车避免了两车相撞,可是那位开车运款车的驾驶员嘴唇上漂亮的胡子却狠狠地凑到了点烟器的上面。。。。。。。
火冒三丈的押款车驾驶员刚刚跳下车来打算教训教训这个傻乎乎的冰激凌贩子,可还没等他站稳,从冰激凌车上跳下来的一条大汉就这么直挺挺地冲到了他的面前,抬手就是相当利落的两拳。。。。。。
被一辆冰激凌车和一辆押款车一前一后的夹在中间朝着家里赶的时候,苏谨的心中一直都在想着一件事情。。。。。。。
那两个倒霉的家伙,要是在他们从垃圾堆中苏醒之后,被满街乱晃的警察搜出了他们领子后面粘着的一小块塑性炸药,还有口袋里无端端多出来几张怎么看都是假货的身份证明,那他们可怎么才能说清楚啊?
看着习惯保持着微笑的李文寿冰冷着眼神的样子,苏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讪讪地开口说道:“车已经弄回来了,外面也全都是。。。。。。”
李文寿轻轻地挥挥手:“知道了!有件事情我想要问问你,要是你平时三天不吃饭,会不会觉得难受?”
苏谨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文寿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飞快地抓住了苏谨的双臂,而跟在李文寿身边的一个战士也飞快的窜了上来,将那支自动控量注射器用力按在了苏谨的颈部动脉上,不由分说地连续按了三四次注射器上的扳机。
看着苏谨的眼神中闪过的惊惶,李文寿慢慢地放开了抓住苏谨胳膊的双手:“抱歉,你必须睡上两三天时间。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两个战士将身体僵直的苏谨放到了地下车库的角落,跟在李文寿身边的战士有些不解地问道:“干嘛弄这么复杂?既然大家都不相信他,那还不如。。。。。。。”
一边将昏睡中的向正慢慢地扶起,李文寿一边暗哑着声音低声地答道:“对待自己人的时候,能不杀人,最好不杀!即使他是个最差劲的外围特工,可他也算是帮我们做了些事情的!今天一天时间,我们丢了那么多的兄弟,我不想再杀人了啊!在他身边放两瓶水,三天的昏迷时间里没有任何的水份补充,会造成他脱水的,我不想他醒来之后因为脱水和失去体力被活活渴死!”
在李文寿的指挥之下,昏迷的向正、受伤的刘国辉和另一名战士被安置在了那辆巨大的运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