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已幸存的另一大汉见同伴身亡,悲凄之色溢于言表,怒吼一声便冲上前来,似乎毫不在意风绝的实力。风绝皱着眉头躲避着他状若疯虎的攻击,轻轻嘟哝了一声:“不自量力的家伙!”边说边发动了最后一波猛烈的攻势。
那种华丽而血腥的景象将永远映在风绝那一干手下脑海中,一片冷冽的剑光中,风绝的身形如若毫不着力般地飞舞在空中,带起的却是满天的血肉和如同夜枭般凄厉的惨叫。那个本来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男子就在这残酷而冰冷的剑雨中一点点被蚕食干净,恐怖的景象甚至让几个胆小的人跪地呕吐起来。风绝的那些心腹胆战心惊地瞥了上司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连忙趁此机会大肆屠杀,只留下那个首领。
风绝趁着属下收拾残局的当口,急速冲进房查探了一阵,果然发觉一个幽深的地道。房中一片凌乱无章的样子,显然那人离开得极为匆忙。若是没弄错,应该是趁着两个大汉缠住自己时溜走的。若不是自己早料到了,此时彷徨无措的恐怕就要换作自己了。
“大人仗着一点权势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么?”首领见风绝两手空空地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屋内仅剩的一人已经溜走,“只看大人手段如此残忍,便知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指证我等刺杀皇子,难道你想构陷我们一个罪名?”
“你很聪明,只不过比本官聪明的向来活不了多久!”风绝饶有兴味地用脚踢着地下的一具具尸体,“你以为本官能直接找到这儿,还会不知道那条秘道的存在?有一句话说得好,守株待兔你懂不懂?只凭你们这几年在京中的所作所为,本官一报上去,皇上震怒之下,也是全部斩首的结局。如今你们既然大胆地负隅顽抗,下令格杀也是理所当然的。”
首领只听了一半便觉浑身发冷,想想也是,他们藏身与此本就是隐秘至极的是,这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这里,显然是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想到孤身从地道逃走的表兄,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你究竟想拿我们怎样!”他怒吼道,声音也不由提高了起来。
“不怎么样,无非是杀人灭口而已!你也用不着考虑外面会有官兵进来,我们办事向来有规矩,没人敢随意打扰。”风绝犹如提及一件风花雪月的事情般自然,手中的软剑上还残留着适才亡者的鲜血。“本官问你最后一次,你们搜罗的东西到底在哪里?是被刚才那个人带走了还是在屋内?当然,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本官也可以考虑让你生不如死,就像刚刚那人一样。
诸人都露出了恐惧之色,毕竟那种场面没人想看第二次。谁知那首领却是一个硬气的汉子,冷冷一笑后便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发一言。风绝眼中厉芒一闪,正想动手之际,他忽见远处一条人影飞速掠来,立刻骈指连点,封了此人的所有大穴。其余人也握紧了手中兵刃,凝神注意着那不断接近的身影。
待到来人近了,一干人方才松了口气,那人正是风绝预先伏下的接应之一。“龙泉,人抓着了?”风绝淡淡地问道,只有紧握的拳头昭显了他内心的紧张。毕竟今天的事情风险极大,若非身边几个全是干过这等事的老手,他也不敢如此妄为。
“启禀大人,人赃俱获!”龙泉是一个瘦长的中年人,此时的脸上也兴奋不已,“那些东西属下稍微翻检了一下,俱是些重要的朝廷公文。只是那个人极为死硬,属下只得制住他的穴道,不知该如何处置?”他斜眼瞟了瞟上司的神情,知道十有八九是那个答案。
“自然是灭口,留下他们也是祸害,你赶紧去办!”风绝不假思索地答道,诸人都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龙泉应了一声,立即匆匆离去。风绝这才重新会过头来看着那个周身大穴被制的首领,眼中的讥诮之意愈来愈浓。
首领在听得龙泉禀报时便失去了最后一丁点企盼,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狠了,丝毫不留一点余地,竟是完全地赶尽杀绝。然而,身为部族勇士的最后一点尊严让他不甘心地抬起头来,愤怒地盯着风绝,眼中尽是浓浓的怨恨。
风绝一声轻笑,手中软剑又开始如梦似幻般地挥动起来,残酷地从那首领身上削下一片片血肉。身后的部属见此惨状,纷纷转过头去。即使跟着风绝那么久,他们仍然不能接受他如此狠毒的手段,真不知道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究竟背负了什么?
尽管哑穴被制,但首领仍然发出了骇人的呜咽声,此时此刻,他只想速死,但面前这个好似来自黄泉的男人是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泄愤对象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十二章 圆谎
风绝找到了替罪羊,不过他并不想独吞这份功劳。原顺天府尹杨桐既已下狱,剩下的几个衙门无不心惊胆战,手下的差役兵卒更是满街乱跑,就是为了能寻出刺客或可能的蛛丝马迹。这种犹如大海捞针的举动,风绝自然不屑一顾,更何况他心中隐约察觉到这次刺杀别有内情,因此才将那枚许久未曾动过的棋子摆上了台面。
刚才捕杀的那些人俱是割据西南的缅阳一族派驻京城的探子,他们在京城扎根多年,平日都是经营些绸缎生意,和江南的不少富商都有联系。通过这些巨贾,探子们也和不少不知就里的朝官搭上了交情,时时馈赠些礼物。由于他们行事格外小心,也很少有什么异动,因此京城的各处衙门压根没注意这些动向。风绝也是在一次例行的巡视时发现了这个据点,出于某种考虑,他虽然严密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一直隐瞒未报,就是为了将来能获取更大的利益,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若非自己手下可靠的人太少,加之秘密人手不能露风,风绝也不会使用身边这几个。匆匆按照之前的经验重新布置了现场,又将劫回的文书等物放回原处,然后将地道安排成不及使用的模样,风绝这才开始了下一步操作。
“太阿,派人去请张乾张大人和杨臻杨大人到此地来。”他吩咐道,眼睛却打量着那几个受到惊吓的部属,“待会管住你们的嘴,今次的事不同以往,万一有个疏漏,别说性命,能否留个全尸尚且难说。”
太阿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剩余的人躬身应道:“唯大人之命是从!”他们作为风绝的亲信,在风正的手底下本就是被闲置的人,如今重掌权势,怎会和上司过不去?何况这位大人的手段阴险毒辣,他们全都见识过厉害,那仅存的背叛之心也在为他办过许多不合规例的事后,打消得干干净净。用风绝的话说,身为密探,拘泥于规矩章法,便什么事都做不好。
张乾统管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几万人马,正式的官职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也就是俗称的九门提督,在文官众多的京城也算是数得上的武官。由于朝中朋党林立,因此皇帝特意选了他这么一个不偏不倚的人统领京城军权,既是为了确保宫中的安全,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心怀叵测的臣子。不过,在他的地头上出了这么一件大案,张乾也是焦头烂额。听到风绝有请,他也不说二话,立即撇开部属,只带了两个亲随赶了过去。
至于杨臻则是顺天府尹杨桐的同宗,虽然那位宗兄已经下狱,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安坐这个顺天府尹的位子。这几天他是派出了众多的差役,犹如过筛子般将几个可疑的地方全过了一遍,甚至还通告客栈酒楼等有江洋大盗潜入京城,让他们帮助协查,到头来却仍是没有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过他对于风绝的邀请则是谨慎得很,思量了好一阵子才决定前去,倒是比张乾晚到了近半个时辰。
这三人虽然品级不一,职司各异,但聚在一起却客套得很。相比旁边的一个从一品,一个正三品大员,风绝的一等侍卫品级无疑算不得什么,然而,由于他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其他两人却也不敢怠慢。虑及风绝惫夜请他们前来的情由,两人都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然而,事情的经过却出乎两人的意料,风绝居然独自查到了刺客的下落,甚至带领属下当场格杀了十二人,这让张乾和杨臻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便有些酸溜溜的。功劳落到别人手中,自己到时还得背黑锅,这等倒霉事谁能高兴得起来?杨臻便打头来了一句:“敢情风大人连夜请我俩来是为了通报此事,也好,本官待会就去派人通知所有差役,大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横竖这边厢是没我们什么事了,最多就是善后而已。”
张乾则是不知嗫嚅了一句什么话,随即闭口不言,脸色也是尴尬得很。风绝暗笑两人的量浅,口吻平和地道:“两位大人,风某今日既然请你们过来,便没有独吞功劳的打算,否则何必多此一举?事情出在京城,我等脸上俱是无光,又哪来的脸面到皇上跟前去显摆功劳,只有将功折罪才是正经。依风某的意思,今天的事情粉饰一下,说成三方协同查处的结果也就是了,届时向皇上谢罪一番,我等也就能安心了,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张乾和杨臻相顾骇然,想不到风绝看起来只是一介武夫,居然能有此心机,就连他们两个沉浮于仕途多年的人尚不及他的思虑周到。杨臻满脸佩服地一揖,“那就多谢风大人的情了,若是明日能像皇上交待,想必这次罚俸降级便能过关。幸得大人提醒,否则这次下官就是不死,也得和先头杨大人一个下场。”
张乾品级比两人都要高出不少,言语中自然不可能如此谦卑,但致谢的言语却也挂在嘴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摆架子,来得比杨臻更快。三人见结果已定,便计议起处置和奏折的明细来,这其中一环紧扣一环,万不可出半点差错。
第二日的朝会不过是虚应故事,皇帝心不在焉,朝臣们各自心怀鬼胎,竟是随意议了一会事便散了。张乾和杨臻连忙奏请单独面圣,皇帝见两人面色自然,知道事情有了结果,立即下旨让他们在勤政殿候驾。
张杨两人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再加上皇帝又召了风绝问话,因此几乎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皇帝对缅阳族本就没什么好感,一听得此事是那帮蛮子策划便暴跳如雷,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那边山林密布,即便出兵也一时半会难以解决,朝廷竟是只能吞下这次的苦果。幸好风无言和风无候尚属平安,否则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当君臣商议对策之际,石六顺在门外高声报道:“启禀皇上,三殿下和四殿下已经醒了!”
皇帝不由惊喜交加,底下的三人先是一愣,张乾和杨臻都是喜上眉梢的模样,唯独风绝心中惊骇欲绝,风无言和风无候失踪了不短的时间,若是和刺客打过照面,恐怕自己安排的东西未必能欺瞒过去。幸好当时张乾和杨臻也赞成来个焚尸灭迹,否则到时只要一看刺客的长相,自己就无法遁形了。
为了照看方便,皇帝便命太医将两位皇子安置在一处离勤政殿不远的一处偏宫中,赶过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依着这位至尊的意思,风无言和风无候的两张床一前一后,中间只用屏风隔开,也好有个情况的比较。如今两人几乎同时苏醒过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位皇子还是显得有些懵懂,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直到见了皇帝的面,方才省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天夜晚开始发生的事情尽管可怖,但丝毫及不上两人后来的诡异经历。然而,他们俩俱都省起了那人的警告,哪敢道出实情,一边偷眼瞧着父皇脸色,一边连编带掰地圆谎。
风绝只是略略听了几句,便清楚两人没说实话,不过这对他来说反而有利。依着风无言和风无候的话,两人被打昏带离官轿后便失去了知觉,直到适才刚刚转醒,根本不知道刺客长得什么样。倒是起先遇刺时还隔着轿帘瞥见一点打斗的情景,只知道刺客相当凶悍,连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也不是对手。当然,两人也知道自己没带足侍卫的过错,当下就涕泪交加地交待起自己的过失来。
两个儿子的随从全灭,而且还受了惊吓,皇帝自然不好再责怪他们的不是,况且此事发生在京城,算起来却是自己这个至尊的失职。因此皇帝好言劝慰了两人几句,又询问了太医相关情况,知道已无大碍后,命人将他们护送回了王府。
风无惜却是极为懊恼,两个哥哥都是从他的王府辞出来方才遇袭,听在耳边便仿佛这次刺杀是他主使的一般。朝臣中已经有一些不三不四的议论,若非看在萧家势力强盛的份上,恐怕贺甫荣定会抓着不放,至少做一番文章是逃不掉的。他心下暗恨那一拨愚蠢的刺客,直接灭了老三和老四也就罢了,何必绕圈子似的又将他们放回,这不是吃饱了撑着么?
他这个郡王爵位来得本就是比别人容易,如今诟病的人更加多了,连带着他将父皇也一并恨了进去。母亲瑜贵妃本可以晋封皇后,但他却迟迟未下决断,自己的地位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的,连如何自处都不知道。就看那些哥哥虎视眈眈的样子,将来定了储位也不得安宁。况且他冷眼旁观,觉得父皇的心意始终捉摸不定,只要母亲一日不能正位中宫,自己就永远别想过安生日子。风无惜冷笑一声,暗自打定了主意,若是自己真有登上大宝的那一天,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那些跋扈的兄弟。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十三章 参奏
出乎朝臣们的意料,刺杀的事居然没了下文,除了倒霉的杨桐被革职之外,就只有九门提督张乾被降了一级,并罚俸一年。顺天府尹杨臻由于是临时接了差事,倒是得了一个小小的彩头,皇帝赞他办事经心,额外赏赐了他一柄玉如意。东西虽不贵重,但对于杨臻一个三品官来说意义重大,因此他的心里是把风绝谢了千次万次。至于风绝则是暗地得了皇帝的几句赞赏,作为他这种身份不露光,又是刚刚起复的人,已经算是分外难得了。
大小官吏们仅仅只是松了一口气,几天后的朝议上,监察院再度发难,以严正著称的监察御史连玉常上本参奏四川巡抚泰慊同及四川学政孙雍贪赃枉法,奏折上足足列出了两人数十条罪名。朝堂之上一时哗然,谁都知道,泰慊同乃是萧氏一党的重要人物,四川又是赋税大省,此人自一届县令升至封疆大吏,就是凭着一身欺上瞒下的本事,巴结的功夫也是一流。至于孙雍则是海府的门生,又是贺莫彬的同年,和贺家的关系也是不同寻常。连玉常的一道奏折连参了两个非同一般的地方大员,顿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事先也得过消息,但贺萧两人没想到连玉常明折拜发这样的弹劾,心中已是把这个二百五御史恨得牙痒痒的。可无论是贺甫荣还是萧云朝,对连玉常竟是全没有法子。如今圣眷最隆的,除了两朝老相海观羽之外,就属右都御史鲍华晟了,贺萧两人还得靠边站。鲍华晟自从被皇帝教训过之后,为人内敛了许多,但监察院能干的御史却愈来愈多,弹劾的本章也几乎次次准奏,竟是碰上了谁就得倒霉。
唉声叹气地下了朝,贺甫荣和萧云朝竟不期而至地走到了并排,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两人讶然看着对方铁青的脸色,不禁心有所悟,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后,匆匆上了各自的官轿。这事情来得实在蹊跷,若是说没有鲍华晟的允准,连玉常绝不会如此大胆。但倘若鲍华晟真的首肯了此事,难保皇帝没有说过什么,难道这真的是一次郑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