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朝冷哼一声,自信满满地道:“我自然有主张,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宫里的事情我虽然明里不太插手,但毕竟是从先帝时开始经营,皇上和皇后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到这么多名堂。再说了,太后和皇帝同时卧病在床,这么好的机会到哪里寻?届时只要控制了勤政殿、慈宁宫和坤宁宫,还怕别人翻出天去么?我是匡扶社稷,又不是夺权篡位,怕什么株连九族,不过是为宁郡王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容先生听他如此说,心中暗叹此人的刚后自用,但萧云朝的贸然行事本就是他期望中的结果,因此就不再相劝。萧云朝见这位幕僚认可了自己的做法,信心顿时更足了。这十年累计下来,宫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侍卫他可以指使得动,再说了,两位至尊都卧病在床,不能理政,只有皇后一人死撑着,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成功。这一次他早就命那些人用了毒蜂,说不定还能顺理成章地让风无惜继位,那萧家地地位就稳若磐石了。
海观羽和鲍华晟乍听得皇帝高烧不止,顿时都是大惊,待听到太医的诊断后才松了一口气。饶是如此,两人还是忧心忡忡,毕竟太后和皇帝同时不能理事,就算只有寥寥数日,对朝局的影响仍旧是非同小可。
“皇后娘娘,微臣以为,追查主谋确实可以先行放下,如今重要地是,宫中侍卫和禁卫调防的情况。”海观羽立刻就省到了事情重点,因此斩钉截铁地道,“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局面便可忧得很,毕竟九门提督不过是管理内城,皇城之中还是要靠侍卫和禁卫护持的。”
鲍华晟连连点头,正要答话,就见门外传来一阵嚷嚷声。海若欣一阵不悦,便示意身后的总管太监耿敬去瞧一个究竟,不一会儿,耿敬便满脸惊惶地冲了进来,连礼节都几乎忘了,慌慌张张地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刚才顺天府尹来报,说是京城附近地州县接连爆发时疫,如今已经谣言密布,说是今上得位不正!”
在场的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然而,他们都是异常聪明的角色,鲍华晟便正色道:“皇后娘娘,海大人,如今看来,那背后作耗的人便犹如奕棋一般,一步步逼上来了。此人是不让天下大乱就不罢手了,居心叵测到了极点。微臣请令立刻让直隶总督毕云纶出面,先把直隶各处料理清楚了再说。至于京城附近的州县,则由顺天府尹杨臻镇压。这所谓的时疫之症,一定又是当初科场捣鬼的人所为!”
耿敬见几个大人物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吓得缩了缩脑袋,好半晌又嗫嚅奏报道:“外头还有传言,说是先头科场的事乃是朝廷故意作势,是皇上想得一个好名声,其实是上天示警,昭示皇上得位不正……”
“够了!”海若欣见耿敬傻愣愣地还要再说,连忙怒斥道,“这等没来由的传言,说出来简直污了本宫的耳朵!海大人,鲍大人,你们也看到了,这种背后中伤除了深知内廷事务的皇族一流或是显赫大员,绝没有其他人会这么做!他们既然不顾身家性命,那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斗得过真刀真枪!”她的脸上煞气密布,显然是动了真火。
海观羽几乎有些不认识面前的孙女了,当年许嫁的时候,他并未料到如今的结果,谁知海若欣竟真的有母仪天下的气势。想到这里,他本来紧绷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突兀的笑意,这才欠身道:“皇后娘娘既然有意,微臣这便坐镇皇宫侍卫处,想来那些小人也不敢无视微臣的权威。”他这话说得自信无比,毕竟海观羽兼了几十年的领侍卫内大臣,这点能耐总是有的。
“那就有劳海大人了。”海若欣朝爷爷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这才转头对鲍华晟道,“鲍大人,如今你是宰相,朝廷的日常事务便交给你料理。虽然本宫早下了禁口令,不过相信还有不知死活的侍卫把事情说出去。然而,本宫先前就多了一个心眼,将寻常的野蜂说成了毒蜂,想必对方会尽快发动,那便可以一网打尽了!诸多朝臣中,恐怕怀有异心的也不在少数,你该敲打的时候多加敲打,一定得震慑住他们。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海观羽和鲍华晟齐声应是,两人这边厢刚刚退去,海若欣便派去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的人便回转了来。徐春书的意思很明确,内城九门之中,绝不会放过一个谋逆之人。而丰台大营提督关如禁也表了忠心,由于先前展破寒的一众亲信中有不少仍然牢牢占据着营中的重要位置,海若欣对关如禁虽不熟悉,但还是认为此人不敢背叛。
宫中的大肆举动和外头突然爆发的时疫,让许多人慌了手脚,然而,暗中拍手叫好的也不在少数。正在阅卷的各房考官等人却是着实乱了方寸,若非马逢初和唐曾源压着阵脚,怕是这些人根本无心当差。饶是如此,两位正副主考也是焦头烂额,他们俩谁都没想到,科场中的骚乱还没追查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疫居然又在京城附近的州县散布了开来。
由于时疫泛滥的传言随处可闻,如今京城百姓是人人自危,那邪教便逐渐有了散布之处。升斗小民对于朝局大事并不关心,对他们来说,生命和家业才是最重要的。一夕之间,仿佛一切都变了模样,所有的有识之士顿时都陷入了迷茫,难道这真是上天示警么?
无痕篇 第九卷 江山 第二十四章 变故
被单独看押的仇庆源也始终在胡思乱想中,论理还是论情,皇帝风无痕都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可是,他居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实在有违父亲平日的教导。他深深埋下了头,心中却仍存有一丝侥幸。当日那个小太监将蜂巢夹带入宫并安置好之后,他便去探察过,最后竟发觉那个蜂巢里的是毒蜂,察觉到其中奥妙的他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将那物事毁去,另换了一个普通的野蜂巢,为的就是求一点心安。如今,皇帝应该只是普通蛰伤而已,这么一来,他身上的罪过就没有那么深了。
然而,他却始终弄不明白,已经贵不可言的萧云朝为何会下这么大的赌注。身为太后的兄长,萧家的势力遍布朝野,还有什么可以争的?
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这才省到自己已经以这个姿势坐了足足半日。
想到和徐春书等人的同僚之谊,他不由露出一个苦笑,若非当日在勤郡王府中为侍卫时,曾经收受了萧云朝颇多好处,有这个把柄落在旁人手中,他又怎会冒这个风险。不仅如此,萧云朝还暗示宫中尚有其他人为他所用,若是他不从便将他的罪过抖露出去,而且还要杀他全家灭口,这才迫得他下了决心。所幸他没有为萧云朝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若是真用了毒蜂而使朝局大乱,那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此时房中的烛火早已熄灭,因此他费了好大劲才认出来人。正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耿敬。只见耿敬面无表情地道:“仇庆源,皇后懿旨,召你去勤政殿偏殿觐见。”
仇庆源连忙答应一声。起身后方觉一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子出了房门。他才发觉耿敬脸上隐藏着一种厌恶地神色,不由心中一凛。到了偏殿,耿敬悄无声息地就退了出去,顺便还掩上了大门。
殿中立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她的背后还立着两个侍卫。正是当年先帝指给风无痕地八人之二,叶风和廖随卿。仇庆源当然知道那女子便是皇后海若欣,连忙跪倒在地依礼请安。以往和颜悦色的皇后此次却并未示意他起身,这种不同寻常地态势立刻让他心中惶恐,目光也不停地向那两个侍卫瞟去。
“仇庆源,你可知罪?”海若欣突然发话道,“谋害皇上是一个什么罪名,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本宫多说吧?本宫只是好奇得很,你蒙受圣恩已久。居然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难道这便是人臣之道么?”
一句句诛心之语顿时刺得仇庆源脸色惨白,好半晌方才艰难地答道:“皇后娘娘明鉴。卑职并未做过任何有违律例的事情,不知娘娘所指为何?”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矢口否认,谋害圣驾的罪责实在太重。
他承担不起。
“倒是推得干净。”海若欣冷笑道,“既然做了却不敢担当,这哪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处事之道?本宫也不和你罗嗦,你若是老实招认了幕后主使,尚可将功折罪,兴许本宫还能向皇上求情。但若是你一意替人作保,本宫也懒得再费功夫,一道懿旨赐死了你,然后再问罪你地家人便是。”这等蛮横不讲理的话从她口中吐出,却无不昭显着皇后威权,让她身后的两个侍卫大愕。
仇庆源闻言大恐,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风华绝代的女人居然如此狠辣,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不仅要置他于死地,还要问罪他的家人。然而,毅然抬起头的他终于对视上了那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只得畏缩得将目光投在了别处。他自忖事情办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没想到皇后还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他,难道真的仅仅是试探之语么?别无退路的他只得咬咬牙答道:“卑职并未有谋害之举,若是皇后娘娘始终认定是卑职所为,卑职无话可说,伏领罪责便是!”言罢他便俯伏在地,准备死扛到底。
海若欣顿时勃然色变,她倒是没想到仇庆源居然如此死硬,准备便有些不足。她眉头一扬,刚想再度发话,只见外头地耿敬突然大声嚷嚷道:“萧大人,皇后正在里头审犯人,你不能进去!”
殿门突然被推开了,大怒的海若欣猛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时感到浑身一片冰冷。只见萧云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步调不紧不慢,身后还跟着几个内廷侍卫。他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便开口道:“皇后娘娘,微臣听闻了传言,特地进宫护驾,若有失仪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萧云朝嚣张地言语顿时更加激怒了海若欣,她见来的那几个人都身着侍卫服色,脸孔却面生得紧,不由冷言相讥道:“萧大人真是够忠心耿耿的,不过这几个人是什么货色,你心中应该有数。文武大臣,非奉诏不得擅闯勤政殿,难道你连这条朝廷律例都不知道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无视皇上和本宫?”
几句话刺得萧云朝一愣,但他今次本就是豁出去了,哪里会被几句女子之言击退,脸上瞬间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皇后如此说便冤枉了微臣,微臣不过是入宫护驾而已。身为领侍卫内大臣,岂可视皇上太后安危于不顾?”他瞥了地上地仇庆源一眼,又开口道,“皇后既然怀疑此人和皇上遇袭一事有关,不若将他交给微臣处置。”言罢他也不待海若欣开口,便示意身后几个侍卫上前拿人。
“没有本宫之命,谁敢擅自动手?”海若欣高喝一声,叶风和廖随卿连忙抢上一步,将地上的仇庆源拖了起来,一左一右地将其胁持在中间,脸上满是怒色。然而,敏锐的海若欣从殿外的安静气氛中,已是隐隐察觉到局势的险恶。看来萧云朝为了这一日早就谋划好了,若是没有后援,怕是今日之事绝对没法善了。
“皇后娘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萧云朝逼上一步,脸上已是没了那伪装的恭敬之色,“微臣适才已经传了太后懿旨,调开了此地的侍卫,再者,宫中侍卫虽多,微臣掌握的却都是精锐,再借着太后懿旨节制,如今情势如何您应该心底有数。”他冷笑一声,挥手示意那几个侍卫不必犹豫,自管上前拿人,这才抱手而立,含笑看着热闹。
如此一来,叶风和廖随卿便有些应付不下来了,他们毕竟还有一个仇庆源作拖累,即便本身功夫再好,此时也有些乱了阵脚。关键时刻,仇庆源终于出口道:“萧大人,你如此威逼皇后娘娘,就真的忘了人臣之道么?”多番斗争后,毕竟还是皇帝的恩情占了上风,仇庆源又想到皇帝随时可能苏醒,便打定了决心反戈一击。
仇庆源的举动顿时让众人全都大吃一惊,须知海若欣从刚才萧云朝一行人的举动中,已是确定了他在皇帝遇袭一事中的罪责,可是,他的这般说辞却让她犯了糊涂。不仅是她,萧云朝也同样怒不可遏,仇庆源的背叛虽然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变故。
“仇庆源,你傻了么?你谋害皇上证据确凿,就算皇上安然无恙,你也免不了一个株连九族的罪名!别以为这个时候倒戈一击就对情势有什么影响,我已经控制了大半内廷,难道就少你一个区区仇庆源?”萧云朝满脸不屑,那几个侍卫顿时又逼上了几步,甚至有人碰触到了海若欣的衣角。
脸色大变的海若欣还来不及动作,只听仇庆源大吼一声,突然挣脱了叶风和廖随卿两人,倏地朝那几个侍卫扑去。他的武功本就是不弱,此时含恨出手,声势更是不凡,只一个回合,萧云朝带来的几个侍卫便被撂倒了一人。叶风和廖随卿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也连忙一同助战,如此一来,萧云朝的人便无法占得上风。
此时,萧云朝才发觉了仇庆源的决心,审时度势,他低声喝了一句便退了出去。所谓的太后懿旨当然是他伪造的,由于他太后兄长的身份,自然无人能置疑此中真假,而坐镇侍卫处的海观羽则被他派人看住,根本动弹不得。谁想到,想要软禁海若欣的设想居然被区区一个仇庆源破坏了一个干净。不过,外头都是听命于他的侍卫,他并不担心这几个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随着萧云朝的退出,那几个侍卫也知机地一起退了出去,海若欣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萧云朝如此公然作势,甚至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太后懿旨,其中蹊跷不问可知。尽管她自忖明白太后萧氏的心意,但此时仍有乱了方寸的感觉。至于仍然躺在病榻上的皇帝,她倒是不甚担心,有那两个影子侍卫护持,皇帝的安全应该可保无虞。只是,怎样才能把宫里的变故通知外头呢?
无痕篇 第九卷 江山 第二十五章 逼宫
风无痕醒转的时候,只感到头痛欲裂,仔细回想,他方才忆起那一日在御花园前的险情。然而,他突然觉得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心头陡起疑惑,立刻出口唤道:“来人,来人!”本应应声而来的小方子却不见了踪影,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应该伺候在这里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一个应声的。他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机,正想召出那两个影子侍卫,却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风无痕费劲地转头望去,见是陈令诚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不由放心了几分。那边的陈令诚却犹自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心事,脸上尽是忧色,因此并未发觉这里的动静。风无痕无奈之下,只得又低低唤了一声,陈令诚这才抬起头,一见这边景况,立刻大喜着奔了过来。
“皇上,您终于醒了。”陈令诚吁出一口长气,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您若是在晚些醒来,外边就要出大事了。”
风无痕心头的疑惑不由更浓了,陈令诚却不肯再往下说,只是强逼着他先喝药。待到风无痕一气喝尽之后,他才满脸凝重地道,“勤政殿已经被一群侍卫围了,来人还说是奉了太后懿旨。”
一句话顿时把风无痕惊得呆了,陈令诚却好似没看见对方地神情,继续补充道:“微臣觉得事有蹊跷,就偷偷溜出去查探了一番,竟发现了萧云朝。看来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连太后也被他胁持了。”
风无痕紧紧握着拳头。只感到背后一片冰凉。“好嘛,朕想着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