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舞天堂之魂逝- 第50部分

　　　　叆鴜始终背对着梵魄莉雅，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一双柔弱的肩膀在微风中不停轻颤着，所以她知道她在哭，哭什么，想些什么，她都不敢去猜。于是一番不间断的叙述过后，她安静了下来，等着她的回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于我妈妈的事，也不会因为你今天告诉了我，便不再是个秘密了，放心吧。”她终于开口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口气竟已不再冰冷，只是突显出了另一种倦怠，并夹杂着些鼻音。

　　　　谁会想到多年来积压在心头、让自己陷入仇恨与伤痛的往事，竟会在偶然一次返回极界的空闲中得到了一个全新的演绎。她不需回身从梵魄莉雅的神色中去分辨此番言语的真伪，只听她的声音，便可以确定她没有骗她。

　　　　她已不再是五千年那个满心怒火和憎恨女孩子了，极端的心态只会让她丧失对事实真相的领悟。如今，天堂帝国短短数年的生活让她体会到了使人生更为完整的喜怒哀乐，让她成熟，让她宽容。她相信梵魄莉雅，相信她对她过往一切经历的解释。

　　　　转过身，连自己也难以想像地对着梵魄莉雅微笑道：

　　　　“我要回缘界去了，临走之前，我想先去看看德卡斯。”去看看那个五千年来一直尽心经营她的小木屋的男子，她的亲哥哥。

　　　　“你真的还要回缘界去吗？”叆鴜的反应令梵魄莉雅激动，“难道你还是不肯原谅你的父亲？”

　　　　“他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反倒是我对他多年来偏激的态度应求得谅解才是。如果他是一个让我母亲宁愿用性命来挽救的人，那么我也应该尝试去爱他。我对不起我妈妈，她救了他，我却伤了他。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还能对这一切做个补偿。”

　　　　五千年前，若她有勇气说出实情，也不知叆鴜会不会这般容易地接受。太顺利的过程反而让梵魄莉雅有些不知所措，连叆鴜简单地道别也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便眼见她消失掉了。

　　　　缘界的战火持续蔓延着，或者说是在极具恶化。艾休斯不忍继续坐在幽谷泉畔看着水面上泛滥不休的血腥画面，而背转过身将一切挥散了。

　　　　女儿的身影由远而近，行至面前便淡淡地行了礼。

　　　　她从不会主动接近他，五千年前不会，五千年后，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他看着她，竟说不出一句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孩子最为平常的问候。

　　　　“德卡斯好些了么？”叆鴜自然地打听。

　　　　“他已经不碍事了，一直昏迷不过是我做的手脚，要他好好休息。”艾休斯甚为狼狈地回答着。

　　　　“那就好。”她轻松地笑了，晃眼望见他身后的幽谷泉，“您这几天有没有看到缘界的情形？”

　　　　“看到了，”他明知道自己的意愿本是说谎骗她，说缘界一切都好，战势发展顺利云云。却在面对她一双清澈的眼眸时不得不吐露了真情，“缘界已有大片空间被多刹魔化，我想，只凭现在仅剩下的七位战神与三十一名战将来看，他们保不住缘界了。”

　　　　“七位战神？！三十一名战将？！怎么可能！！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啊！”那时的一切都还好啊！天堂帝国带着联军在蓝原帝国外的缘界驻军，她还亲手伤了多刹，怎么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叆鴜扑到幽谷泉前，却只看到清澈的泉水，“那天堂帝国呢！大家都好么！”

　　　　“天堂帝国应该是目前为止最纯净的一个空间了，除了完全被德兰伽所封闭的人类空间外，其他两个空间多是他国难民和丧国后的神祗逃亡和栖息的地方。”艾休斯悲叹道：“你虽然伤了多刹，却伤得不是他的实体，所以只需一夜他便可以恢复过来。不过好在当时那一刻，足以让我轻松地打开极界之门，让你带德卡斯回来，而不必过于防范他趁机进入。只是现在，叆鴜，你不能再回去了。”

　　　　“不能回去？”怎么可能？“我必须回去！”

　　　　“多刹很敏感，极界之门只要有一点缝隙存在，他便可以感应，并轻松窜入。我极界经历了五千年的净化，才几乎将被魔族所污染过的地界恢复洁净，只可惜还不彻底，所以他一旦回来这里，想要煽动曾经的力量是很容易的。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啊！”

　　　　“可是雷特怎么办？”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绝望，“阿里斯、婵卜拉、休葛洛、耐戈……那么多那么多极界的神该怎么办？”

　　　　对于她的问题，他也很无力。当初的选择，谁曾预料到那将会是一条不归路呢？

　　　　…………

　　　　紫焰作为极界之神的已故爱妃，在四千多年前终于拥有了一座宏伟壮观的陵墓。那是一座宫殿般的陵墓，正殿则是存放着棺木的主墓室，四周均为她生前喜爱的小景物，当然少不了遍地卿芷。长年以来，艾休斯从不懈怠地照顾着一切，才让这里维持得很完美。

　　　　母亲的画像悬挂在墓室正中的墙壁上，叆鴜跪坐在地，耳语般讲述着这些年来在天堂帝国的种种经历，时而微笑、时而落泪，只求母亲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大家度过眼前的灾难，好让她与雷特早日团聚。

　　　　…………

　　　　（第六卷完）

　第七卷（终卷）　最后的战役　第一章　最后的天堂

　　　　天堂帝国与缘界之间的通道已完全切断了，这隔绝在绝望中衍生，并等待着最终的毁灭。

　　　　颓然的景象遍布圣灵空间的各个角落，逃难者侵占着不属于他们的领地，却挖空心思地企图多活过一天，哪怕活的只是这般残破。

　　　　没有希望了么？

　　　　雷特站在距离维伦空间大门不远处，看守的士兵对待难民的态度已由几个月前的耐心劝阻变成了如今的粗言相向，甚至在需要时还动了拳脚。

　　　　他想过上前阻止，可步子还没迈出却犹豫了。

　　　　阻止会有意义么？维伦空间已经容纳不了再多的百姓了。可大家都想继续活下去，他们疯狂地汲取着机会，只要躲进维伦空间，生命便可再延续得长久些。目前的善心不会为他们的痛苦带来多少福音，反而是给予了希望后再次陷入失望罢了。

　　　　一年多来，在缘界被魔化的空气侵蚀下，脆弱的天堂帝国圣灵空间已经在衰败了。缘界最为强大的神祗们也难以改变即将降临的灾难，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延缓这死刑。

　　　　自从叆鴜带着重伤的德卡斯回到极界后，极界之门便再也没有被打开过。于是他们彻底被抛弃了，被创造他们并赐予了他们神力的极界之神艾休斯彻底抛弃了。

　　　　想要让多刹毁灭，最为直接的方法便是毁灭缘界。艾休斯还在等什么？等着他们被那恶魔完全吞噬的一天么？既然要灭亡，不如趁早吧。

　　　　走进不再存有感应界结的圣宫，隔着不清新的空气，各个大殿似乎从未金碧辉煌过。错落有致的花圃内，五彩缤纷不见，只留下了枯黄的一片。

　　　　阿里斯正催促着婵卜拉收好自己的元灵，不要再恋恋不舍了。转身见到微笑而立的雷特，同时也在多日的愁眉不展中挤出一丝笑容以回应。

　　　　“你知道神殿中极界之神的神像坍塌了么？”阿里斯的口气像是在开玩笑，神像坍塌，艾休斯不再给予的力量让那块毫无生气的巨石“枯萎”了。

　　　　没有吃惊，只是觉得该为之遗憾时，雷特适当的苦笑展现着与这番对话氛围的协调性。

　　　　“同样被我们抛弃的圣灵空间，在不久之后会成为多刹暗黑的世界么？”昊澈手中拿着他父亲的手杖，从神殿那边缓缓走来。同时看向雷特的腹部，天气已经热得吓人，他仍然穿那么多的衣服，是想掩盖未痊愈的旧伤么？

　　　　昊澈探寻的眼光令雷特很不舒服，越过阿里斯的手臂，他看到一脸憔悴的婵卜拉，正怔怔地看着他，或者说只是在冲着他这边发呆，眼中则是空无一物的。

　　　　“哪里不妥么？”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肘，“别怕，离开并不代表永别。假如我们还有希望，就一定再回来重建我们的家园。”

　　　　隔着泪雾，雷特日渐消瘦的脸是不清晰的。她抬起头看向他，觉得这男人即便在生死关头也仍然可以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心中莫明地踏实。可她的痛苦谁也安慰不了，德兰伽的状况正恶化着，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

　　　　想有个依靠，这想法让她扑在雷特怀里哭泣。

　　　　“人类空间的天灾人祸让他们处在生死边缘，可我们不但没有办法救他们，反而还要在这种时候将大自然之力完全撤除。德兰伽似乎对此难以忍受，整个人都失去了生命力，我好怕……”

　　　　不但人类空间，现在连圣灵空间的人类也要放弃。早已被湮气侵蚀得万分不堪的德兰伽会为此而死去的，三天前雷特见到他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除了类似这样无力的安慰，他想不出面对一个女人绝望的眼泪时，还能让他说出什么。

　　　　似乎突然想到重要的事，婵卜拉拭去了眼泪，抬头冲口而出，“如果我们离开圣灵空间，那叆鴜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一句话惹得雷特皱眉，身边几双眼睛不自觉同时看向他。

　　　　“消灭多刹前，极界之门是不会再度敞开了，叆鴜会回来，但会是在那之后。”与元灵何为一体的休葛洛从远处走来，为这尴尬的气氛解了围。

　　　　叆鴜走后，是昊澈向大家陈述了并不完整的事实经过，雷特则一直对此缄默。从此，叆鴜这名字便再也没人提及了。即便任何人心中都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可在现今的境遇中，在雷特的面前，那个名字都只会带来心痛。

　　　　雷特不是没有与多刹决一死战的决心，一味地躲避，藏在封闭的深层空间中，无非是难以面对很有可能的战死之后将与她诀别的事实。

　　　　“德兰伽还在地宫，你们先走，我去带他。”尽管话是冲着大家说的，雷特的眼睛却看向婵卜拉，示意她可安心，休葛洛感激地眼神他也表示接受。

　　　　只是要面对垂死的德兰伽……哎，还是让他来吧，毕竟在人们心中，战神才应是最坚强，最该面对痛苦的那个人。

　　　　光暮之神的元灵还在地宫内燃烧着，昼白绚烂与深暮的黑。自知与众不同，让他从来不敢予元灵示人。雷特的接近不再令他心慌，将死之人还会在乎什么呢？只要那人不是婵卜拉，心中便不会被激起涟漪。

　　　　“还不走？不是已经脆弱到等我来抱你了吧？”雷特轻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舍得么？放弃了圣灵空间，即便将来重新回到这里，也不会再有那朵胜放的圣女之花了。”德兰伽没回头，看着前方，悠悠得说着，“那么美，你舍得么？”眼中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离去的决心。

　　　　“我舍得，只要大家都好，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够伤感了，雷特不需要再用伤春悲秋的语气来加重他的负荷。

　　　　“活着那么重要么？”仍是淡然。

　　　　“重要，好像你的生命对婵卜拉是最重要的，或许重要过她自己本身。如果你不珍惜，也等于不愿再珍惜她了。”世界不再，婵卜拉成了他手中的唯一一道杀手锏。

　　　　大自然的主宰确会为之动容，雷特欣慰地拍拍他几尽细瘦的肩头，“走吧，不是我们对你过度依恋，主要是舍不得她。”

　　　　德兰伽收起愁眉不展的神情，犹豫地将元灵收了，为雷特不曾对他元灵的特质提出让他尴尬的问题而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太多被放逐在圣灵空间的苦命人类将会随着这轮空间而自生自灭，雷特自然而然地击昏了德兰伽，以免那些哭嚎绝望的百姓们把这副惨不忍睹的画面献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去的善良的德兰伽。进入维伦空间，等候在那里的阿里斯挥手灭去了那道空间之门，任务暂时完成了。

　　　　…………

　　　　维伦空间，曾是天堂帝国的军事重地，如今成了小部分百姓与逃亡而来的各国神祗的胜地。当然，最为壮大的仍然是军队，这里本来就是为他们而设的。

　　　　光阴是不等人的，尤其是人类。神祗们可以再拖下去，让不得不面对的战争拖到世界的末日。可是他们的战士无法陪同着等。几年之后，他们将不再年壮，没有庞大的百姓做基础，新鲜的血液是不会在和平之前再注入的。虽然壮年的人类士兵也难做多刹的对手，可至少会是一支有朝气的部队，而不是迈着老态龙钟的步伐，连刀枪也举不起的老人队伍。

　　　　雷特的犹豫也是所有的人心头上的一道阴影，可谁也不会催促他快下决心来个干脆。

　　　　多奇尽量用宽大的衣服遮掩他断掉右臂的事实，只有在雷特面前，他才会轻松的舒展身体，哀叹了一声。“早晚都要打，还不如趁早吧。憋在这里半年多了，有时想想倒不如死了干脆！”

　　　　“你说我们还会有未来么？”雷特的眼神犹如山下缥缈的云雾，让人琢磨不透。

　　　　堂堂战神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叫多奇倒抽了口凉气。怎么了？信心完全消失了？

　　　　“拼了才知道！”多奇回答。

　　　　“是，拼了才知道。”雷特回头微笑地看向多奇，“左手练得如何了？”

　　　　“和右手一样厉害！哈哈！”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好，那我们开始准备，一个月后在圣灵空间待命。”那时留在那里的百姓应该已不复存在了，别是横尸遍野才好。

　　　　“是！”多奇眼中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

　　　　见他蹒跚地下了山，雷特终于把忍住好久的一声轻叹从嘴边呼了出去。

　　　　叆鴜，你还好么？是不是真的不会再见了？如果我不能保卫天堂帝国而战死沙场，你是会留恋我这个人，还是会怨恨我失职？

　　　　此时的想念是致命的，可要他如何回避？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因为全身肌肉的紧绷而撕裂，这样周而复始的破损让伤口恶化着。可德兰伽已没有能力再运用疗伤术了，所以这些伤痛便成为了秘密，包裹在他的衣服内。

　　　　没关系，只要不再想到叆鴜，伤口就会很快好起来。

　　　　每次出血后，他都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下决心要与多刹决战，那么今晚将要召开会议了才是。目前仍具备战斗力的战神还有十三位，战将也还有二十九名，加上尚算完整的二百多万大军，他们还是具备了拼命的本钱的。

　　　　雷特这样筹划着，起身向山下走去。开战吧，不再存有幻想了！

　第七卷（终卷）　最后的战役　第二章　最后的征战

　　　　圣灵空间竟作为战争的缓冲区，被有效地利用了起来。横尸遍野的景象是可以预见的，可乍见之后，仍然因触动到每个人心底的一丝脆弱而战栗。

　　　　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这只即将出战的队伍上，百姓流着热泪目送浩荡的天堂帝国战士的队伍们涌出空间大门，他们的英雄，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拯救他们的家，即便家人不再，家园残破，可能够回家总是好的，落叶归根总是人生的期盼。

　　　　难得看到耐戈婆婆妈妈的样子，此时却在儿子面前喋喋不休。车轮子话转来转去，生怕少说什么会遗憾万年。昊澈只是微笑，放下大将军的架子变成了耐戈的乖宝宝，说什么都点头，绝不叫父亲留有遗憾。

　　　　“雷特……”

　　　　婵卜拉，唯一的女神，唯一被允许的眼泪，在雷特翻身上马时终于绝堤，恣意流淌。

　　　　长久未流露过的柔情再次溢荡在战神的双眼，抬头向阿里斯点了点头，趋马靠近婵卜拉，弯腰执起她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