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反应,若这时所面对的是真实的威胁,那么这一切无非等同于垂死的挣扎。婵卜拉傻傻地站在界结之外,周围也由于受到这样强烈的冲击而自动布满了水的界结,手腕的铜铃随之叮咚作响。
“雷特!你在里面吗?”婵卜拉颤抖的声音似乎没得到任何回应,也听不见里面传出任何响动。
岚夕端着的一盆冷水全部洒落在地,一旁蜷缩着颜颜和灵儿,一张张受到惊吓而变形的脸。
“发生什么事?”先后赶到的神祗们看着这无法逾越的界结,都显出惊惧之色。
“不知道,”婵卜拉努力地做着深呼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而已。”
“雷特还在里面吗?”
“在,本来已经出来,之后又回去的。”由于受了惊吓,婵卜拉身边的水纹到现在也落不下来。
“让我试试。”休葛洛上前。
“我看不用了,就算我们几个人加在一起也无法冲破。”阿里斯断定。
能张开这样的界结,就一定不是雷特可以对付得了的。是凶是吉,就要看这张开界结的人的用意了。可这会是谁呢?这种力量,为什么会针对正昏迷不醒的叆鴜?
德兰伽尽量宁息而立,“总不会是来自暗黑的力量,凭直觉,他们应该没什么危险。”
“嗯,如果雷特在这里,他还能告诉我们这界结的来源。”这种时候,维勒还在对这界结的创造表现着兴趣。
“显然对方是利用叆鴜身边没人的时候迅速闯入的,雷特突然折返,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伤害。”婵卜拉担心道。
举起闪亮的战神佩剑,雷特挺直在那里警觉着周围的一切,身旁的叆鴜呼吸均匀,没有被惊扰的迹象。如果来得人不是德卡斯,那有大半的可能性会被雷特这副泛着杀气的模样给吓死。
德卡斯的身形渐渐显露,正好离得雷特的剑尖不足半分时停止逼近。
“你动作还真是快,竟然没把你给关在外面。”太失败了!
不过看到雷特嘴角泛着血丝,又是一栗。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伤了他,绝对会被某人五马分尸的!
雷特看着他,似乎感到些面善,可仔细回忆又不认为曾经见过面。“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穿战甲?怕我么?”德卡斯有些沾沾自喜,雷特啊,你竟然也会用这样的姿态来面对我,真该让我再多欣赏一下,以留纪念。
如此强大的神力,就算他拼死一战,也是毫无胜算的,雷特衡量着这一切,不禁又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终于收起战甲与佩剑,以最自然的身体来面对。“如果你不是要伤害她,我就没必要这样。”
“哼!我伤害她?你还真是改不了的毛病!以后看见我最好先考虑你自己是不是安全,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叆鴜的,懂么?”德卡斯半调侃地说着,想看看叆鴜,却被这碍眼的家伙衡在当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雷特越来越觉得这人眼熟了。
德卡斯暗叫不妙,这样的眼神看我,不会是觉得我眼熟吧。忙低下头摸索着下巴,压低声音道:“啊,我是个医生,来给这女人看病的。”
他半正经不正经的样子,简直要把目前正处于混乱状态的雷特给逼疯了。
“你让开点,我时间很宝贵的!”看他一直不动,德卡斯有些急。为什么你总要和我对着干!突然又觉得以雷特的性格,越这样越耽误时间,又不能趁着他这副德行来动硬的,那样叆鴜非杀了我不可。便干脆柔声柔气道:“杜辰大人,我是不远万里来到这儿,为叆鴜看病的,我知道她被禁忌魔法所伤,你能不能先让开,好让我帮她看看啊?”
这话说出来足够让自己几天吃不下饭,不过看在叆鴜的份上,他还是忍了。关键是效果,雷特稍一放松,他便从一侧很不光彩地钻入,又不太放心,回头向雷特道:“我要给她治伤了,你别偷袭我!”
叆鴜长大了,几年前送她来圣灵空间时还是个孩子,可德卡斯断定觉醒后的叆鴜还会成长,便强迫她来了这里。叆鴜,我们好久不见了,好想你。可是我知道,只有留在这里,你才会幸福,所以我的叆鴜,只要你永远能快乐下去,我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雷特虎视耽耽的注视下,他将一颗晶莹透亮的红色药粒轻轻放入叆鴜的口中,随后用手掌覆住叆鴜的头顶,德卡斯闭上眼睛,全力以赴,希望可以在这一次的治疗中让叆鴜恢复到最好的程度。
…………
一股清凉从头顶传入了全身,烦乱恐怖的梦境变淡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叆鴜感到无比的舒适与轻松,这让她想到了死亡,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如此解脱吧。她试着睁开眼,柔和的光线又让她想起了清早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在她的床上。一片模糊过后,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怔怔地看着这男子。
“德卡……斯。”看来她还很无力,声音模糊细弱。
不动声色地来了个驴尥蹶子,把正冲过来的雷特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外,“你还记得我吗?”德卡斯欣慰地微笑,看着叆鴜轻轻点着头,他怜爱地抚过她仍旧苍白的面庞。
原来这是自己的卧室,叆鴜尽量地让头脑清醒,“德卡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这里……”还没说完,便被德卡斯制止了。
“你还很虚弱,先别说那么多话,安静,先听我说。”叆鴜顺从地看着他,他继续柔声道:“我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你可以去问雷特。”
德卡斯身后那模糊的身影,梦中一次次远离自己的身影,“雷特……”
“你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很着急,所以我这个不速之客就来想办法叫醒你。你其他的朋友们现在都在外面,我张开了隔离界结,我想他们肯定都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想要进来知道你是否安全,所以我不能停留太久。”
“德卡斯……”
“嘘……”他轻轻将食指抵住叆鴜的唇,“别多问,记住,叆鴜,不要再发生这样的意外了好吗?你该学会保护自己的,你要知道在你的体内有着强大的神力,也许你该好好学习去使用它,试着去保护你身边的朋友,而不是一味的寻求保护。”
雷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这个人就是曾经送叆鴜来圣灵空间的德卡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和叆鴜说出这样一番话呢?正想着,便看到德卡斯俯下身,轻吻叆鴜的额头。低声道:“再见了,我的叆鴜。”
这家伙!竟然在雷特马上触手可及的地方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
金色屏障骤然消失,门外几个人也纷纷冲了进来。本还一直盯着雷特的叆鴜听见动静,转向大家,吃力地笑了笑。
“叆鴜!你醒了!”婵卜拉激动地抓起叆鴜的手,“天啊,也不烧了!”
“怎么回事?”阿里斯站在原地没动,向走近他的一身血迹的雷特问道。
“是那个送叆鴜回来的人,德卡斯。”
…………
“她很好,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德兰伽的话解放了所有提起的心,卧室里顿时炸了锅,岚夕婵卜拉和岚夕,加上两个侍女,四个女人在一起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可最值得庆幸的是叆鴜还说不出话来,不然这房子也不知能不能禁得住。
可怜的维勒看着热闹,正准备加入的时候,便被休葛洛一手拎起后衣领,走了出去。
“你们的良心都泯灭了!休葛洛天天欺负我,你们谁也不给我出头!”
叫骂声渐渐远去,叆鴜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牵动身体的疼痛,那张笑脸简直要比哭还难看。
“不要逗她了,好点再说。”那样痛苦的表情让雷特很是心疼,却正好对上阿里斯的眼睛,让他马上又恢复了如冰的神情,迟疑片刻,他走向叆鴜,“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雷特……”才看清他身上与嘴角的血迹,心中一凛,“你……”
为什么是血,叆鴜拼命把目光移向别处,应该是幻觉,心底激起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那样的痛苦。雷特不留下陪我吗?在我生病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好像从前那样,从前……,从前?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事?一定又是自己在做梦了。
“什么都别说了。”把叆鴜伸向自己的手又放进被子里压好,转身对其他人解释了一下,奥杰山脉一战已经结束,他需要回军营去处理些事情,说完便走出了房门。
这些天的事情太过混乱了,他需要点时间来整理情绪,不管最终下定的是怎样一个结论,都要去面对。
为了让叆鴜好好休息,剩下的几个人也相继离开。阿里斯临行前看到叆鴜那双略显不安的眼睛,又折回来到她身边,“完全恢复之间,你可不要再想什么鬼注意了,否则,出访的事情……”
叆鴜双眼一亮,正要说什么。
“唉?说话的话就不准你去了。”
叆鴜躺在床上,身边有岚夕她们走动的身影,带着温馨的味道。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就当这段日子是场恶梦吧。
一行人刚走出圣女殿,几个侍卫便跑来禀报,“圣主,不好了,刚刚送饭进地牢的时候,发现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这的确让阿里斯吃惊。
几个人同时看向他。
“我已经消掉了她所有的魔法修行,用魔法逃跑是不可能的!”
…………
第九章 归于平静
蓝湖的日出还是那么美,之后来过多次,也总是坐在同一个地方,每每看到不远处那块平滑的大石,便想到曾有一天,一个穿着不合体的粗布衣裳的小姑娘,为了看日出而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上面,这样的情景重现总会让雷特独自迎着朝阳微笑。
昨天离开圣女寝宫后便直接来到了军营,达禾古的伤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席地而坐、与大家海阔天空了。军营中并不知道叆鴜出事,看到雷特回来,都急于汇报战果,请示战俘的事情。雷特手指顶住眉心,坐在议会厅中听着此次参战的四十二名战将的汇报。过后,他决定所有的战俘都消去修行,之后再放他们离去。他耐心让大家都把话说完,才走近军营寝宫,一头倒了下去。
…………
刚听说岚夕的爷爷去世的消息,叆鴜着实伤心了一回,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让岚夕安慰了她半天。好在一顿好吃的早餐和大家聊天的内容稍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听说是杜辰大人先发现您的,就在您失踪的那天,西边来了十万禁忌魔法师的队伍呢!连续几天,杜辰大人和四十多位战将带兵迎战,就在三天前,快要击退魔法师的时候,杜辰大人就突然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回来后就直接去了公主的寝宫,一下子就把您给找出来了!我们见到杜辰大人抱您进来的时候,还穿着战甲呢!简直英武极了!”灵儿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十万禁忌魔法师!!”叆鴜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来表现自己的惊讶。“那得是多少人啊!”
岚夕白了她一眼,“你没听见灵儿说是杜辰大人救了你吗?”
“可是……怎么会有十万那么多!”
“嗯!他们这次似乎是倾尽全力了。”
“那有没有很多人受伤?”
“何止受伤呢,我们牺牲的战士肯定不计其数。”
牺牲……
岚夕用眼神制止灵儿再说下去。
雷特身上的鲜血,她醒来的那天,明明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叆鴜突然一阵心痛,“雷特受伤了吗……”
“受伤?那样的战争,杜辰大人应该都没有亲自进入战场吧,怎么会受伤?”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的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终于又对自己承认,那天见到的不是幻觉。
叆鴜的眼神突然涣散了起来,周围的一切瞬间弥散,遥远的光亮处,模糊的身影,一个女孩子抱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只看到那么多的血,染污了男子闪亮的盔甲,遮盖了亮蓝色宝石的光芒。让人心寒,让人心碎,那女孩子似乎喃喃地念着什么,听不清。泪水,淌下的泪水溶进不断涌出的血。他们是谁……
喉咙一热,血顺着唇角溢出。
纯白色的薄被,触目惊心的几滴血迹。被吓坏了的岚夕看向叆鴜苍白的面孔与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叆鴜!你怎么了!”
岚夕的声音似乎飘荡在远处,寻着声音,周围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岚夕……”
止不住的眼泪涌出眼眶,扑洒在刚刚的血迹之上,痕迹扩大着,模糊着。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这么痛苦,那男子死了吗?不要!
叆鴜突然的变化让三个人束手无策,只是不停唤着她的名字,“怎么了,叆鴜你怎么了?”
才走进寝宫,便听见深处传出的几个女孩子惊慌的叫喊,阿里斯快速冲了进去,身后的耐戈也紧紧跟上。
轻柔地擦去她残留在下巴上的血迹,却止不住她的泪水,“为什么?发生什么事?”叆鴜这样陌生的神情让他感到自心底的战栗。
颜颜和灵儿扑通跪地,“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这样了。”
“叆鴜,听得见吗?”见她完全没反应,阿里斯轻轻拍着她的脸蛋。“要不要去叫德兰伽?”
“叩见杜辰大人、荻恒大人。”还跪在地上的灵儿和颜颜忙给刚进来的二人磕头。
“起来吧,跪在这儿干吗?”气氛不太对,雷特看向叆鴜。
随着雷特的声音,叆鴜有了反应。刚刚那人为什么和雷特那样相象呢,是我的幻觉吗?是我凭空的想象吗?血泊中的雷特……“如果你死去,我也不会继续活着。”听不清的喃喃声,可她确定那女孩子是这样说的,可她是谁呢?为什么会如此的心痛,熟悉的心痛。我不是一直很快乐的吗?怎么会熟悉这样的痛苦……
歪着头,盯着雷特,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着,他没事,没有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注视着自己的深邃的眼眸。从第一次见面,便让我感到亲切和心痛的脸庞,即便想出种种理由来排斥他,却还是被莫名的吸引。还有,还有昏迷时不停在梦中出现的身影,那真的只是梦吗?如此的真实。如今太多的感触涌上心头,幻象与现实交错,让叆鴜理不出头绪,只留下一脸茫然。
没有上前,直到叆鴜有了反应,止了泪水,雷特僵硬的身体才随之逐渐放松。
“我没事。”也许是刚刚康复,才会有太多奇怪的念头吧,叆鴜无奈地笑笑,一定是这样的。
“确定?”阿里斯也尽量放松地回了她一个笑容。
叆鴜点头,岚夕却仍不放心。“可你刚才……”
“不知道,可是我现在很好。”拍拍岚夕的手背。又扭头对雷特道:“你最近很忙吗?怎么也不见来看我?”真的很没良心!
“是,有点事情要处理。”
雷特淡漠的神情吸引了阿里斯的注意,“处理得如何了?”
“还好,我刚刚去找你就是想跟你交代一下,不过侍卫说你来了这里。”
叆鴜小脸一嘟,真过分,竟然不是来看我的!
“关于战俘,我放了他们,修行都已经被废了。”雷特继续道。
“嗯,这样很好。”阿里斯看雷特的样子好像要走,“唉?先别急,我正想问你,那天来为叆鴜治伤的德卡斯,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