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闻言苦笑,这恍然是政府官员的外交辞令,回答了你,你却从中得不到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线索。
“一般小孩子写作业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方结婚呢?她试探。
龙琪解释道:“没有谁能一辈子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小孩子也一样,所以就算不情愿也得写,写作业是为了未来。”
未来?哼,正是这个“未来”才让方队没未来呢。上官想。
“其实我的意思说……你,对我们方队有什么感觉?”她干脆直击主题。
龙琪笑了笑,“你们方队需要我有什么感觉吗?”
上官顿时哑口无言,他们方队以后只要有陆薇一个人的感觉就行了。
“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不如说个笑话吧,我先来。”她提议。
“那我先来吧。”龙琪靠在后背上。今天是上官开车。
她说:“在国外,三个小伙子合租了一套公寓,为了省钱,租在24楼。这天晚上回家晚了,公寓电梯关了,三个小伙子没办法,遂提议说一人讲一个故事,或喜剧或悲剧。三个人就这样讲着,好不容量到了21楼,剩下最后一个小伙子,其他那俩说,听了一路的喜剧了,不如来个悲剧吧,那最后一个小伙子说,这个故事不太长,但特别具有悲剧效果。那两个就让他说。他想了想说,我把公寓门上的钥匙给忘在车里了。”
上官没笑。
“龙总,你那天,11月1日晚,回家时是几点?”
问题突如其来,龙琪愣了一下,想了想,“有用吗?”
“了解一些情况。”
“大概10半左右吧?”
“左,还是右?”这很关键。
“我真记不清了。对了,我正听电台,好像是谁在唱歌来着,谁?哦,是刘欢,他的嗓子很亮,我比较喜欢。”
“你也喜欢听广播?”
“我的司机喜欢,他常听一个叫《司机你好》的节目,我懒得调频,就随便听听,那天走了好几个小时,累得要命。”
“你那晚听的应该是刘欢的《千万次地想你》。对吗?”
“对,《北京人在纽约》里的歌。”
“你听完下的车?”
“哦,对,那歌挺好听。龙欢常哼哼。”
这就对上了,《千万次地想你》完了就是苏小明的《军港之夜》,两首歌中间加上主持人的串场词,像谁谁给谁谁点歌,祝他如何如何之类,应该间隔10分钟,也就是说,文室带着陆薇刚到,龙琪后脚就到。
“龙总,你那天在你丈夫床上见到陆薇时,她是不是还穿着衣服?”上官又突然问道。
这一问,让龙琪蓦地回过头看着上官。同时她也突然醒悟了,她一直感觉有个什么地方不对,原来疑惑出在这里。──陆薇那时是穿着衣服的。文室对她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但她没开口。
“你真是个君子。”上官看着她的表情。
龙琪仍然在沉默。这一瞬间,她决定沉默到底。
“就因为你是个君子,所以,如果那一刻陆薇与文室是赤裸的,你不会看着他们抽完那支烟。可你抽完了……”
龙琪一直不说话。
“你打算沉默到底?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方队也不公平,方队他喜欢的人是你。”
“是,我也喜欢他。”龙琪这次倒是挺坦白。
“那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属于你的,你应该争回来。”
龙琪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懂。”
“我15岁都初恋了。”上官不服气。
龙琪却说,“爱一个,一定要用对方法。否则,不如不爱。”
“方法?”
龙琪想了想,“古时候,有两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到县衙击鼓告状,她俩都说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县太爷想了想就对她们说,那你们争吧,谁力气大,谁就把孩子带走。两个女人使劲地拉孩子,但拉着拉着,其中的一个停下了。县太爷问,你不要儿子了吗?那女子说:我要,但我不忍心在拉扯中伤了我的孩子。”
──不忍心!
我们只知道该出手时就出后,却不知道真情至爱有时却是不出手,因为怕在拉扯中伤了喜欢的人。投鼠忌器。
“可陆薇这是欺骗。”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欺骗?”
“不管她为是什么欺骗,骗人就是不对的。而且我怀疑……”说到这里,上官突然意识到,作为一个警察,她说的太多的了。
龙琪却很敏感,“你怀疑什么?文室的死因与陆薇有关?”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文室绝不可能是陆薇杀的。”
噢?上官看着龙琪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神秘的脸。──她知道凶手是谁。
“你找我什么事?”龙言万分诧异。他跟姐姐的这位秘书并无多少深交。他有点怕她。现在她却连她的老板都支开了,要跟他“单独谈谈”。
杨小玉笑了笑,“天气不错。”
“是很好。”龙言抬头看了看天。的确还行。秋天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气。秋花恬淡,秋云舒卷,秋气高爽,连秋雨都是缠绵的。
杨小玉又说:“天气不错。”
“是,是不错。”龙言附和着。
“哎呀,良辰美景呀。”杨小玉又说。
龙言笑了,“你要是少说两句,景色会更完美。”
“嫌我话多?”
“话多不要紧,主要是没有新意。”龙言想了想,“其实呢,花前月下更适合怀旧。”
“怀旧?你和我有旧可怀吗?”
“怎么会没有,喀丽丝。”龙言微笑。
杨小玉笑了,“哟,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好几年过去,你看我的眼神居然一点都没变。”
“哟,这话说的有点暖昧,听起来好像是我暗恋你似地。”杨小玉笑。
“你没有吗?”龙言反问。
“没有。”杨小玉一本正经。
龙言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杨小玉拍拍这位大律师的肩,意味深长地:“你早该放心了。”
“你只是觉得好奇,你在我姐姐身边这么久,为什么一直忍着不动手呢?”龙言说。
“想知道?”
“想。”
“那跟我来。”
龙琪走了,小方全身的血液像被抽空了一样,说不出的疲倦,空虚……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无意识地,从12楼到1楼,好不容易挪出来,在楼前的台阶上扑通一声坐下。
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天气多好啊,月亮,清光如水,风很柔,温润如酒,多么寂静安详,还有呢,草虫在吟唱,花儿在绽放……
可是,他的心情,在崩溃的边缘。
──龙琪她今晚,很可能,一去不返。
龙欢已经死了。绑架只是个幌子,对方的真正用意,其实就是想摸清龙琪的底牌,看她有多硬的肩膀来承担这一切。
所以,她不去,就等于是输了。
她得去。前面的无边夜色中,是枪口。
尽管江远哲也去了。但江远哲不是去火拼,而是为了遏制以后的局面。给对方一个警示──小心,手莫伸太长。黑道,如黑夜,夜幕一旦降临,则无处不在。暗杀、绑票、扔炸弹……样样精通,犯在他们手里,那是比被警方通缉还可怕。
一般人,尤其是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是不敢招惹黑帮,特别是江远哲这样的海外黑势力。因为这些蛀虫们捞够钱后,随时准备潜逃境外,一出境,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是别国一个普通的有点儿钱的侨民。
江远哲的作用在以后,而不在今晚。
所以今晚应付危险的,只有她和上官。别人,她谁也没有带,包括杨小玉。
因为对方是想通过今夜的事,看看还有谁,在插手游自力这件事。以便一网打尽。按常理,如此生死关头,该出面的,都会出面。比如小方。
既然知道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结果,那就不能让其遂了心愿。否则以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这场接力赛也许最终的结局还是个输,但不要跑到最后连队员都没了。
这才是龙琪的本意。
还要更重的一点,对方今夜,也是想看看,有谁,在帮龙琪。以便一网打尽。因为按常理,如此生死关头,该出面的,都会出面。比如小方。
所以,龙琪不让小方跟着。他不能出事。绝对不可以。
──如果说这是一场极度危险的接力赛,那乔烟眉接的是第一棒,龙琪第二棒,小方是第三棒,也是最后最关键的一棒。他不可暴露。这件事可以输。但不要跑到最后连队员都没了。
那留下的人,就只能──等!
等!!
骰子已经掷出去了,那么,其中的一种结局就是,血本无归!
当然,也可能是全赢。
可是在没有掀开底牌之时,每一秒都是煎熬的。比惨败更惨的是揣测是否会惨败。
──她,能回来吗?
小方已经不敢再想这个问题了。
他是警察,可他现在却像个局外人,只是眼睁睁地等……
有首歌就这样唱: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这世上原来还有一种更深刻的痛苦──无能!
这种痛苦平常你看不到,只有在非常之时才突然令你心惊。──心比力大,所以叫有心无力。
无力的心是什么心?
应该是最苦的一颗心,比黄连还苦,苦不能言。不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想了敢了也不能。无能,原来是这样折磨人。
善良首先是一种能力,爱情其实也是。
如果你对你的爱情无所作为,你的爱还有什么意义?对别人,对自己。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无情更可怕,那就是无能!
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小方痛苦地闭上眼。
“你怎么了?”有人问他。
是杨小玉声音,他睁开眼,却是一双熟悉的、亲切的、想要一吻的大眼睛。
“你──”他无比激动,一用力,居然站起来了。可等看到全貌,又失望了,因为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男人。是龙言。他跟龙琪酷似。
“是方队长?你好。”龙言微笑。他永远是这么一付表情。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噢,龙律师,你好。”小方也……笑了笑。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在微笑。──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
“原来你们认识?我正准备介绍呢。”杨小玉说。
“很奇怪吗?”龙言说,“就工作性质而言,我们跟方队长他们应该属近亲。”
“没错,我们负责抓人,他们负责放人。”见到龙言,小方多少得了点安慰。
杨小玉一旁像菜没放盐似地,“挺好,一个靠抓人领薪水,一个靠放人挣大钱。俩全靠那些犯罪养活着。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话让龙言心里更是一动,莫非,这位方队长真的跟我姐姐有点儿什么?嗯,这个小伙子还真不错。这样一想,龙言顿时对小方充满亲切感。
杨小玉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颇为一见如故的意思,便建议,“回房间聊吧,平常也难碰到一起。”
“不必了,屋里太闷,不如就在这里坐坐。整日瞎忙,想不到星星这么亮。”龙言说着,在台阶上坐下。
小方也挨着他坐下,“是啊,空气这么新鲜,花儿开得这么好,就这儿吧。”
他们三个并排坐在台阶上,夜色中,花朦胧月朦胧心情更朦胧。
“方队长,家是哪儿的?”龙言开始盘问了。
小方一句一句回答着。杨小玉一旁心情复杂。
这时,酒店的花园中,还站着一个人。
是刘雪花,她站在一棵花阴下已经很久了,层层的露水打了她的鞋袜,她浑然不觉。
她看着龙琪走了。
──她去哪里,刘雪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雪花也不清楚,但自从龙琪让她参演了那场戏以后,她就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危险的味道正在向她、向整个酒店包围。
她害怕,她想知道,可她又不能问。她身在事外,心却在事里,她焦急,也许更焦急,没根没底的急。终于,那种危险到来了,她能闻得到。
可是,她不能问。但,她不能不关心。
所以她只能站在这株花阴下,一个人,静静地,等待。不知等待什么。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是何苏琳。她来了。她也终于坐不住了。刚才,她就很想问一问小方和杨小玉他们,但她终于是忍住没问。
问与不问,知道不知道,结局是一样的,都是于事无补的。只不过是多一份牵挂的心。多心不如无心。
那何必问?
何苏琳这时却又问了,“雪花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刘雪花反问。
“因为关心。除了关心,还是关心。”
刘雪花闻言笑了笑,“好孩子,有时候,关心,是问;有时候,关心,是不问。”
何苏琳心里一动,是的,有时候,关心,是不问。而不问的关心,才是人生历练到最高境界的体贴吧!
所以她的体贴,远远的、淡淡的、轻轻的,却是有味的。
花瓣随风落下来,一片、两片、三片……落在刘雪花身上。她好像已不是那个好出风头爱显能揽权多事的女人了。
但她是。依然是。
每个人都有好几付心肠,而最真最纯的那一付往往藏得最深。
这三个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星辉如银。
一秒、二秒、三秒……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对有的人,是快乐地渡过,有的人,则是煎熬。
“记得有一年……”龙言开口了,“我们出海去玩,结果遇上大风,海浪把我们刮到一个小孤岛上,困了三天三夜,饿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渴。如果是沙漠里也罢了,干脆看不到水也罢了,可我们面对的是滔滔大海,那都是水啊,可那水没有一滴是能喝的。看着被浪潮扬起四溅的水花,晶莹透明,我们就更渴……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此!”
是啊,守着水,却渴死,这种痛,比没水还痛。
小方听了这段话,心里实在难受。这就像他跟龙琪。
杨小玉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想了想,走到小方另一边坐下。
“方队,关心你一下好吗?陆薇……怎么样了?”杨小玉突然问。轻轻地问。
小方不知杨小玉为何会提及这个,他看了一眼左边的龙言,有气无力地,“还好吧。”
“不,我的本意是……她不是被我们的扈平给撞了一下吗,我想替老扈问个平安。”杨小玉这么说。其中“我们的扈平”这一句,让小方很不自在。
“没怎么撞着,擦伤了一下。”他说。
“那也忽视不得,谁知道有没有内出血骨折之类的。”杨小玉显得分外热心。
“没有那种状况。小乔陪她去的。说没事。”
“对了,”杨小玉这时想起什么似地,“医院应该给一个诊疗手册,以方便复查,你拿到了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