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活下去
一口,呛在喉咙口,风妃阅面上沾着泥土,眼睛通红地咀嚼,周围,已经安静下来,她竖起双耳,最怕的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声音,因为,它时时都在提醒自己,你只有一个人,孤零,亦或是被丢弃。
孤夜孑走出迷雾重重,见不到风妃阅的身影让他心中大为焦急,这里像是一座迷宫,走进来,真的就别想再出去。
砍伐林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击击,用力而急促,他顺着那个方向找去,却总会迷失,即使出路就在脚下,里头的人也永远找不到。
风妃阅靠在树上小憩,突觉口干舌燥起采,喉咙口像是冒烟一样的难受,她忙爬起来,正巧,边上不远处就有条溪流。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蹲下后却又犹豫再三,脸上的伤口还在痒,这水若是喝了。。。。。。
泉水分外清澈,还能望见下头干净的河草,嘴里连吞咽的动作都难以进行,风妃阅伸出手去掬起一把,慢慢凑至眼前。嘴唇先轻触下,并未有不适的感觉后,这才大口大口饮用,耳畔,有风声经过,好像,还有孤夜孑的声音。
风妃阅竖起双耳,细细聆听后,便觉自己听错了,双手在衣袍上擦拭几下,才一起身,顿觉头晕眼花,脚步差点站不稳。她摸到一棵粗壮的树干,整个天地都在眼前盘旋,耳中鸣鸣似有什么声音,风妃阅捂着耳朵不住摇头,意识仿佛逐渐模糊,沉重的眼皮,也随之慢慢阖上。
朦胧中,恍惚中。。。。。。
全身轻飘飘的,眼前的树林主动让开一条小道,她徒步上前,视眼中出现一个男子的背影,她甩下脑袋,双手揉了揉眼睛后睁开,那人背对自己,似在焦急找着出路。风妃阅想要走近几步,面前却突然伸出一道奇形怪状的网来,将二人隔在两边,接近不了。
那是谁。。。。。。
男子转过头,冷毅的轮廓在树影下越发好看,风妃阅这才注意到,他是一袭明黄龙袍加身。
双手在前面的网上轻推下,人却被弹回去,孤夜孑望向四侧,明明听到了脚步声,为何不见半个人影。
“阅儿——”
风妃阅以为他看见了自己,刚要躲,却见正前方落下抹身影,那人背对自己,身材体型同自己相差无几。皇帝正对她的面容露出欣喜,扭头,朝着风妃阅所站位子望一眼后,又再度转回去。
她惊愣在原处,犹如一盆冷水从头灌下,连脚心都冰冷。那张脸,竟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风妃阅十指紧抓着网格,女子的眼睛无神,焦距散乱,分明是平日里跟着自己的死士。可,孤夜孑好像并未看出来,狭长的凤目微眯起,薄唇似有犹豫,轻启后,小心唤道,“阅儿——”
那人僵硬地跨着步子,一步步,像是踩在风妃阅心坎上。背在身后的袖子轻轻抖动,她眼中闪过灼亮,竟见女子手里多了把锋利的匕首。皇帝正向这边走来,他步子矫健,身轻如燕。风妃阅双手猛地拽着那网,心头压抑巳久的名字冲到喉咙,厚积薄发。,孑,走开,走开”
声音变为呐喊,却终究冲不过一张无形的网,尾音散去,被分割成一片片,支离破碎。
女子走近,在孤夜孑张开双臂之际,风妃阅看见的却是绝望,她双手用力撕扯,指缝间有浓郁的鲜血流出来。皇帝目光璀璨,竟如星辰,手臂伸出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女子委曲求全,在心口相触之际,明晃晃的匕首想要自背部斜插入男子B BS· JOOY OO 心脏,孤夜孑毫无察觉,胸口却突然感觉到疼痛,坚挺的背影弯一下,利刃根根刺入背部。
皇帝的脸,就隔着几步,正对自己。
风妃阅眼睑朦胧,眸中的酸涩像是要将那双眼睛给撑开,孤夜孑的下巴搁在女子肩头,原先的雀跃转为震惊。琥珀色的眸子转为黯淡,晶莹不再闪烁,那一张脸上,神色变化万万千千,好看的剑眉在双宇间拢起错愕,风妃阅探出手,却是触手不可及。喉咙口憋着的哭声犹如小兽般迸发,眼睁睁看着女子再度举于,那把明亮而尖利的刀刃上,血渍尚在凝聚。
皇帝一反手,将她皓腕扣住,明黄色的龙袍被染红,半边身子像是淌在血水中一样。女子被抛出去老远,正好撞在风妃阅身前的那张网中,孤夜孑看也不看伤口一眼,步子沉重,像要将地面踩出一个个空洞,“你不是她。”
聚在眼角的冰凉,突然就承栽不住,向下淌,风妃阅忙用于去擦拭,她听到皇帝字字清晰,从嘴中吐出,“她会伤我,却不会杀我。”
心里忽地一阵抽痛,她想起了当日刑场之上,自己将他脖子划开的那一刀,浅色的疤痕犹未退去,触目惊心。
女子挣扎下,手中的刀子举在耳畔,想要上前再作攻击,风妃阅双手紧握,身前的网竟在瞬间消失不见,她突破重围,一手搭土女子肩头。对方动作停滞,在未来得及转头之际,脖子便被嚓一声扭断。
孤夜孑望着闯入的女子,她一袭白衫透满脏污,袍角被树枝荆棘拉出条条狼藉,手背上有明显的血痕。风妃阅掩饰地摸上脸颊,见面纱并未掉落下,这才稍稍安心,刻意忽略去他身上的伤,转身就要离开。
“阅儿——”
风妃阅下意识摸上小脸,孤夜孑紧追一步,“就算你蒙着脸,我也知道是你。”
她背对而立,天色早已暗下来,林中气候不一,寒如冬季,“我并不想见你。”她断然回绝,眸子扫过先前走来的路,才不过一转身,就迷失了。
孤夜孑见她不肯回头,当下便要上前,步子才跨出那么一步,突然整个人失去重心,竟是慢慢向下沉去。风妃阅听到动静,转身就看见他已经被地下泥土吞噬半个身子,一人见宽的沼泽已淹没至他腰部。
惊恐地望着这一幕,皇帝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全身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下沉。
“不要动,”风妃阅急忙提醒,“越动只会沉得越快。”她当机立断,右手劈下一根茂盛的树枝,将一头送至孤夜孑面前,“快,抓着它!”
皇帝艰难伸出右手,风妃阅整个人向前栽去,差点被拉下,“抓紧了!”她两脚使劲向后蹬,吃力地将他朝自己身前拉过来。孤夜孑感觉双脚被钉住一样,身子侧着过去,下半身却纹丝不动,“阅儿,你赶紧松开!”
风妃阅咬牙,半个字不说,连光洁的前额都憋的通红,双手用力一拉,不知怎的,面上白纱突然掉落下来。她一惊,来不及掩住,霎时全身冰冷,如置冰窟。孤夜孑望着昔日娇颜被毁成此番模样,当下,面上掠过震惊,风妃阅难堪地闭上眼,气息不稳,微微喘息,“不。。。。。。要看。”
胸膛巳被掩埋,孤夜孑感觉到呼吸不畅,四面八方像是有什么拼命挤压过来,“你的脸,我已经记在心里,阅儿,松手,这座林子诡异奇特,我们看来是很难走出去。”
“就是很难走出去,我才要拉你上来,”风妃阅分出几分神,认真望了孤夜孑一眼,“我害怕寂寞,拉你,并不等于救你,我自有我的考虑。”
听着她的冷言冷语,孤夜孑不怒反笑,可事实残酷,须得面对,自己置身于这片沼泽中,依靠风妃阅的力道,休想要他拉出去。女子犹在坚持,却不料那泥潭越陷越深,她左脚前方的地面突然坍塌,风妃阅身子趔趄摇晃下,差点栽下去。
孤夜孑艰难吐出口气,很多话积压在胸膛,他知道时间不多,待到想要开口时,才知无语凝噎。
手上动作坚决,风妃阅一抬眼,见他似要松手,忙地脱口而出道,“你若放手,我便跳下去。”
孤夜孑望向她认真的小脸,冷毅的嘴角轻松勾起,如卸下重担那么自在,心头拂过安慰,修长的五指握紧后,在风妃阅一个用力中,慢慢松开。她猝不及防,在男子完全放手之际,人狠狠栽倒在后头的草地上。
两边失衡,孤夜孑被沼泽吞噬至脖颈,风妃阅爬起身,意识中,不容她再有什么别的考虑,毫不犹豫奔向前去,身子一跃,犹如落雪那般轻盈。皇帝眼眸中被这白色给充斥的满满当当,只听得‘通’一声,袍角在半空中张开,形同天网,由于冲击力极大,风妃阅瞬间被沼泽各噬,孤夜孑单手打开,五指错位她的肩胛,想要将她向上托去。
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当日在巷崖边的抉择,风妃阅一手按在孤夜孑手腕上,“为什么,每次我们两人面对生死的时候,你会那么毫不犹豫?”
他侧脸肃穆,转过头来说道,“阅儿,我从来没有犹豫过。”托着的力道将她往上送去,沼泽没有过下巴,几乎将他的话也淹没。
风妃阅抿下嘴,反手紧握住他肩胛,眼中闪过一种誓死,看着令人禁不住疼惜,孤夜孑将她拉向自己,整个世界,在女子的眼眸间旋转,“阅儿,我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只有在你我之间,我才能放下全部,抛开身后的江山,生,与死,一点都不可怕。。。。。。”
最后的话,被吞噬入泥沼,风妃阅双肩仿若被压上千斤重,整个人不断下沉,先前的明亮在眼前逐渐消失,室息的恐惧袭遍全身。她双手无意识挥舞,泥潭中,如救命稻草般,她紧紧抓住了孤袤孑沉下去的手,眼泪和苦涩,都己经看不见,胸腔处像是被撕裂,挤压的难以呼吸。
无力的手指突然动一下,回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连骨头都磕的疼痛。
风妃阅恍如隔世,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却依稀见到有火光。这里。。。。。。她动一下,身边传来男子痛呼的呻吟,撑起身子,入目的还是那片熟悉的林子,她低头一瞅,只见身上并未有泥沼的脏污,像是做了场梦那么不真实。林子的中央,那巨大的沼泽却分明还在,漩涡犹如猛兽的大口,触目惊心。
孤夜孑后背靠在树干上,双目睁开,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地瞅向四周,这一切分明不是梦,可他们又是如何脱困的?风妃阅转身,视线同他不经意交汇,她望了他后背一眼后,双手将自己袍角撕开,上前替他包扎。
幸好这一刀刺偏了,没有正中要害,孤夜孑将长衫退至腰间,风妃阅仔细在他肩胛处打上个结,“好了,血应该止住了。”
“我们怎会在这?”
她两手在衣服上擦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不要怕,”孤夜孑大掌将她柔荑裹入掌心,“很快就能出去了,”风妃阅手指硬,瑟缩一下后将手抽回去,环叠而起,放在膝盖上,皇帝见她仍有排斥,适时补上一句,我已经命人将整片林子都砍了,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出去。”
风妃阅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孤夜孑忍痛上前,却见她转过头来,目光疏离,冷漠的嘴角抿下,微微展开,“出去了又怎样,你是皇帝,而我,只是名在逃囚犯,你应该清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阅儿,当日刑场上,我本想中途将你救出,可侍卫来报。。。。。。”风妃阅垂目,浓密的睫毛下,双眼敛起,她平稳情绪后,以侧脸对着他。
“我全心对一人,必也要他全心对我,’风妃阅望向他,疲倦的小脸上隐有伤痛,他的话,并未让她心中有所松懈,反而是,更为沉重,“你中途安排好的这一切,那刑场上的突变,你也事先知晓了?”
孤夜孑俊脸无奈,“我不想瞒你,在前一日晚上我才知晓。”
风妃阅嘴角无意识轻勾,她站起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你终究不信我,你是怕我临阵变了主意,就不能治君家的罪了,是么?”
“阅儿——”孤夜孑懊恼,想要跟着站起采,“事关重大,我不能让两宫太后握住一点把柄,君家不除,身系的却是千万百姓,我没有后悔的余地。”
风妃阅咬住下唇,皇帝扶着树干起身,站在她后面,“前一表,我走入地宫,却发现哑奴己死,而君阅更是不知去向,我心中有所猜测,必定是有人捷足一步,猜出了你的身份。”
她一动不动,扪心而问,孤夜孑虽然将自己推出去,实则是为她准备好了后路,只不过,事与愿违,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要的,太过于唯一,而恰巧是这种唯一,皇帝给不了她。
“阅儿,跟我回去。”孤夜孑坚持,一手绕过她的腰肢,将她压向自己。
“回去?”风妃阅语气茫然,皇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差点让她深陷其中,“怎么可能回得去?而我,又以何身份留在你的身边?君阅消失,我就得一辈子背着她的身份活下去,我若回去,无疑是昭告天下,你当初是谋杀忠臣,君家根本就没罪,一旦我的身份被拆穿,当初那份置君家于死地的认罪书也就等同于一张废纸,试问,你要用什么去向全朝百姓解释?”
一步错,步步错。
错到如今,怨也罢,仇也罢,再回首时,连一条路都没了。
早在刑场上时,她便应该想到这其中的变故,只是当初情绪激动,一心认准了皇帝的错。他们之间,究竟还是隔着一条坎,孤夜孑当时的隐瞒,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她。这中间,已经不是一两句误会那么简单。
“阅儿——”孤夜孑语塞,风妃阅双手将他的臂弯掰开,“其实,现在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我很知足,你何不放我自由,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我以为,你不会再怪我。”
“我没有怪你,只是累了,想歇歇,”风妃阅声音难免哽咽,说话,很轻,“我想留在宫外,这样的生话,你能给我么?”
锦瑟年华与谁度 159放手
参天古木围绕成一团,淡疏的月光洒涂在树影斑驳间,她的话,一字,一语,怦然敲击在孤夜孑的心头,难以挥去。
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恰巧是自己给不了她的。橘园,小歪手打
本以为,先前的华贵富丽才是她想要的,却不知,正是心中有所属,才会心甘情愿留在那里,一直来,他习惯了她的坚强,从而,将她内心的需求给忽略去。
一到深夜,忽然刮起寒风,树林外仅有的那点亮光完全隐没,正在焦虑间,头顶上方的天却亮了,风妃阅螓首,面上直觉冰凉,什么东西落下,凉到骨子里面。她伸手一摸,竟然下起了雪,空气瞬时冷冽,掀起的风刮在脸上,像是要强行划出一道道口子来,疼的厉害。
呼出的热气聚成薄雾,萦绕在鼻翼间,孤夜孑双手贴上她的脸,风妃阅挣扎下,却被他紧紧捧着,“我想,要是一直能带在这林中,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这片林子竟然在一日间能经历四季,莫说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就算是好不容易寻到,也没人能挨过这反复无常。风妃阅鼻子冻得通红,转眼间,鹅毛般的大雪已在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孤夜孑拥住她肩膀,带到一棵大树下。
二人依偎在一处,皇帝望着边上的风妃阅,外头虽冷,可他额上却隐约冒出豆大的汗珠,“谁都不用回去了,阅儿,看见了吗,这片林子名叫惜缘林。”
风妃阅眼眶酸热,在听到那谁都不用回去时,眼泪控制不住涌出来,心口莫名难受,“你还有天下统一的大业,”她转过脑袋,双目通红地盯着他,“你和我不一样。”
孤夜孑散下的墨发无力垂在肩头,琥珀色的眼眸,泛出太多疲倦,一片雪花飘落下来,在他阖目间,轻轻沾在浓密的睫毛上,“阅儿,我的心好痛。”他喉间哽动,薄唇在开合间颤抖,嘴角抿在一起,慢慢睁开眼睛,风飞阅看着一串冰凉从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中流出来,滑过精致的面颊,那么孤零,那么……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