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托盘的纸包里。”杨孟伸长了手,从她的托盘里拿起了糖包,撕开了纸包装,将糖添加进何处的咖啡杯里,用她的勺子轻轻的搅拌了一下。
何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试一下这杯咖啡,本来,要是她找到糖的话,她会直接将它们全倒进嘴里,可是他却一丁点没剩的倒进了那杯苦东西里。
“再试一下。”杨孟扯动了嘴角,带着浅笑。
切!她又不是没喝过咖啡,他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笨拙透了。
小心的抿了一下咖啡,甜的。
于是,她吞下了一大口,而且在口腔里含了一会儿,将它们全咽下喉咙的时候,原本那些苦涩的味道才全都没有。
“何处。”杨孟搅动着他的咖啡,没有看她,却唤着她。
看他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知道,应该是他要摊牌了。
如果他真的说出来,她要做什么表情?嗯,她决定,她要表现的很是大方潇洒。
举起咖啡杯,她凑到了唇边,又抿了一大口,待会走的时候,她希望这杯咖啡已经被她喝的干干净净,不浪费。
“一个星期后,我们交往吧。”
“噗!”
何处及时的捂住了从嘴里喷出的咖啡,可是呼吸道一阵的难受,她感觉到咖啡有一部分从鼻腔里喷了出来,强烈的不适感让她皱紧了眉头。另一只手急急的拆着小店里提供的餐巾纸,捂着嘴部的手始终不敢松开,因为,太难看了。
杨孟忍住笑意,忙帮她拆起了餐巾纸来,抽出了一张递到她的面前。
何处白了他一眼,接过纸巾擦拭了起来。
“我有听错吗?”何处问。
“没有听错。”杨孟答。
“你确定吗?”她不相信。
“你有问题吗?”
他的话,让她觉得,他们在商量一件很刻板的事,一方说:行不行?另一方只要回答行或不行便可以了。
呃,如果说行的话,他们真的会交往吗?
和他交往,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他说:我们该牵手了。然后,她把手递给他。他说:我们到了接吻的阶段了。然后,她便去亲他?
会这样吗?
因为他说,要交往,还要一个礼拜以后,似乎,什么时候交往,如何交往,他都在算计着,那么,什么时候适合分手,他会不会也算计?
“为什么要一个礼拜后?”
“一个礼拜后,我才能全心思的投入。”
全心思?何处吸了吸鼻子。会有一个人全心思的投入与她的交往中,听起来,好像有一点感觉,而且,就在跨进这家咖啡店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赵安飞了,即便与他见面,还剩下一个星期,赶在见他之前,她需要一道保垒,用来对他免疫。
“好不好?”杨孟的脸变得非常的认真。
好不好?
何处的眼神闪烁不定。
“好不好?”杨孟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很小心的问道。
到底好不好?
她要怎样回答?
“好吗?”他还在问。
“好!”
回答完后,何处还不相信自己答了什么,而对面那人,在她说了这个好字后,释然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他的这副模样,让她以为,她的这个意见对他似乎很重要。
何处也笑了起来,心里却好像有某些东西,挣脱了,扯得心脏有一些的痛。
七 真相的审判
尹梅的案件,在一个星期后,开庭了。
开庭前的一天,何处就开始心神不定了。
明明说放弃了,可是,越接近他,她便越是心神不定,这样的话,会不会对杨孟不公平?如果,明天见了他,她还是不能彻底的放弃的话,她要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杨孟给她留的。
“我们从今天开始!”
何处的脸突然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突然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了包包里,何处跨出了家门。
今天,是她很不一般的一天。
在路上,何处往肚子里塞了两根油条,赶到法院的时候,原告方还没有来,尹梅显得有些不安,而她何处,在安慰着尹梅的同时,也显得有些不安。
何处把自己弄的已经很随性了,她以为这样才会让自己的心境够平静,可是显然还不够。
将开庭前的一些手续办好,何处跟承办法官讨论起案件的调解方案,接近开庭的时间,原告方来了。
何处看见了文小刀,文小刀后面,那两个男人中,有一个是杨孟。
何处独独的将眼光投向了杨孟,有一种感觉在心中越来越明显。
“前面的是赵平飞,后面的是赵安飞,对吗?”何处问尹梅。
尹梅愤恨的扫了一眼那三人,将头侧向何处的时候,轻轻的点了一下。
骗子!
何处想对某人大骂,
熄火!熄火!
拍了拍自己的胸,今天还要开庭,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坏了别人的事情。
眼光望向那个骗子,他一脸的淡然,好像没感觉她的存在般。
开庭前,案件进行了庭前的调解,审判员询问原告,是否同意调解。
赵平飞一脸的坚定的说不同意调解。
尹梅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还未等审判员作出任何的询问,她便也恨恨的表态,绝对不会跟原告进行和解。
何处拧起了眉来,瞟了一眼文小刀,小刀扁起嘴,无奈的向她耸耸肩。
不小心瞟到了第一代理席的赵安飞,他埋着头翻阅着一些资料,对他大哥的态度不置可否。
何处想用臭鸡蛋丢他。
自己的老哥离婚,他不劝和也就算了,居然堂而皇之的当起了老哥的代理人,拆散自己家里人的婚姻。
做了几年的律师,把人情看得淡薄了吗?
火气再涨几分。
正式开庭,法庭调查,举证,传证人,质证,何处看着赵安飞用极其挑剔的言辞将她取来的证据全盘否定。
火气一直憋在何处的心中,对于赵安飞的淡薄不近人情,她也决定不再执着于将原被告调和了。
否定。
否定。
再否定。
“原告称的夫妻感情确已破裂,所列举的直接证据间有矛盾,间接证据间互不能形成证据链。”
“原告隐瞒收入……”
“原告方未能出示家用电器为婚前个人所购的证据。”
“小孩自生下来便随被告方生活,与原告关系淡薄。”
“导致原被告双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原告常年在外,不能给妻子安定感与安全感。”
赵安飞瞄了何处一眼,提出了他的论辩。
“被告方所提出来的几位证人与被告的关系都非常的亲近,即便是这样,证人间的言辞也有多处的矛盾,经不起推敲,建议法庭不予认定。”
“对于原告方的收入,原告方已经出示了由原告单位开具的工资表予以证明。被告方有转移财产的行为……”
“被告方答辩所称的要求抚养小孩,并且要求原告方支付抚养费十五万元,现在原告方请求法院判令由原告抚养小孩,原告方不要求被告方支付任何的抚养费用。”
“原被告间的夫妻感情已经完全破裂,并且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被告对原告的极度不信任,原且原被告间在性格上,有着非常大的差距,在对待处理事物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方法,长时间的夫妻不和,导致原告身心俱疲,无法正常工作,因此被告方对这起离婚诉讼应承担主要责任。”
尹梅等不及赵安飞继续说下去,站了起来,指着赵安飞骂了起来。
何处一惊,忙拽住了尹梅,可是尹梅正在气头上,在审判员捶了好几次法槌,仍止不住的怒气冲冲,双眼死瞪着原告席上的赵平飞兄弟。
“我们不能这样,这样会给法官造成不好的印象的。”何处拖住了尹梅,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她们必须给法官柔弱的印象,即便在证据上,在口才上,她这一方都没有原告方的优势,但是若是能让法官对尹梅产生同情心,往往会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你别说,我会帮你说,有些事情你一说了,便不可以挽回了,知道吗?”何处叮嘱着。
尹梅用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何处,现在,她只能感觉到何处在帮她,她也只能依靠何处。
第二轮辩论为自由辩论。
“原告赵平飞,你认为感情是什么?每个月两千块的生活费?有人照顾你父母的安心?生小孩打扫房间操持家务的那一大堆该由你分担的琐碎事?你小的时候,你的父母让你过的生活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吗?你想到的只有工作的顺逆与否,想到的是你的生活有否被打扰到,想到的是不被一大堆的细碎事破坏掉你想顺顺遂遂的心境,你有过过真正的柴米油盐的日子吗?你的妻子说你们之所以走到一起是因为她在帮你家择青菜,可是,你有挽起过袖子为她炒过一盘青菜吗?你看到的只有她的猜忌与你以为的无理取闹,可是,你想过她的吵闹与不信任背后真正原因是什么吗?我不会跟你吵,文律师不会跟你吵,法庭上的书记员也不会跟你吵,为什么?因为我们都不爱你。你说你已经给了她很优渥的物质生活,可是你对她付出的除了物质生活外,还有吗?从头至尾,你们夫妻间的关系只有自以为事的付出,而事实上,你给她的爱,连一盘青菜的份量都没有,现在站在法庭上,你凭什么将你们感情出现问题的过错,全推到了被告的身上?”
何处坐下的时候,尹梅低着头,何处看到了她微抖的双肩与握得死紧的双手。
“被告方,那我问你什么是夫妻间的感情。连最基本的相互信任都没有,每天都活在为了琐事争吵中,这样就叫做柴米油盐般的感情吗?当这样的争吵不仅打乱了原告的生活,还蔓延的影响到原告的工作的话,那便不是一般的小吵小闹了,人的生命中并不单单只有爱情,或许在一部分人的眼中爱情应该就是全部,但是至少在原告的人生观中不是这样的,他需要工作,需要养父母儿女,感情是虚幻不好把握的,而生存是真实存在的,他在工作岗位上受到的竞争压力无法在妻子那里得以抒发不说,反而还要忍受无止境的责问与谩骂与猜忌,当一个人的精神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时,他所要想的,已经不再是爱情,能解救他的,只有摆脱婚姻的这套枷锁。”
“摆脱?我看原告方不知道什么叫责任吧。”
“责任也需要他能够背负得起,他并不是没负过,被告的行为让他已经沉重到连自己都难以负荷了。”
“你有原告的精神鉴定书吗?”
“被告代理人你在无理取闹吗?”
“原告代理人你才是骗子!”
轰!
法院的民事审判庭像是被炸开了。
书记员已经没办法记录了。
这两人的语速太快了,而且,书记员只顾着听,忘记了记录了。
审判员阻止了两人的继续争论,再争下去,这两人好像就要打起来了。
“被告代理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咳,下面进行最后陈述,原告,你的最后陈述是什么?”
何处像是吃了一个大闷亏,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审判员居然要求她注意言辞,那家伙本来就是一个大骗子。
赵平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请求离婚。”
何处看得出,他有动容。
“被告,你的最后陈述呢?”
尹梅从辩论阶段,便一直低着头,何处知道她在哭。
“我同意离婚。”
何处的呼吸一窒,不相信的看向尹梅,她放弃了吗?
“如果真的让他那么的难受,那我离开吧,但我要求小孩的抚养权,其他的,随便他吧。”
何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不明白尹梅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她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尹梅还说要十五万,为什么突然间,她什么都放弃了?
何处望向原告席。
赵平飞的表情有些怪,而赵安飞又像开庭前那般的淡漠。
摇了摇尹梅的手臂,尹梅仍是垂着头。
“下面进入调解阶段……”
接下来的一切,进行的超乎寻常的顺利。
没错,何处希望这个案件可以调解结案,可是,她所希望的是调和,而不是调离。
庭审结束了,调解协议已经草拟出来,原被告都在上面签了字。
“本调解协议将会另行制作调解书,并于十日内送达原被告双方,调解书一经送达,便发生法律效力。”
“原被告在未签收调解书前,可以对本调解协议反悔。”
何处看着他们静静的签字,一页一页的签完长长的庭审笔录,在审判席前,他们离得那么近,看上去那么的配,可是她却看到了有一条鸿沟,赵平飞不肯跨过去,尹梅也放弃了跨过去。
赵安飞签了字,文小刀签了字,何处也要签字。
笔录纸上能签字的空间不多,她看到了赵安飞签写的名字,很漂亮。
她在离那个名字最远的角落,写下了她的名字:何处。
“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在正式签字前,你可以反悔。”她说着法官已经提醒过的话,她不知道这句话对尹梅,还有没有作用。
跟尹梅握了一下手,何处转身,这个案件,也许已经结束了。
这个时候,她想把“结束”两个字砸向另外一个人,早上发给她短信的那个人。
“何处。”后面有人追了来。
她知道是谁。
“何处!”
他赶上了她。
“先生贵姓。”
“赵安飞。”
“赵先生,让开。”
“说了从今天开始。”
“我骗你的。”
“我当真了。”
“我不和骗子讲话。”
“你刚刚说你也骗我了。”
何处拧紧了眉,恨恨的瞪着赵安飞。
赵安飞突然笑了起来。
“你嘟嘴了。你在怄气!”这是她的习惯。
何处马上的抿紧唇,以为这样就可以看不出她在嘟嘴,可是唇是抿紧了,脸颊仍是鼓着的。
赵安飞一只手摸起了自己的下巴来,眼光晃向了别处,扬起的眼尾让何处发现他仍在笑。
“不用笑了,这样跟你说吧,我不会跟没感情的骗子交往的,很真诚的向你告别,再见。”绕开他,再绕,向左,向右,狠狠的一跺脚,跺在了他的脚上,何处白了他一眼。
赵安飞没有叫痛,在她的身后,用越来越大的声音在跟她说:“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去明白,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你说过,从今天开始的。”
八 烫舌的煲仔饭
“你还要哭多久啊?”何方受不了的向何处扔了一个枕头。
“输一场官司就哭,你还是别干这个了,去考法官吧,不然的话,会被你吵死。”
谁都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没有人知道,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谁说我输了?”明明是调解了。
“除了输官司,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哭的?”
“被人骗也会哭啊。”何处再拭了一下擦红的鼻子。
“被骗?”
何方好奇的将自己老姐上上下下的扫瞄了一遍。
“骗财?”
“是骗色!”何处爬到老妹的床上,压住了何方。
“你压死我吧,这样真理就被你消灭了。”隔着棉被,何方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骗色!”继续压。
“妈……!”
“小看我!压死!”
“没气了,嗝屁了。”
“人工呼吸!”
“你个变态老女人……”
“压死压死!”
“你电话响了。”
“压死!”
好像真的响了。
“算你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