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冷哼了声:“你还是那麽冷静啊,西门总裁。”对方保持沈默。
也许是看够了西门竹音的这副沈默的态度,王芷的脸上也挂不住笑了,讽刺道:“那你既然肯定了,这次你打算怎麽做?哈,我忘了,你那麽爱你的妻子,为了她不惜打伤他,赶走他。现在你又和你妻子离婚了,虽然内部消息是态度坚定的西门老爷子忍受不了儿子的愚蠢使出强迫手段令自私的儿媳和儿子离婚,但西门总裁在医院忙著讨某位护士的欢心,似乎也不大在意他深爱的妻子。”
“……”沈默,沈默是金。
王芷又拿了一个苹果,“哢嚓”一口:“西门,你还不想说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初你为什麽要那麽对待他,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告诉你为什麽段华会变成了陆不破。”
淡蓝色的眼睛瞬间发亮,但又立刻恢复了冷静,他淡淡道:“那时候,我以为那样对他是最好的,但後来的事情……当年的原因,我会告诉他,在此之前,我不想对任何人说,也不会去博取谁的原谅。我只要他的原谅。”
王芷到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人还会惜字如金,难道当初真的是另有隐情?他问:“你爱他吗?是因为他是同性恋觉得他恶……”
“王芷!”西门竹音打断他,“不许那麽说他。”
那你爱他吗?王芷想继续问,但对方的脸色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了。但他也更加奇怪,那个时候他为什麽要那麽绝情。
两人都沈默了,王芷慢慢啃著苹果,当分针过了十分锺後,他开口:“这次是癌吗?”
“医生说有20%的可能。”西门平静道,“不要告诉他。这两日会安排刺胸检查。”
“不是80%吗?”王芷愣了,随即他冷哼了声。对方也不做解释。
接著,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沈默,王芷再次开口:“如果确诊是癌,你会怎麽办?”
淡蓝色的眼睛波荡,过了很久,西门竹音才说:“告诉他。”
“不怕他受不了?”王芷再一次意外。
在对方以为他还打算沈默是金时,西门竹音淡淡道,“我会在死之前安排好一切。”
“你指的一切是什麽?”
“……”沈默是金。
王芷有点生气了:“我真受不了你这家夥,什麽都不愿意说,也只有他才能受得了你这种性格。”
“……”沈默是金。
深呼吸了几口气,不让自己被这个爱玩深沈的人气到,王芷又开口了:“我最後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还是不愿回答,那我也只能说抱歉。”
西门竹音看著他。
“对你来说,他意味著什麽?”
这次王芷没有久等。
“全部、一切。”
“我还有个问题。”王芷显然算术不及格。“在这之前,他出现在你面前之前,你知道他还存在之前,你原本打算怎麽做?和你那美丽温柔的老婆和可爱的儿子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会让癌症的可能成为100%。”平静、淡漠,好似他说的不是自己。
王芷一口咬下半个苹果核,一分锺後他切齿:“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疯子。”
“……”沈默是金。
吐出差点咽进肚子里的苹果核,王芷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刚要点火,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抱歉地朝对方笑笑,他收起打火机,叼著烟呼出口气。
“之所以来找你不是因为你快死了我可怜你。”
“而是可怜那家夥。都重生了还不放不下你这个混蛋。”
“你派人去查他,我猜你可能察觉出来了,毕竟你和那家夥认识了十八年,一起生活也有近十年。”
“我要知道你查他的目的是什麽,我要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心。”
“我希望那家夥幸福,这是你欠他的。”
“我考虑了很久,啊,其实也不久,也就一个小时。如果你能让我放心的话,我就告诉你他是怎麽回事。”
“我不只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西门竹音安静地听著,听著,时间一分分过去,他垂下的双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但输液的手却紧紧握著,毫不在意手背上渗出的血水。
………
当男护士被自家老弟缠了一个多小时,向他倾诉完思念之苦後,他才提著买来的粥匆忙赶回了病房。病人的点滴已经挂完了,他有打电话拜托瑟琳娜大姐姐帮他给病人拔针,如今病人正半躺在床上渴望地看著他,他?男护士提起手上的粥桶,病人渴望地看著是他手上的粥吧,一定是他看错了。
“今天那家店的人很多,好半天才买到。”找了个借口,男护士把粥桶放在桌上,拿过碗和勺子给病人盛粥。盛好粥,男护士端给病人,病人却举起自己被包扎的左手:“我拿不了。”
“你的手怎麽回事?”男护士在病人床边坐下,眉头紧皱。
“挂水时我上洗手间,不小心……”病人解释,依旧渴望地看看男护士。
“你怎麽这麽不小心?”男护士放下碗,小心揭开纱布,眉头更加紧皱,“今後去洗手间你按电铃叫我。”
“我不想麻烦你。你明天要去参加球赛了。”病人平静道,可怎麽听怎麽透著股子可怜兮兮的味道。
男护士给病人整理好纱布,拿过碗:“那你就找瑟琳娜她们。”
“她们不方便。”病人把手上的左手收回被子里,“我以後会小心。”
男护士情绪低沈,舀起一勺粥喂过去,病人马上张口。这次男护士没有像喂牲口那样一勺接一勺喂病人,而是等病人吃完再喂下一勺。过了一会,男护士开口:“这次的比赛对我们很重要,我必须得去,结束後我就来医院。我把尿壶放在你床下,如果输液的时候想去洗手间,你就用尿壶,回来後我给你清理。”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病人这一次没有再用不吃饭,不睡觉等手段威胁男护士,可他的话让男护士的手顿了下,男护士低下头,默不作声。
“小破。”
“啊。”
男护士不想看病人。等了半天病人没下文,男护士不得已抬头,却见病人盯著他,病人的眼神他看不懂,让他心慌。
男护士赶忙继续喂粥:“比赛结束我就回来,你要听瑟琳娜的话。”
“我等你回来。”
男护士避开病人的注视:“嗯。”
给病人喂完粥,男护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病人打了个电话给怀特院长:“明天安排检查,我要尽快知道结果,不许出任何差错。”
晚上7点锺,西门家的老管家李齐带了营养的饭菜来到医院,受某位老夫人和老爷的嘱咐,他带来的饭菜是两人份的。当刚给病人打了针的男护士看到红烧茄子、炒笋丁、酱汁排骨等一道道美食後,他的口水不争气得流了出来,感动得热泪盈眶,在离老妈那麽远的纽约,他居然又吃到了美味的中国菜。
不由地怨恨地瞪了病人一眼,男护士忘了自己还在喝中药,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好吃!呜呜呜,真好吃!为什麽他以前没有发现干妈的手艺这麽好?白白浪费了那麽多年。再怨恨地瞪一眼病人,男护士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这家夥!
这家夥不是拉著他上学,就是拉著他出国,要不就拉著他加班,很少给他个人时间。所以他每次去看干妈都是趁这家夥不在的时候,而且还不敢久留,怕被这家夥逮住又不知拉他去做什麽,害他没有时间和好朋友们一起去玩。等他终於大学毕业了,干爸和干妈开始常常出国蜜月,他就更少吃到了。现在想起来,这家夥在家是吃中餐的嘛,为什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吃西餐?难道这家夥其实爱吃西餐,所以才这麽对他?可恶!
一筷子从病人碗里抢走最大的一块排骨(某人认为是),男护士放进嘴里用力嚼,好像在嚼病人的肉。
“你的肺不好,要吃清淡的。”男护士把蔬菜夹在病人的碗里,把肉夹在了自己的碗里。
病人也不生气,只是道:“你在喝中药,忌油腻。等你不喝中药了,我带你回家,你想吃什麽都行。”
“可是我现在想吃。”想到家里的女神,男护士不舍地把碗里的排骨一块块夹出来。满脑子肉的他没有听出病人话中的语病。
“中药还要喝多久?”病人同样不舍,但还是帮著男护士一起把排骨都夹出来。
“老妈没说。”男护士咬著筷子,垂涎地看著排骨,他想吃,想吃。
对一脸惊讶的管家做了个手势,病人让管家把排骨收起来,把红烧茄子喂到男护士嘴里:“我不爱吃茄子。”
“挑食不好。你都已经营养不良了,不许挑食。”咬下茄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男护士给病人夹了好几筷子茄子。为了不再想排骨,男护士低头大口吃饭,他要早日把自己养肥,然後安心地吃排骨。病人看著男护士,眼里的温柔能把人淹死。不过在他淹死男护士之前,已经快把自己的管家吓死了。
谁是谁的伤:第二十二章
管家李齐在西门家已经做了三十年了。二十岁的他独自一人从香港偷渡到纽约,经历了两年东躲西藏的非人生活後,他遇到了西门老爷子,从此他的人生改变了,专心在西门家做管家。他看著西门少爷出生,看著西门少爷把那个每天都溜进别墅偷摘蓝莓的偷儿抓住,看著西门少爷和那个偷儿成为好朋友,看著西门少爷和那位偷儿决裂,看著西门少爷娶妻生子,看著西门少爷一日比一日沈默,他看著心急心疼却无奈。那个偷儿就是段华,扎在西门家老小心中的一根刺。
要说段华,可以说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和自家的少爷不同,段华可以和任何人结成朋友,他的朋友也是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可说起来也是奇怪,那样的一个孩子除了淘气了些,却没有变成坏孩子。李齐常常想,如果不是他家少爷一直在段华身边管著,兴许段华会成为国际恐怖黑客也说不定。不过那孩子善良,有良心,又讲义气,也许就算没有自家少爷在一旁管著,也不会变成恐怖分子。
年幼的少爷因为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老爷工作忙,有一半的欧洲血统的夫人是大家闺秀,和老爷伉俪情深。夫人不放心老爷天天在外应酬,飞来飞去,在少爷懂事後就把少爷交给还在世的老老爷和老老夫人,夫人则专心陪著老爷。原本就内向的少爷更加沈默少语了。可自从段华出现後,西门少爷的话渐渐多了,脸上的笑也渐渐多了,朋友也渐渐多了。
每一次见段华和少爷闹的时候,他就感慨,若不是夫人在院子里种了几十株蓝莓引来了某只小贪吃鬼,少爷就不会见到段华,少爷的生活也不会丰富起来。少爷也许会越来越闷,越来越少言。段华只要出现在宅子里,宅子里就会非常热闹,宅子里的佣人们都很喜欢他,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他,尤其是老爷和夫人,每次见了他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到後来老爷夫人干脆认了他当干儿子。
可事情往往是这样出人意料,少爷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有一天他带回来一个女人,说他要跟那个女人结婚,说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然後少爷和段华绝交了,不仅打伤了段华,还把段华赶出了公司。不管老爷夫人怎麽劝,少爷都执意如此,也从和段华同住的公寓搬回了宅子。少爷16岁就搬出主宅和段华混在一起了。而两年前的少爷却是那麽地决然,也是那麽地死寂。
而结果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他想连少爷都没有想到吧。段华死了,和夫人的父亲一起死了。当他从新闻上看到消息时,他傻了,懵了,总是笑嘻嘻喊他齐伯的孩子没了,被人打死了。死在了少爷结婚的那一天,死在了少爷和夫人去度蜜月的那一天。宅子里认识段华的佣人们全都哭了,他也哭了。
第三天,少爷才回来,一如既往的沈默。看不出难过,看不出後悔,也看不出悲伤,只是突然削瘦了很多。少夫人也回来了,对西门家的这位新的女主人,当她挽著少爷踏进家门时,他突然有一种把她撵出去的冲动。如果不是她,少爷不会和段华决裂,段华不会死。可他什麽都不能做,他只能恭恭敬敬地把少夫人迎进宅子,在少夫人动手之前,把宅子里段华留下的东西收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也许那孩子不该喜欢上少爷,不该把友情变成爱情,但那个能给西门家带来欢笑的孩子不该因此就这麽没了。
那孩子的心里一定是太苦了,苦得他不想再活下去。少爷的绝情带给他的伤害已经远远超过了少爷不爱他所带来的难过。那孩子平时看上去乐观得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孩子是死心眼。他对少爷一心一意,把少爷看得比谁都重要。也正因为如此,那孩子才绝望了,不想活了。
那孩子葬礼的那天,少爷没有去,不知去了哪里。他去了。那一天下著毛毛雨,那孩子的弟弟捧著他的遗像,哭得几近昏厥。好多好多人参加了那孩子的葬礼,有他认识的,也有许多他不认识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一个人都很伤心,每一个人都在哭。走在绵长的送葬队伍里,听著周遭的哭声,他仍然不愿相信那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麽没了,那个傻孩子。
而此刻,看著少爷和这位男护士间的互动,他似乎又看到了少爷和段华在一起的时候。少爷娶了夫人,为了夫人不惜和段华决裂,可少爷和夫人在一起时,却从来没有笑过,就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沈默的没有生气。他从来没有见过少爷这样凝视过夫人,好像对面那人是他的全部,看著他,少爷就似乎忘记了一切,眼里只有他。而少爷和段华在一起时,少爷的视线就像现在这样,全部都在段华的身上,看著他笑,看著他闹。
李齐突然惊出了一身汗,他看著少爷吃下男护士夹到他碗里的菜,看著少爷嘴角含笑地凝视脸都快埋进碗里的男护士,难道少爷喜欢男护士吗?不,不可能!如果少爷会喜欢男人,那个时候少爷就不会对段华那样绝情。
男护士从碗里抬起头,嘴角沾著饭粒,见老管家一直瞪著他,他没话找话道:“齐伯,干,嗯,您口干不干,要不要喝点水?”差点说出干妈。
李齐的心停顿了几秒,这位小护士竟然叫他齐伯?!
“齐伯?”男护士没有发现有人把他嘴角的饭粒用手指沾走,吃下了。
“不,不渴,谢谢。”而看到了这一幕的李齐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见男护士担忧地看著他,他马上道:“我只是高兴,少爷终於肯吃饭了,我高兴。”
“是这样啊。”男护士大大笑道,“您放心,齐伯,有我在他绝对别想任性。”
“谢,谢谢您,小破护士。”李齐瞟了少爷一眼,发现少爷的眼神依旧胶著在男护士身上。
“齐伯……”男护士犹豫地开口,“您明天……还来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和震动,李齐道:“老爷最近在公司里忙,夫人要照看小少爷,我会每天来为少爷送饭。”
“啊,那……”男护士讨好地问,“那他的饭是不是都是玲姨做的?”
李齐了然,笑道:“少爷的饭菜由老夫人亲自下厨,老夫人说了,您和少爷一起吃,老夫人知道您爱吃中国菜,还让我告诉您一定要和少爷一起把饭菜吃光呢,瞧我,人老了,差点忘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