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完完全全两个人,傻子才看不来。
我没理他,在床边坐了。
“你……当真想进宫?”
“这事由不得我。”我冷淡地说。
“你要把小喜嫁出去?”
“有问题吗?”想不通这人今天是干嘛来了。
“宫里有什么好?你这样子倒像是不打算出来了!”
“总比在这强!”废话,我当然不想进宫,可能我能告诉你吗?
“荒谬!”他忽然提高了嗓门。
我冷冷地问道:“大哥,初一就除了封印,今儿都十五了,你怎么还不上任去?”
“年前擢了通政使,在京留任,阿玛也升了官,你不知道?”
“哦。”阿玛不是已经一品了,还能升?搞不明白。
他倒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不过却问了更郁闷的问题:“宝儿,你……是否在谋划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发现了什么?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挂在脑门,跟踪我的人……是他!我绷紧了神经,盯着他,不知他的目的。
“宝儿,大哥知道,这两年多来大哥总不在家,不过……,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可以和我商量。”
我睨着他,冷哼一声:“我的事不劳大哥费心,日后我出门,大哥也不必再跟着了。”
“你!好!好!好个不用我费心!这两年你还真是长大了,啊?”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用力摇晃。
我被他抓得疼了,愤怒地推开他,拉扯间,脖子上的小玉兔滑了出来。
他没有防备,被我推得撞在桌子上,“呃。”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样,站在床边怒视着他,却是不敢再乱动。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我,继而目光向下扫了一眼,却又笑了,“呵呵,我就知道,再变也还是宝儿。”说完便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他今晚没头没脑的跑来说这些话,这会儿,我倒分不清他是敌是友了。
第十章 选秀
十八,小喜出嫁的日子。大力估计是把他们庄子上的人都叫来了,把后门围的水泄不通,唢呐吹出的喜乐能传出二里地。
看着一身大红礼服的小喜缓缓走进轿子,我竟然很羡慕,突然也想能够拥有这样一场仪式呢!
小喜走后,我紧锣密鼓地进行下一步计划。我开始疯狂地吃辣椒和油炸食品,根据我后世的经验,这样不出三天,脸上就会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玉筝的底板太好,五天过去了,除了有些闹肚子,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我加大了剂量,又五天过去了,仍然是老样子,我急得直想哭,心想这下可糟糕了。果然,选秀的时候我不幸地被留了牌子,被安排在储秀宫住下,学习规矩,等待复看。
还记得进宫那天,阿玛给了我一些小额银票,总共有三百两,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后妈脸上是难得的愉悦;谷梵却是满脸嫉妒,我在心里对她说:你不用嫉妒,我愿意和你换;而罗延泰则没有出现。
后来我就坐着骡车到了神武门。神武门外,所有的秀女按顺序排好队,先由内务府的太监海选。我看着这些小女孩,有的兴奋得像只小麻雀,虽然不许说话,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有的规规矩矩立在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有的孤清高傲;有的低眉顺目……每个人都表情各异,让我突然想起了兵马俑来。只是那时我没注意到,我也是其中的一个陶俑,还是一个被束缚了灵魂的陶俑。
经过太监的初选和复选,我们从传说中的女子富贵之门--顺贞门进入御花园,堆秀山前,六人一排站好,像柿子一样供人挑选。我并没有见到我崇拜的康熙大帝,大概他审美疲劳了吧,挑选我们的据说是惠妃和宜妃,皆是仪态万方的中年美妇。
在宫里学过规矩还要复看,撂牌子的就可以回家嫁人去了,留了牌子的也可以回家,等待着指婚或是再下一次的复看。
储秀宫是西六宫中东北角上的一座宫殿,紧挨着御花园。储秀,这名字起得实在贴切,引人无限遐思。如今这里还只是普通的宫殿,谁能想到两百年之后,这里会住进一个把整个中国推进深渊的女人。
当得知这个和我同住一间宿舍的瓜尔佳氏海兰,是郎中阿哈占的女儿的时候,我惊愕不已,这个腼腆的小女孩,将来会成为十三阿哥胤祥的侧福晋。我记得哪本小说里,她也是穿来的,试探着和她说些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她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让我一颗心跌到谷底。
她很安静,不怎么说话,这让我少了很多麻烦;要是碰着个好奇宝宝,一天到晚问东问西的,我可受不了!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我阿玛到底叫什么,送我来的骡车上挂有我的绿头牌,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太监们收走了,我还一度纳闷,他们就不怕弄错了?后来想想,这里的一切都有规矩,自然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在床尚收拾行李,我把能带的都带来了,四季衣服、银票,还有我的小猪玩偶--兔子,我留在玉筝房里了,为逃跑做充足的准备。
收拾妥当,有宫女们捧了衣物和鞋子进来,这就是之后两个月我们的制服了。我小时候看清宫戏,觉得清朝女人的打扮特别漂亮,就自制了旗头、“改良”了妈妈的旗袍,自己在家扮格格,只是这花盆底总也弄不出来。现在看到正儿八经的花盆底,难免有点兴奋。也许是兴奋过头,刚走两步就扭了脚,疼得我直冒冷汗,没五分钟的功夫脚就肿了起来。太医来看过,说是伤了筋脉,需要休养。
还真是因祸得福,扭了脚,反倒不用去“军训”,只是可怜了海兰,每天回来都要把学的规矩再教一遍给我。
其实二十多天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好了,只是太医每次来看,我都像杀猪一样龇哇乱叫,有时还挤出几滴眼泪,他也拿我没辙。
白天,人都学规矩去了,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就想出去走走。我也不敢乱逛,生怕一个不注意坏了规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唉 ̄原来想去看故宫,总也没时间;现在免费给你逛,又不能逛了。人啊,总没个如意的时候。我站在储秀宫门前向外张望,门口的守卫看我并不跨出门槛,倒也没说什么。其实这皇宫还真没什么好看的,高高的围墙,长长的甬道,看多了人反而更加憋闷。
有人打甬道内经过,连忙背过身回避。想着还是早早回房去,却有个太监跑了进来,到了跟前向我打了个千,道:“奴才给小主请安。”
“有事吗?”奇怪,他认识我吗?
“奴才瞧见小主站在宫门口,过来请小主早些回房,宫里规矩,小主不可擅自离开储秀宫。”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摘了手上的戒指给他,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要。
休息了一个月,太医再也不肯上当了,嬷嬷们也急了。我只好开始学规矩,还是强化训练。我一边认真学习,一边贿赂宫女、嬷嬷和首领太监,希望少受点罪。
就这样学了一个月。
再过几天就要复看了,我想不到什么奇谋妙计,只有用笨办法。我开始熬夜,睡时喝大量的水,不停地舔嘴唇--小时候不懂得用唇膏,嘴干的时候就不停地舔,最后弄得嘴巴周围一片红。
那天一早,依然是堆秀山,依然是六人一排,依然是惠妃和宜妃,居然没有德妃,说实话,我对她还是十分好奇的,不过当时我哪有心情想这些。
那天我的样子可以说是十足夸张--青眼圈、肿眼泡、香肠嘴、脸色也差,早上起来,吓了海兰一跳。但是我还是非常紧张,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历史呀历史,我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果然,我们这一排,只有海兰被留了牌子。退下来以后,我长出一口气,才发现领子里面全是汗。
全部选完已是中午了,我和海兰在房里吃了午饭,这皇宫里的最后一顿饭,我吃得特别香。想着近在眼前的自由,我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海兰狐疑地望着我,我自觉有些失态,低头猛扒了几口饭。
“你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小,却吓了我一跳,这丫头平时不言不语的,原来什么事都看穿了,这里的人果然个个是人精。我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傍晚,我收拾好东西,等着出宫。这时有太监进了来:“哪位是玉筝小主?”
我不想评价他们的声音,毕竟他们是最受迫害的人,但是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不知公公何事?”
那太监看到我很吃惊,我知道他吃惊什么。
他扬长了声音,听得人心里像是有虫子在拱,“德妃娘娘有旨,玉筝小主才学过人,特令即日起为八格格伴读。”
什么!伴读?什么伴读?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呆立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才学过人,不是无才才是德吗?她怎么知道我“才学过人”?伴读?伴读好像是专门替主子挨打的吧!八格格,我在记忆里搜索康熙女儿的资料,却不知道这个八格格该和哪个对上号。
我脑子一片混乱,那太监咳嗽了两声,我才想起要下跪领旨。
“玉筝小主,这就随奴才谢恩去吧。”
我极不情愿地跟着太监走了,出门时我看了海兰一眼,她神情复杂,我分不出那里面是同情多一点,还是嘲笑多一点。
跟着太监来到永和宫正殿,我见到了德妃,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肤若凝脂,气色红润,看起来挺温柔。身穿香色有金绣纹饰的旗装常服,外套浅绿色镶黑边的琵琶襟坎肩,下配长裙,裙中褶裥内有繁复的花纹。发式是简单的小两把头,中间横一支簪着牡丹的金扁方。她歪在榻上喝茶,双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都戴了嵌着珍珠的指甲套,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透出雍容华贵。
我磕头请安,恭恭敬敬地说:“奴婢玉筝,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嗯,抬起头来我看看。”德妃语气慵懒而温和。
我把头高高地抬起来,希望她看到我的“美貌”,能够改变主意。
她看到我,仅是瞬间的诧异,立刻又恢复平静无波的表情。
“前些时候,八格格那说缺个伴读,我就琢磨着从秀女里边挑一个,储秀宫的管事向本宫荐了你。虽说你此次未能中选,不过给公主做个伴读,也不算委屈了你。”她的声音很轻柔,语调也没有大的起伏。
我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不得不连声道谢,又磕了个头,便退了出来,扭身的时候听到德妃一丝轻叹。
从永和宫出来,已近掌灯时分,太监送我出了神武门,嘱咐我明日卯时进宫。家里的马车已经在等了,看来他们也知道了。
我无奈地上了马车,路上,我有好几次都想跳下去,想就这么跑了,不过想归想,我知道自己跑不了。真是欲哭无泪,我在心里把那个储秀宫的周管事咒骂了一万遍,这个王八蛋,我贿赂你只是想少点受罪,谁让你多事?谁需要你推荐?骂到最后,不得不承认,终归是我自己太愚蠢,自以为聪明,到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回到家,所有人都在饭厅,我不想吃饭,更不想看他们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表情,进了大门就直接拐回自己房间。后来阿玛来看我,也被我挡在了门外。
我心里憋了一口气,我要发谢,我想大喊大叫,我想砸烂屋里所有的东西……我躺在床尚,死死咬着被角,恨不得咬碎、嚼烂、吞进肚子里方是好。
发谢得累了,我知道我还是得面对现实。好在当前的情况还不算太糟,我只是当伴读,又不用伺候人,每天还有宫里的马车接送;而且,当公主的,总要嫁人,也许我只需要熬个三两年就行了。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不算太坏,不用嫁人,也不用逃跑,只是不知道当伴读的有没有工资可以拿。
第十一章 伴读
我觉得才睡了不到五分钟,小翠就来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塞进马车里的,反正它停下来的时候我还在睡。
神武门内,昨天那个太监向我请安,我忙去扶他,顺手塞了二十两银票给他,“王公公快请起,玉筝不懂规矩,往后还要劳烦公公多照应。”他是八格格那的首领太监,我往后的日子可都靠他了。
他巧妙地将银票收进袖口,眉开眼笑地带着我往咸福宫走。
原来咸福宫就在储秀宫的西面,进得宫内一进小院落,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迎了出来。
“景嬷嬷,这位玉筝姑娘,打今儿个起就是八格格的伴读了。”王公公隆重地介绍我。
王公公走后,我同样塞了银票给景嬷嬷,她笑着带我进了正堂。
我上前行礼:“奴婢玉筝,给八格格请安,格格万福。”
一个十三、四岁月眉水眸、杏面桃腮的俏丫头从堂上走下来,我暗道:公主啊公主,咱们打个商量,您年内就赶紧嫁了吧!
“玉筝姑娘不必多礼。”她虚扶了一把,看到我时有些许吃惊,我才想起来,我的眼睛已经消肿了,但是嘴嘛,还是很可观的。
她命人上了茶,拉着我坐在榻上闲聊。我还以为古代公主都是拘谨安静的,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对我还是挺热情的。也是嘛,半大点的孩子,就该活泼好动些。
聊了一会,忽听得门外响起清脆的童声:“八皇姐,那位玉筝姑娘来了吗?”
跑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妍姿俊丽,玲珑可人,她后面跟着两个宫女。
我听她叫“皇姐”,知道也是个公主,忙起身行礼。
八公主对我说:“十皇妹昨儿个就一直念叨你呢!”
我觉得奇怪,她怎么指名要见我?难道我很出名吗?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们三个又聊了一会,景嬷嬷进来说师傅来了,我便跟着这两位主子到了咸福宫最北边的书房。书房里,已有另两位公主在了,经八格格介绍,知道那两位分别是六格格和九格格。四位公主坐在前面,我一个人坐在后面,我有些纳闷,怎么其他公主没有伴读的吗?
桌上有篇文章,我还以为是诗词歌赋之类的,想着好好学习一下古典文学也挺好,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女戒》,我吐血!
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花白的头发,长长的山羊胡子,一看就是老顽固。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他念着我听不懂的句子,还把声调拖得老长,我连日熬夜,本来就瞌睡,这会更是周公不停地催。
“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我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头却越来越重……
啪啪啪!
什么声音?我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开惺忪睡眼,看到老师正拿着长长的戒尺站在我面前。我疑惑地看向八和十两位格格,她俩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将我刚才念的重复一遍。”老师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气。
“啊?”这不是整人嘛,明知我刚才睡着了,还叫我重复。
“伸出手来!”
“啊?”干嘛?体罚?犯法你知道不!
“伸出来!”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天哪!我好冤枉!
“师傅莫怪,玉筝她今日才来,不懂规矩,请师傅看在她是初犯,就饶了她吧!”八格格走到师傅跟前,柔声说道。
十格格也在一旁求情,“是呀师傅,您就饶了她吧!”
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师傅也不敢违背堂堂公主的意思,想了想,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