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来,表扬了一番,又赏了二十两银子。
十五中午,小喜把大力带了来。挺憨厚的一个小伙子,皮肤黝黑,是长期劳作的结果,不算强壮,说话很实在。
我告诉他打算把小喜嫁给他,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傻笑,小喜在旁边拉他,他才回过神,向我道了谢。
“你先别忙道谢,想要娶小喜,还有个条件!”
“格格放心,俺家虽然穷,但是俺一定把小喜风风光光娶回去!”
“这个你不用操心,小喜服侍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能委屈了她。我要说的是,你若要娶小喜,就得保证,这辈子对小喜一心一意,绝不三妻四妾,你能做到吗?”我板起脸正色道。
“能!能!我白大力对天发誓,这辈子对小喜一心一意,绝不再娶别人!”他说话时,双眼炯炯有神,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发誓,我想他应该会是小喜的良人。
小喜跪下和他一起给我磕了头,我没有阻止。不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给我磕头,而是知道阻止不了。这是他们表示感谢的礼仪,你要是阻止,他们反而会不知如何是好。
我给了大力十两银子,让他回家好好准备,正月十八来娶小喜。
定下了大事,人也轻松起来,我品了一口茶,对小喜说:“小喜,大力也难得来城里一趟,今儿个是上元节,街上热闹,你也别跟着我了,两个人出去逛逛,晚上再去看看灯。”
“格格,奴婢还要服侍格格呢!”
“是呀格格,这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大力也在旁边说,不过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
我摆摆手,“得了,跟我这可没这么些规矩。你俩只管去,只记得早些回来就好。”
“格格……”
小喜还要说话,我推着她向外走,“快走吧,让你家格格清静清静!”
打发了小喜,我换上男装,往富贵家去。
送了布料和棉花过去只一天,常大娘就做好了一只小狗,托小喜带了给我。我看到成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常大娘的手工好,悟性也高,做出来的东西,和我想象的□不离十。小喜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知道那是送给她的,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走哪都拿着,引得院子里的丫头都围着看。听说平安和富贵也很喜欢这东西,平安闹着让常大娘再做,可是富贵却不愿意了。原来,平安也是属狗的,刚巧有现成的样子;富贵属羊,没有样子可以照着做,把他郁闷得不行。他们邻居听说了这新鲜玩意儿儿,也都要照着做呢。
人果然都是喜欢猎奇的。我想,这东西也许真的能让富贵一家脱贫致富奔小康呢!所以今天去和常大娘好好合计合计,没准儿我又能开辟一条财路。
刚过中午,街上已经开始布置花灯和各种各样的游艺节目了,我想晚上这条街一定很美。
“颜兄?”
才转过弯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继续走自己的,直到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方才反应过来,“颜兄”原来就是我自己。扭头看,是尹洋,居然会碰到他!心里嘀咕:不会是想要让我还他饭钱吧?面上却是微笑,“原来是尹兄。”
他看起来挺高兴,“真巧,没想到会在这碰到。颜兄这是往哪去啊?”
不想跟这人多废话,丢了一句:“吃饭!”
上次吃得他大吐血,不信这次他不怕。
“哈哈,刚好我此刻也是腹中空空,不如我们一道去,如何?”
暴寒!他不会真想让我回请他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我去的地方,可不是尹兄这样的富贵人去得了的。”
他眉峰高挑,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哦?听颜兄这么说,我倒好奇,什么样的地方,颜兄去得,我却去不得?”
这人可真够赖的!罢了,我就带你去见识一下民间疾苦吧。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妥当,走了一路也没想出是什么,直到进了富贵家的院子才想起来,尹洋也许会认出富贵来,转身想走却来不及了,平安已经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布偶,边跑边叫:“哥哥,哥哥……”紧接着,富贵也出来了,看到尹洋,脚步戛然定住,眼神里有明显的恐惧。
我暗叫不好,回头看尹洋,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我忙走上前对富贵说:“别怕,他是我朋友。”
“哥哥,小狗。”平安向我炫耀着她的新玩具。
“咦?这是什么?”尹洋走上前,拿过那只小狗,颠过来倒过去地看。
要不要那么夸张!刘姥姥进大观园也不过如此吧。
常大娘也出来了,我忙给她使眼色,希望不要拆穿了我的性别才好,谁知道她根本没看懂。她拉过平安,不好意思地说:“唉,平安这孩子闹着要小狗,我就先给她做了,颜小姐要的小猪和小兔子,恐怕还要等上两天。”
我根本来不及回她的话,扭头去看尹洋,他也是愣愣地看着我。我们对视了足有半分钟,还是他先笑了起来,随即我也笑了。本来也就没想谁当我是个男的,这会在这穷紧张。
笑过,我们一同进了屋。常大娘拿了窝头招待尹洋,他咬了一口便眉头紧皱,看他的痛苦模样,我都快笑死了。上次吃他那么大一顿,如今回个窝头还是别人家的,我的确是挺恶劣的。不过,他的涵养的确让人叹服,纵是难以下咽,他依然默默吃完,并且诚心道谢。
之后,他带着富贵、平安在院子里写字。起初,富贵还有芥蒂,后来也不知这尹洋用了什么法术,富贵竟对他亲近得很,看得我眼气。
我和常大娘都觉得这布偶的生意可以做。我把十二生肖都画了,详细说了每种动物的做法和要求,我们开始商量把这生意做起来。我预想着生意应该不错,于是决定前半年由我提供买原料的资金,而常大娘则只入一个技术股,赚了的钱对半分;即使是赔了,也不会损失太多,成品也可以拿去送人。若是生意好,半年之后再考虑多雇些人,采用流水线作业,批量生产,销往全国!哈哈!当然这半年后的事只是我的设想,没有和常大娘说,怕吓着她。
又随便聊了些,我起身告辞,和尹洋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富贵在后面叫:“喂!”他总是这么叫我。
我转身问他:“干嘛?”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
“那我走了?”
刚要扭头,就看到他跪了下来,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拉起他,“有什么话就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跪来跪去的。”
“你的钱,我会还你的。”富贵笃定地说。
我来了兴趣,挑眉笑问:“哦?你打算怎么还?”
“我……”他肯定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有些赌气地看着我,脸上又带着尴尬,我被他的样子逗笑,拍拍他的头,收起笑容,认真地对他说:“我的钱是和你娘一道做生意的,不用你还。只是,你要记住‘血汗钱,万万年。’”
说完我就走了,身后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谢谢你”。
“呵呵!”走出院子,尹洋笑着说:“‘偷来钱,三两天;血汗钱,万万年,’颜兄,哦不,应该是颜小姐才对,故意省去前半句,莫非是怕在下察觉什么?”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凛,原来他认出富贵了!转念一想,他若要想报官,早早便报了,也不必和我挑明。
我柔柔一笑:“可不是!富贵可不知尹兄才是他们家的恩人呢,这等功劳我可是要一个人全占了去!”
“嗯?”他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我知道他已然想起那二十个馒头和五斤牛肉来了。
“还道颜小姐菩萨心肠,原来竟是打的这如意算盘!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第九章 元夜
走回街市,天还早得很,我正在想天黑之前的这段时间该怎么打发,就听到尹洋说:“广济寺年前刚刚修缮完毕,不知颜小姐有没有兴趣前往一游?”
“不必了。”又不是很熟,干嘛跟你走?
“既然如此……”
“你要是有马车我就去!”他的话被我打断。
我直觉身后有人在盯着我,虽然我回头看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的感觉非常强烈。这个尹洋要是有马车,看那人还怎么跟。
他面露欣喜之色,“我的马车就在前面。”
“那快走!”我拉起他快步往前走。
坐在马车里,我在想我为什么会被人跟踪,难道要绑架我?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我泄了气,去你的吧,爱咋咋地!
很快马车就到了目的地,挺大的一座寺院,上空笼着袅袅青烟,阳光洒在青烟之上折射出七彩的柔光,整个寺院像是沐浴在神光之中,显得神秘而庄严。这寺有三个门,正门前一对石狮子分列左右,很奇怪,这两只狮子是一样的造型,都是脚踩绣球;我记得我家门口的其中一只是踩着个小狮子,搞不懂怎么回事。
还没进寺门,已经能听到诵经的声音和着钟声传来,原来这就是梵音。
穿过山门殿,是一进方方正正的院落,左右植了松柏,正中摆着一尊--大概是叫“宝鼎”的东西,香火很旺,后面一座大殿,殿门上方正中写着“天王殿”。
尹洋焚了香,又进到殿内叩拜。我站在他身后,看他对着铜像磕头还那么虔诚,觉得很搞笑。他拜完起身,看我干干地站在那,迷惑地问:“颜小姐不上香?”
我摇头。我又不信这个!再说,这几天跪得够多了。
他看我不说话,也只是笑笑,便向后面走去。
我跟他来到又一进院落,和刚才那个布局相同,只是这里的殿比刚才那个要大些,原来是“大雄宝殿”,难怪……
尹洋又重复刚才的叩拜,这次我没跟他进去。今天是十五,上香的人特别得多,那些烟呛得我想咳嗽。我不知道他还要拜多久,待到他出来,我对他说:“你去拜神吧,我四处看看。”
我在这寺院里溜达,看到了钟楼、鼓楼、还有汉白玉砌成的祭坛,也不知怎么转的,就来到了一片梅花林。梅花开得正好,前两天刚刚下过雪,雪花积在梅瓣上久久不化,花瓣藏在雪里若隐若现,像是和人捉迷藏,花雪交映、红白相衬,更加显得娇俏。
脚下的雪很松很软,踩上去“咯嗞咯嗞”地响,闲适又惬意。走在梅树间,有风吹过,惹得林间暗香浮动,端的沁人心脾,我闭上眼深深地吸气,想把这花香全吸进肚里。又一阵风吹过,扫落了瓣上雪花,有些散在我的脸上,凉凉的,化成水珠流下,又有些痒。
“呵呵……”我不尽低笑出声。
“你在这。”尹洋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睁开眼睛循声望去,他正在树林外。今天的他仍是一身素服,外面披了一件纯黑色狐裘斗篷,风帽半掩。眼前光影流动,恍然觉得他是自那寒梅深处踏雪而来。
“你拜完神了?”我向他走去。
“颜小姐进了庙却不拜神?”
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我微笑道:“我不信那些,还不如看看景色。”我指着那一片梅林,“你看,多美!”
他望着梅林有些怔忡,喃喃自语:“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是李清照的词。这古代人还真是风雅,走哪都吟诗,却不知他为何会念这一句。直觉告诉我,这个男孩,他书生气的外表下,定然有着一颗豪气干云的心,“一树梅花一放翁”才是他的写照。
他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让颜小姐见笑了。”
“哪里,‘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尹公子不必自谦。”
“原来颜小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不敢当,认得几个字而已。”可是不会写,我在心里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说完,他挑眉看我。
咦?看这架势,是要和我PK呀。
“白玉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P就P,怕你!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春雪未销。”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
本想对那句家喻户晓的“她在丛中笑”,又觉得若只捡出一句来对,这句也很好。
他拱手赞叹:“哈哈,颜小姐好才气,佩服,佩服!”
有什么可佩服的,我不过是记性好。
我们在寺里用了斋饭,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在心里道:难不成中午真的没吃饭?
从寺里回来,天开始黑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彩楼上、树稍头挂满了各式花灯,或人物、或花鸟,盏盏宫灯皆做得巧夺天工,璀璨夺目。城中各家皆是老老少少齐齐涌上街头,一派欢庆升平,真真是“月色灯光满帝城,香车宝辇溢通衢”。我有些兴奋,记忆中,已经有十多年了,元宵节的晚上不再有花灯,只有不多的提着电灯笼的小孩,焰火也少了。
上元节也是古人的晴人节,因着平日少出大门的闺阁小姐们可趁今日出来透透气、赏赏灯、看看人,这难得的机会当然要照花前后镜,将自己装扮得花面交相映,盼着蓦然回首间于灯火阑珊处觅得良人。
和尹洋并肩走在街上,不时有如花似玉的少女向他投来倾慕的眼光,引得我阵阵低笑,“看不出尹公子竟是这般招人。”
他的脸色大赧,更惹得我笑声不止。身边这个人,自然是好看的,不过真正让人无法移目的,是他传达出的贵气逼人。
我凑在人堆里看猜谜,正当兴头上,尹洋突然向我告辞,“颜小姐,天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好,再见!”我愉快地向他道别。
“颜小姐,你……”
“怎么了?”看他欲选豕的样子,倒让我犯了迷糊。
“你一人外出,家里不担心吗?不如我先送你回家。”
我还没看够呢!想要拒绝,突然想起那个跟踪我的人也许会再回来,于是便同意了。
“颜小姐家住何处?”
“城西丰盛胡同。”
马车里,他调查起我的户口,我对他说:“你只知道我是颜宝就好。”
很多情况下,身份背景会成为人和人交往的障碍,无知才能无所顾忌。
他会意一笑,不再多问。
我打量着尹洋,不尽感叹,古代人还真是早熟,十来岁的小孩,已是满腹才学,处事老练;家境殷实,却不卖弄;这般的气度不凡,将来一定会是个人物。算起来,除了小喜,我就是和他接触的多了,可惜呀,我们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不然,也许能和他做个朋友。
我在胡同口就下了车,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在哪,这样的人,既然无缘做朋友,便也不需要过多的交集。
回到家,小喜还没回来。我到书房跟阿玛请了安,就回房准备睡觉,坐马车真是不舒服,晃得头晕。
正在收拾,有人敲门,开门看居然是罗延泰。
“有事?”我问。
他面色阴沉,“你今儿个去哪了?”
“要你管!”
闻言,他双拳紧握,隐隐有怒气透出,打量了我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果然如此。”
我有没有看错,他的眼神里居然是--失落。
他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一直站在那。我只穿了中衣,冷得不行,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懒得理他,转身回去睡觉,没想到他竟然跟了进来。
“阿玛说你不一样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是变了。”
是啊,完完全全两个人,傻子才看不来。
我没理他,在床边坐了。
“你……当真想进宫?”
“这事由不得我。”我冷淡地说。
“你要把小喜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