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磕头,心骇如麻,怎么好死不死,偏偏遇上了太子。
“恕罪?我看这畜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畜生给我砍了!”太子暴躁地叫嚣着。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立刻上来从我手里硬生生把宝儿夺走,拉扯中将宝儿的毛扯下了一撮,宝儿狂吠挣扎,像是也意识到了危险。
“不要!不要啊,太子殿下,这小狗是皇上赏给德主子的,请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要砍了它!”我急得眼泪直流,跪在太子脚边,一个劲地哀求。
“狗奴才!你凭什么求本太子?今天就是德母妃在这也别想求情!”太子一脚踢开我,对着两个太监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不要!”
我想起身去追那两个太监,太子却狠狠捏着我的肩胛,那力气大得像是能把骨头捏碎。
“本太子的话你也敢违背?”
我顾不得痛,哭着求太子,“太子殿下,那不过是条狗,求您……”
“大胆!我看你是存心给我找晦气!”
太子粗暴地打断我的话,说着便扬起了右手,我不敢躲,闭着眼睛等待那一巴掌,谁知一阵凌厉的掌风过后,却是一只大手整个抚在我脸上,“倒有几分姿色。”
太子言辞中充满了猥亵,我愤怒地睁开眼,对上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
“臣胤禩参见太子殿下。”八阿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哦,是八弟呀。”太子不豫,讪讪地收回手,并不让八阿哥起身,冷冷问道:“八弟前来有事?”
“臣瞧见太子在亭子里,特地过来请安,远远就听见太子在教训奴才,不知这奴才犯了何事惹太子殿下生气?”八阿哥的语气轻快,却加重了“远远”那两个字。
太子一语双关道:“哼!不知死活的奴才,今儿个的兴致全让她给搅了!”
八阿哥只作未觉,仍是笑呵呵地说:“那还真是要好生教训才是!不过这教训人的小事,殿下亲自动手,未免有损太子威名,不如就把她交给臣处置吧。”
太子坐在那,由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语气轻佻地说:“一个奴才,既然八弟看上了,那就赏给你吧。”
太子说完就走了,八阿哥把我扶起来,拿手帕替我擦了眼泪。
“贝勒爷,我……”
八阿哥拍拍我的胳膊,柔声宽慰道:“我都瞧见了,错不在你。”
“那狗……”
他截住我的话,训道:“什么时候还惦记那狗!平时看你挺机灵,怎么关键时候犯起傻来?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又悲哀又委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怎么又哭了呢?我刚才的话是重了些,这是为你好,往后要警醒些,知道吗?好了,别哭了,早些回去吧。”
和我一道出来的宫女已经都回去了,我知道回到永和宫免不了一番训斥,没想到德妃并没有训斥我,也没让我进正殿,首领太监宣了德妃的旨意,让我到浮碧亭跪着。
第二十二章 心意
五月的太阳不算焦灼,不过晒久了难免头晕,才跪了一会儿已是汗透中衣;池子里的水反着阳光,光粼粼、明晃晃的刺得眼睛疼。好后悔今天没有带“跪得容易”,膝盖和小腿骨硌得生疼,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的扎着;还有我的肩膀,这会估计青了吧,隐隐作痛;我抬头看椽子上精致的雕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眼睛却是越看越模糊……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天才开始黑,我想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叫我回去;又跪了很长时间,只有值夜的太监偶尔路过,我知道宫门已锁,今晚要一直跪在这了;我饿得全身无力,一阵阵的冒虚汗;我开始产生幻觉,我看到两个人朝我走来,其中一个拎着食盒。
我喃喃祷告:“拜托,如果是梦,让我吃完了再醒!”
“宝儿……”是胤祥的声音?是胤祥的声音!
“胤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快饿死了,所以产生幻觉。”
“小福子,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小福子从食盒里拿出芙蓉糕,萨其马,还有……我来不及看,两手抓了就往嘴里塞。
“慢着点,没人跟你抢!”胤祥蹲坐在旁边帮我拍背顺气。
几口进肚,我才缓过劲来,开始慢慢吃。
“胤祥,你怎么来了?”
胤祥半开玩笑地说:“我若不来,你饿过去了都没人知道!”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要不是八阿哥及时出现,我没准儿真要死在太子手里了。又想起可怜的宝儿小狗,悲伤涌入心头。
“胤祥,我是不是很傻,很没用?我以为我能把事情做好,可结果总是……”
“宝儿,你不是傻,你是太真。” 胤祥明澈的双眸充满心疼。
“胤祥,谢谢你!”
“谢我?我说过不让你吃苦,没想到……”他有些自责。
我反倒笑了,“没事,吃点甜的不就补回来了!”
“啊?”他一愣,接着又笑了,“你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惦着吃。小福子!”
一吃到酒酿汤圆,我就觉得腿好像也没那么累了,肩膀也没那么疼了。
吃完了汤圆,我对胤祥说:“胤祥,你回去吧,很晚了。”
“你看我穿着朝服就知道我不打算回去了。”
我又是感激又是不安地问:“可是,你明天不会瞌睡吗?”
“你以为各个都像你啊,读书的时候睡觉。”
我不满他的戏谑,噘着嘴嘟囔:“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
“好,不提。”
“胤祥,你坐凳子上吧,不然我会内疚的。”
他在跟前的石凳上坐下,双腿刚好和我的脖子平齐,我多想枕在上面睡一觉啊!
我使劲眨了两下眼睛,说道:“胤祥,我们聊天吧,时间能过得快点。”
“好。”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他大惑不解、表情迷茫,“恭喜我?”
“恭喜你大婚啊!过了年就没怎么见着你,你去永和宫那几次,偏又赶着我去了景阳宫。你很忙吗?是不是 ̄ ̄ ̄忙着准备大婚啊!”我调侃他,觉得挺有趣。
他有些窘,急忙否认,“没,我……我是……”
我看他那样子,大笑起来,“哈哈,你害什么羞啊!胤祯比你小都成亲了,你也该成亲了!”
“宝儿,你希望我成亲?”他的表情辨不出是喜是忧。
我是不希望你这么小就结婚,可这事它也不归我管啊。
他不等我答,继续说道:“宝儿,我是皇子,娶谁,娶多少人有时由不得我做主。”
“得了便宜还卖乖,享尽齐人之福,还说得好像多不情愿似的。”
“你……我……”他被我一番抢白,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新福晋,选秀的时候,和我住同一间屋呢!你想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啊?”
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他,只是无聊,想逗逗他,谁知他一点也不好奇,斩钉截铁地说:“不想!”
我努努嘴,“也对,到了洞房的时候再看,那才有意思呢!”
“我大婚,你……”他欲言又止,神色犹豫。
我忙摆手说道:“你不要看我,我可没钱送礼给你。”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许久,他突然问:“宝儿,你曾说过,你若要嫁人,他绝不能三妻四妾……”
我看他一脸紧张,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你那新福晋不是小气的人,定会好好帮你持家的。”
他脸上仍是不安,“那你呢?你究竟想嫁怎样的人?”
“我?”我想了想,幽幽道:“就连司马相如都一度想要纳妾,我自问做不了卓文君,‘一生一代一双人’是太美的奢望,如果注定不能做唯一,那我便要做第一,我只求他心里有我,真心待我。”
一夫一妻保证的不过是婚姻的形式,没有什么能保证永远的爱情,婚姻和爱情本就不是用等号连接的。所以,如果爱了,那就好好爱,爱到不爱为止。
“宝儿,你可相信,即使三妻四妾,我也可以一心一意?”
他俯下申,双手抓着我的肩膀,眼睛里有一丝急切。
我笑了起来,“我当然相信啦!我知道,你会把你的心留给你最重要的人。”
得到我的认同,他一扫脸上的阴霾,惊喜地问:“你真的相信?”
我连连点头,不是我相信,而是你真的会这么做。三妻四妾,于你来说可能真的只是皇子的义务,无论是印成铅字的历史,还是我眼前的你,都是重情的男人。我突然嫉妒起他未来的嫡福晋,在这无情的天家,却得到了人间的真爱……
“宝儿,宝儿,醒醒。”
“嗯?”
我迷迷糊糊地抬头,胤祥正轻轻拍着我的脸。我居然睡着了,还,枕在他的腿上!我忙跪正身子,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朝服……
“宝儿,我得走了。你再忍耐一下,额娘不会罚你太久的。这药你拿着,一天擦两次,活血化瘀。”
我想我一定在他腿上睡了很久,他起身时竟没站起来,歇了片刻才由小福子扶着走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德妃差人来叫我回去。我跪得太久了,双腿完全没有知觉,被两个太监驾着回了永和宫。我谢了恩,德妃并没有提昨天的事,只说让我休息两天再当差。
刚回到房间,胤祯就冲了进来。
“玉筝,你没事吧?我今儿个来了没见着你,才听说额娘罚你了。”
“我没事。”
“给我看看!”他说着要来拉我的裤腿。
我打开他的手,“没什么好看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玉筝,你生气了?因为我昨天没去看你?”他委屈地说。
我自觉刚才是有点凶了,歉然一笑,柔声道:“你想哪去了?你不是今儿个才知道吗?我没事,就是困得很。”
“那好吧,我走了,这药给你,你多擦些,好得快!”
打发走胤祯,我挽起裤腿查看伤势,两条小腿肿得厉害,从脚腕沿着小腿骨一直到膝盖全部都紫了,不过勉强能走路。我想我应该先热敷一下,准备起身去打水,门却被人推开,是,四阿哥。
我实在不想行礼,一低头看见两条小腿还露在外面,赶忙把裤腿拉下来。
他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在凳子上坐下了。
“我看下一步就是皇阿玛了吧?”
“嗯?什么?”我惶然地看他,没听清他刚说什么。
他不带任何语气,说出的话却是恶毒无比,“不是吗?先是十三、十四,接着又是太子和老八,你下一个想接近的难道不是皇阿玛?”
他在说什么!什么叫我想接近皇帝?他以为我是来干什么了?
“贝勒爷公事繁忙,奴婢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爷请回吧。”我眼睛盯着地面,冷冷地下逐客令。
“别把皇宫想得太简单了。”
我扭头瞪着他,他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拿东西砸他!
“这药,治肩伤的。”他放下一个小瓷瓶在桌上,转身走了。
他怎么知道我肩膀有伤?
我懒得走到厨房打热水,直接取出药膏擦了。胤祥和胤祯给的药膏,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冲鼻得很,擦在腿上烫烫的;至于四阿哥给的,卖相倒是很好,一种半透明的粘稠液体,带着淡淡的清香,我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敢用。反正都是活血化瘀,我就用胤祥给的药也擦了肩膀。
第二卷:擦身而过—谁伴明窗独坐
第二十三章 解困
六月中旬,康熙又带着大部队避暑去了,这一次阵容强大,有头脸的妃嫔,受宠爱的儿子,连太后也去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很轻松。主子们都走了,也不用整天的立规矩,我便常往咸福宫跑。元瑞、元瑄、莲儿、桂儿她们都好,只说没了我,少了很多乐趣,原来我对她们这么重要啊,心里喜孜孜的,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我去了几次都没碰到陀瑾,听莲儿说,她很久没来过了,最近几次到咸福宫收衣服的都不是她。我有点担心,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从咸福宫回来,在延禧宫外碰到了八阿哥,是了,他是来给惠妃--大阿哥的生母,也是抚养胤禩长大的人--请安的。
我快走了两步,上前请安,“奴婢给贝勒爷请安,爷吉祥。”
“快起来。怎么样,全好了吗?”八阿哥上下打量着我,关切地问。
我觉得窝心,欣笑着回他:“谢贝勒爷惦念,奴婢全好了。”
“肩上的伤也好了吗?”
“好了。”
他点点头,又叹了一句:“没想到竟还是让你受了罚。”
“贝勒爷千万别这么说,那次若不是贝勒爷救奴婢,奴婢的小命早就没了。”
“怎么又一个人乱走?主子不在,就忘了规矩了?”他似是责备,语气却温柔无比。
我嫣然一笑,道:“奴婢刚才去给格格请安,这就要回去了。”
“嗯,早些回去吧。”
“奴婢告退。”
“等等!”
刚要走,八阿哥又叫住我,凑到跟前笑着问:“上次那题,当真无解吗?”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闪着精明,我知道骗不了他,坦白道:“有解,只是奴婢不敢说。”
“没事,你说来听听。”
我小声对他说:“会变成死胖子。”
“哈哈!”他爆笑出声,点点我的脑门,“你呀,还真是个鬼灵精!”
我也低着头笑,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这样的话以后莫再说了。”
我郑重地点头,“谢贝勒爷提点,奴婢省得。”
夏日的天气常使人焦躁心烦,虽然紧闭着房门,阵阵蝉鸣还是会从那窄窄的门缝里挤进来,钻入人的耳朵,我躺在床尚小憩,却是半天睡不着。
“姑娘,你在吗?快开门!”是莲儿的声音,她怎么会来?
我开了门,莲儿急急拉着我往外走。
“怎么了,莲儿?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才陀瑾来了,哭着说要见姑娘。”
我来到咸福宫,陀瑾在院子里,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哭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
“玉筝妹妹,我,我……”
我替她擦了眼泪,拉她到我原来的房里坐下。
“咱们好些日子没见,姐姐怎么一见面就哭呢?”
她勉强止住哭泣,黯然道:“我也想常来看妹妹,只是我现在调到熨烫上,不能常过来。”
“哦,原来这样,我说怎么总也见不着姐姐。这差事可比洗衣服好些?”
“好是好些,只是……唉!玉筝妹妹,我今天是央了姑姑才能出来见你的,我……”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哭起来。
她这一哭,哭得我慌了心,“姐姐快别哭了,姐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我,我额娘病了!前儿家里人来看我,说是额娘病得很重,让我想办法凑药钱,可是我……我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来求妹妹的。”说着她便跪下了。
“姐姐快起来!姐姐还差多少银子?”
“三十两。”
三十两?看来她额娘的确病得很重。
我出来得着急,身上没装银子,也没其他值钱的东西,退了手上的玉镯子给她。
“这个镯子姐姐收着,拿去当了,能值些钱,看好了病再买些补品。”
这镯子是生日时胤祥送我的,羊脂白玉的镯子,内里泛着珊瑚红的细致纹路,在阳光下看,由内而外绽放流光溢彩,太阳的柔光如水般在镯子上流转,美得似幻似虹,却又端的润泽通透,说实话我真是舍不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