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还算清醒的心眉掏出吕非的电话打给了他的一个舍友,请他来接吕非,要不然她可没办法把这么个大活人弄回去。心眉摇摇晃晃的自己回了家,埋头在包里翻出了钥匙,可是半天也没把钥匙插进锁孔,她干脆坐在地上,凑近了眼睛,只差没有给冰冷的锁一个热吻。
忽的一个人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令狐啊,你怎么来了?”
令狐淼从她手里夺过钥匙;皱着眉开了门,“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电话?你打电话了?”心眉又在包里掏了半天找出手机,“呵呵,没听见。”
令狐淼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去烧水泡茶,却听心眉嘀咕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
令狐淼拿了个枕头给她垫上,哄她喝了几口茶,“你说呢?你昨天莫名其妙说要分开,我能不过来吗?我等了一天也不见你,打电话你又不接。”其实他一觉睡到中午,到心眉家时她已经出去一个人逛街,然后就直奔了酒吧。
“分开?我说过吗?”她皱着眉头又喝了几口茶,“冲哥,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令狐淼心想,她真是醉了,连名字都弄错。
“冲哥,你说,如果小师妹没有被林平之杀死,而且回心转意了,你说你会选谁?盈盈还是小师妹?”
令狐淼一愣,其实这个问题他以前和心眉讨论过的,令狐冲对岳灵珊是一往情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可是从道义上讲,如果他选了小师妹,就太对不起任盈盈。
心眉见他不答,笑道:“幸好,我不是任盈盈,你也不用为难,我……”忽然酒意上涌,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幸好令狐淼早就拿了一只塑料盆放在沙发前,才没有弄得一片狼藉。
他扶着心眉喝了水漱口,然后用纸巾替她擦了擦嘴,却见泪水顺着她的两颊流了下来,不一会儿枕头上湿了一片。
定风波(下)
(上回书说到(请想象成为单田芳说评书的声音和强调):令狐淼同学扶着心眉喝了水漱口,然后用纸巾替她擦了擦嘴,却见泪水顺着她的两颊流了下来,不一会儿枕头上湿了一片。)
令狐淼是第一次看到心眉流泪,他知道心眉是个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可是她今天晚上出去喝酒,这么伤心的问他究竟选谁,大概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令狐淼又悔又恨,心里绞做一团,忍不住红了眼眶。
“心眉,来,去床上睡,这里容易着凉。”他抱着半醉半醒的心眉进了卧室,给她掖好被角,“放心,我不选小师妹,不选任盈盈,我只选你。”
他看着心眉沉沉睡去,又忍不住想去抚平她微蹙的额头,手伸在半空却停住了。他早就知道,他应该做的并不是抚平她的眉头,而是去抚平她心里的伤痕。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不但没有让她快乐,反而伤害了她。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需要人保护,可是他竟然只知道享受她的关爱,却没有好好关心她。梁子清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是该被揍一顿,好好的揍一顿。
令狐淼关了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卧室,可是他不敢离开,怕心眉半夜又有什么不舒服,于是就和衣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晚。
心眉早上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暗悔自己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她还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在酒吧门口把吕非送走,具体自己是怎么晃到床上来的,却全都忘了。虽然已经是日上三竿,可她还是赖在床上不肯起,但是肚子却不听话的开始抗议,才想起来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斗争了半天,她还是捧着头爬起来,扶着墙晕晕的出了卧室,不料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心眉一下子警觉起来,难道有小偷?可是小偷能在厨房里偷到什么?
她四下看了一眼,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武器,顺手拿了只长颈细腰玻璃花瓶,悄悄地溜到厨房外正想偷看,里面的人刚好走到门口,心眉一哆嗦,手里的花瓶就掉在地上摔了粉碎。
“令狐?你……你怎么在这儿?”
令狐淼顾不上回答,急忙拉开她,“伤到没有?你先去沙发上坐下,我把碎玻璃收拾掉。”他找来簸箕和扫把,细细的把玻璃收到了垃圾筒,然后从厨房端出一碗粥和一碟小菜,“你一定饿了,先喝点粥,免得胃里空空的难受。”
“谢谢你。昨天……是我失态了。”看到令狐淼,她脑中又闪过了昨天晚上的几个片断,其实她并不记得昨晚都和令狐淼说了些什么,只是依稀还记得他照顾自己。
令狐淼拍拍她的手,“先别说这些,赶紧趁热把粥喝了,我熬了一个早上了。”
心眉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是甜的?”
“哦,我加了蜂蜜,蜂蜜对酒后头痛很有好处。”令狐淼现学现卖,其实是前一天他宿醉后头痛,梁子清教他的办法。
“谢谢。”
“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你已经说了两个谢谢了。我是你男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
心眉垂了头,“令狐,我说过……”
令狐淼截断她,“我知道,不如这样,你一边喝粥,一边听我说。”
心眉无奈,而且她实在是饿了。
“你说要分开一段时间,我理解。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我知道若然要来,却没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知道后不开心。我和她分手已经几年了,而且她也结了婚,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心眉放下碗,嘴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那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问我什么?你问我如果我是令狐冲,会选小师妹还是会选任盈盈。”
“是吗?”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不知道自己酒醉之后已经说了出来。
“我可以回答你,我不是令狐冲,我是令狐淼,所以我对岳灵珊和任盈盈都没兴趣。我唯一想选的人就是你。我承认那天晚上忽略了你,我承认我很高兴见到她,可她就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我没有其它的想法。”
心眉摇头道:“你不明白,令狐。你见了她高兴,我理解,你和老朋友聊天,我也理解,谁能没有过去呢。可是大概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我是一个女人,我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我想你误会了。若然是我的朋友,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我妹妹一样,她最近过得不愉快,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要安慰安慰她的。”
心眉收拾了碗筷,“那你好好安慰你妹妹吧,我不能那么不近人情,让人说哥哥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妹妹。”她扭身进了厨房。
令狐淼追过去,从身后搂住她,“心眉,别这样。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见她,不再和她联系,好不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样子有多心痛,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我自己。”
心眉叹了口气,“你见她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所以我说分开一段时间,好让你想想清楚。”
令狐淼听她语气松动,笑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从今之后,我只爱你一个,只疼你一个,不再骗你,你不开心我就陪着你,你开心我也陪着你,心里只想着你,连梦里都只有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呢,不如来个实习期,我先退回去做你的实习男朋友,等过了实习期再转正,你说好不好?”
心眉皱眉道:“你哪里学来这么多肉麻的话,一百头大象都被你掀倒了。”
令狐淼从她手中接过碗筷,“实习期就从今天开始吧,今天家务活我全包,你再去休息一会儿。”
他用手中的碗又盛了一碗粥,心眉道:“我饱了,你不用再盛给我了。”
令狐淼道:“我还没吃早饭呢。”
“那你不拿只干净的碗?”心眉回身从厨柜里递给他一只。
令狐淼接了又放回橱柜,“不用了,我不嫌弃你用过,而且还能少刷一只碗。”
心眉哭笑不得,这个人还真能省事。
追忆谩多情
44
刚刚入冬,一场大雪就飘飘扬扬的撒了下来,学校主道两旁的树也都换了银装,远远望去,真如岑参的诗形容的一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心眉哈了口气在手里,眉眼都含着笑,她喜欢下雪,喜欢踩在雪地上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喜欢雪花飘落在鼻子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喜欢看着六角形的雪片落在衣服上之后慢慢化去。
走到系楼门口,心眉跺了跺脚,把鞋上的雪都甩掉,和几个同事笑着打了招呼,便进了阅览室。
才打开门,郑蓝蓝就端着茶杯进来了,“这雪下得真好,空气干净多了。”
心眉正在整理架上的杂志,“是啊,下雪就是好。”她回头看了郑蓝蓝,“看你喝茶想起来,《红楼梦》里妙玉存了雪水泡茶,你说今年咱们也收点雪,等着明年泡茶喝怎么样?”
郑蓝蓝捂着茶杯,笑道:“就你心思多。人家那时候是什么环境,咱们现在是什么环境,这雪里不知道含了什么有毒有害的化学物质呢。”
心眉想想不错,“不如你先弄点化验化验,如果好了,咱们再收也不迟啊。”
郑蓝蓝无可奈何的笑,“你这不是给我找活干嘛。”
“去吧去吧,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功夫。闲着也是闲着,玩儿呗。”心眉死皮赖脸的拉着她。
郑蓝蓝的那份报告证明她预料的没错,pH值偏低,明显的酸雪。
晚上吃饭的时候,心眉和令狐淼说起来,他只是笑。
心眉瘪了瘪嘴,“这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快成书呆子了,看个书这么认真。现在超市里有卖阿尔卑斯山的雪水做的矿泉水,想泡茶买几瓶就行了。”
心眉不服气,“我要是不看书,就不会买书,要是不买书,你哪能遇到我。再说,阿尔卑斯山的雪水怎么说是进口货,煮个咖啡还可以,泡茶肯定没了味道。”
令狐淼不再和她争辩,“你快点吃,等一下还有事情。”
心眉抬头,“什么事情?”
令狐淼递给她两张纸片,她接过来,是某天王的演唱会。令狐淼看过心眉家里的CD,发现这个人的最多,知道她喜欢,刚好天王要开演唱会,便搞了两张VIP的票来,特意不告诉她,想要给她个惊喜。
没想到心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谢谢费心。”
令狐淼顿觉有些扫兴,他特意腾出时间陪她看,她却不想自己想的那么高兴。
心眉笑道:“我听过他的演唱会。”
她说“听”,那是因为没有“看”过。几年前某天王也曾经来开过演唱会,最便宜的学生票也要二百块。心眉的一个男同学就买了这样的学生票,然后在自己的包里满满的装上食物和矿泉水,好像行军打仗一样去看了演唱会。心眉虽然很想去,可却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所以就站在体育馆外面听,当然,少不了卓非凡。
她记得那个冬天似乎特别冷,演唱会还没开始之前也是下了一场雪,等到开唱的那天,雪却化了一半,小西北风嗖嗖的刮着,刺得她脸生疼。她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从头到脚的把她包住,她还是觉得冷,不停的跺着脚,对手心吹着气,后来还是卓非凡把她的手藏到了自己羽绒服内。
她不是为了去听演唱会,是去打工,站在体育馆外面卖矿泉水和荧光棒。
那样的苦,就只为了去挣那几百块钱。
那样的傻,却只觉得欢快畅意。
她并不缺钱花,可是那个时候刚好卓非凡要过生日,她准备自己挣些钱给他买件好点的礼物。
心眉长长叹了口气,把座椅调成半卧,透过天窗看满天星斗。
令狐淼问:“怎么,又腰痛?”
她摇摇头,“很久没有看到天上有这么多星星了。”
不记得是谁的歌里似乎有这么一句,“满天星光是泪珠”,究竟要流多少泪才能忘掉过去?
“令狐,你知不知道?”自从杜若思的订婚宴之后,她再没称呼过他安之,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了信心。
“什么?”
“为什么他的演唱会都是在冬天呢?”
天王唱得很卖力,很多经典老歌,都曾经是心眉最爱的,就是如今,她也会时不时拿出来听。
有时候人喜欢听老歌,并不是因为老歌一定比新歌好听,只是为了听老歌时的那份心情。
天王的身材一向保持的不错,可他还是老了,依稀能看到眼角边的皱纹,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有点松弛。
她又何尝不是,虚度了这些年的光阴。
天王每说一句话,就有台下的小女生尖叫。她觉得真的很难得,现在的小女生还会喜欢这样老的男人。
心眉反手握了令狐淼的手,舞台上金色的烟花扬扬洒洒的喷向天上,又纷纷沓沓地落了下来,她和令狐淼坐得近,发上脸上都沾了些。
令狐淼问:“喜欢吗?”
心眉点点头,“就是觉得自己老了。”她朝着远处的歌友会里那些小女生的方向努了努嘴,“当年,我也和她们一样,现在却不行了。”
令狐淼笑道:“下次我们去看谭校长的演唱会,包你感觉年轻。”
演唱会结束之后,令狐淼和心眉一直坐到大部人都走了,才慢慢站起来向外走,手牵着手。
天上又落起了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肩头都白了。心眉的睫毛上也沾了几片,视线有些模糊。
“冷不冷?”令狐淼替她紧了紧颈上的围巾,把她拥在怀里。
心眉摇摇头,再冷的她都受过,这点雪不算什么。
回去的路上,心眉依然半卧着,透过天窗在层层乌云的间隙里辨别着点点星光。每颗星发出的光都要经过很久才能到达地球,也就是说,她看到的星星已经不知道是过去什么时候的了。无论是今天令狐淼陪她看的这场演唱会,还是当年卓非凡陪她听的那场演唱会,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她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但这些她都不会忘记。
柳暗花明
45
心眉没料到,这么快就会又见到卓非凡,而且是和郑蓝蓝一起。
因为近了年底,令狐淼的各种活动多了起来,宴会酒会嘉年华,少不了要带女伴参加。心眉历来不喜欢这些活动,大多都推了不去,只和令狐淼说,去最重要的几个。令狐淼自己也不大喜
欢这些,所以也不勉强她。
只能说郑蓝蓝太过引人注目,心眉和令狐淼一进大厅,就看见一个身着火烫红露背礼服的女郎立在一盏玻璃吊灯下,头发高高的盘了起来,鬓边还留着一缕卷曲的发丝,令狐淼笑道:“那不是你的同事郑蓝蓝吗?”
心眉也忍不住多看了郑蓝蓝两眼,却没认出来,听令狐淼这么一说,又仔细看了几眼,“可不是吗。”这倒是出乎她的意外,既然郑蓝蓝来了,那说明卓非凡也在。
“过去打个招呼?”令狐淼问。
“好。”心眉点头,虽然她还是想避开卓非凡,可这个招呼是迟早要打的。
“心眉!”在这种酒会上,能碰到朋友郑蓝蓝当然是高兴的。
心眉笑着拉了她的手,“想不到你也来了,真好。”
令狐淼笑道:“你们两个在一起,让我想起一句诗:半江瑟瑟半江红。”
心眉今天穿了一件湖绿色的及地长裙,因为怕冷又披了件小披肩,头上的灯光泻下来,倒是显得波光粼粼,静水深深。她和穿红的郑蓝蓝站在一起,一红一绿,不是大俗,反而显得雅致。
郑蓝蓝伸手给令狐淼,“谢谢你夸奖,令狐。”
令狐淼也伸出手来,“不是啊,我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