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那年生日时他送的礼物,盒子里,其实是有东西的,被我拿掉了而已。”机关算尽,最终得到的依旧是他的冷眼相对。年少时的冲动,也只能变成一段不光彩的过去罢了。卫楠没說话。苏敏敏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抓起卫楠的手,把里面的东西轻轻放到卫楠的手心里。“还给你吧。我们……从此两清。”說完便扭头走开,高跟鞋跟地砖接触的声音雀跃又有节奏感,苏敏敏长长的发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一袭长裙也被海风吹了起来,潇洒无比。
卫楠低下头,握了握手心里冰凉的戒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有些模糊,却依旧是那个人熟悉的笔迹——
“卫楠,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给得起你什么。只能把心底最干净的地方,留给你。”心底最干净的地方,是哪里?许之恒,你的心里留给我的位置,我早已找不到了,也没有资格……继续住在那里。
一个戒指,一张纸条,错过的东西回收的时候,却已然太迟。终于明白你所說的那句话的含义。“我只想找一个,能够接受我一切的人。”当年你以为我收到了戒指是吗?你以为我收到之后没有回应是因为看不起你是吗?你以为我不愿意待在你心底最干净的地方,不愿意接受你最珍贵的戒指,所以你才那样說的是吗?
当时的你是什么感受,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都会有种心疼到窒息的感觉呢?
手心里冰凉的戒指,突然染上了一滴温热的泪,也瞬间被风吹干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很多年后的一次公务出差,卫楠独自一人飞到了海南。那家曾经住过的旅店,因为城市规划而拆迁了。那些曾经走过的路线,过了几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世界。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卫楠曾经最爱的歌手,阿桑,死在乳腺癌的折磨之下,低调的她在临死之前,甚至没有透露过任何风声。那个寂寞的女子,离开得那样沉默和突然。听着她空灵的歌声,脑海里清晰放映着的,是过往那些熟悉而鲜活的画面。大学二年级的那一年,有那样一个人,在愚人节的那天骑着车飞到身边,背起自己往医院狂奔,他宽阔的背上传递着暖暖的让人安心的温度,他焦急的目光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疼痛,医院走廊里刺目的日光灯印出他听到病情不严重的刹那,微笑的脸。毕业旅行的那一年,苏敏敏对许之恒笑着說再见,黑亮的长发被海风吹起,略显瘦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廊的拐角处,许之恒低沉的声音独自唱着阿桑的《受了點伤》。修长的手指弹着吉他来伴奏,他坐在那个沙滩上,背倚着栏杆,海风轻扬起他细碎的刘海,露出他精致的面部轮廓,那双眼睛,深邃的如同最寂寥的黑夜,却如同隔了一个沧海般遥远。他双唇微张,轻声吐出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珍珠落玉盘,轻轻敲打在卫楠的心上。
“mylove,晚安,就别再为难,别管我会受伤。想开,体谅,我已经习惯,不然又能怎样。這个城市太会伪装,爱情就像霓虹灯一样,谁离开之后却把灯忘了关,让梦做得太辉煌。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一首情歌都比一个亲吻更长,這就叫做好聚好散……”
分贝压得极低的缘故,沉闷的空气里,心脏因为太疼痛而失速地跳动着,耳边撕扯般的风声里,卫楠似乎听到了自己压抑的哭声——那只是存在于幻觉里的哭声,从来不敢在人们面前发泄的哭声。
海浪不断地冲击着沙滩的声音,和着许之恒低沉的嗓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手心里是那枚冰凉的戒指,还有纸条上,被泪模糊了的字迹——“我只能把心底最干净的地方,留给你。”许之恒跟着他母亲出国,苏敏敏远走他乡,其余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卫楠不知道,在自己静静注视着许之恒的时刻,远处的楼台上,也有个人在静静注视着自己。“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周放评价道:“這是一个美丽的死局。”陆双說:“没关系,我便是解开這死局的钥匙。”周放笑着问:“那么有信心?你会不会有點夜郎自大了。”陆双微微一笑,“世上没有解不开的锁,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去解开,想让锁生锈,来体现那份刻骨铭心。”两人止住对话,望向窗外——楼下的人在狂欢,许之恒和苏敏敏已各自离开了。卫楠独自一人站在海边,看着远处的风景。海风吹起她单色的T恤,扬起她略长的发,原本总是没心没肺笑得灿烂的女生,那一刻,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孤单,和寂寞。巨大的海面和渺小的身影融合在一起的画面——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心疼感觉。
周放拿起相机,拍下了那一幕。陆双微微扯了扯嘴角,目光中带着认真和坚定——“许之恒曾经拉着卫楠在雨里狂奔,我知道,那些深刻又美好的记忆,是卫楠始终都无法忘记的,甚至一辈子,都忘不掉。”“但是——”“我愿意,为她,撑起一把伞。”一句话断了三次,连空气里都有了回音。周放没有說话,只是轻轻把手放在陆双肩膀上,给出朋友之间最珍贵的,鼓励的力量。
陪她淋雨,为她撑伞,都是爱的表达方式,没有孰轻孰重,没有谁浅谁深,只有哪个更适合她去选择。曾经年少单纯的卫楠,跟着许之恒淋雨,淋了很多年,时间太久了,久到卫楠已经习惯了没有晴朗天空的日子。一起淋雨虽然浪漫,却一直好辛苦,好辛苦。原本纯粹简单的卫楠,渐渐的,也学会了用面具伪装自己,脸上灿烂的笑容背后,掩盖了多少惹人心疼的无助和辛酸。可是她忘记了,淋雨的浪漫终究是不能长久的,能在雨中打着伞陪在身边的人,才能一路走下去。哪怕步伐平缓,哪怕没有惊心动魄,哪怕不能刻骨铭心,却是……最温暖和安心的所在。
【第四卷 温暖】
二七章 何氏灭绝师太
三天的毕业旅行很快就结束了,海南的风光让众人大开眼界,回去的途中大家都玩累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周放和陆双居然也要搭便车,还给了旅行社车费,卫楠非常无奈地问,“你们不坐飞机了?”
陆双认真地道:“脱离地面,飞在高空,会没有安全感。”然后自顾自坐在了卫楠后面。
周放悄悄凑过来对卫楠說:“其实他一上飞机就睡觉,完全没有时间去体会‘安全感’這玩意儿,哈哈哈。”卫楠看向陆双,发现他真的已经开始一脸淡定的“闭目养神”了。无语。周放和陆双坐在一排,卫楠和祁娟坐在一排。原元骨子里依旧有T大学生传统的“尊敬学长”观念,况且也不像祁娟那样厌恶笔名为“周放”和“病毒”的作者,所以在祁娟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俩的时候,原元便非常“内敛”的笑着凑过去跟两位神侃。周放一脸看“小狗狗”的表情,对原元微笑道:“师妹啊,你们要把每一个科都轮一遍对吧?”
卫楠暗自抱怨,轮一遍,這大作家說话也太没艺术感了。原元倒是乖乖回答:“嗯,对啊,师兄你也知道医学院的规矩?”“我朋友很多学医的。”周放解释道。原元笑眯眯道:“我跟楠楠在一个组,安排是……先去心外科,对吧楠楠?”
卫楠懒洋洋地點头:“对。”周放笑道:“那你们自求多福吧。”“怎么這么說?”原元好奇道。“心外科有个何淑敏,那位何教授骂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毒,有人经常被她骂哭,所以我建议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周放轻笑着道:“你应该知道你们医学院的大才子,叶敬文师兄吧?”
卫楠心头一跳,叶敬文那个牛人,绝对不是简单的“知道”两个字可以形容的,那简直是太“深刻”了。以“废话”作为QQ自动回复,跑出国去留学的变态师兄。医学院才子叶敬文,中文系才子周放,T大的這帮“才子”们还真是扭曲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就是何教授带出来的哦~”周放一脸欠扁的笑容,最后还加了句:“有其师,必有其徒嘛。”卫楠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叶敬文那么恐怖,原来是何教授的徒弟啊……
周放继续說:“那个女人,唉……真是灭绝师太一般可怕又独特的存在,会让你非常深刻地感受到学医的销魂滋味,我会多烧點儿蚊香,保佑师妹们平安的。”听着他的描述,卫楠不禁打了个寒噤。毕业旅行之后就要到医院实习,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可怕的人生?。
到医院的第一天,卫楠终于体会到了“学医的销魂滋味。”周放的叙述,根本不足以表现何教授的恐怖,那个女强人,脸上的寒霜足以在夏日里制造出太平间的冷冻效果。因为睡觉睡过头,一边擦着汗一边跑到医院的卫楠,被何教授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卫楠一见大势不妙,赶忙垂下头乖乖装孙子,斜眼一看,旁边的原元也在那低着头装孙子,身旁还站了一位个子挺高的男生,用“悲天悯人”的同情眼神注视着自己。冷若冰霜的何教授开口便砸了个惊雷下来,“自己看,几點了?!”卫楠从没戴表的习惯,从口袋里翻了半天也翻不出手机,旁边那男生很好心地把手伸到卫楠面前,让卫楠看表,卫楠脖子扭转九十度才看到了时间。“呃,七點五十五……”卫楠垂着头,声音细弱蚊虫。“八點就是交班会议,你七點五十五才匆匆赶到医院,你有时间观念吗?”何教授冷冷地道,“要让病人看到你疯子一样往里跑,还以为你是受了刺激的野兽,谁敢找你看病,啊?”
卫楠额头一滴冷汗掉落下来,赶忙點头哈腰:“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
“还好你没穿白大衣,来毁灭医生的形象。”何教授冷着脸打断卫楠,“对了,你白大衣呢?”
卫楠赶忙从包里拿出被揉成一团的白大衣,不知道该给她检查还是当着她面换上。
何教授一翻白眼:“你们是来医院见习的,还是来菜市场当屠夫的?”卫楠无语,头垂得更低了,旁边的原元也捏着皱巴巴的衣角,跟着一起垂下头,两人的动作还挺整齐和谐的。“卫楠是吧,以后不许穿凉拖,顺便把你那头发扎起来,在体检的时候,你一低头,头发就会垂下来像扫帚一样扫荡病人的身体,怎么连這都不懂。”“……是。”“原元你也是,别让我用手术刀给你们削头发,愣着干嘛?马上去给我收拾好!耳环戒指全摘了,以后不许戴。”說完便回头,冷冷地冲那男生道:“费腾,你去给师妹找件新的白大衣来。”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无奈地叹着气:“T大的学生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這都什么素质,跟前几届的完全没法比。”何教授走后,被叫做“费腾”的男生才轻轻叹了口气,耸耸肩道:“两位师妹,你们刚来這里不知道何老师的脾气,以后注意點,别惹她生气。”說完又凑到原元耳边,轻声道:“千万不要挑战灭绝师太的爆发力,很恐怖的哟~”原元瞬间垂下头,很乖很乖的點了點。费腾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去拿白大衣,笑得那还真够“天使”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原元才抬起头来抹了把脸,对卫楠道:“靠,吓死我了,我刚才被灭绝师太当成了练九阴真经的靶子,还說要扣我出科成绩,叫我去抄十份病例,我哭啊,楠楠……”
卫楠也颇为无奈,深谋远虑道:“這个……何老师手下,我们要呆多久来着?”
原元颇为悲壮地道:“三天,七十二小时,那得多少秒啊,嗷……”。眼睛一闭一睁,再一闭一睁,三天的时间其实很快就能过去。可惜的是,卫楠和原元根本没机会闭眼,所以时间就过得特别慢,大半夜的,医院住宅区的学生宿舍里,卫楠和原元正在埋头苦战抄病例。卫楠感叹道:“人生啊,真是何等的悲剧……”原元无奈:“快抄吧,得罪她的学生据說下场都很悲惨。”卫楠疑惑道:“你消息什么时候這么灵通了?听谁說的?”原元笑:“费腾呗。”卫楠坏笑,“哦~才认识一天,就跟他那么熟了啊,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說,不跟我說呢?呵呵呵。”原元无视卫楠的阴笑,自顾自地道:“我觉得,他的名字特别艺术。比如你哥卫腾吧,那就只有一个歧义是‘胃疼’。可费腾呢,你如果站在动物学的角度讲,就是——狒腾。如果站在物理学的角度讲,就是——沸腾。如果站在医学的角度讲,就是——肺疼啊。”卫楠噗的一声呛了口水,狂拍着胸口喘气。原元继续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他爸妈特有才,超过‘一语双关’的境界直接上升到‘三观不正’了,哈哈哈。”“三观不正不是這么用的吧,你别欺负這几个汉字了。”卫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照你這么說,我的名字也很艺术的,如果站在医学的角度,就是胃腩,站在哲学的角度,就是为难,站在植物学的角度拆一下字,还是朵木楠花~”原元點头:“那是那是,其实我也是个文艺的人,原元這名字好记又特别。以前我爆粗口骂脏话的时候,她们說原元你真是个粗人!我怎么回答的,你记得吗?”卫楠笑道:“你一脸严肃地說,姐姐我不是粗人,我是圆的。““对,就是這句,可经典了对不对?哈哈哈。”原元拍桌子大笑起来,卫楠突然觉得,两人之间這样的对话,跟周放和陆双在一起自吹自擂还挺像,看来两位女生的厚脸皮也有指数增长的趋势。卫楠笑了笑,突然想到自家哥哥,于是一拍桌子,兴奋地道:“对了,說起名字,我倒想起个好玩儿的。高中有个同学叫杜子腾,加上我哥卫腾和师兄费腾,肚子疼、胃疼、肺疼,那真是医院诊断的时候最常用的——吉祥三疼啊!”原元继续大笑:“吉祥三疼,哈哈哈,卫楠姑娘,你太有才了!”卫楠耸耸肩:“有才也得继续抄病例啊,灭绝师太不会因为我有才就教我九阴真经的。”
两人低头抄了一会儿,实在是手指抽痛,于是又忍不住聊了起来。原元道:“那会儿化学院有个叫沈景冰的,老师普通话不标准,點名的时候一直在那‘神经病呢?神经病同学没有来吗?’把大家都笑趴下了!”“呵呵,咱们班不是还有个叫赖月京的吗,还是个男生。有一次他舍友找他,在教室里大吼‘月经来了没?月经来了没?’,大家也笑趴下了,你当时差點趴地上呢。”“倒,那天我还穿着高跟鞋,正下阶梯呢,他大吼一声‘月经来了没’,我不趴谁趴啊!”原元继续笑,凑过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对面楼上还住了个鲍余晓?”卫楠點头:“当然记得,那是多么深刻的笑料啊!”原元手舞足蹈,挥着抄病例的纸,笑得都快抽搐了,“那天下暴雨,一男生在窗户那喊:‘暴雨小,暴雨小’,下面有人吼了一句:‘楼上的兄弟,大中午的喊个屁啊喊!不知道這暴雨一下就得一整天,小不了的,回屋睡你的觉去!’那人委屈道:‘我在喊我同学,他叫鲍余晓……’那男生来了句:‘這样啊,我姓萧,将来生了女儿取个名叫萧雨大,配你家鲍余晓,那就是一生的雨季啊!’”
原元捏着喉咙学男生說话学得还挺像,逗得卫楠也不顾形象大笑起来。两人一起总结道:“取名字,真是门艺术。”隔壁突然传来咚咚敲墙壁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大吼:“大半夜的闹鬼呢?!倩女幽魂不是你们這样笑的!”两人对视一眼,扭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