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生气、这么激动,说真的,他说的也不全然有错。那件事其实没那么不可原谅,而且她也不真的感到厌恶。
她只是觉得慌、觉得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他的身分是那么的崇高,而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上班族,当他对她做那种事时,她很难不产生联想及幻想。
可是她能对他有所期望吗?她能认为他对她有着什么特别的看法或感觉吗?
不,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想,否则将会受伤、失望。
「那件事就算了,当它没发生过。」说完,她挣开他的手。
「里见。」他一把拉住她,一扯。
她一个不备,整个人被扯进他怀里。「啊!」她心头一惊,只觉得他身上那诱人幽香,让她一阵迷惘。
恭兵低下头,直视着既惊羞又气愤的她。
他从没想到见到她后,他会再有什么惊人之举,但这一刻,他发觉自己还是做了件他从不认为会做的事情……
「我从不打算向你道歉。」他说:「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
「什……」她怒视着他,「因为你是太子爷,因为你是副总裁,所以你可以随随便便的亲吻我吗?」
「随随便便?」他眉心一拢,「你觉得那样很随便吗?」
「是的,很随便。」她恼怒地瞪着他,「你甚至没征求我的同意。」
他微顿,「如果我问了,你会同意吗?」
她一怔。
如果他问了,她的回答是什么呢?他那么的迷人且具有魅力,而她又深受他的吸引,当一个她爱慕的男人问「我可以吻你吗」的时候,她会回答「可以」吗?
「难道别的男人吻你时,会先问你?」她都二十五、六岁了,应该有过接吻的经验。试问,有几个男人会在吻对方前先问「可以吗」?
别的男人?他以为她被多少人吻过啊?难道他是因为「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而大胆地在电梯里攻击她吗?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正直又坦率的人,因为他并没有在她酒醉时对她不规矩,但现在,她突然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她看错了吗?他其实只是头穿着西装的狼?
「我已经进来很久了。」她冷冷地看着他。
「那又怎样?」他将脸一低,更靠近了她。
近距离地看着他,她几乎要推开他并落荒而逃。但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她不要他发现她心里的千头万绪、百转千回。
「我再不出去,恐怕有人会进来,到时副总裁你的颜面更是不保了。」她提醒他。
「你怕吗?」他问。
「我没差,怕的应该是你。」
听着,他唇角一撇,兴味地一笑。「恐怕我没你想的那么担心害怕。」
她一怔,「咦?」
他低下头,再一次寻找着她的唇——这一次,他不是一时的情迷或冲动,而是经过了「考虑」。
如果他不承认亲吻她是一种错,那么表示他是在认真、喜欢的情况下亲了她。
那么,喜欢到亲吻她是什么程度的喜欢呢?他想确定,他不喜欢这种迷迷糊糊、混沌不清的感觉……
感觉到他想再亲吻她,她猛地推阻他。「不要!」
「我想确定一件事。」他说。
「什……」迎上他炽热得仿佛要教她燃烧起来的目光,她心头狂悸。
确定?他想确定什么?
「我想确定我是什么感觉,你又是什么感觉?」他神情认真。
她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严肃的。突然,她感到羞、感到慌……方才那怒气冲冲、甚至凌驾在他之上的气势不见了。
她满脸通红、羞急愠恼。「我……什么感觉?」
「对。」他欺近她,「你很生气吗?当我吻你的时候。」
随着他一步步的进逼,她下意识地退后着。「当……当然……」
「有多生气?」他继续往前走,慢慢地、维持一定速度地。
「有多……」她更慌了,「当然是非常生气。」她小心地退后,直到被他逼到了墙边。
当她脚后跟碰到了墙面,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她急着想「另寻生路」。
「别逃。」他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等我弄清楚了,你再走也不迟。」
「我……」看他一脸「我是认真的」的表情,她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身上那总教她迷乱的幽香,随着他的逼近,越来越清晰。他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他的猎物般……
「你讨厌吗?」他直视着她,「讨厌我吻你吗?」
「ㄜ……」不,不是讨厌,事实上,她当时根本已陶醉在他的唇温之下。
他细细地端详她的神情,撇唇一笑,「由你的表情看来,你并不是太讨厌。」
她一震,羞恼地说:「你……你不要乱解读,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如果你真有那么生气,真有那么厌恶,该在我碰到你嘴唇的那一际就推开我,但是你没有。」他将脸靠近,「为什么?」
随着他的脸越靠越近,她越觉得无法呼吸,仿佛在她跟他之间,这小小空间里的空气都被他吸走般。
「我……我一时吓傻了……」
看着她那涨红的脸庞,还有那闪烁不安的眼神,他隐约感觉到什么……
虽然她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就像他跟她保持距离一样,但他发现她跟他一样,都在压抑着。
无论她表现得多么生气,她的眼底都透露着一种小女人的娇羞。一年多前,她在他饭店的床上醒来时是这样,之前在忘年会上,她对他跟神田惠里香的暧昧关系颇有微辞时,也是这样。
他亦是如此。
无论他如何质疑、如何不解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当他在一年多前对陌生的她伸出援手、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不小心就跟她多说了几句话,甚至在人前出现轻松口吻时,他就该知道——一切都不单纯。
因为厘清了心中的疑虑,他豁然开朗。「我想……」
「你什么都别想。」她羞急地瞪着他。
他一顿,困惑地说:「你的表情,像是想再咬我一下。」
「如果你再靠近,我会。」她说。
「是因为怕?还是讨厌?」他神情一凝。
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她选择不回答。她防备地、又羞又气地瞪着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
「请你不要再靠近我。」她语气坚定地说。
这口气绝不只是虚张声势,他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他不敢说自己是个君子,但也绝不是混蛋,当女人说不要,他不会轻越雷池一步。
「很抱歉,我让你感到不愉快。」他原本挂在唇边的笑意不见了。
他严肃地退后了两步,「规矩」的看着她。
看着他前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心头一撼。他该不是因为她的抵死不从及坚定拒绝,而恼羞成怒了吧?
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意外。相信以他的条件,别说没有被拒绝过,可能还得拚了命地拒绝别人,但她却让他吃了闭门羹……
不管他的吻是真心还是玩笑,「被拒」对他来说,搞不好是一种耻辱。
「津川先生,」她怯怯地问:「你生气了吗?」
他微顿,「生气?」眉头一叫,他沉默了几秒钟,「我只是……」
「津川先生。」此时,安藤的进入打断了他。
见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尴尬,气氛诡异,敏锐的安藤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琉衣进来了这么久,她本以为可能是恭兵正在交代什么工作,但依她判断,似乎不是那样……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尴尬的琉衣弯腰一欠,飞快地走开。
她知道安藤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她想,安藤一定感觉到什么,而那使她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里见。」安藤唤住她。
「是。」她停下脚步。
「我刚才在你桌上放了一些要传真给客户的资料,你立刻传真出去。」
「是。」她点头,急忙地离开了办公室。
恭兵神情平静,但不带一丝笑意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好像不对劲喔!」安藤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睇着他,「不知道津川先生刚才对我们秘书室的新人做了什么?」
他睇了她一眼,浓眉深叫。「我们只是聊聊。」
她嗤地一笑,「你一脸懊恼,看来你们聊得不太愉快。」
「安藤……」
「啊,」她挑挑眉,扬起了下巴,「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要我特别指导一下的是谁了。」
恭兵没有再否认什么,只是懊恼地瞥了她一记。
要是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让其他秘书们知道,琉衣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点难过,就算大家不联合起来孤立她,也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但安藤是他最信任的主秘,不只口风紧,更知道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可以说,所以就算她知情,他也不感到担心,顶多只是觉得有点糗罢了。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接下来他要如何对待、面对琉衣,而她又会如何的对待、面对他?
第七章
这天下午,秘书室里起了一阵骚动。
「神田商事那份传真是谁传的?」一名资深秘书大声问着。
她几乎尖叫的声音,引起广大家的注意,也惊醒了有点神不守舍的琉衣。
神田商事?那份传真不是安藤要她传的吗?
她怯怯地举起手,「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传的?」资深秘书神情严肃又气恼地冲到了她桌前,「你传到哪里去了?」
她一怔,不太明白资深秘书的意思。
这时,中午便出去视察的恭兵跟安藤刚好回到秘书室,一进门便撞见了这一幕——「发生什么事了?」恭兵看资深秘书站在琉衣桌前,气呼呼地瞪着她,不觉疑惑。
「津川先生……」资深秘书激动地说:「是传给神田商事的那份重要文件……」
「神田商事?」安藤微怔,「那是我要里见传真的。」
「她传错了。」资深秘书说道:「刚才相田商事的白石小姐打电话来,说她接到了一份传给神田商事的传真。」
「什么?」安藤一听,惊讶地问:「传到相田商事去?」
「是的。」资深秘书冷冷地看着琉衣一眼,「这个错误实在太离谱了,神田商事跟相田商事可是竞争对手啊!」
琉衣惊觉到事态严重,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糊涂,把神田商事的重要资料传到了相田商事去。
她知道这是个非常不可原谅的错误,也将对帝和物产造成伤害,而这个伤害是她无法弥补的。
「我立刻打电话给白石。」安藤当机立断地拿起电话,快速地拨了一组电话号码,「喂?白石吗?我是安藤。」
大家都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安藤,只有琉衣低着头,一脸的懊悔及羞愧。
恭兵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是的,我知道了,那么麻烦你把资料销毁,真的非常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嗯……嗯,那就先这样了,再见。」说完,她搁下电话。
「安藤,相田商事怎么说?」身为副总裁,恭兵总不能一直置身事外,虽然他相信安藤一定能把事情解决。
「白石小姐会把那份资料销毁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她说。
「要是她没销毁,那我们对神田商事怎么交代?」资深秘书问。
「我信得过白石小姐的人格。」安藤肯定道,「这件事,她不会泄露半句。」
「这种错误实在太夸张了。」资深秘书转而训斥着低头不语的琉衣,「居然把那么重要的资料传错了地方!?」
「这件事我也有错。」安藤语气平静,「我在出去前应该再跟里见确定一下的。」
「不,」听到安藤竟替她揽过,她更觉羞愧,「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里见,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算了的。」资深秘书训道,「要不是安藤小姐跟白石小姐熟,这可能会造成公司莫大的伤害。」
「是,我明白。」琉衣深深自责,眼泪夺眶而出。
见状,恭兵深觉不舍,但在众人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再说,她会接受他的安慰吗?
「津川先生,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资深秘书仍不肯罢休。
「行了。」恭兵神情凝肃,「我心里有数。」
他这么一说,资深秘书也不好再说什么。
「津川先生,」安藤问道:「神田商事那边要不要跟他们知会一声?」
「神田商事那边就交给我处理吧。」他睇着低头啜泣的琉衣,「里见。」
琉衣抬起脸,「是。」
看见她才一会儿就哭红了双眼,他百般不忍,但神情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肃。
「帮我把这个拿到楼下的企画部。」他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她,「然后到对面公园吹吹风,下班前再回来。」
她畏畏怯怯地接过牛皮纸袋,一脸的羞惭。「是……」
她知道她犯了一个很难被原谅的大错,也知道他此时该有多么的生气。是的,她确定他是生气了,而且气到不想看见她待在秘书室里。
到对面公园去吹吹风?依她看,接下来他搞不好要叫她去喝西北风了。
恭兵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就去。」说罢,他转身回到办公室。
坐在公司对面的小公园里,琉衣止不住的掉泪。
不是因为被骂、被指责,而是因为深深的自责。别说别人不能原谅她,就连她都原谅不了犯错的自己。
她怎么能犯这种错呢?就算有再多烦心的事困扰着她,她都不该……
是的,今天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后,她就一直神不守舍。也就因为这样,才会误把相田商事当成神田商事。
刚才要不是有安藤小姐替她说话,她可有得受了。
好不容易考进了秘书室,她居然犯这种错误,她真的太糊涂了……
忖着,她难过得掩面而泣。
「你还在哭?」突然,有人对她说话。
她一震,抬起头来。
他,此时就站在她面前,而脸上的表情已不似刚才在办公室中那般冷峻严厉。
「津……津川先生?」她惊疑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跑来这儿?他不是在生气?不是不想见到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不,现在的他,看起来不像在生气,倒是用一种非常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我叫你到公园吹吹风,不是叫你来哭的。」恭兵在她身边坐下,神情平静而轻松。
「啊?」她脸上眼泪末干,两眼红通通的望着他。
「每个人都会犯错,不要放心上。」他淡淡地说。
她一怔,疑惑地问:「你没生气?」
他挑挑眉,「没有。」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很……」
「很可怕?」他一笑,「不然你要我怎么对你呢?在那种情况下,我能安慰你吗?」
她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犯了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他又当着大家的面……别说是安慰她了,就算是给她好脸色,都会教她成为众矢之的。
「要你暂时离开秘书室是为了你好,不是因为我生气。」他说。
知道他其实用心良苦,她内心一阵激动。
对一个上午才惹他生气,下午又出纰漏的女人,他为什么能这么的温柔呢?
「对不起。」她懊悔地咬了咬唇,「我犯了这种不可原谅的错,造成公司及客户的……」
「都解决了。」他打断了她,「你不必担心。」
「可是神田商事那里……」
他撇唇一笑,带着点开玩笑的口吻,「你忘了我跟神田商事的千金有暧昧关系吗?」
她一顿。他在自嘲,但却也剌中了她。
想到自己先前还指责他所谓的暧昧策略,而现在……他的暧昧策略派上了用场,而且是用来替她解围。
她觉得好羞愧、好丢脸。
「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放心。」他说。
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她胸口一阵翻腾,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下——「你怎么又哭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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