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这么多……」她忍不住低声嘀咕着。
低下头,她认真处理着老鸟秘书们交代给她的工作,当然,也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的存在。
但很快地,她发现有这种鸵鸟心态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你是新来的?」突然,他的声音在她桌边响起。
她心头一震,清楚地知道他正伫足在她桌旁。
在她考上秘书室的同时,他一定也拿到了名单,并知道她即将调任秘书室。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当然是无所遁形,就算她拚了命的低调、装忙,他还是会发现她的存在。
蠢啊……她忍不住在心里这么骂着自己。
不过,新来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他为什么要先找她说话呢?
「有人在家吗?」此时,他以玩笑口吻问道。
她一回神,连忙站了起来。
此时,所有人都好奇,甚至是惊讶地看着刚回国的恭兵。
她们惊讶的,不是琉衣居然在老板问她话时发呆,而是一向严肃且不苟言笑的恭兵,竟然会开这样的玩笑。
一直以来,他在二十一楼是不太说话的,除了必要的公事交代及讨论,他鲜少跟秘书们有其他的话题及交流。
当然,这是他避免麻烦,并守住上司及下属之间界线的唯一方法。
跟女性客户有某些程度的、不伤感情的暧昧及友好,对生意有益,但跟女性下属搞暧昧,却只会让工作环境乌烟瘴气。
只是,看到她,他好像总不自觉地忘了这条自己划下的界线——「你是……」虽然如此,但他很快地神情一敛。
「津川先生,早。」琉衣飞快地弯腰一欠,「我是里见琉衣。」
「噢,」他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往其他地方一移,「另两位呢?」
闻言,里花跟西村知美立刻站了起来,并恭谨地一欠。
「麻烦到我办公室一趟,现在。」说罢,恭兵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回他的办公室。
见过了三位新到任的秘书,恭兵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从这里可以远眺东京湾,而此时的天气虽然还有点凉,却已经有春天的气息。
在香港的这几天,他常有一种恨不得赶快结束工作飞回日本的感觉,对先前在美国待了数年的他来说,这真是奇怪。
那感觉像是……这儿有个他迫不及待想见到的人一样。是她吗?
这怎么可能呢?他目前是工作至上的自由主义者,对女人及爱情并没有任何的期待及渴望,纵然有不少女人自动送上门来,他也总能坐怀不乱……
应该不是因为她吧?如果她在他心里有着那么重的分量及位置,他又如何能跟她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一年,却从来不曾透过任何管道或关系接近她?
尽管在感情方面,他并不是积极的行动派,但对有好感的女性,他还是会适时的出手……
一年了,他对她出过手吗?没有啊。
「啧。」他浓眉一叫,神情有几分的懊恼。
竟然有女人的事困扰到他?这真是荒唐且不可思议。即使是曾跟他同居过的芽子都不曾让他困惑过,而她……
「津川先生?」突然,门口处传来声音。
他回过神,转过了身。
站在门口的是这次陪他到香港洽公的主任秘书安藤不二子,今年三十三岁的她,是个能力超强的秘书,而且是个知性美女。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是位单亲妈妈,独自抚养着八岁的女儿。不过,这件事在秘书室里只有他跟山本知情。
「我敲了门,你好像没听见。」安藤说。
「我在想事情。」他淡淡地回了句。「有事吗?」
安藤关上门,走了过来,然后将手中的一叠文件交给他。「这是这次香港龙心集团的并购资料,我都整理好了。」
「你昨晚又熬夜加班了?」他接过文件问道。
「我认为这件事需要速战速决。」她说:「对龙心集团有兴趣的,还有美商公司辛尼尔。」
「唔,」他挑了挑眉,不轻敌却也显得气定神闲,「辛尼尔是值得注意的公司……」
「据我从旁打听到的消息,辛尼尔新上任的执行长是个行动派,手边拥有不少得力助手。」安藤说道。
恭兵唇角一撇,「我也有得力助手啊。」
「这句话就值得我为你卖命了。」安藤笑说。
「我可不希望你卖什么命。」他睇了她一眼,回到了位置上,「把命顾好,我可是很需要你的。」
「谢谢。」安藤点头一笑,「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嗯。」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正准备离开的安藤不二子叫住,「慢着,安藤。」
她转过身,站定。「是。」
「我知道你很忙,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像是还没下决定,「新来的秘书,你帮忙教一下。」
她微怔,「我?」秘书室有新人不是第一次,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要求她帮忙带新人。
聪明的她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三个都教,还是只要负责其中一个?」她试探地问。
他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意味,却不慌不忙地回答:「安藤,你很聪明,但有时真是太聪明了。」
「这不正是津川先生高薪聘用我的主因吗?」她一笑,「西村小姐在三光商事待了三年,对秘书事务已相当熟稔,所以你要我教的绝不是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企画部上来的大岛里花跟业务部的里见琉衣了。」
「你看着办吧。」他说,「如果你想从我口里听到什么,那可要失望了。」
「我明白了。」她点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看着她们的。」
「嗯,你辛苦了。」
「哪儿的话。」她弯腰一欠,「我出去了。」说罢,她转身走出总裁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她看着秘书室里正忙着替老鸟秘书们跑腿的里花跟琉衣,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是谁呢?她微蹙着眉心思索着。
第五章
日子在忙碌的秘书工作中流逝,不知不觉地,琉衣已经在秘书室待了近一个月。
虽然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地,却也感到分外的充实。
尽管其他的老鸟秘书们对她及里花不太搭理,但深受重用的主任秘书安藤不二子,却经常对她们伸出援手。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及了解,她已经渐渐知道一些秘书室里的八卦,例如谁跟某客户或少东来往,有机会成为豪门少奶奶之类的事情,当然也听到不少关于恭兵跟某某千金小姐过从甚密的消息。
自从上次在忘年会听到他提及暧昧也是一种手段之后,她对这样的小道消息,已不感惊讶或好奇。
她想,他应该是那种一旦有了固定对象,就会老实且大声承认的人——就如同他直截了当否认跟神田惠里香交往,并直言他与神田惠里香纯粹只是一场暧昧一样。
秘书室的工作紧琐忙碌,加班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再忙再拚,一到了周末,大家都会准时下班。
约会的约会,休息的休息,玩乐的玩乐,总之每个人都有她绝对不加班的理由。
也对,整个星期都绷紧着神经做事,总要有释放压力、消除疲劳的时候。
这个周末,下班时间过后不到半小时,大家都跑光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还在埋头苦干的琉衣。
下班前两个小时,有事提早离开的安藤不二子,给了她一些工作,虽然她告诉过她若是来不及完成,可以等星期一上班时再做,她却还是决定在今天把它做完。
反正她不必赶约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要忙,索性一气呵成的将工作完成。
因为太过专注,等到她将事情做完时,才发现已经九点了……
「嗯,」她伸了个懒腰,满意地看着桌上那一叠整理完的文件及资料。
将文件及资料放在安藤桌上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准备离开。突然,从恭兵办公室半掩着的门缝里,透进一道美丽的光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了过去,从门缝中窥探了几眼。
办公室里没有灯光,只有从那一大片落地窗透进来的光。此刻,办公室的主人不在,因为他从下午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进来。
她走向落地窗,在窗前停下脚步。
「哇……」只一眼,她被窗外的夜景深深吸引。
在犹如黑色天鹅绒般的夜色里,那点点灯火像是一颗颗璀璨耀眼的钻石般美丽,她猜想那个方向应该是东京湾,而在海上的点点光亮,则是停泊在湾岸或海上的船所发出的灯光。
「好美……」这真是奢侈的风景啊!而他……每天都能面对着这样的景色。
只不过,在一阵激动及赞叹之后,隐隐而生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他是不是常常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呢?当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心里在想什么?
忖着,她不觉出了神。
突然,她警觉到身后有一股气息靠近,而且还伴随着一阵幽香。「咦?」还来不及反应,低沉的男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有这么好看吗?」
「啊!」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只因那声音太近,似乎就贴在她耳边。
她转过身,退后了两步,整个背贴在玻璃窗上。窗外的光像聚光灯般,照在一张男性的脸庞上,把他的脸映得发亮……
是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慌又羞怯地问。
因为有些资料想利用假日看而回到办公室的恭兵,挑了挑眉,一脸兴味地睇着这个办公室的意外访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他撇唇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对喔,这是他的办公室耶,她未经许可进入他的办公室,搞不好会被他当贼看。
「我不是商业间谍!」她大声地澄清。
「商业间谍?」他眉心一蹙,促狭地一笑,「应该没有像你这么蹩脚的间谍吧?」
「什……」被损了一句,她有点不满。
看见她那不甘的表情,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现在整个二十一楼就只剩下他跟她,他似乎没有什么好顾忌,可以随他高兴地使用他平时不会使用的言语。
「怎么还没走?」他问。
「我在工作。」她说。
「工作?」他挑挑眉梢,疑惑地问:「安藤从来不会要求底下的人在周末晚上加班啊?」
「安藤小姐并没有要求我把工作做完,是我自己……」
「你没事吗?」他打断了她,一双亮得刺眼的眼睛,直盯着她。
「啊?」她心头一悸,只觉得他的眼睛比远处的灯火还明亮。
他眉心微叫,「我是说你没有约会吗?今天可是周末夜……」
「约会?」她顿了一下,「我没有约会。」
「是今天没约会,还是没有约会对象?」他问。
这问题有点Over了,但不知怎地,他很想知道。
她似乎对他提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露出了不解的、不安的眼神。
「不方便说吗?」他睇着她。
「嗯……」她沉吟了一下,「有必要说吗?」
他微怔,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也是,她有必要向他交代这种事吗?而他又有必要知道这种事吗?
「是没必要,我只是有点想知道。」说着,他转身走向办公桌。
想知道?他为什么想知道?琉衣满腹的疑惑,不解地看着在办公桌前拿取资料夹的他。
拿了资料,他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嗯。」她点头。
「一起下去吧。」他说。
「是。」
走出他的办公室,她拿了包包,关了灯,然后跟着他步出秘书室。
进入电梯里,他按了B2键。见状,她伸出手想补按一楼……
手还没碰到按键,他突然伸手轻拉住她。她一震,惊羞地望着他。
「很晚了,我送你吧。」他说。
「ㄟ?」什么?他要送她回家?拜托,她怎能劳动太子爷当她的司机啊?
「不……不用了……」看着按键上的数字直直地往下落,她越来越慌,「太麻烦津川先生了。」
「不麻烦。」他说。
「可是……啊!」
忽地,电梯嘎然停止,吓了她一跳。
电梯就这样忽然停了,动也不动。「咦?这……这是……」
「可能是故障,」他态度镇定,「没关系,大楼有二十四小时的保全,我按呼叫……」
话未说完,电梯里的灯光灭了。
「啊!」她发出尖叫。
电梯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琉衣惊慌的叫声。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控,但她一直很怕这种黑暗又狭小的空间。
当然,公司的电梯也不算太小,但因为他的存在,她总觉得这可一次容纳近二十人的电梯,莫名地被压缩成连喘息都不能的空间。
「你别叫……」黑暗之中,他的声音愈显低沉。
「对……对不起,我……」
「你该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吧?」恭兵有点担心地说,「你别害怕,我有……手机。」
「啊?手……手机?」手机能干什么?求救吗?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讯号呢。
完了,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电梯里?如果没人发现,他们会不会……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你在干什么?」
「拿手机。」他说,「啊,好了。」
突然,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空间里,出现了局部的光亮。
那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居然发光?
她一怔,看着光线下的他,「你的手机会发光?」
「小姐,」他蹙眉一笑,「现在的手机有照明功能,你不知道吗?」
她眼底泛着惊恐的泪光,「真的吗?」
「真的。」他一笑,「要不要我送你一支?」
「不……不用了。」他是开玩笑的吧?送她手机?他没事干嘛送她于机?她又如何能随便接受他的礼物?
看样子,他的手机应该不便宜。也对,手机、手表,甚至是袖扣或领带夹,都是显现一个人品味及地位的必备物品,贵为帝和物产的副总裁,他总不能像她一样拿着最阳春的手机吧?
想想,她这支手机都用了三年了呢。
「别担心,会有人来的。」他试着安慰一脸恐慌的她。
「如果都没人发现我们呢?」她忧心着。
「不会的,你……」此时,他发现她竟然已经掉下眼泪。
他一怔,胸口莫名的一揪。
这是心痛的感觉吗?不是因为伤心、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情绪,而足因为心疼。
是的,他心疼她的眼泪,心疼她如此害怕、如此不安。
看着她那一脸脆弱的表情,他忽然好想抱住她……
该死!他暗暗咒骂一句。
他在想什么?她是他的下属,而现在他们正被困在电梯里,他怎么有心思去想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在哭?」他压抑住那股无来由的冲动。
「没……没有。」她觉得丢脸,将脸一别。
「我讲故事给你听,会不会好一点?」他试探地问。
讲故事给她听?他在哄小孩吗?
她转头睇着他,吸了吸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就算是大人,也会有害怕得大哭的时候啊。」他说。
「我没大哭。」
「你在流眼泪。」
「我只是……」她不知该说什么,抿着唇,看着他。
「说真的,」他一笑,「你想不想听故事?」
他必须找些事情做,免得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他脑子里会浮现一些奇怪的念头。
「你……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吗?」她怯怯地问。
「有,是真实的故事。」他说,「一个关于电梯的故事。」
「电梯的故事?」她微怔,有点害怕,「是……鬼故事吗?」
看见她那害怕的表情,他既不舍又觉趣。
见她害怕得流眼泪,他感到心疼怜惜,但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的吓坏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唉呀,津川恭兵,你真是个坏胚子啊。他禁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说真的,不要说鬼故事吓我,不然我……」她语带警告。
他微顿,「不然?你会怎样吗?」
「我会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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