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多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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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多情+上-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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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幅长不及二尺,宽仅半尺的小卷素轴。 

画上少女长眉入鬓,低头浅笑,笑得懒懒慵慵,乖巧纯真,十分明艳不可方物。 

画旁以小楷题了一首词,却是少游的蝶恋花: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节,一登楼。 

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看着画的中年人不住冷笑。 

“好个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居然骗了孤王如许之久!!!柳残梦啊柳残梦!!”冷笑至此,一掌击出。 







墙壁上透出了五指之形的空洞,室外阳光斜斜照入,壁上轻飘飘地晃着半张画纸,上面的少女低眉浅笑柔顺依旧,斜斜挑着的目光,依稀有着似笑非笑的挪揄嘲讽。 

日光划亮了因扭曲而狰狞的面目。 







第一回 

大德奉天十一年,天下局势随着无名教的退隐及武圣庄的封庄而渐趋分明。朝廷一枝独秀,虽无法收拢被分散的兵权,但在暗流情报支援下,连连替换了不少无名教及武圣庄在朝廷的势力。惟二派亦不示弱,挟世缨之家累累功勋及伦王之乱留下的臣心隐忧,一时间,三家斗争的局势由江湖转入了朝堂。 

神州之外,尤有遗患。匈奴自古以来便一直为中原心腹隐患。其民逐水草而居,民风强悍,来去如风,若论铁骑之威,天下无双。百年前轩辕皇朝初立,匈奴数度南侵,兵火延绵,爆发了史上有名的四次大规模战役,相持不下。直至成帝时期,国泰民安,兵力渐复,于元鼎元年,令上将军张褚平,右将军高逸青率骑兵25万,步兵15万,分两路出击,张褚平出定襄,高逸青出代郡,北越沙漠,方始大败匈奴。 

匈奴经此一败,分裂而为南北匈奴,南匈奴乌维单于降于成帝,北匈奴呼衍氏单于继续西迁,自立为王,国号为庆,麾下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候,潜埋声息,隐隐与中土对抗,未曾死心。传到今朝,正是班布达单于,亦有称之为淳维王。 







据武林战事史卷二十,第二百六十五页所载,年前轩辕帝雁荡遇刺及其后的伦王之乱,皆有班布达单于在幕后指使,而班布达单于会有此异动,皆因他得到了一位军师。 

一位被人称为武中之圣,空怀雄心逸志,始终未得一展抱负的 

武圣·柳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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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罕茂明安旗位于百灵庙附近,接近北匈奴之都甘察罕,为关外一繁华之地。东街有一客栈,名为汉南,相传是一在朝汉人后裔所开,北下的汉人,一旦来了达尔罕茂明安旗,大都会选择汉南客栈韩老爹的住处下榻。 

汉南客栈的结构与中土的客栈基本相似,只是处于异域,为防招忌,规模小了点。此时夜露已深,东厢院二楼尽处的上房里,一位青年正要脱下外衣,上床就寝,听得屋外突然变得纷挠起来的杂声,动作不由缓下了。手指顿在颈间的衣领上,侧耳倾听了会,耸了耸肩,手指一勾,继续脱衣。 

‘喀啦’ 

碎微的细响让青年眉一动,还没转过身来,临院的窗子已被人打开,一道蓝色身形滑了进来。 

室内烛火未熄,摇曳的光芒足以让人看清一切。 

长剑架在了蓝衣人的脖子上。同时,青年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朋友,你要偷东西的话请往门口出去,楼下右转,帐房就住在那里。你要避难的话请往窗外跳出,下面有口古井,包君满意。” 

潜入的蓝衣人挑了下眉,没想到室内竟有这等高手。略一犹豫,只觉剑上寒芒暴涨,剑气直刺肌骨,显然室主人听到越来越近的吵杂声,已经不想再拖下去。再不识相点,说不定真会在这弹丸小地被人捉住。 

不过一下子就被人吓走,好像太没面子了些。蓝衣人如是想着,食指一弹,指心一粒越过院子时顺手摘下的花蕾划了个弧形,疾飞青年右腕的劳宫穴。 

花蕾是从外侧飞向右腕的,虽小虽柔,却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声音,先声夺人。青年自知不可持力硬接,剑光一凝,疾飞的花蕾立时散成十来片均匀细末。 

蓝衣人回过身,两人打了个照面。 







笑容齐齐僵住。 

听得室外搜索之声更近,青年回过神来,嗤笑了声。“柳公子,区区听说阁下在塞外正是春风得意前途无限,怎么今日如此狼狈?” 

前狼后狐,蓝衣人苦笑了下,也不知在此时遇到这家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相比起外面的如狼似虎,这只狐狸应该好商量多了。 

“祈兄,明人不说暗话,现在好像不是闲谈的时间。不如先研究一下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上上之策吧。” 

天下祈姓者万千,能被武圣称一声祈兄的,自然非奉天帝身畔的祈亲王莫属。神仙府与武圣庄一向是冤家对头,此时相遇,当真天意。他听得此言,只是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有难的是柳公子又不是区区,区区何苦自伤脑筋。柳公子自然不会是梁上君子,所以,窗口在那边,请自便吧。” 

“在下残命一条,有何可在意的。”柳大公子脸色动也不动,瞄了眼,吃吃笑起。“就不知屋外那群士兵们知道这里有位微服私访的朝廷一品贵胄时,祈兄将成为座上宾还是阶下囚。” 

祈脸色微变,瞧了眼置于一旁尚未收好的灰布长袍,脸上立时换了个表情,笑得一片爽朗痛快。“哎呀柳兄这是说什么话,朋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区区方才不过开个玩笑儿。” 

“在下就是这么说嘛,祈兄急公好义的名声,江湖上可是人人皆知啊。”柳残梦要比笑绝不落人后,那等老实诚恳,祈世子看着差点都要信柳残梦是在夸着自己了。 

室外搜索声已经越来越近,由楼下转向楼梯处了。这间上房虽处于最边缘处,但左右加起来也不过十来间,大约盏茶时间便会搜到此间。 

柳残梦咳了声。“祈兄,现在你说怎办才好?在下此时力不从心,一切由祈兄作主,在下无有不从。” 

祈世子纵有心再压榨,也知这个时候拖下去两人会一起遭殃,当下不再胡混,瞧室内桌几分明,根本没有可匿人之处,心思一动,问道:“柳兄的缩骨功,不知可以施展到哪个程度。” 

柳残梦神色微变,似有些不愿,但一想客栈外那重重包围,心下盘算了下,含糊道:“现在的话,十几岁的小鬼多少可以。” 

“这就好了。”祈世子手一招,吸过扔在床角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套稚子衣物及人皮面具,睨了柳残梦一眼,分明在说:你不用不甘心,区区更加不甘愿。 

祈世子备着这个,自然是为了万一而避难用的。显然他此次微服而来的目的大有问题,随时都会陷入危机中。柳残梦心知肚明,却也不问,闭目运起心法,周身骨骼一阵咯叽作响后,凭空矮下了数尺。 

这两人神经也不知是铜铸的还是铁打的,追兵就在门外不远处,一个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将头发打散,梳了个双髻,一个神情悠闲地将落了一地的柳大少的衣服仔细折叠起来,收进包袱,绑了个结实。 







敲门声响起时,柳残梦终于将面具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郑重出炉。 

祈世子靠在床上,应声叫道:“小乖,去开门。” 

柳残梦本来就作好准备去开门了,但被那小乖一呼,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闫。回过头来,却见祈世子一脸笑吟吟,分明算定了他不敢有何意见。 

他敢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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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四五个异族士兵手持长枪闯了进来,吆吆喝喝着也不管室内是什么人,马上四下搜索。随后走进一位阶位较高的校官,冷眼看着室内一长一幼,目光在祈世子身上转了几圈,看向柳残梦。“你们在这里可有看到一蓝衣青年?” 

柳大少戴了面具,还是能一脸诚恳老实地摇头着,配合着娃娃脸,极尽纯真,由不得人不信。祈世子坐在床沿咳了几声,目光黯淡全无神气,也缓缓摇着头。“区区一直在房里,没看到……” 

校官点了下头,看这室内简陋,藏不住人,也不再细查,只等士兵再看一遍便要走人,却有一人拿着本帐簿附在那校官耳畔小声说了几句。 

祈世子眼一垂,心知他们在说什么,一边咳着,早已想好七八套措辞。 

校官听完,一掌拍在桌上,大喝:“这帐簿上明明只记着一人!你们怎么变成二人了?!” 

“官爷见谅,这个……区区……唉,其实是区区贪着小钱,想一人份的房钱总比二人份的房钱要少,所以没将小童的名额报上,本来想在房里挤一挤的……区区这就去帐台将房钱补上,官爷你可不要因为这个而将区区押走啊,想这一夜房钱也不过五厘左右,若为这个而入狱那实在太不划算……” 

校官被他吵得头晕,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再盘问掌柜几句,确定傍晚时过来订房的是祈世子后,浓眉不由皱成一团。 

他可以确定自己要追的人确实是逃进这客栈了,也确定前面几间都没搜到人。可是这最后一间也没搜到人,难道那人真的飞天遁地了?? 

想到这,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来人啊,给我回去,继续搜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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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无功的搜索重覆几次,眼见上门瘟神终于要走了。祈世子笑吟吟地合上了门,闭目沉思片刻,伸手往后一抓,抓向正挪到窗旁推开窗户准备跳窗的某公子。“柳大少,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难为你我二人远在异邦,竟还如此有缘,是不是该坐下好好谈心。” 

柳残梦干笑了声,双掌在胸前拂了拂。“世子误会了,在下只是念着世子千金之躯,受不得罪,帮世子开窗散一散闷气。” 

“原来如此。”祈微微一笑,手势不变。“区区真该死,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柳公子想知恩不报一个人先逃了。” 

柳残梦闻言,脸色一正,怒道:“祈兄将在下想成了什么人?在下堂堂武圣庄庄主,岂能干出这等无义小人的行径?!”说归说,手上招式蜂飞蝶舞,却也是不曾慢下。 

“所以说区区错了。想想,掩护费三百两,服饰面具提供费百两,再加上精神损失等等,亦不过五百两黄金。武圣自不会这么小家子气……” 

“五百两黄金?”柳残梦闻言,手上招式一缓,微现破绽,祈世子挑了个空,掌缘切开柳残梦右掌,‘暴雨惊雷’重击在他右肩上。 

闷哼一声,柳残梦连退三步。两人原本便在窗前,他这一退,立时撞到窗叶,祈那一掌力道甚大,透体而出,但闻一声巨响,窗户片片碎裂。 







楼下尚未走远的士兵们回过头来,正巧见到窗畔柳残梦一口鲜血喷出,缭乱的真气控制不了缩骨术,咯叽几声,骨节节节暴长,撑裂衣衫,恢复七尺昂藏之躯。 

“人在楼上,快抓住!别让他们逃了!!”指挥校官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骗,眼睁睁让逃犯在眼皮下混过去,咬牙狂吼一声,当先如大鹏般向二楼掠去。 







“你是故意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伤了柳残梦,眼看之前半天的口舌全部白搭,祈世子叫了声苦,知道这次连自己都倒贴进去了。 

柳残梦又吐了一口血,伸手捂住祈击中的右肩,暗红血迹正缓缓渗出衣袖。他向旁闪了两步,脚一挑圆凳,撞向屋顶,砸出一个大洞。 

落瓦纷纷中,他轻身跃上横梁,回过头来,脸上笑容温暖又诚恳。“要让在下被世子你这般敲诈,在下宁可舍身饲虎。” 

“放屁放屁!”祈世子抓住一旁包袱,但窗外一连串箭雨自窗口飞入,他侧身时一个不留神,正好有枝箭刮过包袱,叮叮铛铛掉下一地元宝。“啊……柳残梦!!在你还完区区七百三十六两黄金前,休想逃开!”身形后发而先至,冲出屋顶,一手携住柳大少受伤的右手,穿越满天箭影,齐齐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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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庙附近的阴山山脉上,住着位老猎人乔老头,他是什么时候住过来的,没有人知道,似乎是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一个人住在山林里,以打猎为生。 

这日傍晚,乔老头正在屋内烧火煮饭,听得屋外有人叫道:“屋里有人吗?” 

“来了来了。”乔老头看了眼灶炉,随手塞进一把干草,拿火钗捅了捅,再塞了块木炭,这才出来开了门,一位蓝衣青年站在门外,虽是满身风尘,形容憔悴,却又有说不出的风骨威仪。他露齿一笑,笑得极是老实诚恳,乔老头却觉得心头一窒,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 

“老人家,我和同伴赶路赶得过头了,现在天色晚了,这山里没地方歇息,能不能借我们打尖一晚?” 

“啊……这……没问题,没问题。相公快进来吧。”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在大腿上磨了磨,乔老头只觉这青年是生平仅见顶顶高贵的贵人,像他这种乡野之民,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呐呐说了几句,赶紧将木门推开。 

青年笑了一笑,侧开身,向背后之人道:“祈兄先请。” 

“客气客气。”身后那人也不谦让,当先走了几步,突然不知从哪里取了粒金珠子,塞到一旁看得傻眼的乔老头手里,微微一笑。“老丈,我们也不会白吃白喝你的,这金珠子重一两二钱,拿去城里钱庄兑了银子,大约可换百两左右,小心莫让掌柜的哄了你。” 

乔老头原是小心偷瞧着这个看来俊美傲慢的黄衣公子,没想到黄衣公子这么好说话,一下子就给了他一粒金珠子,下意识地收紧手,感觉珠子在掌心里的热度,突然想到这等于百两银子,等于百贯铜钱……一下子血压高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祈兄真是好大方。”蓝衣青年在简陋的木凳上拂了拂,正欲坐下,就被黄衣公子一把推开,径自坐下。 

“区区一向很大方的。” 

蓝衣青年苦笑了下,只得再将另一张木凳拂了拂,坐下来,看着黄衣公子将裂了一角的包袱解开,将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数着,不由笑得更苦。 

“……纹银十三两、银票少了两张……一张五百两的,一张三千两的,加上全部黄金都丢了,再少珊瑚珠钗一支,伤药两瓶,大内密制,算你一瓶一百两好了……”黄衣公子终于抬头一笑。“柳兄,加上之前零零总总的掩护费损失费,你共欠区区……折合黄金,三千二百六十两。” 

一夜之间便背负巨额债款的柳武圣已经笑得成了苦瓜。“债不是这样算吧,瞧在你我交情,能不能打个折扣?” 

“敢做敢当,柳兄不至是如此没有肚量之人。折扣不行,不过零头六十两区区倒可以去掉。” 

“这个跟肚量没关系,在下肚量再大也吃不下这三千多两黄金。祈兄对萍水相逢之人都能如此大方,何以独吝在下。再少一点吧。” 

“因为区区有求于他,而你有求于区区啊。”祈世子笑得很开心。“将区区拖下水带着你逃命,这三千多两黄金还觉是贱卖,不能再少!” 

“祈兄这般视钱如命,非是江湖豪杰所为……” 

“区区原本便不是江湖中人,柳兄莫弄错了。”祈世子跷起二郎腿,手在大腿上轻轻打着拍子。“而且柳兄莫忘,你现在是一文不名,吃的用的躲的全都是我出的,区区身为债主,奇货可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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