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道:“上面要拿下你,你又当如何呢,君,可是为大。”
他不知慕容术听进了几分,或许一分都没有,这种事后补救,在那人的面前能起到怎样的作用,上官野似乎比谁都要明白。
刚才失神错口,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他。
方才之际,慕容术已然转了一个神色,一闪即逝,根本不等上官野瞧见。眸里的心思,湛蓝了这一片湖水。
“是吗?”微微拉长的调。
听着,上官野心里一沉。
两个人,不需要过多的东西便能抽离出那哪怕一丝的异样。亦敌亦友,还是更趋向于宿敌,皆有之下,那是太过了解。
“呵呵,不然,慕容兄以为呢?”
“那就要问上官兄的意思了。世家这么大的基业,若是说没就没,素儿,你可会连眼都不眨一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男人正襟危坐,背脊笔挺,身姿可谓养眼的很。
手里,轻揉着妖孽的手,力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反正妖孽是笑眯着眼睛,正感舒服。“我会不止眨一下的。”
言外意,她自然心疼。
慕容术轻扬起了些刚毅的嘴角,是笑。
上官野却是失笑,方才的失神,此刻哪还有空继续,“刚才在想着什么事,一时没注意慕容兄说的话,无心之失,慕容兄何须如此计较,世家这么大的基业,别人动的了心思,最后剩下到了他的手的,有多少,慕容兄不是也清楚的很吗。”
他不会将东西完好无缺地交出去,进言之,慕容术也不会。
都要离开了,如何能叫他留下一个完整的上官世家。
绝对不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淡然地视线从妖孽的手上移了出来。
“这似乎倒是有些过了。”
“是吗?”他可不这样认为。
“自然。”
上官野笑道,这样的话一出口,本就是搭腔了事,“不然,慕容兄觉得该如何做呢?”
“毁了岂不是更好?”
慕容术一语悠长,自如的神色,好像在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湖风轻吹,一下,便没了影。
看着慕容术,错楞之后的上官野笑了。
就跟方才的那股风一般。
安静了几许,以为就此没了对话,但最后……
“毁了确实更好。”
雨刷之后的天,别样的蓝,衬的人心也别样的舒服。
上了岸,分道扬镳。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前脚刚踏岸,后脚,四周已经是有人跟了上。却是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路在前,照样走。
“我们走回去?”妖孽笑问,挽着男人的臂弯,沿着湖岸柳堤。
“有何不可。”
男人将手臂微微拢了拢,已经往前走了去。
妖孽笑,跟着。
“这里风景很好,可惜,就是苍蝇多了些。”
“可要拍走?”男人分明是打趣的语气。女人何曾听不出来,靠着他的胳膊,不假思索,“好啊。”
“自己去。”男人的毫不犹豫,相得映彰。
女人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去你的。”
她抬起手顿时朝着男人捶了过去。
男人轻笑,生挨了一下。女人根本也就没用多少力气。
“你大哥如何?”
“吃的着,睡的好,玉树临风,潇洒依旧。”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还是实际点,想个法子直接将人给带出来。不过看样子,有点难度。人家葛老怎么说也是他半个老师,我大哥尊师重道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
“显然比你要强。”
“我这不是没老师吗,你下的结论也太快了吧,相公。”
“可不见得。”
“我打算今晚就将他弄出来。”
“这么快。”男人好看地挑眉。
女人笑,一扬青丝,“开玩笑的。”
这一次,男人被算计上了,“果然很好笑。”
“当然。”顺杆子往下爬的事,她从来都是来一次,爬一次。“现在将他弄出来容易,但是,我们到时候要走可就难了,我才没那么笨呢。如果要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给留下的。”
恶劣,不需要解释。
“你大哥听到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感叹,这个妹妹如假包换。”
笑弧,顺势扬了开,在这银湖岸柳,青山之印之中,一下子弥漫了开来……“我倒是会感叹,慕容主母如假包换。”
妖孽不可否认,一笑置之。
携手漫步河堤,此刻何等幸事。
“刚才,段书恒与你们说了些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
他莞尔一笑,就知道她难打发,“比如,站到他一方,或者,哪儿都不站。”
“怎么,他也想争位了,他以前不是挺不喜欢这些的吗?”早前的段书恒,给她的印象便是这样。
可是……
“那是以前。”男人淡淡而道,眸光掠了远,湖上,那船依在,似乎,还能瞧见那站在船头的人影。
他皱眉。
“他的母妃最近死了。”
妖孽吃惊,后当即恍然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总觉的哪里怪怪的,他给我的感觉,变了。那你们是如何回应的?”
还能如何。
男人望着那艘船,好像与那船上的人对视了住。
“哪儿都不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见
漫步着回去,还没走入下榻的大宅,那早已在大门外等候着的下人是急忙迎了过来,双手呈上金帖,开口便是‘他家主子有请’。
躲的了初一,避不了十五,况且,男人也本就没这个意思。
妖孽挥挥手,不去。
下人为难,说好了是来请两个人,这少了一人可如何是好。不想,人家妖孽一句肚子疼是彻底赢了。
算她厉害。
虽然用字已经很委婉,可是,她那三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分明说的就是女人一月一次的事情。
做女人,其实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比如,遇上这样,或那样的事的时候,理由绝对正大光明,并且无懈可击,他人抑郁内伤的事则就不放在这里头说了。
夜上梁,寂夜空。
站在高楼上,皇城的景致一览无余。
东边火把簇拥,想来又是一处是非之地。
而此刻,还能将腿挑在茶几上,悠悠地跟个没心没肺似的无聊人士一般的人想必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了。
“小姐,您就在这里这么待着?”待的已经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了。也难怪春香会这么问。
“不然,你觉得你家小姐该往哪里去。”
闭目养神,慵懒到不行的逸致,只差着是将两只手给交叠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往哪里去,她怎么知道。
春香肺腑,反正这么一直待着让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后面带着一捆的羊肉串?”
春香听了,立马是翻了一个白眼,这比喻打的,笑点稍微低点的人只怕第一时间就会笑抽过去。
“小姐”
“还是洗洗早点睡,或者,躺在这里数星星也行,这京师里,现在可是没什么地方好落脚的。出去被人套麻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倒清楚。
可是,说的似乎是她对别人做的事。
春香表示很认同这一条。
从来都是她们套别人的麻袋,可还没有别人对她们套上过。但是,……“在家里面被套麻袋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小姐。”
丫头软塌塌地面庞,不阴不沉提醒说道。
这事儿,她们也没少干。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不是你不出门就可以什么事都没有的。
妖孽那眉当即挑了几下,也就表情松动那么一两下之后,她是又恢复了那好死不死的树懒状。
“不要勾起我的幸福往事。”
嘴角微抽,丫头决定不说话了。
她,也怕内伤。
没心肺地将腿换了一个姿势,在这星空满片的地儿,吹着微微的晚风,扫去那脑海空境,怡然自得。
心情到了脸上,然后,绽放开来。
“小姐。”跟春香近乎一致的声音,不过,她听的出来这不是春香的,是夏香。不用看,也能知道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唔?”没有睁开眼,如果可以,她倒想懒懒地翻个身。
“有人将这个交给你。”
一信件。
当下,闭着的眸睁了开来,接过信件,妖孽顺势便将其打了开来,“谁送来的?”她问,信上,只不过几个字而已。
一清二楚。
“一个小孩。”
“是吗?”反问,更像是对自己的呢喃。下一秒,人是顿时起了身。
“小姐?”
“出去一趟。”
“现在?”春香,夏香异口同声。而妖孽已经整理完毕,径自下楼。
“现在。”语气是往常,能见的还有那薄翼的唇在轻轻上扬。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更似乎,是玩味。
“你们不用跟了。”
后面,两丫头一同停住了脚步。
“小姐。”
“小姐。”
“溜达一下就回,让其他人跟着就行了。”她的语意很轻松,转眼已经下了楼。丫头互相对视,顿在原地的脚便再也没有抬起过。
没有从大门出去,相反,是跳墙出去的。被一捆的羊肉串跟着确实不是一件让人很喜欢的事情。
七溜八拐之后,身影断然没入了一间酒肆之中。
厢房的门没锁,一推便开。
刹那,里面的人便是映入眼帘之中,她笑,只三分,便是能将她的心情完全给勾勒出来,“今儿个这么好,竟然请我来喝酒。”
“是喝茶。”
抬头,白千惠不冷不热地纠正。
妖孽不以为然,自来熟地走过去,便坐了下来,“无所谓,喝什么都是喝,我对这个一向不挑剔。”
“什么时候这么好伺候了。”
“这个优点,我一般不告诉别人。”嬉笑着径自伸手取茶,她当是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自在。
“这么说来,还真是我的荣幸。”
“好说,好说。”
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家伙,给多少,贴多少。
这次,白千惠倒是随了她的意。
“真不知道你的性子是怎么长的。”
“不是横着长,便是竖着长,爹娘给的,也就只能练到这个程度了,怎么,开始懂得欣赏了?”
“是开始懂得左耳进,右耳出了而已。”
妖孽听着牵起了嘴角。
当下,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白千惠一见,顺势也将自己的茶杯给拿了起来。
一声清脆,夜月里直叫美妙的很。
“如果早点认识你,那该有多好。”她道,笑漩风飘,似若感慨,“日子,一定会过的更加有意思。”
“玩伴?”白千惠挑眉。
妖孽笑笑,摇了摇头,目光直视,吐了二字,“朋友。”
白千惠一愣,这个字眼对于她来说,从来没有。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人生的字典上,只是最近,她似乎经常听到。
从前面的这个人的嘴里听到。
不觉,她忽然笑了。
“要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要我做他的朋友。”这个词,比什么都要陌生。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抑或,不懂得欣赏,我觉得是两者兼有。谁叫,优秀的人总是特别招人嫉妒呢,对于这一点,我是非常的明白的。”她老人家一副回忆往事英雄寂寞廖,只差再来赋诗一首贴旁边。
末了的话,惹的白千惠笑出了声。
“不用笑,本来就是这般。”
“所以,到了最后,那些人……”
“全部都成了我半死不活的‘玩伴’。”慵懒的眼神,一副不关她的事的意思,说的则就是江宁城里沈青那些贵家公子,白千惠也听的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就她这般的德行,别人也只能给她送鸡蛋。
“你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你家老爷子该是有多么辛苦才能将你养这么大。”
“我只知道,托我的福,他老人家的嗓门一天比一天大,隔着几条街,有的时候,我也听的到他在叫我。天天身体健康,吃饭饭香,若说辛苦吧,我觉得还是府里的那些下人最辛苦,每天都得打扫从天而降的‘馅饼’,风雨无阻。”
一本正经地述说,她为二人都满上了茶。
白千惠没有拒绝。
“天上掉馅饼?难道菜叶与包子也算?”
“碎银子,你说算不算?”妖孽笑。
白千惠挑色,“哪个笨蛋会朝你家扔这种东西。”绝对的脑残。
妖孽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说道:“就是有这种笨蛋,可惜次数不多,不过也够府里的那些人欢乐的了。”
“如果是我,一定会将这些银子全部换成鸡蛋。”损人的事,白千惠也懂的很。
“呵呵,那我一定让他们这辈子见到鸡蛋都会吐。”
“看来,他们是做过。”
“唔哼”妖孽用鼻音应了一个肯定,轻泯了一口茶之后,继续道:“砸过一次之后,我被我家老爷子关了一天一夜,一出来,我就去找他们算账了。”
白千惠听着。
想着,说着,妖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坏透了的表情,“我把他们都抓了,躲到家里也没用。挨个套上麻袋狂揍了一顿之后,我把他们都塞到了臭鸡蛋缸里。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没有见到他们。知道为什么吗?”白千惠靠着椅子,继续听着。
听故事般的表情。
妖孽笑至,指尖从茶杯边沿划过,“因为,他们洗了一个月的澡,才将身上臭鸡蛋的味道给洗掉。”
听之,白千惠呵呵而笑。
“好玩吧?”
白千惠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只是心里这般认为而已。
“后来呢?”
“后来?后来自然是我们一见面便互相掐架,互相损来损去呗,不过,每次吃亏的都不是我。”
“想的到。我开始有些羡慕你了。”
“怎么,现在才开始?”妖孽故意夸张。
“呵呵,或许很早,可是现在,是最清楚的。希望再见面,我们依然还是……”
“朋友,可好?”
白千惠未说完的话,妖孽接了上,半悬起的月牙儿,可没藏着哪怕半分的计较,“我们是一类人。”
拿起的茶杯在等待着……
白千惠看着,一双明艳的眸子怔了一下,而很快,却是笑了……
“朋友,似乎也不错。”
“是绝对很不错。”
茶杯青瓷,再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今日的这幕夜色,看起来并不是都是黑暗的。
“明日小心,我可不希望今日得到的朋友,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失去了。”这是离开之时,白千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笑了笑,记上了。
回过去的一句则是,“你也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葛家
从酒肆中出来,闲庭信步。
月上弦,分外明,夜空当晚,迷人了眼。
街市还是那么的喧闹,只是,有一些特别。人群骚动,站在街道的两旁,各个驻足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地都在使劲张望着什么。
带着几分好奇,妖孽将脚步停了下来。
但是,为的却不是这份骚动,而是,就站在她对面的那个戴着黑色轻纱蓑笠的女子。一条直线的距离,望眼便到。
是她。
她怎么也来了。
挑眉。
闲然地则是继续磕着瓜子。手里拿起,磕着,吐瓜子壳,一气呵成。看了这么久,女子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一点都不像她。
奇怪。
而这份心底的奇怪并没有持续太久,周遭议论纷纷的话语如遍地开花一般,不想听到也难。
“这年头,谁能说自己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