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伴着一阵刺耳的风声,一支羽箭直向刘彻后心飞来。就在刘彻侧身躲闪之际,韩嫣举起手中弓一迎,那箭应声镶在了弓背上。几乎是同时,韩嫣飞马冲向几丈远的白杨树,轻舒猿臂将树后的刺客擒上马来。回马跑至刘彻面前,将刺客摔在尘埃。
“韩将军真个是身后有眼。”刘彻赞许,“本宫此后出行何需再动用大队护卫人马,有将军一人足矣。”
“末将见到殿下也是有准备的,”韩嫣跳下马去,将太监装束的刺客薅起来,扯掉他罩在脸上的面纱,露出的却是女子的面容,不免大为诧异,“你,什么人,为何行刺?”
刺客低头不语。
刘彻催问道:“快些从实招来,本宫与你素不相识,有何仇恨,竟然暗中行刺,是受何人指使?”
“太子,刘彻!”刺客开口了,“说什么素不相识,就是你害得我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韩嫣在一旁呵斥:“还不跪下同千岁讲话。”
“我跪他?”刺客冷笑几声,“他倒是该当跪我。”
“胡说,看我一剑刺穿你这女贼。”韩嫣亮出宝剑。
“休得鲁莽,”刘彻制止韩嫣,他感到对方话中有话,“这一女子,你是何身份,何出此言?”
“哼!”刺客又是一声冷笑,“我与你父当今皇上同床而眠,且又诞育下你的弟弟。”
“你!”刘彻真正重视起来,“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被你那无情父皇始乱终弃打入冷宫的唐姬。”
刘彻听后,颇为吃惊地“啊!”了一声,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此刻又清晰地涌上心头。
十年前夏日的一天,失魂落魄的唐姬在五柞宫的花园中,昨日景帝对她的态度,使她极度伤心几乎丧失了生活的勇气。她想要参加太后的寿宴未果不算,而且遭到景帝的无情训斥,再加上刘嫖劈头盖脸的臭骂,令她简直是无地自容,她觉得没脸见人了。呆呆地望着湖水出神,心想莫如一死了之。正要纵身投水之际,看见六七岁的刘彻从园门跑进,跳跳蹦蹦地在湖畔玩耍。不由得想起这个孩子已立为太子,日后就是一国之君了。自己与景帝生的“发”,同是龙种而“发”却连个名分皆无,而那个王美人就因为有了这个刘彻,还被册封为皇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心下不由得发狠,不叫我得好,你也别想得好。我要叫你王美人断了皇后的根基。她见刘彻在湖边聚精会神地观看蚂蚁搬运食物,便悄悄靠近,猛地抱住,将小刘彻推入湖中。
恰在此时,王美人从园门走入,边走边呼唤刘彻的名字。唐姬要跑已是躲避不及,她见刘彻在湖水中挣扎,情急之下跳入湖中将刘彻救起。对此,王美人虽说有所疑虑,但也未深究。事后询问刘彻,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刘彻心中明白,是唐姬要加害自己,只是不知为何要下此毒手。以后唐姬被打入冷宫,二人再没见面,想不到十年后又险些中了唐姬的暗箭。不过这一次刘彻明白了,原来唐姬对自己有这样深的仇恨。
一旁的韩嫣提醒说:“殿下,这个唐姬对皇上和您如此仇恨,是个不可救药的隐患,及早铲除,免留后患。”
唐姬自分必死:“刘彻,我早已活够了,你让姓韩的痛快地给我一剑,也让我早早脱离这苦海。”
“殿下,让末将送她上路。”
刘彻思忖片刻:“将心比心,她的做法亦可理解,已经是个很不幸的女人了,何苦再赶尽杀绝,留她一条生路吧。”
刘彻说罢,领着韩嫣回城了。
唐姬一心求死:“刘彻,不杀我失去这个机会,你要后悔的。”
刘彻业已去远,唐姬犹豫再三,想到十岁的儿子,终究难以割舍,整理一下衣装,仍是太监打扮回到了宫中。
唐姬居住的偏院由于树木稀疏,越发显得暑热难当。成群的知了在树上呱噪个不停,心绪烦乱的唐姬加快了步伐,出去已经半日,发儿锁在房中,此刻早该是饿得啼哭不止了,可为何竟然这般安静?打开门锁入内,竟四处不见发儿的踪影,唐姬好生纳闷,这房门紧锁,发儿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发儿,发儿”唐姬室内屋外地呼唤寻找,空落落的院子哪有发儿的回应。唐姬显得烦躁不安,发儿是她生存在人世上惟一的寄托,如果没有发儿,她绝难忍辱偷生还留在这人世上十年哪。累了,也渴了,唐姬无力地走近水缸,拿起水瓢去舀水,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水瓢失手坠地。水缸里倒栽葱立着一个小孩,不就是她的发儿吗!唐姬发疯般将发儿拽出来,又是拍打又是控水,一切都已无济于事,发儿已是死去多时了。显然这是发儿口渴时自己去舀水,不慎跌落水缸中淹死了。面对发儿的尸体,唐姬所有的希望都彻底破灭,遭此沉重打击的她,一下子躺倒在病榻上。
第二部分 窦太后的密信第21节 御医窃禁脔
景帝还是个重情义之人,唐姬毕竟同他有过一夜之缘,所以在获悉唐姬病倒后,特派御医李三针去给医治。
李三针虽说已年近五旬,由于本身是医生,且又保养得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白白净净,风度儒雅。他身背药箱进入唐姬的卧房,唐姬刚好进入梦乡,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环顾四周,虽说唐姬没有宫女侍奉,她人又在病中,但室内有条有理,清爽洁净。心下暗暗称许,虽说业已落魄,依然这样整洁实在是难得啊。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唐姬身上,见她五官匀称,眉眼鼻子口唇无不玲珑得体,特别是那皮肤,雪团似的白,且又细腻光滑。因为天热,衣着甚少,大半个酥胸敞露出来,水红抹胸拦不住两只圆鼓鼓的玉乳,那蛾眉微皱的睡态,足以令人生怜。
唐姬实则是在假寐,她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在折腾。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苦苦熬了整十年,经过精心准备,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实指望能够一箭报仇雪恨,谁料想画虎不成反类犬,落入了人家刘彻的手中。幸好这位太子大度不予计较,自己又算拣得一条性命。可是今后再也无报仇的机会了,她曾伤心地大哭一场。哭过之后,痛定思痛,她又咬牙坐起,想到了一句俗话,叫做父债子还,何不来个子债父还。算计刘彻已无可能,何不也把矛头对准皇上。想起来景帝也足以令她恨得咬碎钢牙,那一夜风流债尚未偿还,这些新仇旧账全都要算在景帝的头上。当得悉李三针要来为自己医病之后,一个大胆而狠毒的想法立即跳上了心头。
唐姬“噗哧”一笑,睁开两只杏眼,忽闪几下长长的眼睫毛,两腮现出迷人的笑窝,发出了令人肉麻的声音:“李大夫。”
李三针便有些手足无措:“唐娘娘,你,没病啊?”
“怎说无病,有啊!”她乜斜着杏眼。
“那,是何处不舒服?”
“这里。”唐姬玉指指向阴部。
李三针感到周身发热:“我,不明白。”
唐姬索兴撩起了裙子,露出了毛茸茸的芳草地:“这下你该会意了。”
李三针贪婪地睁大双眼:“娘娘不可如此,在下是来给你治病的。”
“好啊,那你为我针灸吧。”唐姬抛出一串媚笑,“我不要你三针,只一针即可。”
“一针?”
“是啊,”唐姬将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双肩,“只是不要你的银针,而要你的肉针。”
李三针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猛地将唐姬抱在了怀里。随之而后是急风暴雨般的狂吻,在胶着状态中,二人剥光了身上的衣服。
事毕,唐姬半伏在李三针胸膛上:“我这方寸之地,整整干旱了十年,是你给了我渴求的甘霖,滋润了我这颗快要干瘪的心,我要经常得到你,我需要你的征战和抚慰。”
李三针吻一下她的额头:“只要有机会,我自然会常来看视你,同你效床笫之欢,我仿佛也成了皇上。”
“偷吃禁脔,难道你就不怕杀头?”
“你忘了一句俗语,道得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么我求你一件事,想来是不会见拒的。”
李三针心头一震,暗说果然还有条件,看来世上是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请娘娘示下。”
“你是御医,一定会配制毒药吧?”
“要毒药何用?”李三针警觉地坐起,“有仇人要报复吗?”
“我要你毒死当今皇上。”唐姬摊牌了。
“什么?你,竟有此念!”
“我与皇上不共戴天!”
“这可万万使不得,弑君可是灭门大罪啊!”
“哪个要你立即便杀,”唐姬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笨蛋,以你御医身份,设法给他下慢药,做得人不知鬼不觉,这叫做暗算无常死不知。”
这一言倒是点拨开李三针的迷窍,他想到景帝最喜吃蜜枣,而且每日都是由他经手验过进奉至御前,要在这里做手脚倒是容易得很。只是就为了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便冒如此风险,自己岂不是一个大傻冒。但他又委实不想失去这娇美可意的佳人,就含糊应承说:“好,且容我仔细斟酌一番,想一个妥善万全之策。”
唐姬也不好立地挖坑:“也罢,明日听你回话。”
二人又温存一番,方始分手。
麦子已经黄熟只待收割,年近花甲的庄户人李二柱站在田头,眯缝着双眼,望着丰收在望的庄稼心中说不出的欣喜。他盘算着这块地能打多少粮,能卖多少钱,然后打多少酒,给女儿、媳妇扯半匹绸做几件衣裳。
一阵嘈杂的人声马嘶声传来,未待他辨清原委,就见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乘坐高头大马的财主,从麦田里无所顾忌地横冲过来。那黄金地毯一般的麦田,立时被践踏得一塌糊涂。
李二柱扯开喉咙嚷起来:“都给我滚出去,你们是疯子还是瞎子,麦子都给糟踏了。”
来人哪里理会李二柱的呼喊,照旧踩着麦子径直走过来,为首的管家轻蔑地说:“你咋呼啥,不就是踩了麦子吗,许老爷给你钱就是。”
说话间,骑在马上的财主许老爷许盛也已到了李二柱面前:“管家,将十两银子给他。”
“给。”管家将一锭白银塞在了李二柱手中。
李二柱有些懵懂:“这,这是何意?”
“给你就收下,这是许老爷的恩赐。”
李二柱问道:“是你们踩了我的麦子赔我的银两?”
“不,是这块地。”
“什么?我这一块地的麦子,你就给十两银子。”李二柱瞪大了眼睛,“你们简直就是强盗!”
“哪个说要买你的麦子,”管家一言出口令李二柱大吃一惊,“我们许老爷是将你这块地买下了。”
“啊?”李二柱又气又急,将银子掷回管家怀中,“你十两银子买这块地是一厢情愿,白日做梦去吧!”
“许老爷的话从来与圣旨无二,放明白些收下银子是你的造化,否则,你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我还没看透呢,买卖总得自愿,我的田地卖不卖由我。”李二柱越发硬气起来,“踩了我的麦子,你们得赔偿,现在都得给我滚出去。”
许盛撇了撇嘴:“对我许老爷你敢出言不逊,小的们,给我教训教训他。”
众家丁得令,呼啦啦一齐上前,你一拳我一脚,转瞬间将李二柱打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李二柱在麦田里抱头乱滚,但嘴里却不讨饶,依旧是骂声不断。
许盛还从未见过这样经打的人,他哪容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一连声地发话:“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由老爷我做主。”
家丁们听了这话,全都放开了手脚。这一来李二柱便挺不住了,渐渐地已是体无完肤,他不住声地连呼救命。
恰好经由此地的韩嫣听到求救声,策马飞奔过来,到了近前,见众人群殴李二柱一人,禁不住高声断喝:“呔!你等六七人众毒打一人是何道理,还不立刻与我住手。”
管家回过身来,将韩嫣打量一番,见他是武士打扮,料想不过是哪个官宦之府的教师爷,便没放在眼里:“哪来的野种,敢来管许老爷的闲事,分明是活够了想找死。”
韩嫣一气跳下马来,举起拳头:“听俺良言相劝,痛快住手还则罢了,不然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哟嗬,还真反了你呢。”管家招呼一声,“来呀!给我上,先教训一下这个管闲事的家伙。”
第二部分 窦太后的密信第22节 世间尚有公道
众家丁得令,又都呼啦啦拥向韩嫣,拳脚齐下,劈头盖脑打过来。然而,这回可不是打李二柱那样随心所欲了,反过来是家丁们被韩嫣打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一旁的许盛见此情景,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大吼一声:“小的们与爷退下,看我收拾这个蟊贼。”
二人交起手来,许盛可就后悔了,他明白对手绝非一般武士可比,显然是个能征惯战的高手,就凭自己的武功,很少有人能接过十招。眼见处于下风,他回身肩头一抖,腋下接连发出三支袖箭。韩嫣没想到对方使用暗器,躲过一支二支,没能躲过第三支,左肩窝被射中。他心头腾地火起,也不再有所保留,左手虚晃一下,右手一记铁砂掌狠狠击去,正中许盛的前胸,那许盛痛得叫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韩嫣打过以后也觉得出手过重了,但此时已是覆水难收,他退后一步:“从今而后,休要再仗势欺人,须知世间尚有公道。”说罢,他跨上马一溜烟似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管家与家丁们见主人被打,要拿李二柱出气,又将其打了个半死。
许盛摆手制止说:“别打了,留个活口,还有用处。”
管家说:“打死算了,也给老爷出口恶气。”
“你是昏了不成,老爷今日是为何而来?”
管家恍然大悟:“啊,明白了。”
“让他按上手印。”许盛忍住疼痛,手捂胸口吩咐。
管家从怀中取出在府中写好的卖地文契,打开带来的墨盒,抓起李二柱的食指,沾上墨迹,便在文书上留下了李二柱的指印。此时此刻,李二柱是听凭摆布毫无反抗之力。
许盛见大功告成,让家人扶上马回府去了。回到府宅后,叫过家丁孙狗:“狗子,老爷一向待你如何?”
“那还用说吗,天高地厚,恩同再造。在府中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
“好,老爷若有用你之处呢?”
“自当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何需万死,一死足矣。”
孙狗一惊:“老爷此话何意?”
“老爷我不能受这份窝囊气,我要致李二柱于死地,就说他打死人命,官府就要治他死罪。”
“老爷的意思是让小的装死?”
“装是不行的,官府要当堂验尸。”许盛“嘿嘿”一声奸笑,“看起来就要委屈你了。”
“哎呀,这万万使不得。”孙狗惊得七魂出窍,“老爷,我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无人照顾啊!”
“黄泉路上你只管放心走,你的家小自有老爷看顾,管保他们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