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说平宁是个闲不住的,喜欢往外面跑,其实她自己也是喜欢呆在宫外。
蒋茹茵回头主意到他的视线,见他专注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问他,“我们下一站是去何处。”
“去卫县,一天的马车,到那应该是要傍晚了,在那停留一天时间。”话音刚落,楼下那一阵的嘈杂。
抬头看去,斜对面那赌坊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摔倒在了大街上,继而赌坊里又追出来三四个人,对着那摔倒的人拳打脚踢。
周围的人围观着看那人被打,最后赌坊里走出来一个人,看似像赌坊老板,拉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对着那被打的男子说了几句,直接扔给他一张契约,要他按手印。
那女子几度想要挣扎去到那男子那里,哭喊声连蒋茹茵这边都听见的,但那被打的男子却没看她,只是和那赌坊老板说着什么,最后那赌坊老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地上,那男子急急着抢过来抱在手中,在那纸上按下了手印。
女子哭喊着‘相公’二字被那赌坊老板拉进去了,而那男子却拿着那银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拐一拐的竟然走进隔壁的酒楼里去了。
听过的很多,却是第一次看到,那女子被拉进去的时候眼底的绝望蒋茹茵瞧的仔细,那种不堪□,不如死了算的神情。
“怎么了。”耳畔传来苏谦阳的问话声,蒋茹茵低下头去,“没什么。”
欠下赌债,卖妻抵还。
这样的事情,也许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但真看到了,这心情如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苏谦阳见她情绪低落,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起身把她拉了起来,“明日要早起,我们回去休息吧。”
蒋茹茵点点头,出了茶楼,除了赌坊外的地上还有些一摊那赌徒吐出来的血,之前那场景早就已经不见了。
“想帮帮她是么。”苏谦阳见她看那赌坊,在她身侧说道。
“帮她付了银子从赌坊老板那赎身出来,她还是会回去她丈夫那里,根结并不在她,而是在她的丈夫那。”蒋茹茵当下不是没想过,既然看到了,那就帮帮这个女子,但帮了后呢,她若不能负责这女子的后半生,这一刻把她带出赌坊,不就是给了她丈夫再卖她一次的机会。
蒋茹茵这话才刚刚说完,酒楼那刚才被打过的男子拎着一壶酒就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烧鸡,旁边摆摊的有人看不过眼了,说了他两句,这人顶着满脸的伤口,还朝人家耀武扬威呢,口中喊着,“要你管,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婆娘了,瞧你这干瘪的样子,有几个银子,你懂个屁,回头我就把家里那俩赔钱货也给卖了,呸!”
别说蒋茹茵的神情了,苏谦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粗俗不堪的语言,为人夫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人父竟然还想着把孩子卖了。
苏谦阳还没作何反应,那男子下了阶梯到了街上,看向了蒋茹茵这边,醉醺醺的眼神在撇过蒋茹茵的时候,忽然猥琐的笑了。
忍无可忍,苏谦阳的神色已经森然到恐怖,手一挥,身后几个侍卫即刻上前,把这男子当场暴打了一顿。
这几个侍卫打的,招招下狠手,可比那赌坊里的皮肉痛厉害多了,热的这集市旁的铺子中都有人出来看了,那男子抱头痛喊,“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打死人了。”
蒋茹茵被苏谦阳揽在怀里,那眼神实在是太恶心了。
亵渎贵妃是什么罪,若不是微服私访,有人敢这么看着她,当街砍头了。
等到那男的奄奄一息了,其中一个侍卫直接把人拎去了官府,回去的路上苏谦阳也不让她走了,直接派人去把马车拉过来,要她坐马车回去。
车上苏谦阳的脸色还沉着,这下轮到蒋茹茵反过来安慰他了,“皇…老爷您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多不值当。”
“嗜赌如命,卖妻卖女,还敢如此看你,死罪一条。”苏谦阳一字一句道,那人送去了官府,侍卫令牌一出,肯定是没活路了…
回到客栈休息睡觉,躺下之后,蒋茹茵发现他抱着自己太紧,可他似乎刚刚气着如今又睡着了,蒋茹茵想掰开他的手,身子动了动,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茵茵,你再动朕可就不是这么简单抱着了。”
蒋茹茵身子一僵,低声道,“您抱着我太紧了。”说着不太舒服的扭了一下。
只是这一扭,后者直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声音低哑了几分,黑暗中正上方双眸深看着她,“还是你想这样。”
蒋茹茵想推开他,苏谦阳一抓,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了。
可这客栈里的床质量总显得不太牢固的样子,两个人深结合了一起,苏谦阳刚想动,这床便十分配合的咯吱了一声,再一动,又咯吱了一声,蒋茹茵恼羞,这楼下可都住着人啊,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还停呢,苏谦阳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蒋茹茵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苏谦阳把她抱到了床边的桌子上,让她坐在桌子上,双手环着自己脖子,双脚缠着腰,以这样的姿势进入着…
第二天清早出发下楼,走在蒋茹茵前面的一对母女,母亲牵着女儿,蒋茹茵听到的时候,小姑娘正好奇的问她母亲,“娘,楼上是有小老鼠么,我怎么听见它在我们床上面吱吱响,后来还跑去桌子上面咯吱响了。”
蒋茹茵的脚步一顿,这脸瞬间涨红。
瞪了走在身后的人一眼,蒋茹茵走下楼去,腿还有些发软。
吃过了早饭后上了马车,蒋茹茵直接靠下休息了,昨夜也不记得是什么时辰睡的,真的是羞死人了。
睡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大亮,马车早就已经离开了这小镇,苏谦阳见她醒了,这才和她说起昨天那个赌徒的事,旧疾复发,深夜病死在牢里了,至于他那被卖掉的妻子,苏谦阳派人去那赌坊老板那赎出来送回了家。
那家中只有他妻子和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女儿,“衙门给她们送去了一点银两和吃穿。”
蒋茹茵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同情那女子才多做了这么一件事,和衙门打过招呼了,就算是孤儿寡母也会有所照应。
“皇上恩泽。”蒋茹茵感激道,苏谦阳坐过来让她靠他怀里休息,强调了一遍,“是老爷。”
蒋茹茵忍不住笑了,恭维他道,“是,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苏谦阳嗯了一声,把这夸奖全数接下了,末了自夸了一句,“夫人你果然很有眼光。”…
傍晚顺利的到了卫县,坐了一天的车很累了,入夜简单的吃了饭蒋茹茵就上去休息,苏谦阳和随行的两个大臣商议了一些事,等他进屋子,蒋茹茵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在卫县周边考察,卫县的官员还在等着第二天下午才到卫县的出巡官员,苏谦阳带着她走访了几个村子,卫县地处平原,村落间没有什么山路,都是挨着相邻十分近,又离临安城不算远,村民们的生活还算不错。
雨水多的季节里,粮收都很不错,如今正值十月,收了谷子之后田野间都堆起着晒干的稻草垛子。
迎面吹来的风夹着一股稻草味,还有田野间的青草气息,闻的人十分舒心。
走入了一个小农庄内,蒋茹茵发现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管着农庄的老伯伯,还有点耳背,把他们迎进了农庄里,什么都没说,自顾着忙去了。
这时辰已经快到到中午了,农庄里半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蒋茹茵回头看苏谦阳,“老爷,我们去哪里吃午膳。”
“就在农庄里,吃完饭要去山头看看,那正好可以看到官道。”那几个侍卫已经麻利的清扫厨房去了,蒋茹茵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不放心的问,“可这没有厨子。”没人做饭怎么吃。
苏谦阳看了一眼走进农庄,手里拎着两个篮子,四不像的随行官员,淡定的告诉蒋茹茵,“自己做。”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必须要有温馨的画面,必须要有独处的
☆、第176章 。请你相信他
蒋茹茵好半响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他说的自己;是指她还是他。
那两个官员把篮子放下了,是从村子里买回来的一些菜;还有挖来的新鲜地薯;篮子旁边还挂着两条草绳吊着的鱼;另一边,则是一只被绑好的活鸡。
蒋茹茵回望苏谦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老爷您会生火么。”
苏谦阳淡定的瞧了一眼这些菜,吐出两个字,“不会。”
蒋茹茵又看向那两个官员;两个官员尴尬的摇摇头,从厨房里走出的那三个侍卫,打扫一番后显得灰头土脸的,也同是不会生火。
“交给青冬吧。”蒋茹茵轻叹了一声,一群大老爷们哪里会烧火做饭的,真交给他们,这太阳下山都等不到午膳。
“自己来。”苏谦阳直接拒绝了青冬上前,末了其实心里也没底,遂看着青冬又说了一句,“你来说。”他们来做。
蒋茹茵拦住了他,“老爷,这厨房里脏着呢,您别去了,交给青冬就行了,这里的菜她们两个人就能弄好。”皇上连御膳房都没进去过,这乡里僻壤的去厨房,真的是屈尊了。
“既然都是老爷了,有什么不能去的。”苏谦阳还拉上蒋茹茵直接进了厨房里,不脏,挺干净的,就是稍微简陋了一些,迎面就是两个灶台,锅子都已经洗刷干净了,旁边的水缸里也挑满了水,一旁堆着柴火和几块燧石,架子上锅碗瓢盆都有。
青冬和青秋面面相觑,站在一旁也不敢插手。
门口那两个官员一路过来已经够吃惊的了,如今看到皇上这袖子一卷作势要生火,更是惊讶,但他们更清楚的是,回了临安城见了别人,这里的事就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苏谦阳看了那燧石一眼,“怎么做。”
青冬告知了方法,苏谦阳蹲□子,这一群人都跟着他蹲下了,苏谦阳拿起那燧石敲了敲,有火光闪出,蒋茹茵提醒他,“要对着这些易燃的敲,小心火星子溅起来。”
一般都是把易燃的树叶柴火放在灶口上,用燧石点火之后推进去,再添些易燃的火旺一些推柴火进去烧。
但苏谦阳这第一次尝试直接在灶口外的地上,着是着了,没法捧到灶口里去啊,于是一群人滑稽的蹲在那,看着那一簇小火苗烧干净了,没等别人提醒,苏谦阳直接把树叶放在了灶口上,成功的点了火。
苏谦阳站起来,大家才跟着站起来,苏谦阳留下蒋茹茵和青冬,让其余的人都出去,这生火太容易学了,他决定自己做菜。
对于苏谦阳乐观的态度,蒋茹茵却深深忧虑着,青冬洗好了菜,都帮着切好了,苏谦阳拿着铲子,看着已经冒了热气的锅,明明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却还依旧是一脸的从容,锅子烧穿了估计还是这神情。
蒋茹茵轻声提醒,“老爷,是不是该倒油了。”
苏谦阳听着,自然的从一旁的瓮中舀了一勺子猪油在灶锅中,嗞声响起,那结块的猪油即刻化开来,一股香气随着那烟一起飘起来,苏谦阳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些,蒋茹茵随之提醒他,下菜。
苏谦阳的动作优雅极了,就是炒菜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蒋茹茵时刻提醒着步骤,他那姿势,第一眼下去还真没让人瞧出来他压根不会。
出锅的时候菜的颜色稍微差了点,青冬端到了一边,苏谦阳看了一眼一旁放着菜的篓子,“下面炒什么。”
“老爷,还没下米煮饭呢。”蒋茹茵指了指已经淘好了的米,苏谦阳按照她说的,倒去一旁的灶锅中,添水起火,盖上锅盖。
最终以蒋茹茵接手了他的勺子做了剩余一些菜,苏谦阳站在旁边看她并不生疏的手法,“都不知道你会这个。”
蒋茹茵把鸡肉盛出锅子,笑的不太好意思,“平日里只做些点心。”这姑娘家多少都学过一些厨艺,就算是只简单的做个点心也好,总还是要有拿得出手的几样东西,蒋茹茵纯粹是因为爱吃,才多学了一些,但关于如何生火,她今天也是第一回尝试的。
在苏谦阳的眼中,褪去铅华,她却更显生动。。。
最终吃午膳的时间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小意外延迟了半个多时辰,苏谦阳做的那几道菜,虽然卖相还过得去,但味道上却差了一些,毕竟厨艺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吃完饭,苏谦阳带着她去了这村落的山坡上,一路上去,苏谦阳拉着她的手,爬上了山坡,往下看就是官道了。
侍卫和官员他们站的有些距离,山坡上风大,苏谦阳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很自然的给她拨了一下,“不好吃怎么还吃。”他做的那两道菜,自己尝着都觉得不好吃,她还吃了这么多。
“不会啊。”蒋茹茵回头笑着,“老爷为什么会想到自己下厨。”
苏谦阳望了一眼官道,马车经过的,卷起了一阵尘土,转身便是能看到这村落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情形,转而看向她,嘴角微扬,“借此机会和你好好相处一下。”
说的如此直白,蒋茹茵一时间有些错愕,侍卫和官员都站的很远,风中他的话也许只有她听见了,可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蒋茹茵一触及便是挪不开去,心里重新筑起来的围墙,没等它牢固,又再度崩裂。
苏谦阳看着她叹息道,“茵茵,你为什么还对朕有这么重的心防,朕,不值得你相信么。”
他逼近,她后退,总有一天她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就像现在这样,蒋茹茵其实已经无路可退了。
苏谦阳的声音蛊惑一般传入她的耳中,“放下蒋家,放下孩子们,你看着朕,你不相信朕么。”
感情本来就是越纯粹越容易看清楚,加诸的东西多了,掩盖了它的存在,看到的就是模糊不清。
蒋茹茵眼底闪过一些茫然,放下蒋家,放下三个孩子,那她还有什么。
“你还有朕。”苏谦阳的声音再度传来,蒋茹茵倏地抬头看他,正是他这样的笑容,这样深望着她的眼神,传递而来的安心。
蒋茹茵动了动嘴,那话也是脱口而出,“可皇上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出嫁前十五年,她都没有去想过爱情这回事。
入了潜邸,她也不曾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直到他一步一步的紧逼,逼着她打开心房,逼着她去认清楚自己的心,她才开始去想她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爱情是自私的,眼里容不下第三个人,身心都容不下,是她的,就要全部属于她,如果不能属于,那她就不要了。
皇上不断的要她去承认,蒋茹茵只能后退,她潜意识中已经感觉到了危机,一旦交托,她就会难过,就会过的不开心,所以她宁愿维持住这样的现况。
苏谦阳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他靠近她,转身和她对站着,微低了头,“谁说朕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蒋茹茵身子一震,苏谦阳继而叹息了一声,“茵茵,朕年纪也不轻了。”
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蒋茹茵脸红了。
这一年除了在承乾宫,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留宿在昭阳宫这边的,可听到他说自己年纪不轻了,怎么听都觉得哪里不太对。
“朕属于朝廷,属于这天下,还属于你,而你,也是属于蒋家,属于后宫,属于朕。”前两者是身份使然,需要去承担,不能抛弃的责任,而最后的,是她口中单属于的。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有洁癖的,苏谦阳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坠,声音又低了几分,“朕答应的,都能做到。”
天家的人本不应该去求这些东西的,可苏谦阳遇到了,他就要去争取。
他们都是这样骄傲的人,可他先为她放